周洛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倒好,我何不趁此绕到他前面,岂不更能看清。
他可不敢大意了,绕到了辛梅的斜对面。隐在一个屋角之后。
只见辛梅了兀自全神贯注在下面,下面似是一个客栈,当中是一个院子,四面全是客房。周洛就知果然不出所料,忽然记起今日傍晓辛梅发觉有人之时,似是在一个客栈门口,想来他发现那人之时,那人必是投到这店中的,是以他知道地头。
周洛瞧那院中,见左面房一间内,微微有灯光射出,但微弱得很。
就在这瞬间,那微弱的灯光忽然熄灭了,再一看辛梅,却巳踪迹不见了。
周洛一怔,莫非他下去了么?哪知这眨眼间,先前有灯光的房间,忽然窗户一开,一人飘身而出,落在窗前,现出个女子。
周洛心中大奇,既是个女子,怎么辛梅竟对她怕得恁地?
只见那女子抬头望了望,忽然腾身而起,但身形并不快,而且慢慢向前走去,可惜她恰好在周洛对面,相隔十丈之遥,是以看不真切。
周洛正要跟去,忽见那女子身后闪出一人,巳跟了前去,正是辛梅。
周洛心道:“幸好我迟了一步,不然定被他发现了。”忙时时隐蔽身形,跟了过去,却见辛梅又并未对前行那女子有所戒惧,还有些轻敌,这可令他更觉奇怪,初时他还想那女子要不是姹女金燕,必是妙化夫人,这一来可认定不是了,但他想不透,为何今日傍晚辛梅又一见这人,即拉着自己藏开!
正想间,前面两人已翻落城墙,下面已是郊野之地,周洛心喜,这一来他隐身较易,也可跟得更近。
他也急忙落下城墙,斜斜地超前,此刻他固然对前面那女子急于想知她是甚么人,而且对辛梅的好奇,更有过之。
那潼关是依山而建,郊野到处是树木,乱草也深,一来周洛怕失去两人的踪迹,二来他也不怕被辛梅发觉,是以,一会工夫,已到了前面那女子的侧面,相隔不过三四丈。
这晚月色朦胧,但他现今已非一月前可比,这一到了侧面,立即认出那女子来,原来竟是陶丹凤!
刹那间,一个个疑问都涌上心头,她来潼关倒是意料中事,但这深更半夜,来此郊野的是为何?怎生辛梅今日一见她,竟会惧怕。
他怔得—怔,只见陶丹凤继续往前走,虽然行走在荒山野地,却像有目的地,周洛心想,她这是要去何处?
若非他知辛梅跟在后面,恨不得立即现身与她相见,向她诉说这些日来的误会,求她原谅,但辛梅现在正跟在她身后,却是大有不住,只好忍住。
他和她相隔数丈,继续往前走,只见她过一山又一山,越走越远,也越荒僻,忽然到了个阴森森的山谷,陶丹凤停下步来,叹了口气,自言言语地说道:
“想来这就是了。”说着忽地长长一声叹息。
周洛奇诧之极,她显然是来此赴约,怎么又叹息,会是什么人约她来?
正想间,陶丹凤已向谷中走去,那谷口甚狭,而且没有草木,他可不敢跟得太近了,待她已然进谷,却知辛梅随后也要跟直,是以隐住身形。
一会,果见辛梅现出身来,在谷口也停住脚步,却不即刻跟进。
只听他惊奇地低声说道:“这不是华山阴风谷么,咦,她来这里做甚么?”
一言未了,周洛打了个寒颤,原来谷中吹出降阵阴风,先时因他功力深厚,大异于常人,是以还不觉得,这时听辛梅说出阴风谷,才觉出谷中吹出的阴寒的怪风有异,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心想:“辛梅不过才下天山,怎么他知这里叫阴风谷。”
那辛梅欲行又止,说道:“我听爹爹说过华山二无常,武功奇特得很,我爹爹尚要让他们几分,所居正是阴风谷,这谷阴风砭肤,必然是的。”
华山二无常,周洛可从来未曾听说过,但想未离师门之时,又何常知有天帝辛璜和姹女金燕,便连妙化夫人未曾听说过,可见天下之大,何奇没有,武林中的奇人,自己不知道的,正不知还有多少。
但因听得明白,也惊疑起来,若然这是华山二无常所居,只看阴森森之气,就知不会是好人,陶丹凤来此作甚?
他盼望辛梅早早进谷,他好跟去,哪知辛梅竟踌躇不前,欲行又止者再,象是他也怕了这华山二无常。
周洛忽然心中一动,想道:“既然连辛梅都有些退缩,可知厉害,奈何不出去与他会合,一同入谷,若然陶丹凤有甚不好,也好合力相救。”
但继又想道:“陶姑娘独自前来,步态从容。显然不是被协迫的,辛梅今晚举动有异,他蹑踪陶姑娘为何,尚不得而知,我还是暗地跟去为是。”
想罢,只见辛梅忽地跺了跺脚,说道:“难道我怕你两个无常鬼,爹爹把他们说得那么厉害,我倒要瞧瞧。”
他语声未落,身形只闪得一闪,已失踪迹,巳然将须弥遁形施展开来。
周洛见辛梅竟是如临大敌,那敢怠慢,即刻跟进,只觉阴寒之气越来越盛,寒风刺肤,不由毛骨悚然。
那谷中更是奇特,寸草不生,但见乱石嶙峋,而且皆作灰色,使谷中地上亦有滑不留足之感。
周洛进谷约约莫有十数丈远,即巳追上了两人,只见陶丹凤在当中不疾不慢地走,辛梅却和她相距不远,在旁边乱石中隐身紧跟,若非周洛知辛梅在前,几乎不能发觉,他身法实是奇妙之极。
他全神贯注陶丹凤身上,只见她一边走,一面左顾右盼,而且不时停下来,向崖上凝视,随又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这阴风谷初进之时,其宽不过三五丈,而两边崖高却有数十丈,想来这也是阴寒特异之故,而且崖头树木如盖,把谷顶上密密封住了,想来阳光照射不下,难怪阴森之极,又寒又冷。
三人进谷,走了约有半里之遥,那知这阴凤谷仍然宽只有三五丈,只是更加曲折,便是白天,只怕也看不出十丈远去,而进谷巳深,更觉阴寒有如鬼域,再加崖下矗立的堆堆乱石,令人蓦地里一见,有幢幢魔影,饶是周洛身有一身武功,每当拐弯之时,陡然一见面前矗立的乱石,也不由毛发皆竖。
那陶丹凤在前,似也有惧色,想她是个女儿孩家,她的胆子岂能大得过周洛去,但她却仍继续向前走,并无退意。
正行间,陡然一阵阴风强劲之极,迎面吹来,周洛是在崖下乱石中,尚且打了个冷颤,只见陶丹凤啊呀一声,忽地退后一步。
就在这眨眼间,早见陶丹凤身前现出个身影!
那黑影飘飘晃晃,顶上有两点亮晶晶的东西!
周洛骇了一大跳,心说:“难道当真有鬼,这就是鬼!”
却见陶丹凤连退了两步,颤声说道:“你你……你就是黑无常前辈么?”
只见那黑影飘浮不定,眨眼巳绕着陶丹凤转了一圈,忽然停下来,现出个黑衣人。
原来这人一身黑绸衣服,又宽又大,谷中风本来就大,他脚下不停,那绸衣自也飘飘荡荡,再加那黑衣人满头长发披在脑后,飞拂开来,简直就不象个人形!
周洛心中一懔,当真这人便是黑无常?
他虽只听辛梅说华山二无常,但想来这便是二无常之一!
只见那黑无常阴恻恻一声干笑,他这笑声入耳,立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周洛早反手抓住剑柄,心想:“若然这无常对陶姑娘有甚恶意,我即刻现身相助。”
却听那黑无常干笑一声之后,说道;
“你这小娃娃好大的胆子,敢进我阴风谷来!”
他话声也阴冷得很,而且尖尖细细,但却不怎么凌厉。
随即他唔了一声,说:“你竟也认得我,想来你有些来头。”忽地目光射出两道寒光,盯在陶丹凤脸上,尖叫道:“你是谁?快说!”
周洛大拇指巳按着剑柄上的卡簧,几乎要拔出剑来,却见陶丹凤突然对他叩拜起来,道:“小女子陶丹凤,拜见老前辈。”
突见那黑无常向地迈近一步,说: “你是多老花子的徒儿,找我作甚?”
他话说得冷峻更厉,只听陶丹凤道:“原来老前辈知道我的来历!”
黑无常又阴恻侧大声长笑,道:“天下事,有谁骗得了我华山二无常。”
显然他知陶丹凤是多九公的徒弟,即消了敌意,继道:“你既是多老花子的徒弟,来找我怎的?”
陶丹凤忙道:“他老人家当年蒙两位前辈指点取上天梯之法,可有这事么?”
原来多九公前在桃花坞所说取那部武林宝典之法,竟是华山二无常相告。周洛拉住剑柄上的手放了下来,心想陶丹凤此来必与取那上天梯之事有关。
黑无常忽地阴冷冷笑道:
“你就是老花子所说的那个女娃娃,果然要得,唔,是不是还没找到那个男小子。”
陶丹凤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出,说:“找是找到啦,只是……”
黑无常陡地目光一扫,道:“说下去!说!”
陶丹凤说:“只是他被别人抢走啦!”
黑无常一瞪眼,说:“多老花子这么不中用,谁能从他手上抢得走?”
陶丹凤声音有些哽咽,道:“多得很啊!雪山派的,姹女金燕,还有……”
只见黑无常忽地一跃三五丈高,但落地仍在原处,说道:
“那姹女金燕倒没死!”他话声冷厉到了极点。
周洛在他一跃之顷,还吓了一大跳:这黑无常武功虽高,但显然是邪魔歪道。这种人多是喜怒无常,只怕陶丹凤吃亏,现下听他这么一说,明白黑无常和姹女金燕必是冤家对头,登时心中一动,想道:
“莫非陶丹凤从多九公处得知华山二无常的一生事迹,知道二无常和金燕有仇,故而前来激他二人出世,以对抗姹女金燕。”正想间,只听陶丹凤道:
“是啊,姹女金燕不但没死,而且练成了黄梁功,现下巳在返终南山途中了,只在这一两日间,即到潼关来了。”
她言尚未了,黑无常陡地抓起陶丹凤来,向他来路上掷去。
这一下快逾电闪,周洛几乎惊呼出口,却听黑无常怒道:“女娃娃,随我来!”他虽先将陶丹凤掷出,但他身似飘风,后发却先出,只见陶丹凤卷腿飘落之顷,他已在她前头,头也不回,向前去,又见他身形动时,只现出一个黑影飘飘晃晃,原来适才他虽将陶丹凤掷出,却无恶意,不然她岂能好好地落下地来,丝毫没有伤损?才知黑无常必是得知姹女金燕练成了黄梁功,一时怒火冲天,出手重了些。
心想:“黑无声此一去,必是和那白无常会晤,要到他们的店中去,向陶丹凤问个明白。”
那阴风谷甚是曲折,不过眨眼间,只见两人巳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一会,辛梅突然在弯道身形略现,随即隐没。
周洛知他是跟去了,忙也随后追去。哪知他转过了前面的弯道,前面二人巳踪迹不见,而谷中也是昏黑,更觉寒气砭肤,当真是阴风惨惨!
本来他巳知陶丹凤此来必有事故,那多九公又与黑白二无常相熟,知她绝无危险,但见辛梅巳然跟去,他岂能就这么走了。此时不见了三人,心想三人必在前头,皆因只能看出三五丈远,再前即黑得不能见物。
他放心大胆地飞奔追去,追了有十多丈远,突见前面现出两个岔道,那山谷已一分为二,而且比进来的山谷还要狭小,只得两丈多宽。
周洛来到谷口,却为难起来,不知前面三人去了何处,该往左,还是往右,不由着急起来。
忽听头顶有异声传来,像是一人惊呼而又咽住,他知这华山二无常厉害得很,随时都在警觉中,一听那异声入耳,立即往前扑,将背脊贴在石壁上。
但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喝道:“你这小子是谁?”
周洛倒抽了口凉气,以为是他被发现了,忙伸手抓住剑柄!
却听崖上一人道:“喂!你说话可得客气点,别满口小子。” 周洛一怔,这不是辛梅的嫩嗓子么?原来是他暴露了形藏。不好,他必要惹怒华山二无常,同时心中一寒,想到辛梅鬼精灵,他那弥循形的轻功何等了得,怎么仍被发现了?由此,也可见华山二无常实在厉害之极!
他一知辛梅暴露了形藏,那能不顾,立即贴壁向上猱升。
此时他气功已是精纯,施展开壁虎功,当真像个大壁虎般,手脚互移,瞬已猱升了十多丈。
只听一人冷厉喝道:“好小子,从来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你即入我阴风谷来,必有来头,趁早说明了,不然……”
忽听辛梅说:“我知你是白无常,这阴风谷又不是你的,我要来便来,你管不着!”
周洛好生着急,心想你若说明是天帝之子,这华山二无常或者看在你爹爹面上,不为难你,怎么倒对他顶撞起来。
果闻白无常一声阴恻恻的怒喝,跟着风声飒飒,显然两人已在动手。
周洛恰觉得脑后一空,巳到了尽头,忙将双腿一卷,横着上翻,原来上面却甚平坦,只是仍有一堆乱石。只见辛梅在乱石堆中左闪右躲,但饶他身法再快,身后的一团白影,却不能抛脱!
周洛心中大惊,眼看辛悔即要成擒,他岂能不管。
当下一个穿闪,赶近前去,那知辛梅偏偏穿绕得更快,又已在六七丈外去了。只见那团白影忽地腾空,飞临到了他头顶,冷厉之极地笑道:“娃娃,你还能逃么?”
忽地那白影像陡然飞散开来,向辛梅当头罩下!
辛梅啊呀一声,就在这错眼间,只见他巳被人举了起来,下面现出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从头上到脚下,无一点不白,白发长有三尺,兀自仍在飞舞不停!
周洛本要即刻扑上相救,但忽地心中一动,想这黑白二无常即与天帝辛璜相识,辛梅又未如何冒犯两人,当然不会如何为难他,而且自己便是出去,想来也会被获遭擒,那时辛梅有个好歹,倒无人能救了。
这么一想,便忙隐着身形。早听那白无常说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倒如此了得,今日要不是我,别个想也擒不到你!”
只见辛梅在空中不停地挣扎,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白无常阴冷冷笑道:“你还不说出来历,娃娃,你究竟是奉甚么人差遣,来我阴风谷作甚?”
辛梅忽然变更语气,说道:“老爷子,你抓得我好痛,松松手行不行,嗳唷!”
白无常说:“你说啦,我自然放你,娃娃,你怕痛,就快说。”
只见他右臂晃动,将辛梅在头顶抡舞起来,周洛看得明白,他抓得甚是巧妙,正是辛梅肩下肉多之处,同时大拇指和小指头,都按在他|茓道之上。辛梅若是想逃,他两指只要微—用劲,必然立即将他制服。
想是辛梅也知厉害,不再挣扎了,说:
“人家说华山二无常,武功天下无双,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那白无常被他捧得心里高兴,但笑声竟也冷得怕人,说着:
“你即知道,还敢不说实话,快说,谁派你来的?”
辛梅忽地呸了一声,说:
“你别高兴,我还未说完呢,你武功是好的了,只是还不及一个人。”
白无常一怔,随怒道:“好小子,你倒说说看,我华山二无常怕谁?”
辛梅嘻嘻一笑,说:“怕我啊,你要不怕我,怎么不敢把我放下来。”
白无常道:“你这小子狡猾得很,别想在我面前捣鬼,你是说不说?”
显然他手上一紧,那辛梅却没出声,咬紧了牙关,道:
“好,我说一个人,你也敢说不怕?”
周洛心想:他必是说出他爹爹的名子,他早该说出来,想来这白无常得知他是天帝之子,定然也要顾忌几分。
白无常巳道:“好!你说,这人是谁,现在何处?”他冷厉的语声中,又带了怒气。
辛梅说:“这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瞧,那是谁?”
随说,用手一指,正指向周洛陷身之处,周洛一怔,原来他早知我跟来了。
他还打定主意该不该即刻现身,只见白无常巳顺着手指处望来,他一掉头,早见两道冷焰射来,周洛登时打丁个寒颤,就在这刹那间,忽听白无常一声怒喝,一条人影划过空中,落于数丈之外,正是那辛梅!
原来他趁白无常掉头的瞬间,右手一把揪着白无常飘散开来的胡子,用劲一扯,右手砍他脉门。白无常怎会料他这么又顽皮又机变之极,那得不松手,辛梅立即飞纵出去!
这也是周洛看见人影横空的刹那,哪知辛梅脚下着地,忽地白影一晃,白无常身法快得简直像幽灵一样,巳拦在他面前!
辛梅啊呀一声大叫,半转跃开,但他身方落下,白无常早又拦在他身前。
周洛在傍看得明白,辛梅是慌张过度,他那须弥遁形的功夫大大打了折扣,心说:
“快沉着气啊!”
但他怎敢出声,而且分明白无常的轻身功夫也不逊于那须弥遁形,即便躲过一时,谅也仍然逃不出去!
果然,辛梅再要躲时,白无常悠地一探手臂。他那手臂像陡然间涨长一尺,一下子抓住了辛梅的右脚,喝道:“娃娃,你还敢捣鬼!”手腕一翻,巳将他掷在地上。
只见辛梅面上有森森寒光一闪,显然痛得他咧嘴,但他却不哼一声,就地一滚,正想跃起身来,白无常早一脚踢出,顺势一勾。又将他带到脚傍。
辛梅这个苦头可吃得大了,哪还敢动弹,白无常抓起他的腰带,说道:
“娃娃,你要再动一动,我就宰了你了。”
他话声冰冷,想来他说得出,也做得到。周洛那敢出去相救,只得远远跟着。
白无常飘飘晃晃,向前走去,地势渐高,也没再觉得像先前般寒风刺骨了,而且月色也明亮。但所经之处,皆是乱石嶙峋,同样寸草不生,这倒对周洛帮助不少,容易隐密身形不怕被白无常发觉。
他小心翼翼,跟到了个石洞门口,见白无常提着辛梅,头也不回,入内去了。心知这石洞必是华山二无常的居处,可更不敢大意了。待他入内有一盏茶工夫,才溜到洞口,闪身入内,忙将背脊贴在洞壁之上。看时,那洞口处有月光射入,倒也看清,只见不过宽一丈五六,洞壁光滑得很,洞中却吹出阵阵阴寒之风。
这洞深处,已看不清,不知有多深浅,但看得出向下倾斜。
周洛不敢怠慢,大着胆顺洞壁深入,哪知这洞越来越低,也更奇寒刺骨,倒觉比谷中还要冷,更加阴森得怕人。
他估计约莫有半里之远,那洞只是曲曲折折,仍未到地头,但巳不再向下倾斜了,而且奇怪的是更加觉得地上滑不留足。更奇怪的是,到了深处,倒有微弱的暗光,刚好将洞中情景看得清楚。
周洛进洞这久,仍未见人,心下焦急起来,而一路行来,却又未见有岔洞。正焦急间忽听一人冷冷说道:“好,这娃娃倔强得很,把他吊起来。”
周洛听出是二无常的声音,知说的是辛梅,这一来他苦头可要吃得不少,心想他这些日来和我情同手足,我怎能眼见他受罪?忙走过一弯角,眼前陡然开朗,现出亩许大的一间石室,室中只有石凳石桌,只见华山二无常坐在石凳上,傍边站着陶丹凤,望着左边角上,面有不忍之色。
周洛顺着她目光看去,见辛梅当真高高吊在那边,兀自晃荡。
陶丹凤忽道:“两位前辈,饶他这遭儿,吊久了,多难受!”
那晚在溧阳城外,辛梅曾戏弄陶氏兄妹,后来更处处为难他们,她现下倒为他求情起来,周洛甚是感动。这陶姑娘说她是天仙化人,实是当之无愧。
那知辛梅却忽然大骂起来:“你这丫头别猫哭老鼠,谁要你替我求情。两个无常鬼,你们听清啦,今天我斗不过你,多早晚要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当真他不知好歹,骂华山二无常还有可说,怎么连陶姑娘也骂起来了?周洛禁不住皱眉,生怕激怒了二无常。
不料黑白二无常坐着并未动身,只两人手臂微招,便听拍拍两声脆响,二人打了辛梅一个耳刮子!
二无常和辛梅相距有一丈多远,这么隔空打人,却像在对面一般,均是匪夷所思,周洛大骇。但这两个耳刮子显然打得不重,脸蛋未见红肿,只是辛梅像打秋迁般荡了起来,身子几乎撞着了洞顶。他两手两脚绑在一处,这个苦头可吃得不小,也更加骂不绝口。
只见二无常却有如不闻不见。那白无常道:“黑鬼,这小娃娃送上门来,再妙不过,而且不早不晚,嘿嘿。”他阴恻恻一声冷笑,说:“多老花子忙了这些年,我两个倒拣了个便宜。”
黑无常一晃头,说:“怎叫便宜?当年你以我当真好心肠,将取那上天梯之法教他?我不过是要他为我俩物色一对金童玉女。嘿嘿,凭老花子那点能耐,也想染指,只怪他自不量力。”
黑白二无常一说,三人都大吃一惊。陶丹凤固是面色一变,辛梅也不骂了,瞪眼望着两人,周洛更是着急,心说:“你怎么会找上门来,这种邪魔歪道,你找他作甚?”
他立知陶丹凤巳陷身在此,本想设法早早将辛梅救下的,现下更不敢大意了,皆因他只知两人失陷,也唯有他才能救这两人。
只见陶丹凤惊惶失措,直往后退,说:“你……你们……”
白无常乐乐怪笑,说:“女娃娃,你别怕,跟着我两个,准有你的好处。你不是要我们帮你将那男娃娃找来么,定然教你如愿。”
周洛闻言又是一怔,才知道陶丹凤来此,是请华山二无常相助,将自己追回,心道:
“原来她来求华山二无常,是为了我。唉,陶姑娘啊,陶姑娘,你怎知我的苦衷,只待我事一了,我也恨不得早早与你在一起啊?”
陶丹凤面如白纸,但却不再发一言,忽听辛梅破口大骂,道:
“无常鬼,你们别作梦啦,老花子自不量力,你们也差不多。我说,你们再不放我,马上就有人来,那时瞧我不将你们吊上才怪,那时你们这两个无常鬼,就要变作吊死鬼。”
辛梅虽骂不绝口,但华山二无常仍不理睬。只见二无常互望了一眼,那白无常道:
“不错,这娃娃岂会独自一人前来,黑鬼,你去瞧瞧。”
陡然间,周洛眼前一黑,暗道不好,忙不迭腾起身来,一阵疾风巳擦面而过,他若连滞一刹那,被发觉了,真个险极。
黑无常的话声远远传来,说:“我去去就来,小心那娃娃。”
周洛忽然心中一动,现下不趁白无常一人,赶紧救两人出去,更待何时?心想:“我若将白无常诱开,不知陶丹凤会不会救辛梅?”想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刚才陶姑娘好心代他求情,他倒骂人家,要想进去,又不是白无常的对手,一时打不定主意。
忽听陶丹凤恨声说道:“多九公错把你们当好人,我……我也受骗啦。”
白无常阴恻恻笑道:“老花子自要上当,嘿嘿,女娃娃,你却平自得好处,只要你乖乖听话。”
哪料陶丹凤虽是温柔娴静,这时却也忍无可忍。忽见她右手一扬,噗喇一声响,倏地红绸出手,向白无常拦腰缠去。
白无常哪把她看在眼里,连身子也没动一下,伸手便巳抓住了她红绸尖端,阴冷冷笑道:“正要试试你的武功深浅,唔,有点道行了。”说着,向怀里挫腕一带。
周洛一见急了,陶丹凤这红绸若被他夺出手去,三人就更难脱身。他虽知陶丹凤这红绸上威力不小,但仍出手即被制住,自己出去,也万难得逞,只是他岂能不管?不暇思索,就在白无常抓住红绸那瞬间,他巳双脚向洞顶上一登,身躯疾射而入,同时宝剑出鞘,身剑合一,向白无常当胸刺去,喝道:“撒手!”
辛梅一声欢呼:“周大哥!快来放下我!”陶丹凤也欢呼道:“是你!”
白无常大出意外,霍地一抖手,楞将红绸向周洛剑上缠去,身子却平平飞出三尺,才慢慢站了起来。
原来他一见来的是个少年,便不放在心上。
周洛更不怠慢,剑尖一颤,滑过红绸,指南圈北,向白无常疾攻过去,嘴里却叫道:“陶姑娘,快放他下来!”心想辛梅武功比她高好多,合三人之力,不信就敌不过白无常。半句话功夫,剑早又抹南挑北,眨眼连攻四招,转了四个方位。
饶是离门剑神妙无方,哪料白无常身形几晃,但见白影飘浮,周洛长剑竟连他衣角也沾不到。
忽听辛梅叫道:“呸,你这丫头不中用,拿刀来割啊?”
周洛心中一动,手中剑更紧,眨眼间攻如暴雨,连刺了十分剑,霍地他反身一掠,长剑向吊辛梅的长绳上砍去。
只听白无常嘿嘿大笑,说:“娃娃,你别费劲啦,我绳子砍不断的。”
果然周洛用力过猛,不但未将绳子砍断,反而将辛梅荡到与洞顶平齐,心下大惊。却又见白影一晃,白无常已欺近身来,伸手夺他长剑!
周洛忙不迭疾退一步,圈剑平推,脚踏甲乙,脚跟一旋,早转庚辛,剑化五五,刹时剑影如山。
白无常啊了一声,说:“娃娃,好剑法。”身形往后飘退,辛梅也恰好荡回来。周洛来不及攻敌,左手一伸将他接住,同时用剑向绳上割去。哪知不过指头般粗细的绳子,竟然割不断,不知是何物所结?
白无常却早又扑了过来,陶丹凤一声娇叱,红绸雁落平沙,向他脚上缠去。周洛趁他微一缓势之下,急忙放下辛梅,疾如狂飙,剑如狂飙,眨眼又疾攻出四五剑。
白无常上下受敌,竟然不放在心上。蓦见白影斜斜飘起,喝道:“娃娃,撒手!”原来他飘起的只是下半身,上身一倾,反向周洛手前抓来。
他这一声居高临下,饶是离门剑神奇妙绝,竟也受制。
周洛心中一慌,挫腕指剑,哪知白无常虽然抓空,五指却连番弹出,只听当地一声响亮,周洛长剑险险出手,震得他右臂酸麻!而且剑身一荡似乎刺中陶丹凤。
周洛忙不迭借转翻滚,剑交左手。辛梅叫道:“离门剑不行,你不会打他耳刮子么?”
却听陶丹凤惊呼声,直飞了出去。周洛回头恰见白无常左手中红绸拖地,右手向她疾抓!
原来白无常弹中周洛剑身的刹那,陶丹凤一急,飞绸拦截,白无常伸手夺过,并向怀中一带,陶丹凤红绸若不出手,便会登时被擒,迫得夺绸飞退。
周洛已然转身,真气已运在右臂之上,蓦可里手臂一弯,喊道:“打!”
那无名老人所得的功夫,当真奇妙之极,只听拍的—声,打个正着,白无常一楞,撤臂跳开!
要知周洛在翻滚之顷,白无常巳在他斜后面,要想攻敌,本是不能,偏是无名老人那无名神功奇妙绝顶,施展开来,柔若无骨,白无常武功再高,也万万料不到,是以他探出的右臂,被周洛打个正着!
一招得手,胆气大壮,立即迫上,右臂恰似条软鞭一般,顺拍反打,拳指并用,同时叫道:“陶姑娘,快替他解开,快!”
他适才分明打中白无常右臂,虽见他退后,但却亦未伤得他分毫,明白只是招术奇谲上占了便宜,要想伤他,那是休想。白无常怪眼圆睁,飘退闪躲,说:“娃娃,你这是甚么功夫?”
辛梅叫道:“用劲啊,狠狠地打他,喂,我说,你不把我托起来,怎么解得开!”
陶丹凤踌躇不前,她是个姑娘,怎好意思把他托起来,而辛梅吊着,那绳绷得紧紧的,当真不易解开。
周洛大急,白无常在好奇之顷,一时未看清他的招式,尚能阻挡,时间稍久,必然又落下风,忙叫道:“陶姑娘,岂不知事急从权,快!快!”
白无常冷哼一声,说:“娃娃,拿命来!”他猜不透周洛的胳膊怎会拐弯,心想当真辛梅被解脱了,这一个尚且不易对付,那时要悬擒住三个娃娃,岂不更费手脚。
白无常恼得火起,虚飘飘横掌一拍,周洛顿觉一阵窒息,忙冲前两步,避过其锋,哪知白无常意不在他,晃身向陶丹凤抓去。
周洛一急,左手剑,反臂疾撩,挑他右胁,剑尖一颤,锋刃却向他左胁掠到。
原来他在离门剑上已有火候,剑一出手,自然而然巳脚踏五行方位!
白无常听得金风声音,迫得缩手旋身,左手拍出,右手扣指连弹!
周洛却早往后跃退,心下却振奋起来,当真这两种功夫配合运用,威力岂不更大,马上退而后进,左手剑斜斜刺出,剑尖一颤,连绵二十五式,四方八面皆是剑影,金风破空之声更是惊人!
白无常两手连连弹出,心惊这少年的剑术武功无一不奇,同时掌心吐出暗劲!
周洛心有顾忌,忙不迭左手撤剑,似退还进,右臂反打圈点,连攻他肩井期门两|茓!
白无常分明见他后退,没防周洛有此一着,躲过迎面他打的一掌,期门|茓上巳微微一麻!
白无常陡然大吼一声,双足一崩,骈腿跃退,一时不再动弹。
周洛心下骇然,适才分明点中了白无常|茓道,他竟能跃开。其实他不知白无常这一声大吼,正是运气冲|茓,现下兀自未曾复原,若然他即时抢攻,必能得手,偏是他心存戒惧,失了太好机会。
白无常双目冷芒暴射,盯着周洛瞬也不瞬,他以为白无常要施展甚么厉害的功夫,竟不敢近身发招,也对他凝视不瞬!
只听那面辛梅着急道:“你别耽搁啊,唉,你是姑娘,我……我……”
陶丹凤何尝不知事在紧急,但她虽然挨近身去,见要抱着他的身躯,才能托得起来,兀自踌躇。
辛梅咬了咬牙,急道:“告诉你,你是姑娘,我也不是小子,你还不快动手,黑无常一到,我们可全都跑不了。”
陶丹凤道:“你你……你是女扮男装!”辛梅说:“是啊,快!快!”
陶丹凤左手一伸,抱着他往上托,右手便解绳子。
周洛啊了一声,回头一望,却在这刹那间,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响,他一跃跳开,白无常巳不知去向了。
陶丹凤终于解开了辛梅的绳子。他手脚被绑久了,动弹不得,坐在地上搓揉,陶丹凤却惊呼一声,发起呆来。
周洛循她目光一看,方发现石门巳被关上了,难怪白无常这么走了,原来是将三人关在室中。
他奔到门前,用力一推,那石门纹丝不动,当下将全身真力贯注右臂之上,饶是他用了十二成力道,竟也未能推动分毫。
陶丹凤幽幽一叹,说:“这都是我不好,偷偷跑来找这两个无常,害得你们也失陷了。”她情深脉脉地看着周洛,道:“你是跟着我后面来的么?”
周洛巳知她之所以来求二无常相助,是为了他,心下早巳感动,现下她眼波脉脉含情,灵犀一点通,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心道:“原来她早就对我好,她,她爱我。”登时心头扑通扑通,喜得狂眺,凝视着她,引中也满含情意,瞬也不瞬,也忘了回答。还回答甚么?此时无声更胜有声,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要知先前周洛对她,心有自卑,武功不如,又在逃命之时,在她面前,自惭形秽,连看也不敢,是以一直没有发觉,若非今晚从二无常口中,得知她是为他而来,只怕仍然不会发觉。
两人四目交投,一时间忘了存在,忽听辛梅冷笑道:“呸,不知羞。”她何时来到两人身侧,竟没发觉。
陶丹凤满面通红,低下头去,周洛也讪讪地,说:
“小梅,原来你一直骗我,瞒得我紧腾腾的。”
辛梅在刹那间,面上也升起一沫淡淡的红霞,说:
“不怨你自己是个傻瓜,倒说我瞒你,亏你还要怪我。”
当真这一月多来,她的言谈行事,没一样不象个姑娘,他何尝没疑心。但每次怕对辛梅不敬,有失朋友之道,来往深里观察,原因是绝想不到她会是女扮男装,现下想来她说得可不是试。想一个男子汉,嗓音怎会那么脆生生的,肌肤会细如凝脂,有时,她那么温柔体贴,又岂是男子汉作得到的?
想着想着,想到这月多来时时与她肌肤相亲,不由心中微微一荡。
他不由自主凝视着她,辛梅头巾早巳不知失落何处,此刻秀发披肩,更觉貌美如花,只是更觉正气逼人,心道:
“就凭她这般秀美的容貌,我也早该知她是姑娘,当真我太傻啦。”
辛梅现露了女儿身份,态度也立变,跺跺脚说:
“你瞧甚么,我可没人家陶姑娘好看。”
周洛面上一红,道:“小梅,我……”
他想说不是有意看她,但还未解释出来,辛梅巳道:
“我们还不设法出去,待黑无常返来,可就再也走不脱了。”
说着,她也试试推那石门,但她怎及周洛的充沛内力,周洛尚且推不开,她自然也如蜻蜒撼树。
陶丹凤这时巳绕室转了一匝,道:“你们瞧,这石室怎会有光?”
一言提醒周洛,忙也绕室查看,辛梅撇了撇嘴,说:“有啥稀奇,一丝细缝儿也透得进光来。”但她也开始寻找光亮的来源。
周洛绕过右边,忽道:“在这里了,果然是天光。”
辛梅抢前,和他并肩一看,只见石缝虽细,却看得明白,那天光射入之处,石层只得一两尺厚,而且裂痕甚多。
陶丹凤也走近前来,说道:“可惜,我那红绸若在,必能开得出一个出口。”
辛梅哼了一声,说:“吹大气,凭你也有这本事。”
周洛一皱眉,心想:“她怎么总要与陶姑娘过不去。”望着陶丹凤,想她那晚在苧萝花坞,见她逆流练那红绸别看她是个娇弱的女子,其内力的充沛,实非常人所能及,当真若她的红绸穿过石缝,它能将石层震裂,开出个出口来。
忽然心中一动,忙解下腰带,道:“陶姑娘,这个可以代用么。”
陶丹凤接过,道:“让我试试看。”捏着一端,扬手抖动,那腰带登时有若灵蛇,钻入石缝之中。
哪知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话,陶丹凤又将腰带撤回。
只听外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这老花子自不量力,竟敢找上门来。”一个说:“难道你怕他啦。”那人说:“谁怕他,我不过不愿多费手脚,给他个死不认帐,打发他走了,不是省事得多。”
陶丹凤三人听得明白,知是她偷偷跑来求华山二无常,被多九公发觉了,寻了前来,她心下不安,但闻言松了口气,知道多九公未与华山二无常冲突。
周洛和辛梅自然也听出是二无常的声音,心中着急,若然二无常进来,三人只怕即要束手被擒。
却听—个说道:“你看准必是那个娃娃么?”一个说:
“不差,辛璜那个孩儿叫他周大哥,那女娃娃不也说他姓么?而且那个子武功奇怪得很,不是他还有谁?”
从话中分辩,就知说话这人是白无常,便听那黑无常道:“那可妙得很,且关他们三五日,无饮无食,那时手到擒来。”
白无常冷冷地打个哈哈,道:“我也是这个主—意,而且想来多老花子必不死心,早晚还要寻来,说不定暗中查访,这一来也好教他死了心”
只听两人话声渐远,巳然去了,辛梅说:“两个无常歹毒得很,若是出不去,当真只有束手被擒了。”
陶丹凤一脸惶急,说:“这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我,你们怎会吃这苦头。”她含情脉脉地望着周洛,又象有些欣慰,若不是这么误打误撞,她岂能与周洛相遇。
辛梅看在眼里,老大不是滋味,她目中登时有异样的光亮闪动,两人都未注意。
周洛听了听,说:“走远了,陶姑娘试试。”
陶丹凤不敢怠慢,劲贯右臂,将腰带一抖Сhā入石缝之中,只见她右臂一震,登时便听石缝中发出一阵轻响。
她面露喜容,道:“行了。”将腰带往回一撤,石块便随腰带纷纷下落,只是仅落下拳头大的碎石,无济于事,但石缝两边的裂痕却更大了。
周洛忙将真力贯聚在两臂之上,运劲摇撼,不到两盏茶工夫,巳取下七八块尺许大的裂石来,但外层却巳无裂痕,仍然出不去。
陶丹凤又将腰带Сhā入,想将外层震裂,哪知外层石块坚硬异常,虽然不足一尺厚,顾再也不能震裂。
周洛看了看,心道:“若然我施展识法神拳,最多两三拳,必能打开一条出路,但我在大师兄面前发过誓,今生绝不施为,这来怎好?”
辛梅好半响没出声,这时走上前来,说道:“把剑给我。”
不待周洛拔剑给她,她巳将剑抽出,在那石缝一尺远处用力一划便见石屑纷纷落下,这剑虽是把平常宝剑,但也是纯钢打造,划了几下,即已划出一条深约—寸多的缝来,周洛喜道:“好主意,小梅,让我来!”
他接过宝剑,真力透达过剑尖,霍地向石缝中Сhā去,右臂震动,立见碎石纷纷下落,一会工夫,已有天光射入。
周洛道:“行了,”将剑还鞘,掌贴两条石缝中间,吐气开声,他气功已达上乘境界,石层两边都有了裂痕,哪会不应手而裂,只听轰隆隆一阵暴响,裂石巳落下深谷,现出尺许大一个洞来。
小梅叫道:“快走!”身如穿帘飞燕,从周洛身旁一掠而出。
周洛道:“陶姑娘快走。”陶丹凤柔情无限,说:“你先出去。”
适才响声太大,哪会不将黑白二无常惊动,周洛一急,伸手扯她,哪知这瞬间,忽觉洞口一暗,周洛才觉衣领被人抓住,双脚已然离地,被人提出洞去,原来是辛梅。
辛梅道:“快走,你瞧二无常来了!”果见黑白两点影了,瞬巳由小而大,自谷中飞腾而上。
周洛道:“小梅,你助陶姑娘出来,我去阻敌,你们在谷口等我。”
玱琅一声响,周洛宝剑出鞘,向二无常迎了过去,心想:现今只有先将二无常引开,待小梅与陶姑娘出谷,我再设法脱身。
是以他故意暴露身形,绕崖飞奔,还未奔出十来丈,陡地眼前人影一晃,象一张黑幕当头罩下!
周洛明知不是二无常对手,但现下事在危际,他宁可一人失陷,也不能让小梅和陶丹凤被获遭擒,当下疾退一步,剑尖一颤,向黑影疾攻!
那离门剑施展开来,瞬息便是连绵二十五式。
只见那黑影陡地腾高两尺,斜斜飘落在他身前,现出黑无常,说:
“果然好剑法!娃娃,还不弃剑。”
周洛见只得黑无常一人追来,可就急了,咬牙递剑。从丙丁转壬癸,剑影如山,但见寒涛匝地,紫电腾霄!势若雷霆!
黑无常果然不敢撄其锋,而且面现惊奇,黑影晃处,身巳退后半丈!
周洛明知对他不得,他耽心两位姑娘,白无常既未追来,显然是拦截两位姑娘去了,这一将黑无常迫退,忙不迭倒纵出来,飞身便往回头赶!
何消两三个起落,巳到了那出口之处,登时心头一凉,只见他适才出来的那个洞口,巳被一块千斤大石堵塞,小梅和陶丹凤却不见人影!
要知他适才想将二无常引开,这一去一返,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身在高处,又可望出老远,他一望之下,也未见出两人的影子,想来必又被白无常持两人擒回去了。
他急得大声呼喊:“小梅,小梅,陶姑娘,你们在那里啊!”
却见石旁黑忽忽的钻出一人来,冲着他一裂嘴,便见森森白牙泛寒光,说:“娃娃,你不打听打听,入我阴风谷来,还想出得去么!”
周洛退了一步,见是黑无常,当真化象幽灵,不知何时巳绕到石后,他守在前面,竟然不觉!
周洛狠了狠心,高声叫道:“小梅,陶姑娘,你们暂且忍耐一时,我必救你们出去!”他刹那间已打定主意,唯今之计,只有自己先脱身,再设法来救两人,右手剑霍地递出,同时交到左手,剑尖一颤,一招五式,五五二十五,剑光飞洒,如潮推出!右脚却退早大大迈了一步,黑无常才斜跨半步,周洛手臂一圈,巳向他反打出去!
无名老人所授他的这套武功,其实并无一定不移的一招一式,主要的在以意克敌,就出手刹那间的敌势,击拳,击掌、击指,顺打反打,运用由心,黑无常从他剑势边滑过,反欺近他右侧,周洛胳臂一弯,反打出去,分明是不可能而得,黑无常这般高手,也上了当,只听拍地一声,周洛这一反掌,恰好打中他肩头!
黑无常咦了一声,往返跃退,但见黑烟绕石,霎霎眼,却见他巳立身在石上,成了居高临下!
周洛明知不是他的敌手,趁这一招得手,黑无常在错愕的当儿,脚下猛一点地,巳向崖下翻去!
只听身后黑无常大叫道:“娃娃,你向那里逃!”未听得风声,叫声却早到身后!
周洛骇然,反臂振剑,向叫声迫来之处推扫,他身形却如离弦疾弩,飞纵出去!
现下巳在谷底,地势平坦,而且弯角甚多,才转了两个弯,黑无常已然追到身后,周洛迫得回身拒敌,出手就是两种武功并用,左手剑迎面攻击,待黑无常闪身躲避,无名老人所授的神功立即发挥出威力,无论黑无常任何方位,皆能出手打中!可惜他现下功力太低,这功夫因是出手变化太快,本身真力不能用上,是以打中黑无常之时,连三成力道都用不上。
虽是如此,但黑无常亦骇了一大眺,即刻飞退开去!
周洛趁机巳向谷口飞逃,同时心想:
“黑无常这般穷追不舍,早迟也逃不出去,我得想个法儿。”
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他在那石室中施展离门剑时,白无常不但躲得轻易,而且还能弹中他的剑身,令他手中剑几乎出手,可见黑无常的武功要比白无常逊一筹,我何必怕他,好在白无常并未追来。
他想到这里,巳近谷口,便大着胆,脚略停,辨声知黑无常巳然又追近了,霍地急旋,振剑疾扑,剑如匹练,但剑尖却不颤动。
黑无常早巳激怒,想是万不料周洛反扑回来,阴恻恻尖声怪啸,两臂一振,小指箕张,竟敢向他剑身抓来!只见他两手小指有如漆黑,指甲怕不长有一寸,也黑得闪闪发光,显然他这十指之上喂有剧毒,而且他既敢向剑身抓来,不问可知,必然刀剑不能伤他!
说时迟,黑无常右手当先抓到!同时左手暴伸,象突然间伸涨了五寸,抓他右肩!
幸是周洛这一招,是诱招,剑尖早是一颤,脚下已转了两个方位,长剑刹那间抹挑刺砍撩,一式化五,从甲乙转壬水,身形却如轮转,却早回到火位,左脚斜探,立转庚辛,他脚下不停转动,剑上亦巳生出了无穷变化,但见剑影如山!
他这一将离门剑的威力发挥开来,黑无常登时被闹得手忙脚乱,但显然他两手不怕刀剑,是以连番劈打拂弹,周洛长剑仍未沾身。
这时周洛恰好绕到他身后,咬牙喝道:“打!”右臂从剑招中穿出,呼地一声,陡地斜肩又折,两指一分,点他双睛!
他这一招从后面发出,却能点睛,实是奇妙绝伦,黑无常咦了一声,身形疾闪,躲过这招,周洛却早向左前路上一步,陡剑暴张,风雷骤发!
只听嗤地一声响,黑无常怒喝声中,巳化作一团黑影,到了数丈之外!
原来周洛这一剑,巳将他左胁衣服穿了一个窟窿,只分毫不差,没将他伤在剑下!周洛心知这一来是他剑招武功奇绝,二者是黑无常未摸透他武功深浅,更加这一招两个武功并用,行险犯难,是以方能侥幸得手,—见黑无常退后数丈,也忙收招,昂然而立,朗声说道:“黑无常,今天先让你尝点厉害,早晚再来找你算帐。”脚—点地,飞奔出谷去了。
黑无常实是惊魂方定,虽然怒不可遏,但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眼看他出谷,竟也没有追赶。
周洛一口气跑出三里多地,来到一个山巅,这才脚下略一停,回头见无人追来,不由一声长叹,他只想早早赶到河套,访着黄梁道人之后,即回转访他仇家,不料此间又另生枝节,心想辛梅和陶丹凤失陷在那石洞之中,不知如何才能救得出来。
正焦急间,忽见山下走来一个姑娘,头上巧梳云鬓,翠绿鹅黄衣裙飘飘,若舞霓裳。周洛一怔,这岭之上,怎来这么个女子?那女子来得近了,更见美貌若仙姬,明艳照人,周洛见她来得近了,不敢再平视,才将头掉过一边,忽听那女子噗嗤一声,说:
“周大哥,你不认识我啦?”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