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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忽听耳边那声音呵呵笑道:“你这娃娃可高兴啦,老的赶走了,小的也打啦!”便听梅辛撒矫的声音,说道:“这里还有三个呢?你要都收拾了,我才依你,咦!你说那老的赶跑了,只怕未必。”

便听又呵呵一声笑,说:“容易得很,你娃娃在此等等,我去去就来。”

忽听沙沙一阵响,像有人从泥土里爬出来一般,跟着风声飒飒,周洛就知道那老人走了。

同时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桑氏姊妹和姹女金燕都未发现他,原来他是藏在土里。

他略一思忖,立即明白,以这老人气功之­精­纯,他躺在地上,要沉埋于土中,当真是轻易之事。

周洛知老人和梅辛所说的“老的”,必是指姹女金燕,有他这一去,要赶走姥女金燕,实是经而易举,大是放心。现下他已知梅辛先前所令三起人知难而退,原来竟是如此,心想若老人出面来赶走她们,她们也必不甘休,定会始终纠缠不已,这一来,便是自己单身一人,她们亦会有所顾忌了,只怕还会远远避开,这法儿真是妙得紧。

“咦!”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他怎能也这般对待三人?

心里发起急来,却见多九公已与陶氏兄妹向树这面搜寻过来。

那多九公一眼瞧见了周洛,立即收住脚步,只听陶丹凤,喜呼一声,说:

“原来好端端在这里啊!怎么也这时行起功来?”

原来周洛是在暗处坐地,三人初上来之时,心存戒备,只怕姹女金燕在此,是以慢慢搜寻前来,这时才发现周洛,见他不言不动,跌坐在地,当真像是行功,那多九公两眼如炬,却看得明白,喝道:“且慢走近!”

要知多九公今晚虽曾得周洛相助,但他对周洛巳然起疑,—者他是见多识广,不信他短短数日之中,武功会陡增数倍,且今晚虽是得他相助,他日间却曾两番被他戏弄,他不知那是梅辛捣鬼,可把这笔帐一古脑儿算在周洛的头上了。只怕他再闹甚么玄虚,是以忙出声阻止。

陶丹凤一见周洛,本是情不自禁向他走去,见他好端端坐在当地,未被姹女金燕所伤,那一声呼喊,巳透露了内心的欢愉,待多九公喝止,就不由脸上一红,楞楞地停步。

其实她并非是被多九公喝止方才停步,而是因见周洛仍端坐如故,身子连动也不动—下,对她不瞅不睬,不禁芳心一酸,才停下步来,心道:“他便看不见我,也该听到我的声音啊,他……他怎么不理我?”

只听多九公喝道:“小娃娃,滚起来!”

陶六如也巳走近,朗朗笑道:“周老弟当真是静如山岳,功力巳达这般境界,可喜可贺。”他折扇轻摇,眼珠一转,巳将周洛前后左右看清,心下诧异之极。

原来适才三人在山下之时,分明听得姹女金燕的声音,不过眨眨眼功夫,三人已翻上崖来,他岂会在强敌当前之时打坐行功?

陶丹凤早叫道:“九公,别凶霸霸啊!”她想:“你要不凶霸霸,他哪会一再逃走,便有委屈,也是可说明的。”

周洛眼看三人走近,他虽不能动弹言语,却心下稍安,心道:

“幸喜身后这位老前辈追逐姹女金燕去了,不然他要是不知这三个全是好人,也像先前一般打他们,将来叫我怎么解说?”

哪知他心里方这么想,忽听梅辛的声音有如蝇鸣,说:

“老花子狡狯得很,先打小的。”

周洛心头一冷,这位老前辈巳回来了!偏是陶丹凤已走近前来,他急得眼中金星乱冒,若是真打了她!他怎能打她?

陶丹凤在他心目中不单是天仙化人,柔情似水,而且她……她对他救伤护卫,恩重情更深。

当真他非三岁孩儿,陶丹凤对他的情意,哪是一点也不明白,以往他在陶丹凤面前,心存自卑,只道她心­性­仁慈,现今他武功大增,自卑之心巳去,巳敢对她注视,自会发觉,只看这一日中,她每看自己时那欢欣之­色­,还有何不明白的。

他在逃亡颠沛,形同乞儿之时,唯有她独具慧眼,那恩情也更加可感,当真是最难辜负美人恩。而现今若是打了她,像打那桑青、桑虹,像打黄衣少女一般,他将比陶丹凤还要痛苦。

他心中又急又恨,他不是一再求过梅辛,要他对这三位姑娘手下留情的么,他怎倒说先打小的,面前这三人中,陶丹凤年纪最小,不是她是谁?

他正惴惴不安, 陶丹凤偏在一停之后,走了过来,忽地声音凄婉,说道:“我们都对你好,你为何一再要跑啊!”

多九公两眼如炬,斜斜踏了一大步,他没阻止陶丹凤,但显然是在戒备。

周洛着急得很,心想:

“别走近来啊,不然我要终身遗恨,我……知道你们,尤其是你对我好,咦!我能听得到他们说话,怎么你们会听不到?”

是他身后那老人家的声音,又在说了,说:

“这小妞儿我见尤怜,娃娃,不打她也罢!”

周洛在心中喝道:“多谢老前辈,当真她善良得很。”他心下一喜,哪知陶丹凤听不出他的心声,那还罢了,怎么真会听不到身后的言语,她不是又走近了些么?和他相隔不到两三尺,她听得出的。

但陶丹凤显然并未听到,说:“咦!你怎么不说话?”

说话的却是梅辛,其声仍然有如蝇鸣,只听他唔了一声,像又在撒娇儿,说:

“你要不打她,我可不依你,而且要重重地打!你忘啦!我们是为了要他们知难而退啊!”

周洛,恨得眼中要喷出火啦,早听那老人的声音道:

“这娃娃淘气,好啦,我依你就是。”

那知耳边才听得一声:“打!”陶丹凤却急地退了一步!

说时迟,周洛身不由己,左臂倏地拍出一掌,软软地,胳膊像是柔若无骨,因是陶丹凤抢先退了一步,他这一掌竟打空了,但也因如此,周洛却瞧出这一掌的巧妙来,难怪先前数掌劈出,连姹女金燕也躲不过了,原来他这胳膊竟是将近身数尺,都巳罩住,挂劈反打,莫不从心所欲,虽然他现下像个木偶一般,不能作主,但他胳臂若当真似此柔若无骨,还怕不从心所欲,尤其妙的是他不用翻腕转臂即能反打,自比任何人都快了一倍。

他这—发现,自是又惊又奇,但现下他却往深处探究,见未打中陶丹凤,心中一块石头落下,心说:“陶姑娘,你该瞧出我是身不由己,你们快走啊!”

只听身后梅辛的声音说:“咦,老爷子,她狡猾得很。”

陶丹凤适才能躲过周洛这一掌,其实巧而又巧,原来周洛听得梅辛之言,要那老人重重地打她,心中徒然升起怒火,因是眼神也有异,陶丹凤和他相距那么近,哪还会发觉不出?她恁地哀怨凄婉,话说得又这般婉转,不明白他为何暴怒,怎不伤心惊骇?是以不自觉退了一步,这一步却退得恰到好处,堪堪躲过。

那老人的声音巳在说道:“小娃娃,你别急,这是巧了,你瞧她不是又上来啦?”

只见陶丹凤泪光莹莹,果然上前了一步!却听多九公大喝一声,道:

“你这小子端的可恶,真个无信无义!”陡然斜斜扑到,左手推开陶丹凤,右手一掌闪电般劈出,他怒急发掌,威猛无俦!

原来多九公知陶丹凤对周洛有好处,想来他不会对她出手的,待见陶丹凤险险被他一掌劈着,如何不怒!

周洛心道:“我宁可伤在九公掌下,也不愿对陶姑娘不起。”见他怒极发掌,便将双目一闭!

哪知多九公掌力巳然沾身,却巳被化于无形,而且并无反震回去的现象。

说时迟,周洛只觉右臂巳然挥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多九公别说与他师祖论交,乃是尊长,且他义薄云天,侠贯日月,他岂能打他?

周洛心中一急,闪电般想及他师门的十二神拳,乃是上乘气功的颠峰妙用,他心念才动,早将真气运转,霍地沉臂挫腕!

要知他虽然不能动弹,却不碍他行功运气,他本是侥幸之想,不料手臂竟然挫了回来,不由心中一喜。

却听身后那老人的声音喝道:“你想找死!”梅辛也同时一声惊呼!

同一刹那,多九公巳震裂心神地一声大喝:“小子,瞧你还敢作怪!”

陡觉一阵窒息,周洛胸前像被千斤重物猛撞,跟着喉头一甜,他刚刚明白为了不愿对多九公无礼,撤掌的刹那,他巳伤在多九公的连环第三掌下,随已失去了知觉。

像在大海之上随波沉浮,又像飞翔在九霄云外,其实甚么也不是,只是一片黑,他早巳失去知觉,哪还能有感觉。

好久好久,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身也有人说道:“还好,还好,好险,好险!”接着另一人说道:“他有救了么?”

这人声音透着焦急,而且微微发颤。

是梅辛的声音,周洛虽是知觉才复,也听得出来,登时怒火上撞,心道:

“你不用假惺惺,几乎叫我不能做人,我今后是再也不理你了。”

因是气那梅辛不过,他虽苏醒,仍假装不动。

只听先前说话那人忽然呵呵笑道:“妙得很啊,你这娃娃也会关心人啦。”

不错,是那老人的声音,咦,他宄竟是怎样个人物?当今天下的武林奇人,屈指可数,他自然不是天帝辛璜,那么,甚么人能有这大的本领?

他想睁眼看看,眼皮子才动了动,却昕梅辛说;“你别高兴,他要有个好歹,瞧我依不依你。”

他话语中仍透着焦急,全不是平日他那嘻笑的声调,周洛心想:

“难道说他真个关心我?”但他随在心里哼了一声,想道:

“他要是关心我,怎么我一再求他之事,他倒不理睬,而且还故意和我为难?”

只听老人又大笑呵呵,说:“好哇,娃娃,你威吓我,是不是?”

周洛再也忍耐不住了。这老人究竟是甚么人?

他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甚么也看不清,面前白晃晃,飘呀飘的,随记起在茅山东山之后,初见老人躺在地上肘,他满头白发将他的脸全遮住了,也未看出老人的面貌,就知这晃晃飘飘的,必是老人的皓发银髯,被风飘拂。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先前怀疑梅辛显然有意同他结识,是有目的的,心想我何不听下去,当即将眼又慢慢闭上。

那梅辛想是从老人的言态中,知周洛无碍了,忽然转变了话题,说道:

“今日我才明白,原来你不是老花子敌手,不然他怎会伤在老花子掌下。”

周洛正不明白,这老人武功实是高不可测,连姹女金燕尚且非其敌,怎么我会受伤?

只听老人道:

“娃娃,你知道甚么?这老花子要是同那女魔一般可恶,我早重重教训他啦,本来只想令他知难而退也就算了,偏是这小子真力竟然了得,一下子卸了我传于身上的力道,令我大出意外,虽然他伤在老花子手中,但一来他自身真力正运转全身,无意间巳护住了内脏,我救得更快,便看他吐了口鲜血,娃娃,你放心,准保没事!”

周洛记起他失去知觉之时,当真曾觉喉头一甜,原来是吐了口血。

梅辛在他头边说道:“这也罢了,但老花子伤他,还不可恶么,你怎么倒轻轻放过他,你不是怕他怎的?”

老人又呵呵大笑,道:“原来你这娃娃怪我没给你出气,是不是?哈哈,你这娃娃忒也不知轻重,我要是那时打了老花子,这小子怕不早巳重伤啦。”

梅辛说:“现下还设醒过来,还说他没重伤。”

陡听老人一声大笑,道:“好娃娃,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装神弄鬼,还不给我滚起来!”

周洛一怔,才想他这是同谁说话,忽的腰上一麻,他巳不由自主一蹦跃起。

梅辛欢呼一声,说:“周大哥,原来你没事啊!”

周洛尴尬已极,他跃起刹那,正见老人将脚收回。才知他向自己麻|­茓­上踢了一脚。

他面上一红,不理梅辛,恭恭敬敬向老人一揖,道:

“多谢老前辈相救,前辈说话之际,小子不敢打扰。”

老人呵呵笑道:

“这么说,我错怪你啦,娃娃,你来瞧瞧,这小子伤了一根毫毛没有。”

梅辛嘻嘻笑道:

“他要伤了一根毫毛,瞧我不拔下你十根白胡子,周大哥,你当真没伤着么?”说着,巳挨近前来,先前他那焦急,与现下的欢欣,成了鲜明的对照,周洛心有所感,但想到他恶作剧,打了桑虹和黄衣少女,若非巧合,陶丹凤怕不也挨了耳括子,心中仍然有气,不由退了一步,故意瞧也不瞧他一眼,且他急于想瞧出这老人是怎么样人,但他仍看不清他的面貌,只在在那晚风吹拂他皓发白髯之顷,面部有两道­精­光闪动。

老人不但须发皆如白雪,身上亦是白衣,而且宽大得很,被风吹得飘飘荡荡,若是乍然一见,绝不相信他是个人,倒像贴地飘浮的云絮一般,尤其在月下,就如现刻,他若不早知他是位武林老前辈,只怕对面也难相信他是一个人。

那梅辛见周洛对他不理睬,瞬眼间自己泪光莹莹。

那老人向两人瞧了瞧,忽然大笑呵呵,说:

“妙妙妙,这就叫一物制一物,妙啊,妙得很。”

只见那梅辛忽地一低头,向旁边走去。

周洛自是仍不理他,那梅辛一言不发,渐行渐远,老人忽地低声说道:

“小娃娃,算你运气。”

周洛不知他此言何指,忙向老人拜见,请示名号,他知老人以小娃娃称呼他,是他喜欢自己,哪知老人陡然大怒,骂道:

“你这娃娃|­乳­臭未­干­,也敢问我名字。”

忽地右臂一紧,刹时间像被铁箍箍住一般,右臂疼痛若折,休道他要想运气抵抗,也来不及了,而且他不敢反抗。

老人大怒,陡地须发怒张,面孔也现了出来,那知周洛右臂已是疼痛若折,这一看清他的面孔,更是魄散魂飞!

原来老人那一张脸,有若烂柿一般,鼻子只剩了两个窟窿,偏是他两眼­精­光四­射­,更觉怕人!

但他虽是骇极,却也只是一瞬间,马上想到这老人是人,又非鬼怪,有何可怕的,忙道:“老前辈息怒,小子今晚蒙老前辈解脱厄难,恩如山重,若连前辈名号也不知晓,小子何以作人?”

想是老人见他惶恐之­色­,所说不假,怒火渐消,那飞舞的白发也垂了下来,说:

“这也罢了,娃娃,今后你可要小心,我老人家之事,你要想探问,小心你的小命。”

周洛忙道:“是,谨遵前辈吩咐。”

那老人家随也放开了手,但周洛巳痛得满头大汗了,却怕再惹他恼怒,摸也不敢摸一下,他忽然记起梅辛之言,想到梅辛尚且不知老人名号,可见他若不是有难言之隐,躲避什么仇家,就是他有惨痛的经历,故而隐姓埋名。

随又想到老人—张脸这么怕人,必是早年受人暗算所致,是以越想越觉不差,也明白了他白发覆脸之故。

那知老人怒火虽息,却仍厉声道:“娃娃,我老人家从不以面目示人,你可要记住了,若是你向人道出半句,我马上宰了你!”

周洛打了个冷颤,忙连声应是,心下却想:

“以这老人武功之高,难道还有强过他的敌人?”

老人怒火平息得也快,声调陡地和柔起来,说道:

“好,只要你听我的话,准有你的好处。”

他侧头崖边望了望,周洛知他是望梅辛,也掉头看时,那梅辛巳不知去了何处。

老人巳回转头来,说道:

“他和你投缘得很,再妙不过,娃娃,你知我来中原做什么?当真没事­干­么?”

周洛心道:

“你自是从天山而来,若无事故,自不用万里跋涉,但我怎知你为了何事而来?”

那老人忽地叹道:“还不是为了他,唉!只怪我多事。”

周洛知他说的是梅辛,可不敢打岔。老人巳继续说道:

“你别瞧他天真得很,这大啦,还要撒娇,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知子莫若父,他爹爹就不传他一招半式,我一时不明,看不过,又喜他灵慧,偷偷传了他武功,哪料却惹来麻烦啦,他煞气之重真个是古今罕有,等我一发觉他偷下天山,可就急啦,那辛璜不住地埋怨我,他又有事不能离开,我只得随后追了来。”

周洛听老人所说的,倒有一半听梅辛说过,心道:“果然我猜得不错,他当真为天帝辛璜之子。”随恍然大悟,他不姓梅,却将姓作了名。

只听老人道:“我老人家未履中土,巳二十多年了,老大不愿走一遭,难得他和你投缘,晤,只看适才你对他不理睬,哈哈,那娃娃玩皮透顶,从来就不知难过的,你瞧他这阵有多伤心。”

“当真他是为了我不理他,伤心地走开去了么?”周洛本是恼恨他到极点,心中感动,怒气也就消了不少,心道:“他调皮刁钻,连他爹爹和这老人拿他也没法儿,今晚他虽恶作剧过份了些,但天­性­使然,其实他并无恶意。”他这么一想,那心中怒火又消了一半,同时想道:“这位老前辈连声说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忽听老人说道:“妙得很,我可找列替身啦!娃娃,今后我将他交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管住他,不准他作恶,不然我老人家可不饶你。”

周洛心想:“怎么这般巧,传我离门神剑的老人也是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就将黄衣少女交付与我,这位老前辈亦是如此,想他这般刁钻调皮,他爹爹对他尚且无法,我如何能够管束得了他?”

忙道:“小子平庸,只怕有负前辈重托。且他调皮是真,若说为恶,想来未必。”

哪知他—言未了,老人忽地喝道:“娃娃,你不愿意是不是?”

周洛怕他又怒,又要吃苦头,忙道:“老前辈请别误会,我是说小子武功低能,只怕他不听话时,不能阻止,那时岂不负了前辈重托。”

只见老人点了点头道:“若是为了这缘故,那好办得很,娃娃,你记得先前使的那几招么?”

周洛陡地眼睛一亮,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这老人自是指适才连姹女金燕也打了的神奇招式,心想:“这老前辈当真会传我这套武功?”

他喜得说不出话来,只听老人继道:“你不必耽心,我老人家亲察你好几日啦。”

周洛心道:“原来跟在我后面的,并不只那梅辛一人。”

老人继道:“你心­性­确好,很是仁厚,至于武功一层,那好辩得很,我将那套克须弥遁形的武功传给你,那不就行了。”

果然不出周洛所料,忙不迭拜谢,想到那招术奇巧绝,伦,用以克制梅辛,当真不差。那老人披面的白发陡然飘动,透出目光一扫,道:

“我们可要小心些,那娃娃鬼­精­灵,任何武功一见就会,别给他瞧见了。”

说着,忽地抓住他的手,低声道:“随我来!”

这老人武功端的不可思议,就在他手触周洛的刹那,一股强劲的力道巳自脚下上涌,将他托了起来,随同老人笔直飞上山顶。

老人瞬息间绕峰一匝,像一朵白云绕峰飘浮,只见快如飘风,周洛知他查看梅辛是否藏在峰头,也不由探头一望,但下面薄雾冉飞,任什么也看不清。

老人回到他身旁,周洛忙侧身恭立,老人道:“你试想想,那几招你记得几成?”

周洛忙道:“动若灵蛇,柔若无骨,伸缩反侧,瞬息百变。” 老人喜道:“你比那娃娃也不差,你两个当真是一对,我倒可省事了,但你知为何手臂挥出,会柔若无骨?”

周洛对那几招的奇妙,自是早知,唯有为何手臂会柔若无骨,则不知道,当下说了。老人点点头,道:“这也难怪,但你可知道,适才虽是我驭气指挥,但换了旁人,也是办不到么?”

周洛闻言大惑不解,老人道:“这是因为你练了那上天梯中武功之故,你现下虽然火候还差,但那上乘气功非同等闲,要知气之为物,刚则无坚不摧,柔则有若无物,你体内真气被我推动,才能柔如无骨。

周洛闻言又惊又喜,不料自己所练的真气竟有如此妙用。

老人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的武功,当真伸手就能打得着姹女金燕那魔头么?我虽不怕她,但若是当真面对面对敌,一时三刻却也胜她不得,何况我借你打她。”

周洛听他这么一说,却又大出意外,老人问道:“你知道这是为甚么?”

周洛道:“小子愚笨,请前辈指教。”

老人说:“这就是借那上乘气功之助,那一部《上天梯》不愧是武林宝典,你仅所得不过其中百—,已有如此妙用,这就难怪有这么多人争夺了。”

这老人说时,似有无限感叹,继道:“我还告诉你,我适才借你打人的那套功夫,若是由我施为起来,也不及你运用得这么神妙,原因就是你上乘气功神妙无穷之故。”

周洛自是知老人所说不假,他在周洛面前决无谦逊之理,心中忽然一动,那晚听多九公说这《上天梯》本名《女子上天梯》是则最合女子练武功,自是柔又胜刚,奇怪我师祖怎么不明,却用来练成了神拳?”

只听老人巳又说道:“你明白啦,现在我就传你这一套武功,今生你受用不尽,也就能管得住那娃娃了。”

周洛再拜之后,老人即为他讲解,奇怪也只得十二招,和他师门中的护法神拳一般,招式虽少,一样神奇,只是一者刚而拙,一者柔而巧,每一招皆有变化。

老人喜道:“你当真聪明得很,难怪各派的人都想得到你了,你得了我这套功夫之后,虽然你仍非那姹女金燕和多九公的敌手,但你已不用怕他们了,若然将我这套功夫,和你师门那神拳相互为用,脱身更是轻而易举。”

周洛忙向老人拜谢,并请教这套武功的名字。

哪知老人呵呵一笑,说:“我老人家无名这一套武功自是无名。”

周洛却以为这套武功名叫“无名”,心道:

“一般武功,或拳或掌,或腿或指,哪象这套武功,每一招中皆包括齐全,能在刹那间依情势变易,拍打之顷,同时又能拳打指点。”

周洛默记在心,老人巳向山下一指,道:

“我老人家要走了,你也该去啦,你瞧那娃娃仍伤心得很。”

周洛随他手指处一看,却唯见白云缥缈,甚么也看不见。

他知老人功力高不可测,自能透视云雾,正看间,忽听身畔风声微动,待他回头看时,老人巳去无踪影。

武林奇能异士,行事多怪特,知他已前往天山去了。当下将老人所传的这套武功,又练了一遍,自信再不会忘了,这才忙下山寻去,心想我且不用出声,且瞧瞧他是不是真正难过伤心。

他向先前老人手指之处寻去,果见梅辛独自在岸边,相隔尚远,似巳听到他在自言自语。

周洛放轻脚步,心想且听他说甚么?

只听那梅辛说道:

“他真不理我了么?我本来是不想打她们的,可是我一见到她们,却又不由自主啊?”

周洛闻言一怔:怎么叫不由自主?但见他伤心倒是真的。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擦眼泪,周洛心里暗叹了口气,想他不打也打了,再怨他又有何用?当下走近他身后,说道:“小梅,你别难过,我不怪你就是了。”

忽然记起他不姓梅,才要改口,那梅辛却早扑了过来,说:“周大哥,当真你不生气啦!”他欣喜之态,令周洛大受感动。

他两手紧紧把周洛抱住,脸也紧紧贴在周洛胸上,却仰面看着他,眼角之上仍见泪光莹莹,这哪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日前周洛初见他时的豪狂少年,简直是个撒娇儿的娇女一般。

周洛想到这里,不由噗地一声笑了,伸手要替他擦­干­泪珠,才发现他巳没了两袖。

那梅辛嫣然一笑,将脸一埋,就在周洛胸前擦了两擦。

周洛说说:“使不得,你不嫌脏啊。”要知他一身破衣,满是血污尘垢,简直连个乞儿也不如,实是脏得很。

梅辛却反而使劲擦了两擦,周洛说:“淘气。”将他推开,道:“肮脏的东西擦入眼里,可不得了。”

他右手推肩,左手巳滑到他胸前,但觉软绵绵地。

梅辛面上陡地飞霞,身形一闪,巳然侧转过去。

周洛也不在意,说道:“小梅,啊,现在我不该再叫你小梅啦,原来你不姓梅,你骗我。”

只见他转过身来,脸上仍红红的,说:“原来老爷子告诉你啦。”他这时才发觉老人不见了,问道:“当真那老爷子呢?”

周洛得意地说道:“那位老前辈么?他早返天山去啦!”

周洛虽是幼遇惨变,可说自幼孤苦,又身负奇冤,是以平日不苟言笑。但面对着一片纯真的梅辛,也不由活泼起来。

梅辛高兴得拍手大叫,说:“那可好啦,今儿后再没人管我了。”

周洛知有这—句,笑道:“你别高兴,还有我呢?好救你得知,他还怕我管不住你,特地传了我一套武功,不然他怎会放心走啦。今后你要是听话则罢,不然!我可要打你了。小梅,今后你要听话啊!”

他嘻嘻笑道:“当真么?我不信。”他话才出口,陡地人影一晃,已欺近周洛身侧,只见三面不下数十个人影。

周洛暗道:“你淘气,好,我正可一试无名神功。”

右臂霍地—圈,反打出去,刹时间像化成了十数手臂,只听拍拍连声响,梅辛早哇呀怪叫,飞纵后退,站在数尺外怔怔地望着他。

周洛一者要试试这套功夫,二来也想给他个厉害瞧瞧,哪会真个打他。是以梅辛连着了几掌,并未像打桑青、桑虹和那黄衣少女一般,嘴角淌出血来,虽说如此,但也甚是疼痛。

周洛也万想不到这无名神功会有这般神妙,他初学乍练,马上施为,竟有这么大威力,忙道:“小梅,打痛你了么?”

梅辛眼圈一红,将嘴儿撅得好高,周洛好生不忍,忙上前搂着他肩头,轻轻抚摸他面颊,没想到他面颊滑­嫩­之极,其细有若凝脂。

周洛道:“小梅,谁教你调皮呢,只要你今后听话,我绝不打你了。”

梅辛竟然依依于怀,半点也不挣扎,周洛见他半晌不言,忙道:

“小梅,你生我的气了么?”

忽听梅辛噗嗤一声,笑道:

“那么你今后要永远跟我作伴儿,再不离开我了,是不是?”

周洛心道:

“我一生孤苦,难得他对我这样好,有他这么个兄弟,我还舍不得离开呢,何况有老人的重托。”

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要像兄弟一样,永远永远在—起。”

梅辛高兴了,道:“那你打得我更重些,我也不会生气啦。”

周洛闻言不由一怔,心想:“不好,这—来,他仍然不怕我,想那天帝辛璜和老人家对他看得这么严重,岂是无因,他要不怕我,以后我管不了他,岂不负了老人之托?”

但他不过心念微微一动,见梅辛真不生气了,便携着他的手,说道:

“我们忙了一天,来啊,我们坐下歇歇。”

两人挨肩坐下,周洛才又问起他的名字,说:

“小梅,你还没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啊?”却听他噗嗤一笑,道:

“这不奇了,你叫我小梅,怎么说还不知我名字?”

周洛笑道:“你真淘气,原来把姓名颠倒了,你叫辛梅,是不是?啊……”

这一声啊,周洛是冲口而出,皆因他陡然想起他这名字,可不象个男儿。

那辛梅似有所觉,忽地转过脸去,说道:

“我听爹爹说,当年我妈生我之时,恰值天山顶上寒梅怒放,我爹爹便指梅为名。”

周洛心下也释然了,便又问起他失去知觉时之事,辛梅说:

“你是担心那位陶姑娘,是不是啊?”

周洛叹道,

“小梅,说起那位陶姑娘,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她那仁心慈爱,当真是天下少有。”

他想到那晚在桃花坞,形同乞儿一般,她竟不避他满身血污,为他疗伤,若是一般女子,绝作不到。

他望着脚底飘浮的薄云,一时想得出神,不知那辛梅又己脸­色­微变,说道:

“你不用担心啦,没人伤她一根毫毛。就在你被多九公那老花子掌伤的刹那,老爷子救已无及,迫得一掌将他震退,抓起你就走了。”

周洛道:“他们为何不追来啊?”辛梅撇撇嘴,说:“老爷子一现身,那老花子有多大胆子?”周洛记起这位老前辈曾说多九公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多九公自知厉害,一见他现身,必然知难而退。

他得知多九公与陶氏兄妹皆未受伤,心下甚喜,尤其想到桑氏姊妹和姹女金燕,短时期内皆不会再与他为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打了桑虹和黄衣少女,心下仍然不安。

忽然想到传他离门剑的老人,现下正眼巴巴等着他去寻黄梁道人,心想只要将他寻着,一者不负老人之托,二来那时他父女即可相认,也可减少我内心不安。

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说道:“小梅,我们也该走啦。”

辛梅说:“我知你想去寻那黄粱道人,是不是?”

周洛无论心中想甚么,他都能猜中大半,对他这份灵慧,实是喜爱,便点头道:

“是啊!我们也不能在这里餐风饮露。”

梅辛道:“好,我们走,当真我也饿啦。”他拉着周洛的手,飞奔下山。

两人在天明时,巳到了金陵,辛梅拿出银子来,买了两身华美的衣衫,投到店房换过。那辛梅自然是立复了翩翩风采。周洛换衣后,辛梅更是直了眼。

原来周洛从师山居,日常不过粗衣素服,这一换上华美的衣衫,那还不有如玉树临风?

周洛说:“小梅,你瞧我作甚?”

辛梅脸上一红,说:“你好看,还怕人看么?”随转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拿着把梳子,说:“周大哥,我给你梳头。”

那年头不论男女,都是长发,男人家会梳头,自不奇怪,但周洛觉得辛梅手法更是美妙。他坐在辛梅面前,只觉他身上散发出阵阵幽香,当真象是寒梅吐出的幽香。

他一时不由自主又想道:“这辛梅实是奇怪,他爹爹和哪无名老人这么防范他,他行事又刁钻泼辣,怎么会与我投缘,在我面前却温婉得象个姑娘?”

他心下奇怪,不由怀疑老人之言。一会辛梅替他梳好了头,更见容光焕发,英姿飒爽。辛梅忽地望着他出神,两眸中陡然闪动着异样的闪光,周洛和他目光一接触,竟会打了个寒颤,只觉他目中­射­出的寒焰,较之玄冰尤冷。

周洛一时呆住了,不知他目光怎会陡然如此?

却见辛梅一笑,他两眸中冷焰已收敛,说道:

“你真英俊,要是她们看见你,不知有多喜欢。”

周洛说:“你说谁?”

辛梅撇撇嘴,道:“还有谁,自是你那位仁心慈爱的陶姑娘。”

周洛皱了皱眉,道:“小梅,你怎么老要提她。”

辛梅说:“还有哩,还有桑家那个姑娘,再就是你受人之托,照顾她的那个姹女金燕之女。”

言下大有醋意,周洛心想,你是个男子汉,怎么又象个娘儿们?当下说道:“小梅,别取笑了,我们是饭后即走,还是歇一天?”

辛梅道:“难道你不倦么?这金陵龙蟠虎踞,六市三街,你要找黄梁道人,也不争这半日,我们若不一游,岂不可惜?”

周洛是无可无不可,但却没一游之意,为的是怕旧地重游,勾起伤心。想当年,他家在金陵何等显赫,而今落得孑然一身,甚至连仇人是谁尚且不知,但见辛梅恁地高兴,却不忍拂他之意,只得陪他游了半日。

周洛被他师傅救离金陵,已有三四年了,这时天下太平,由乱而治,这金陵自是大兴土木,较之他当年在金陵之时,繁华何止数倍,但人事全非,怎不令他感叹!

两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九门提督府,周洛脸上陡变。

他本想远远避开这伤心之地,但这数年中,街道巳改变得令他不认识了,陡然一见,怎不令他伤心。

辛梅陡见周洛呆呆地望着那高大的门墙,两眼噙着眼泪,心下也是后悔,心想:“我知他有这段伤心之事,怎么忘了。”

忙道:“周大哥,你别难过,我一定帮你报仇。”

周洛拭去眼泪,叹道:“我连仇人是谁,尚且不知,虽说现下我自信武功已非等闲,但又有何用?”但想到这辛梅聪明绝顶,若得他之助,只怕寻访仇人,也较容易了。当下说道:“小梅,多谢你,只待寻到了黄梁道人,那时必要求你相助。”

他说着,一边握着辛梅的手。辛梅道:“好,那我们即刻就上路。”

周洛自幼即饱经忧患,他不过一时感触,想这辛梅也是一日夜未曾睡眠,怎可为了我之故,不让他小息。便道:

“小梅,那又何必忙在这—时,我们说好在金陵歇一晚的。”

辛梅见他十分难过了,眼珠一转,道:“好,那我们到别处去游玩。”

两人携手从朱雀桥,转出秦淮河,游了一会,辛梅即拉着他回到旅店,又忙忙地弄来­精­致的菜肴,陪他饮酒。

周洛不过是强忍心中悲愤,他虽不善饮酒,却酒到杯­干­,尚未终席,早巳醉倒了。

辛梅其实滴酒未尝,原来他有意叫他醉倒,当下扶他睡了,反扣了房门,独自出店而去。

原来辛梅在昨日已听周洛说出了一生不幸的遭遇,今日在提督府门前,心中忽然一动,心想:“我何不暗里—探?若能寻访出周大哥的仇人来,他必须喜欢。”是以回店后即将他灌醉,独自出外。

他想周洛的爹爹当年遇害之时,是在提督任内,而且那时明朝天下初定,当时各路英雄尚各有不少势力,说是外贼所杀,大有可能,但谁又能说不会是朝中人争权夺利所致,现下我们既巳到了金陵,何不一探。

他这一去,要到深夜始返,那周洛兀自醉酒未醒。

辛梅在他床前立了好一会,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才去睡了。

一夜无话,两人第二天一早上路,辛梅也未说出替他寻访仇家的经过。

一路之上,周洛每晚皆趁辛梅睡熟之后,半夜起来练剑,和练那无名老人所传的无名功夫。当真老人那套武功也无以名之,皆因它包罗万有,可以集拳脚指掌之长。他按老人传授的运气口决,将这套功夫施展开来,顿觉两臂成了绕指柔,但发出之后,却又威不可当。

两人奔河套,何止万里,行个多月,才到达潼关。他每晚苦练,这时巳武功大进,离门剑亦巳练到了五七分火候那五行方位,也巳走得纯熟,真个是变化万千。

周洛先前尚未留意,每当他半夜起来练武功之时,辛梅自是睡熟了,但这么久的时间,奇怪他似都没发觉,周洛这时可有些怀疑了。但时时留意,亦来发觉辛梅起身来偷看他练武功。

这晚两人到了潼关,周洛忽然记起此间距终南山巳近,那终南山可是姹女金燕的老巢,当日黄衣少女曾说要去终南,他现下武功虽然大进,但不论武功和功力,都相差很远。这一个月来,虽然一路平静无事,毫无阻碍,但知任何—起人也不甘休,那姹女金燕是随时会追来,桑氏姊妹虽然知难而退,但她们回转雪山之后,那妙化夫人定也会寻来。他武功虽已大进,无如对手太强,若是那妙化夫人果然寻来,只怕比以往还要讨厌。

他耽上心事,辛梅如何看不出,笑道:

“我知你为何神不守舍,怕那个女魔追来,是不是?”

周洛道:“你猜得对,再从此往西,日近终南一日,姹女金燕不是说半月之后,即能将黄梁功练成么,只怕早追来了。”

辛梅忽地噗嗤一笑,说:“瞧你,以前都不怕,现在你剑术巳成,老爷子教你的功夫也大有进境,怎么还怕她?”

周洛闻言—怔,说:“你怎么知道!”他—想到若是辛梅偷瞧他练了功夫,以他的聪明,这多时间,只怕会了。

辛梅却淡淡一笑,道:“你别怕,我没偷学你的功夫,你忘啦,我没你有上天梯的气功根基,便想偷也没用。”

周洛心道:“果然他说过,而且那无名老人也说因我练了上乘气功,学来最易,想来不假。”但他仍问道:“小梅,这么说,你偷瞧我练功夫,那是不假的了。”

辛梅笑着一撅嘴,道:“瞧瞧有何紧要,我不学你的就是。”

说着,忽地脚步一停,轻轻咦了一声,说:“你瞧,那是谁来了?”

一言未了,拉着周洛往回就跑。

这时两人正行走在潼关街上,傍晚时刻,街上行人正多。周洛忙看时,却并未见有甚可疑之人,而且只一瞥之下,即被辛梅拉走了。便有甚可疑之人,他也无法瞧见,心想辛梅天不怕,地不怕,突然这般慌张,必有原故。也就不问。

但往回走不多远,辛梅巳一闪身,到了街檐之下。

周洛随后,只见街上人来人往,都是些生意买卖人,并无一个惹眼的,这才问道:

“小梅,到底你瞧见谁了?”

那知辛梅突然一笑,道:“也许是我看错啦,没事。”

当下两人投入店中,那辛悔竟然—反常态,温柔得很,比时巳是五月初头,潼关在北地,早夜仍有寒意,忙忙地替他加衣,又弄不少­精­致的菜肴。

周洛好生过意不去,心想我比他年长,倒要他来照顾我的起居饮食,大是不该。忽然想到今晚住在闹市之中,武功不练也罢,此时两人几杯酒下肚,那辛梅脸儿红红地,真比姑娘家的脸儿还要娇­嫩­。

周洛心想:“我和他巳情如手足,这些日来,我们却都分房而居,以往我是为了练武功方便,想想冷落他好久了。”

便道:“小梅,北地夜寒,今晚我们何不同房,抵足而眠。”

那知辛梅面上的娇红,陡又增了几分,说:

“我自小儿独眠独宿惯啦,还是独个儿睡罢。”

周洛分明瞧出他羞赦之态,心中奇道:

“便是他独居巳惯,也用不着害羞啊?”不由盯瞧他。

辛梅被瞧得脸上更红,忽地推座而起,道:

“我饱啦,今晚我要早些歇歇。周大哥,你也要练功夫,也早些睡罢。”

周洛才要说今晚不练了,那辛梅竟已出房去了。

周洛楞了好久,他一月前心下的疑惑,又升起心头,想道:

“小梅好些地方,实是太像个姑娘,莫非……”

他心念才一动,却马上自责道:

“小梅这般对我,情如手足,我怎可想到这上头?想他自幼小长天山,少与生人接近,那羞赦自是难免的。”

他一面自斟自饮,忽然想到辛梅今日在潼关之时,以他目光之锐利,若说看错了人,定然未必,他必有所见,而以他的­性­情,似对那人有畏惧之态,若他真有所见,那必是个甚么厉害的人物,莫非他今晚早早去唾,是有原故?是为了傍晚时所见之人么?

他越想越觉不差,猜想辛梅今晚必有所衍动,是以拒绝与他抵足而眠,心想:

“我何不也假装睡觉,暗中随他一探。”

想着,即唤来伙计收拾了碗盏,吹灭了灯。他想今日那辛梅既有畏惧之­色­,那么所见之人来头必大,便将月前买来作练剑之用的一把青钢宝剑,背在背上。结束停当,然后盘膝坐在床上,运行内功。

要知凡是练上乘内功之人,行功打坐,亦同休息一般。约莫到了三更时候,店中已静,此时便是数丈处有飞花落叶,他也能听得真切。

果然不出所料,忽听隔房辛梅一声响,似是木床响动的声音。

周洛就知他要动身了,他事前已有准备,早将后窗打开,忙从后窗溜出,翻上房去,在房顶角上稳住身形。

先前周洛服了桑虹所赠的雪莲,武功巳然大进,这一月多来内功更见­精­进,那上天梯中的气功修练之法,当真神妙之极,这月多来少说也增了一分火候,此刻他只要—提丹田气,即能腾身三丈多高,真个是身轻似燕。是以,没被辛梅所觉。

他这里才隐好身形,早见辛梅,似—缕轻烟般,也翻上房来,移步到了周洛窗口檐上,静听了一会,又轻轻叫了两声周大哥。

周洛心下暗笑,却听辛梅说道:“偏他今晚不练武功,妙得很啊。”

说罢,即向西北角上奔去。

周洛知他轻功乃在他之上,不敢太落后了,忙蹑踪跟随,出去不到两条街道,却见他忽然停下脚步。

周洛大出意外,几乎收势不住,忙斜身疾掠,自他身后五六丈远处,飞纵过去。这一来带起的风声可不小了,不料辛梅专注在下面,并来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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