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点头道:“奏调丁日昌这件事,我还要和恩师函商一下。对了,戈登出任常胜军领队以来,打得比较顺手,绍兴这一两日就能克复。克复绍兴后,我拟奏请上头赏戈登一个总兵衔。顺便呢,我想再给你老哥来个暗保,想让你老哥接替刘郇膏署理江苏按察使。你我是同年,按说你头上的顶子,是早该换换色了!”
郭嵩焘先是一愣,随后长叹一口气道:“咳,也怪我自己时运不济。在湘军大营干得好好的,偏偏丁忧期满了;丁忧期满了倒也不甚要紧,涤生完全可以奏请我继续留在湘军襄办军务,偏偏我俩又于当年结了儿女亲家!这样一来,涤生不仅不能奏请留我,还要规避!
进京以后呢,原本在编修任上干得也是好好的,上头却偏偏着我随僧王爷去天津与洋人议和。好了,不说了。说多了,你又嫌烦。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自己的事情,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办?你不能让老太太给你看一辈子孩子啊!”
李鸿章苦笑着答道:“老太太的脾气我比你清楚,她老人家说归说,当真把两个孩子从她身边带走啊,你看她能愿意吗?这件事啊,等娇儿她娘去世满三年再说吧。”
郭嵩焘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你说什么?你为娇儿她娘守满三年?你老弟什么时候跟倭相国学上理学了?丁母忧丁父忧,没听说还丁妻忧啊!你疯了?”
李鸿章笑道:“你不要胡说。我认为呀,洋务要搞,理学也要学。搞洋务是为了强国,讲理学呢,是为了不乱性。我们这些人,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就算满心想把老祖宗给的这些丢掉一时也难办到。你老哥现在是出了名的洋务专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郭嵩焘默默地拿起棋子,口里道:“我们再来一局?”
李鸿章一边摸棋一边笑道:“真不愧是恩师的亲家翁,棋瘾同我恩师一般大!”他口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怎样才能把丁日昌顺顺当当地奏调过来。
丁日昌也是晚清时期的重要人物。曾国藩创办安庆枪械所时最得力于两个人,一个是容闳,一个便是丁日昌。
丁日昌是广东丰顺人,字禹生,又作雨生,贡生出身。因办团练选府学训导,积功至知县衔,补江西万安知县。不久,万安被太平军攻破,他因防守不力被革职。旋入曾国藩幕,渐受器重,被委安庆枪械所督办,受曾国藩保举赏四品道员衔。丁日昌通过容闳的介绍,很是结交了一些洋人朋友,洋人也都把他当作一座靠山来看。因他与洋人走得太近,同僚背地里都管他叫丁小鬼。叫来叫去,都知道安庆枪械所有个会拉拢洋人的督办叫丁小鬼,丁日昌是谁反倒无人知道了。
当天晚上,李鸿章在寄给陈筱舫的信中这样写道:“唯鸿章所深虑者,外国利器强兵,百倍中国。内则狎处辇毂之下,外则布满江海之间,实能持我短长,无以扼其气焰……中土士夫不深悉彼己强弱之故,一旦有变,曰:吾能御侮而破敌,其谁信之!”
说来奇怪,李鸿章与曾国藩联衔奏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馆的折子递进京师后,倭仁竟然没有讲出公开反对的话。徐桐虽然哭着喊着闹了两次,后见倭仁一言不发,他也登时缄口。
朝廷很快批准李鸿章在上海设立外国语言文字学馆的建议,并将学馆名字正式确定为广方言馆,或称上海同文馆。
广方言馆一切皆仿京师同文馆例,招收十四岁以下满汉童子入馆学习英、法二文及自然科学,三年为一期,经费由江海关支拨。广方言馆第一期生员只招收了十名贫困人家的子弟,没有满人,亦没有哪个乡绅子弟入学。
眼见广方言馆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李鸿章胸中的那股自豪感也愈来愈强。尽管广方言馆只招收了十名童子,但从十名童子身上,李鸿章看到的却是大清国的未来。
李鸿章当日给大哥李瀚章去函一封,这样写道:“特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馆于上海,选聘各国旅沪侨民,为之教授。专授各国文字,养成外交人才。吾兄倘有意于此,可命玉侄来申学习,将来为国家出力,此亦我李氏所欣幸也。”
但李瀚章却对此事持有异议,他并没有送自己的儿子过来,也没有给二弟回信。
驱赶美国人
这一天,李鸿章坐在巡抚衙门里,边品茶边翻看广方言馆报过来的生员履历。一名师爷手里拿着一纸公文,悄悄地走进来道:“案上刚刚收到总署的一道咨文,是关于白齐文的。”
李鸿章一听“白齐文”三个字,当即打个愣怔,接过咨文一看,果然是关于白齐文的,但却不是缉拿文告,而是有关宽恕白齐文罪过酌情重带常胜军的咨文,下面明晃晃盖有总理衙门的印信。
李鸿章的脑海一片空白,眼望着咨文发呆。
师爷小声问道:“抚台大人,您老总该有个话。这道文书,究竟发不发下去呢?”
李鸿章一下子清醒了,他把咨文放到案上,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这件事,容本部院想一想。”师爷诺诺退下去。
李鸿章把郭嵩焘和乔松年传来,用手拍着咨文道:“白齐文罪恶滔天,总署竟然宽恕其罪!还想让他重任常胜军领队!你们两个看看。”
郭嵩焘看毕咨文,便顺手递给乔松年。
乔松年大略看了看,道:“不用问,这准是薛侍郎干的好勾当!说不定,宽恕白齐文这件事,恭亲王都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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