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说什么和做什么之前,要表达的内容都是潜意识选择好了的,都是已经模仿着什么心目中重要的信仰决定了的;至于最后惊奇地发现“原来我们本质如此相似”,只是因为孤独而怯懦、却又犹豫在是否屈从的境地里的人,不止一个。
和年龄无关。
和银行存款逗号后面有几个零无关。
和经历的是非曲折无关。
和天南海北的距离无关。
和我们的想法态度具体有多少差异无关。
所谓未成曲调,已有情。
每每开口之前,就已经小心翼翼地琢磨:我要表达情绪,是否能触动你的心思。哪怕最后让你感怀的,只是与我无关的你的故事。
一句天涯沦落人,也不过是各自知冷暖。可当这弦外之音传到对方耳朵里的时候,惺惺相惜之类的共鸣,就精准地化作了一声长叹;不管眼前的遭遇还是未知的前途,已是足以相顾泪满衣襟的调式。
夜殇(1)
夜殇■文/七堇年
前些年,张艺谋的片子《千里走单骑》里面有这样一段旁白:“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我知道自己需要他们的帮助。离开别人我突然寸步难行,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很可怜。我不知道健一是否也有同感。他们长时间大声讨论着,我完全成了局外人。我发现,置身于陌生的语言环境中,你会更加感到孤独,此时,我似乎有些明白健一为何常来这里了。”
这是母亲喜欢的电影。在一个下着雨的冬天的晚上,我们看完电影回家。彼时风疾雨寒,我快步走路,忘记把母亲落在了后面。她忽然像无助的孩子般,唤我的小名,从后面犹豫着抓住了我的手,说,妈妈老了,该你牵着妈妈的手了。我们慢慢走。
那个时刻,我心底忽然十分悲涩,脚步重得迈不动。
好的妈妈,我们慢慢走。
我说。她出生。裹着尿布蹒跚学步的时候。她小学三年级某天拿着考得不好的数学试卷,
我想起自己幼年时的某天下午,站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妈妈接我回家。等了很久,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天色渐晚,妈妈仍不出现。我惶恐地认为她出了意外,再也不会来了。当时我难过至极,手足无措,便站在马路边放声大哭起来。而后的事情无非是母亲最终赶来,安慰着我把我带回了家。
因心怀对回忆的畏惧,我不常提及这样的往事。那天是我第一次觉得生命绝望得如同面临末日。尽管此后的人生证明,这样的末日,其实都总会过去,而生活还会继续。
就像1999年。世界经历了一个虚妄的末日,然后继续到了今天。
如此以来,二十年间,末日之后,仍有末日。生命的峰峦,总须路过深不可测的低谷。
你也是知道,这个世界可以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