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矢很清楚对手会耗多久的时间来查出她的位置。她明白那些狙击手会从哪边开始找起,她也知道迫击炮会往哪边打。在炮击结束之前,她早已全身而退。没有人了解她是怎么办到的,即使是跟她同一阵线保护着这城市的战友也不清楚。就算要若矢告诉这些人,他们也不会明白。他们不会相信,若矢之所以能清楚知道武器有何能耐,正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件武器。她拥有一种极少人想拥有的独特天分。假使她能够选择,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世界上竟有着这样的才能。但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从来没有办法选择自己该相信什么样的事,是这样的事选上了你,逼迫着要你去相信。
三个士兵中有一个走开了。若矢绷紧了神经,等着看另外两个人是否会对他行礼。
只要他们这么做,她便会动手。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法判读士兵们的姿态。接着,那士兵走出了她狭窄的射击范围。那士兵就在那种看似与自己的生死大事无关的瞬间救了自己一命。若矢知道,所谓人生,几乎就是由这样的片段堆砌而成的。
她持续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等着让士兵动作里的细节来告诉她,到底应该由谁来吞下她的第一发子弹?她想要祭出两枪,把两个士兵一起杀了,但她没有把握是否能有那样的机会。倘若必须在两个士兵当中做出抉择,她想要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有所谓正确决定的话。但说到底,她不以为自己找上了谁会有什么不同。也许他们当中有个人会活下来,但他永远也不会了解,自己能活下来是件多么侥幸的事。他会以为这一切是福气,是命运或是因为他积够了阴德。他也永远不会理解,在若矢的目标里,那仅仅一厘米细微而难以捉摸的差距,将会决定从现在计算起的十分钟后,他是否能再度感觉到阳光照耀在脸上,感受着自己的存在。或者,他会难以置信地低着头,看着胸口那儿开了一个洞的光景,感受即将消逝的生命,然后,在最后的光阴里,惊觉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多他未曾感受过的苦痛。
一名士兵边说边笑着,另一个也跟着笑了。在若矢眼中,另一人那抿紧的嘴角,说明了他的笑只不过是在为同僚捧场。她想着,该射杀那个开口的?还是那个赔笑的?她无法确定。接下来的几分钟,她就看着那两个男人抽烟、聊天。他们的手在空气中用力地挥动,像是在画标点符号一样,有时又停了下来,好似一把小刀静静地等待着要出击。两人都很年轻,比她还小,如果她不是身处这个状况,多半会以为他们正在讨论最近足球赛事的结果。说不定正是如此。很有可能,他们正是把这一切当成一场球赛。只是男孩踢来踢去的不是球,是炸弹。
好像有个若矢看不见的人在呼叫他们似的,那两人一起回过头去。若矢知道是该动手的时候了。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帮她决定,她只好随意选了一个。有任何原因吗?是击中某一个人会来得比较容易?是其中的一人让她想起了某个自己喜欢或是不喜欢的人?是其中的一人看起来比另一个更危险?她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她吐了口气,轻触在扳机上的指头压下了扳机,就在把衣物、皮肤、骨头与肌肉都化成浆之前,那颗子弹先是突破了音障,接着开始了把活人变成一团血肉的简短过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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