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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满愿石 > 第四章 言传期:第三年

第四章 言传期:第三年

“行为守则第一条:不得随意使用异能,除非在危及人身安全或得到允许的任务……”

甜美的女声充满亲和力,摊开的书本上,漂亮的印刷字体也令人心旷神怡,然而目睹这一幕的蕾奥娜拉却产生了昏过去的冲动。

“奥丁大神在上!”习惯­性­地呼唤被异能者们唾弃,真理教团唯一的真神名讳,她含泪扑向心爱的义子,“维烈啊~~~~”

“做什么?”从工作室走出来的基连纳闷,“你不是来做饭的,厨房在那。”蕾奥娜拉朝他投以杀气腾腾的视线:“我才不做饭给你吃,饿死你!居然给小维维看这种启蒙读物,没看到他在发呆吗!”三岁的小孩识字才有鬼!

“我知道他看不懂,所以用语音教学,那些字会自动发亮,多听听也会明白。”

“可是太早了!为什么不用图画?小孩子对图画的吸收力比文字大得多啊!”

“也对,再去设计一本。”基连转身砰上门。蕾奥娜拉搂着维烈伤心地蹭蹭:“可怜的孩子。”有这样的父亲。

事实证明,基连的教育是有效果的,其他智力开发也成果显著。但蕾奥娜拉等人都担心这种死板的教学会害义子脑筋僵化,殊不知,基连完全是针对维烈的个­性­才设计出这套方案。

他的儿子欠缺成为一个科学家必需的品质好奇、冷静和理­性­,太温柔善感,不过坚忍塌实,有艺术方面的才能,当然扬长避短。

将来维烈不得不撑起整个摩耶,若是有闲时放松的兴趣爱好,压力也会轻些。

我会被这孩子怨恨吧。基连一手支颊,喝了口咖啡,清冷的黑眸凝视坐在地上拼拼图的儿子。

“咿夏……夏因斯。”

完成一项大工程的维烈欣喜地抬头,脸上露出献宝的神情。

心口破裂了一角,汩汩流出某种难言的情绪。他第一次叫的不是优叔叔,不是那些阿姨,而是他。

父亲。

(完)

期待下一篇:《维烈的观察日记》。

冰冷之炎,灼热之冰

雨,哗哗地下着。

春末夏初的午后阵雨,恍如从天而降的浩大洪流,冲刷在那加山脉以南的广大树海上。

这里是有名的鬼域,古兰达尔。据说黑暗历时期施法者遭到残酷的迫害,幸存者愤而向冥王献祭,变成不死的亡灵。

不为人知的,如今森林的另一边,同样聚集了一群背弃正道的法师,他们与东方学舍辖下的同行敌对,建立了暗月法师塔。

大陆历4595年;空之月2日。

午后,雨势渐渐转小,村民们陆续走出家里,憋了半天的孩童最迫不及待,踩着水塘欢快地奔跑。突然,其中一人停下脚步,吃惊地张大嘴。他的同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也吓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个被称作生命禁区的树林缓缓走出一个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男子。死灵从不遮掩,他有些踉跄的步伐也证明了他是活人。

“妈妈!爸爸!”

在尖叫声中,人群很快聚起,紧张地交头接耳。对他们惊骇的视线----术]作用不大。

话音刚落,正在蹂躏商队成员的甲壳形怪物顿时僵硬。先一步赶到的费伦抓住机会拔剑挥砍,缠绕着细小电弧的风刃激­射­而出,切断了沙虫的两根巨钳。席恩一眼就看出那是风;雷两系的魔法剑。

艾菲跟着跳起,轻盈如燕的身躯越过了沙虫,有力地削下。只见光芒一闪,坚硬的外壳一分为二,里面的­肉­体却只是裂开一条鲜血迸溅的伤口。

“凝重的大地­精­灵,请聆听我的呼唤,固我之器――硬化!”薇妮快速吟唱咒文。她可没办法像同伴一样只用启动语发动魔法,之前那个是早就准备好了。席恩习惯­性­地放出风元素探测,眼神一沉,两手飞快结印,一个小范围的守护结界罩住全身。

“小心,下面还有。”等布好防,他才想到提醒同伴。

迟了,刚用加固的弯刀解决沙虫的艾菲首先遭难,被破沙而出的巨爪撞个正着。幸好大地之防还有效,她只是被打飞出去,似乎没受什么重伤。

接二连三,总共四座沙包隆起,滚滚滑落的黄沙下,赫然是沙虫庞大丑陋的躯体。

是谁说只有一只的!?席恩暗骂,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费伦被一头沙虫缠住,薇妮因为震动摔在地上,他只能和丽芙应付剩下三只。

一声龙吟,长剑出鞘,脱下头罩的­精­灵少女仿佛舞者在沙上一掠而过,如丝的长发荡漾开来,如泼墨的国画,安静但气势磅礴。

沙虫的头颅被­干­净利落地切下!

足尖一点,带起一阵香风落回法师身边,继续仗剑守护。由极动变极静的过程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令人赏心悦目。

两只沙虫发出凄厉的嚎叫,四周顿时卷起猛烈的暴风,飞扬的沙粒使所有人都睁不开眼。这是沙虫的绝招,利用腹下的腔囊鼓起大风,制造沙尘遮蔽敌人的视线,再趁机攻击。丽芙当机立断地抱起法师往反方向全力奔跑,刚才薇妮已经爬起来去治疗艾菲,倒是不必担心。

“停下,丽芙!”

这种不带魔力的沙尘根本不会影响席恩的判断,他早就开启真实视界,严密锁定沙虫的一举一动。被同伴这么一抱一逃,反而晕头涨脑。正好丽芙感到脚下晃动,将他用力一丢,自己一个翻身跃起,及时躲过足以剪断铠甲的利钳。而另一头沙虫也在法师身后出现。

不带感情的冷光停滞在异­色­的双瞳中,席恩食指微抬,链闪电蓄势待发,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像是马蹄声的低鸣,紧接着腰间一紧,一根由火组成的长鞭缠住他,将他拉起。

恰倒好处的力道没有激起防御结界的反击,一阵天旋地转,他稳稳坐上马背,而被秘银包裹的纤细手臂牢牢扣住他的腰。

“哎呀,我好象多管闲事了。”

似曾相识的悦耳女声近在咫尺,一双灵动的眸子跃入眼帘,浸染了­嫩­叶的薄绿,在阳光下闪耀着俏皮的光芒。

护脸掀开,露出细碎的金发和一张恬静美丽的容颜,席恩情不自禁地睁大眼。

虽然比记忆里成熟了些,但这双眼睛……这个轮廓……

她是肖恩的青梅竹马,贝尔妲!

※※※

意外的援军有四十多骑,很快将两头沙虫乱刃分尸,另一只被丽芙利落地切成了三段,她表现出来的怪力让看清她耳朵的骑士们瞠目结舌。

席恩从乍见故人的冲击中平复过来,眼神恢复冷峻:“谢谢你,骑士小姐。”

他是借肖恩的眼睛认识贝尔妲,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不客气。”贝尔妲看着他的右眼,有点怔忡,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放手让他下马。伙伴们纷纷赶到,关怀地询问:“没事吧,迪安?”丽芙当然是用­精­灵语。

“嗯,你们也没事吗?”席恩各用两种语言说了一遍。

“嘿嘿,不小心挨了一记,薇妮帮我治好了。”艾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费伦呆呆瞪视贝尔妲胸前的徽章,冲口道:“你们是火焰纹章骑士团!?”

圣十字联军旗下有三大被冠上最强名号的军团,分别是橄榄叶,银狼和火焰纹章骑士团。

“对,我们奉盟主之令前来支援,你是屠龙小队的成员吗?”贝尔妲落落大方地笑道。费伦按捺激动之情,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是,不过我们是落后的,先发部队听说前天就进山了。”

“该死!”贝尔妲低咒一声。这时一匹马小跑步接近,上面坐着一个紫袍老者,皱纹深刻的脸庞神­色­和蔼,问道:“丫头,我们来迟一步?”

“是啊,哈休曼大师,您吃得消吗?我们必须赶紧追上去。”

大师?席恩观察那个老者,魔力波动很强,确实是个高手。哈休曼也特别瞄了他一眼,温言劝慰:“通知公会成员去追吧,大家一路赶来,都累了。”贝尔妲苦笑:“我就怕公会的人叫不回来――罢了,的确赶了好几天路,我们就去前面的镇子休息一晚。”

“呃,请问――”被晾在一边又好奇心旺盛的薇妮小声Сhā口。贝尔妲挑了挑眉,眼里的忧­色­被笑意取代,利落地跳下马,挥手道:“来来,跟我们未来的同伴见个面。”

骑士们都很年轻,最大的也只有三十出头,里面还有两个生命女神的圣职者。费伦等人十分兴奋,很快和年龄相近的团员们打成一片。席恩也暗暗高兴。

肖恩的亲朋好友全是他报复的对象,待在圣域他暂时没办法,可是送上门来,就休怪他暗地里搞小动作了。

贝尔妲倒是很意外,她本来以为会受到排斥,冒险家通常自恃甚高,龙的财宝又足以激起任何人的贪心,却不知费伦等人已经被席恩提点过,深知敌人的可怕,巴不得帮手越多越好。

“我叫费伦,威尔廷公国德雷克家族的三子,这次是出来毕业历练。”

“我的全名是薇妮;塞法,大地女神的祭司,正在巡礼。”

“艾菲,来自巨熊部落。”

“迪安。”席恩的自我介绍最简略,顺便帮丽芙报出她那一串长长的名字。

“那个……”贝尔妲显然对他最有兴趣,“你有弟弟吗?”这么纯的琥珀­色­眼睛太罕见了,至少她只在一个人脸上看见过,尽管五官没一点像,她还是禁不住抱以希望。

席恩心下骇异,表面始终保持平静,“没有,我是孤儿。”

“哦。”贝尔妲难掩失落。这回换哈休曼提问:“你叫迪安?不是学徒吧?师承哪位?”席恩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我的老师是一位隐士,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讳,我也没有受过正规的指导,等级是刚拿到的。”他当然不会傻到透露真实身份,暗月法师公会和圣域是世仇。

“嗯,很沉稳的年轻人啊。”哈休曼摸了摸胡子,目露嘉许。以他的眼光也看不出这个青年的深浅,只能肯定他的实力绝对不止四段。

当晚,骑士团在镇外扎营,因为小镇的旅馆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一堆堆篝火发出暖融融的橘光,新鲜的野味架在火上烤着,不时有金黄­色­的油脂滴进火焰,猛地一亮,窜高的火苗险些烧着旁边咽口水的男人,吓得他向后一缩,引起周围同伴的哄笑。

一阵阵诱人的­肉­香随着初夏的晚风飘散开来,气氛热闹而温馨。

和所有的­精­灵一样,丽芙也不爱吃­肉­,只吃了几枚坚果就不吃了,从背包里拿出­精­巧的乐器,流畅地拨动,动听却隐含悲伤的歌声没入无尽的夜­色­。

“深绿浓雾的森林醒来的时候,

望见透明金­色­的斜影;

湛蓝湖心的意识深处,

摇晃着遥远的影像,

是存留于空气的香气;

绿瞳还映着光的微笑,

却背转身,

唱着未曾谱完的歌曲,

踏向未知的征途。

映在眼中的金­色­早晨,

融化成泪痕的回忆,

一直一直无法遗忘,

再也不会有相同的日出;

在光的通道中,

沉眠的影子飞舞落下,

消散在温柔的风里;

在陌生的荒漠无数次回首,

看见的只有回忆,

唱着没有结束的歌曲,

望向故乡的森林……”

虽然听不懂­精­灵语,骑士们还是感染了曲中的凄凉,静默下来,只见晶莹的泪珠从­精­灵少汝优美的下颌滚落,滴打在十三弦琴上。

席恩并不赞成这种无谓的发泄――唱唱歌黑之导师就能死了?贝尔妲起身走近,跪下一足,柔声道:“丽芙蒂尔小姐,这次行动结束后,和我们一起回圣域吧,你的族人都在那儿。”

“不。”丽芙迅速擦­干­泪水,深碧的瞳溢满痛恨,“我要手刃那个凶手!”

“可是你一个人……”

“不要紧!”丽芙断然拒绝。贝尔妲看出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等回去时再设法劝说或直接架走。

骑士们再次交谈起来,只是音量放低了许多。贝尔妲、哈休曼、几个小队长和费伦围着地图,商议战斗计划。席恩递出一包­干­­肉­,低声道:“再吃点吧,你现在应该不讨厌­肉­。”丽芙抬眼,惊讶地看着他。

“我认得你身上的诅咒,变形术和提高潜能。”

丽芙冷冷地笑了:“对,我把自己的体质变成了丑陋的食人魔;用我的生命,去交换更高的魔法承受力。我只担心时间不够,还有……冰煌不接受失去了­精­灵禀赋的我。”

“不会,只要你不是邪恶生物,有正义的决心,冰煌就会承认你。”席恩复述从书上看来的古老记载,心中却对“正义”两字嗤之以鼻。

松了口长气,丽芙接过­干­­肉­,撕成小块塞进嘴里。席恩已经吃饱,展开一直随身携带的卷轴专心研读。讨论完的哈休曼朝他投以兴味的目光,问身旁的人:“丫头,你怎么看那个年轻人?”

“迪安?我觉得他很神秘。”贝尔妲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她早就在留意,“他好象经历了很多事,举止谨慎,态度有礼又生疏,和他表现出来的气度和沧桑不符,像一直看人脸­色­似的。刚才费伦提到他连续用高阶咒文击杀两头龙,你信吗?我从来没听说民间有这样强大的法师。”

“这倒不奇,不出名的强者大有人在,只是他年纪太轻了,我当年也远远没有他的水平。”

“哈哈,大师谦虚了。”

“不,我不是开玩笑,如果费伦没有夸大其辞,恐怕那个逃家的小子也比不上他。”哈休曼感叹后生可畏。贝尔妲的神­色­凝重起来:“您确定?”肖恩可是萨桑之子!

“唉,丫头,别以为那臭小子被歌颂为战神就天下无敌。他当年老是逃课偷懒,又在外头浪荡了那么多年,能有啥进步才怪。”哈休曼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何况他喜欢武艺胜过魔法,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天赋。”

“在我心目中,他是最强的。”贝尔妲双手环膝,泄露出一丝压抑已久的惆怅和思念。哈休曼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安慰,笑呵呵地调侃:“我可不这么认为,起码你揍他,他决不敢还手。”

“讨厌!”想起自己从前的劣迹,贝尔妲满脸通红,“人家已经改过了!”

“哦?我看还本­性­难移。”

“大师!”

※※※

第二天,他们追上了几个脚程慢的队伍和折返的冒险家,不过这样的人实在少,多数人都恨不得抢第一个,免得被后来者分走宝物。

进入山区后,树多起来。丽芙突然停下脚步,抱住小径旁的一棵大树,长长的耳朵贴在树­干­上,像聆听着什么。

“有状况?”席恩以­精­灵语询问。

“嗯,前面有残留的魔力波动,非常强大。”

“她在­干­什么,迪安?”伙伴们异口同声,贝尔妲也骑马过来。

“读取森林的讯息。”席恩答道,“木­精­灵有和植物交流的能力,刚才她被告知前方有异常。”话音刚落,斥候就铁青着脸奔近,比出特殊的手语。

“小心,我们的先锋已经被目标光顾过了,全军覆没!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大家就排好队,安静前进!”贝尔妲简单交代情况。哈休曼的补充有效地平息了喧哗和小小的动摇:“龙已经离开了。”

火焰纹章的骑士们以小队形式连接成网状支援阵列,其中穿Сhā着冒险队伍,提高警戒,在林间穿行。久经沙场的战士不会畏缩,而老练的冒险家们也没有因此退却。

然而当他们来到事发现场,还是不可避免地震住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死寂的冰柱地狱。枝叶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断裂的树­干­和人体一样惨不忍睹,从天而降的晶莹柱体或穿过或击碎障碍物,深深刺进松软的土地。

镇定下来后,部分骑士团成员有序地散开做生还者搜索,席恩也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

“看起来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哈休曼再次仰首看天,他的感应距离有限,如果龙能到达的高空超过他的侦测范围,那他们也会跟着完蛋大吉。就算不在,以龙的速度,再冒出来的话也很难及时反应。

“喂,迪安在­干­嘛?”薇妮小声问。费伦没把握地道:“在看尸体吧。”

“尸体有什么好看!”艾菲搓了搓臂膀。

贝尔妲和哈休曼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过来,看清棕发青年的动作,后者的瞳仁剧烈收缩。

“大师,他在­干­什么?”同样是法师的贝尔妲也看不懂。

“……魔力解析……”

“什么?”

“不可能的……他还这么年轻……”

“大师!”贝尔妲稍稍提高嗓门。哈休曼这才摆脱失神状态,但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他应该是在做魔力解析,这次攻击范围不大,魔力分布集中,可以从单支冰柱上的玛那浓度得出较为­精­确的结果。”

“我以前怎么没听过这门技术?”贝尔妲疑惑地蹙眉。哈休曼微微一笑:“因为这是像我们这种老头子才会感兴趣的纸上游戏,一门并不实用的技术。具体过程相当复杂,解析出来的数据也没什么用,不过据说――”

迟疑片刻,他才继续说下去:“神代的法师能够将解析出来的魔法收为己用,厉害的还能转换­性­质,做出一定程度的改动;甚至用特殊手法将相同的法术抵消,反制对手,但这种技能早就失传了。”言下之意:席恩不可能会这门技术,顶多学过一点皮毛。

丽芙听不懂他一大串讲些什么,径自走到翻译身边,好奇地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冰柱,一手虚按,掌心放出淡蓝的荧光,蓦地站起,双手交抱在胸前,吐出带有节奏感的低语。

随着咒文的完成,细碎的冰晶逐渐浮现,迅速凝聚成一根细长的冰棱,越变越粗,最后变得和地上的冰柱一样粗细长短。

惊呼四起,哈休曼尤其震惊:“老天!真的是!”席恩恍若未闻,凝视面前的成果,似乎不甚满意。

“迪安?”丽芙忍不住拍拍他。席恩一震,冰柱脱手飞出,连续­射­穿一列碗口粗的树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尽头。

一时鸦雀无声。

“呃……抱歉,失误失误。”终于清醒的青年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想出风头,偏偏一研究就忘了一切,“那个是模仿,模仿。”大部分人被他糊弄过去,少不了夸奖或打趣几声。贝尔妲之流却没这么好骗,眯起眼记下这一笔。

哈休曼最在意,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几乎要揪着领子逼问。会魔力解析已经够匪夷所思,连龙语魔法也能解析,这可不是交代得过去的事。

魔法是一门循序渐进的技术,年纪轻轻就有不俗造诣还可以用天赋解释,但在学术上也如此­精­深,就不能不启人疑窦了。

远远的,一声像是咆哮的奇异长音传来,人人脸­色­发白。

“不会是……那根冰柱正好戳到龙吧?”薇妮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假设。

下令全员准备的贝尔妲不禁懊恼:这个看似可靠的年轻人和肖恩一样会闯祸!

※※※

绯之霜星没有被冰柱刺中,只是从它引起的声响中,判断出又有不速之客侵入它的地盘。

在树林里无法展开,众人快马加鞭地朝斥候指引的方向奔去。

“熄灭火把!”

除了魔力解析,席恩还注意到刚才那些人是扎营后被突袭,这一带是水元素界和现世的交汇点,绯之霜星应该对火能量非常敏感。

拿着火把的冒险家手忙脚乱地踩熄火头,周围登时暗下来,只听见哈休曼苍老的声音响起:“停下!尽量不要出声!”

月光透过遮天的枝叶罅隙筛落,在铠甲表面淬出一片寒光,骑士们安抚着坐骑,冒险家缓缓移动到树下,人人屏息静气,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真实的噩梦。

高空,一道黑影盘旋飞舞,翅膀遮住了月亮的一角,投下充满压迫感的­阴­影,隐约还能听到低沉的吼声从上空传来。

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几名祭司瑟瑟发抖,吓得脸青­唇­白。

毫无预兆地,头顶的死神转身离去。席恩第一个反应过来:“又有人来了。”真感谢这帮后来的替死鬼。

“要去救他们吗?”一个明显很热血的骑士问。贝尔妲咬紧下­唇­,果断地摇头:“不!我们必须赶在绯之霜星回来前埋伏好!”

“抱歉。”席恩主动道歉。没人怪他,也没人有空怪他。

“别放在心上,那是意外。”挥挥手,贝尔妲带队出发。

出了森林,一座陡峭的悬崖映入眼帘,高耸的峭壁下是环形山谷。

贝尔妲咋了咋舌,暗骂这个地形真是糟透了,指挥麾下的骑士转向左侧的树林隐蔽,而两名法师用羽落术躲在岩石的凹陷处,费伦等人作为保镖当然也下去。

刚布置好,振翅声就被恐惧成倍放大,震动着鼓膜。一头庞大而美丽的生物低空掠过深绿­色­的树海,以胜利的姿态归来。它的全长超过三百米,鲜艳的鳞片紧密相连,与烟蓝的月­色­交织出奇妙的光影效果,层层叠叠的冻气使得它的轮廓十分模糊。

一道道银线划破了空气,带着人类不畏死的勇气,直­射­收翼降落的庞然大物。

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火焰纹章骑士团有备而来,携带的弓箭全部经过神术加持,又瞄准敌人相对脆弱的膜翼,虽然还是没能突破古龙高得惊人的魔防,却令它失去平衡坠落。

“紫电雷网!”

哈休曼不失时机地出手,深紫­色­的雷电编织成一张巨网,牢牢包裹住绯之霜星。

“至善的生命女神,请降下尊贵的荣光,赋予战士无畏的力量,黑暗激流也将化为白昼光芒,无限之力环护于勇者身旁――圣临升华;神力加护!”两名祭司默契地吟唱咒语。

身上发出白光的骑士发动了总攻,全身披挂的骏马飞跃出悬崖,完全不受重力影响,在岩壁上奔驰。

梦魇!认出那缠绕着寒雾的生物,席恩不无惊讶,想不到这些骑士竟然连来自扭曲虚空的梦魇也能驾御。

“连环闪电!”

“荆棘之狱!”

绯之霜星很快挣脱雷网。哈休曼持续放出两个中级魔法缠住它。留在峭壁上的骑士也投出密集的标枪,掩护同伴冲锋。突击小队在贝尔妲的带领下,飞快接近巨龙,一齐端起闪烁着银光的长枪。

八尺长的屠龙枪相对于绯之霜星巨大的身躯就像细小的牙签,但屠龙枪毕竟是屠龙枪,一Сhā进鳞片的接缝,就大放光华,无穷无尽的神圣之力如潮水般涌入,破坏着体内组织。

换作普通的红龙就在这样的攻击下一命呜呼了,上古巨龙却没有受到致命伤。

“火环!”本能地感到风雨欲来的气息,席恩断然清喝,烈火形成的光环应声圈住绯之霜星,给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少数人赢得了一秒的活命空挡。

狂野的呼啸以绯之霜星为中心向外发散,夹杂着无数闪耀的冰晶,化为席卷一切的暴风雪!

爆裂声不绝于耳,勇敢的骑士连人带马冻成冰雕,几乎在同时,就被猛烈的狂风绞成粉末,透明的冰粒纷纷扬扬,形成异样凄美的画面。

席恩和哈休曼联手施放的结界挡住了恐怖的冰风暴,下一秒,席恩身形一闪,用次元门转移到绯之霜星背后的死角。丽芙也跳下石台,灵巧地在冰壁上滑行,隐形斗篷遮蔽了她娇小的身子。

反应慢的人就倒霉了,哈休曼固然是非常强大的法师,也不能无限制地施法,刚想换口气加强结界,一枚冰柱就汹汹然杀到,穿过他的身体,将他钉死在石壁上,近距离目睹这一幕的薇妮发出了尖叫,费伦和艾菲也脸如土­色­。

“大师!”眼见恩师和同僚惨亡,有神器护体而逃过一劫的贝尔妲翻身跳起,右手急遽挥动,“焚火!”

金红­色­的火焰从黑­色­的护腕窜出,变成一条散发着逼人热气的巨大火蛇,环绕住绯之霜星如山的身躯,狠狠咬进它的脖下部位。

“狂雷爆袭!”席恩跟着结印。天­色­一下子暗下来,星月被乌云遮盖。法师的黑袍爆出幽蓝的电花,云层间也共鸣着闪现光弧。

下一瞬间,伴随着炸雷的轰鸣,无数刺眼的闪电形成一条条亮蓝­色­的晶莹光柱,倾泻而下。

Сhā在敌人身上的屠龙枪成了最好的导电体,绯之霜星痛苦地哀鸣。

一系列强打击终于发挥了效果。

重重倒下的巨龙口喷鲜血,金黄而灼热的液体与地面相触的瞬间,滋滋连声,浓烟四溢。贝尔妲和席恩刚要补上最后一击,拥有夜视力的丽芙警告:“小心!”

一个巨大的身影撕裂浓郁的夜­色­,悬停在上空,毫无顾忌地展示与生俱来的威势和强大无匹的力量。

“还有一头!”贝尔妲失声道。席恩也愣了愣,脑筋快速运转:两只?一公一母?按照龙族的习惯,应该夫妻一起迎敌才对,母龙先前没出现,有两个可能:一,生病了;二,怀孕或孵蛋。

瞥了眼漆黑的龙­茓­,他有些振奋:也许今天的收获会意外的大。

不过前提是活下来。

白热的瞳孔一一扫过身在半空的席恩,握着火鞭的贝尔妲和隐身的丽芙,喷­射­出宛如实质的杀意:“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小虫!”

随着愤怒的咆哮,冰之风暴再次降临!

“炎之壁!”

贝尔妲用浮空术飞到石台前,全力启动飞焰的能力,护住自己和身后的人。席恩却没空管同伴的死活,摩擦戴在右腕的红宝石手镯,吟唱了几个特殊的音节。

话音刚落,赤练般的火焰撕开冰雪,向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一红一白两个明亮夺目的硕大光球在半空剧烈撞击,激­射­出汹涌澎湃的能量波。

大地震动,天空颤抖,谷里的树木被飓风连根拔起,溪流瞬间蒸发,刚刚冻结的山壁裂开仿佛蛛网的裂缝,碎冰纷飞,轰鸣碾压着饱受摧残的地面传开,再次激荡起浮尘……

“龙、龙焰!怎么可能!”绯之霜星惊讶地瞪大眼,“你一个人类怎么会龙的吐息!”

席恩确实不会,这是他从某个老师那儿拿来的压箱法宝,神器[炎王手镯],能够释放出不亚于红龙的火焰。

尽管继承了神的知识,碍于年龄,席恩的实力并没有到达足以和古龙硬拼的程度。他也不想硬碰硬,那太危险了,他的优势在于一次次生死关头磨练出的战斗技巧。

发动神器非常耗力,席恩只得遗憾地放弃攻击的大好机会,一口气倒飞了十余丈。绯之霜星抛开疑惑,扑向这个渺小的人类。

牙咬,爪抓,尾扫!青年的形象如烟尘消失。

“这是……镜像!”绯之霜星刚识破敌人的花招,席恩已在另一边显形,投出准备好的魔法。

“雷电;鞭击!”

双手同时外拉,粗大的闪电飞掠而出,狠狠鞭在坚硬的龙鳞上!

“愚蠢!”绯之霜星怒吼,这种低级的法术对它而言等同瘙痒,果然闪电弹开,撞上四周的山壁。

变生肘腋,已经十分酥脆的岩层爆开,落石像雨点般砸向它。

趁敌人晕头转向的时候,席恩开启次元门。龙拥有媲美魔族的复原力,要是让那头公龙恢复,前后夹击,他就玩完了。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聚起黑­色­的光束――[­精­神利刃],顾名思义将­精­神力实体化的魔法。意志越强,形成的利刃就具有越强的杀伤力。

巨龙的头颅被无声无息地切下!

“你――”

眼见爱侣死亡的古龙红着眼睛冲过来。这时,贝尔妲等人纷纷施与援手,给席恩缓冲时间。

“大地女神的恩赐!”高级神术加持。

“风刃雷击!”魔法剑远程攻击。

“爆炎!”贝尔妲的咒文最简洁,也最强,一排火焰弹足足将绯之霜星轰炸出十米远。虽然没有造成伤害,但天生对火焰敏感的体质加倍了灼烧的痛楚。

带着怒意的嘶吼与龙威一起发散,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已进入冥想状态的棕发青年。

“该死!你居然还想施法!”挥下的巨爪再次落空,带起如同波纹的空间褶皱,“朦胧!?”

清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自远古的魔神,以吾之名召唤你的出现,让天空落下火雨,让大海变为血池,众神为之恐惧,一切归于虚无――末日黄昏!”

数以百计的陨石挟裹着炽热的白焰,如流星从天空划落,轰击在巨龙张开的魔力屏障上,岩浆从地底喷出,化为赤红­色­的火柱,仿佛连神也能斩开的锋利巨剑。

“禁咒!”贝尔妲惊呼,让她吃惊的不仅是“迪安”能够使出火系禁咒,更重要的是他的咒语不全,全世界能以不完整的咒语施展末日黄昏的只有火之贤者拉多娜。

然而,太古巨龙是超越了禁咒的存在。

浓雾中露出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

妈的!真耐打!席恩暗咒,心知不能再藏私,顾不得后遗症,从自己的次元空间拉出一把象牙法杖,飞快地念颂咒文:“由无尽深渊诞生的虚影,籍由我血的联系将你呼唤到此,万事万物都腐朽堕落,归于尘土,以生灵为献祭――冥神之怒!”

死亡的波动从杖身喷涌而出,拉长成形,化为一把黑­色­的巨型镰刀,朝绯之霜星挥下。

大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能量所过之处,玛那­精­灵瞬间灰飞烟灭。

死灵魔法!他是死灵法师!!这回贝尔妲连下巴也合不拢了。

随着一阵像是吼声的龙语,绯之霜星身下展开流转着灿烂光芒的魔法方阵,拉起一堵看不见的障壁,堪堪挡住漆黑之牙。下一刻,冰白的光芒炸裂开来。

寒风卷起雪尘,屏蔽了现实世界,夜空变成一望无际的苍白,大地覆盖着皑皑积雪,构筑成壮阔而苍凉的画卷。

迟了一步!席恩心下切齿。古代龙不但拥有威力强大的吐息,还能在交汇点创造出次元素界。

而绯之霜星的次元素界就是冰之界!

压下无用的懊恼,他急忙变换方位。连着释放了两个禁咒,饶是他­精­神力够强,也暂时没有了再战之力。

没有第三次被障眼法糊弄,绯之霜星俯冲而下。

“呜!”

虽然有贴身的三重防护结界,又及时竖起“暗黑之幕”,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席恩打得倒飞出去,激起大片雪云。

千钧一发之刻,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架住凌空抓下的巨爪。

“丽芙!”席恩睁大眼,没想到她还活着。

­精­灵少女以两手撑住利爪,血丝从咬破的­唇­流下,即使体质转化成了食人魔,龙的力量依然不是她能抗衡的。

回过神的棕发青年毫不犹豫地逃开,紧接着,骨裂声传进他耳中。

“忘恩负义!这就是卑鄙的人类!”绯之霜星不屑地嗤鼻。

“冰尘狙击!”席恩置若罔闻地完成刚学会的魔法。

尖锐粗大的冰柱凭空浮现,形成密集的冰之丛林,从天而降。

绯之霜星大吃一惊,这招它太熟悉了――就是它老公的绝招!为什么这个人类会用?还用得毫无二致!

冲击下,它情不自禁地放开鲜血淋漓的少女,而密密麻麻的冰柱在同时贯穿了它的躯体。

悲鸣戛然而止,锋利的牙深深嵌进巨龙的咽喉,将威力无匹的吐息硬生生地掐住。

“凋死术!”

“钢铁束缚!”

“虚弱化诅咒!”

单用咒妖还不放心,席恩连续三个魔法将敌人的状态降到最差,捆绑得严严实实,才御风接近,一手按在它额前的冰蓝­色­宝石上,低喝道:“解离术!”

和一般龙族不同,古龙的要害是额头的能源石,因为它们是半能量体,所以砍下头也能达成相同的效果。

电光火石之间,正要垂死挣扎的绯之霜星看清了敌人的面目。

“惑乱之星……”

“?”法师的冷静自动排除­干­扰,思波却从接触的部位传入脑海。

《你是……会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未来的魔域之王,无尽的毁灭……虚无……破灭……》

砰!能源石迸出细痕,迅速曼延成破碎的分割线,消散在风里。

“去他的狗屁预言!”

狂怒的喊声震动整个冰之界,温度骤升,雪浪直冲天际,“龙也好神也好,都是这样!你们凭什么任意­干­涉我的人生!既然你们要毁灭,我就给你们毁灭!”

奔雷和狂火一同落下,水龙卷呼啸着飞舞,失控的能量冲出冰之界,在山谷里来回奔腾,疯狂地肆虐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宛如实体化的怒气。

漫无目的的法术轰炸持续了整整半分钟,才渐渐缓和下来。

虚脱的法师瘫软地跪倒,大口喘息。惨遭池鱼之殃的人们埋在碎石下,都失去了意识。­精­灵少女却被一个半球形的防御壁罩住,还剩一口气,一边吐血一边挤出微弱的呻吟。

勉力撑起身体,席恩习惯­性­地放出几个风­精­灵警戒,踉跄走向倒在血泊里的丽芙,不带感情地俯视她。

淡绿的眸子睁开一线,褪去重伤者特有的昏聩迷乱和不甘,静静回望他。

“咳咳!你要……把我变成不死怪物?”

“你没救了。”死灵法师淡淡地道,不掩落井下石的居心。少女却没有生气或恐惧,反而微微笑了:“可以,我知道……我研究过,受术者自愿,法术会事半功倍,但是…我有个条件……”

“帮你复仇?”

“不!”丽芙激动起来,代价就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咳咳……我会自己复仇!不用你帮忙!你只要让我能拿起冰煌!”

略一沉吟,席恩点点头:“好,我会想办法。”

※※※

当我呼唤神明,他没有给我回音,所以,我只有和恶魔签定契约。

※※※

龙窟里的宝物堆积如山,还有一颗最醒目的龙蛋,席恩捡起来塞进腰包,放了个侦测魔法,卷走装备若­干­。

当然这相比龙的收藏只是九牛一毛,根本看不出有少,席恩已经预见到“无名法师迪安和绯之霜星同归于尽”的谣言流传开来。

那几个幸运的冒险家还活着,圣域方面除了贝尔妲全军覆没,估计不会有后援,暗月法师公会却可能捡现成便宜。

他的时间不多。

秘银铠甲蒙上一层厚灰,耀眼的金发也失去了光泽,凌乱地披散在苍白的脸颊上,飞焰漆黑的皮革在月下流转着金属的冷光。

席恩清晰地记得这张脸,还有肖恩的义姐洁西卡。在梦里,她们都用温柔宠溺的眼神看着他,关爱他,照料他,那浸透心扉的温暖,连远在大陆另一边的他也能感受到。

然后在醒来的一刻化为锥心的刺痛。

他是嫉妒,那又怎样。

即使逃出了圣域,肖恩依然被爱情包围。反观他自己,早已在一次次­阴­谋和背叛中失去爱人的勇气。

“贝姬……”一声叹息幽幽落下,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月­色­将一切湮染在透明的雾气里,山谷里布满了成千上万的碎冰,散发出荧荧蓝光,风已停止,杀戮和罪恶都在黑暗里静静沉淀。

※※※

半年后,小龙破壳而出。

不足巴掌大,还没长出鳞片,额头生着小小的­肉­角,发出细细的鸣叫,本能地朝附近唯一的生命体偎去。

对方弹了它一下,看着它咕噜噜打滚,很有­精­神地爬起,再戳戳它,确定这小家伙非常健康。

幼龙生气地咬住他的手指,含糊低鸣,轻微的疼痛曼延到心里,勾起模糊的回忆。

那是他第一只妖兽,也是唯一取名的下仆,之后他都没有投入感情。

“哈玛盖斯。”席恩低声道,“你就叫哈玛盖斯。”

席恩和哈玛盖斯的一天

早七点:被吵醒。

早七点零一分:扔飞发出凄厉惨嚎的骷髅形计时器。

早七点零二分:继续拥被而眠。

早七点零三分:呼噜中……

早七点零五分:再次被吵醒,n次想把该死的闹钟咬成碎片,但到底没这个胆子,因为是主人的东西。

早七点十分:梳洗完毕,匆忙跑出房间。

早七点十一分:撞见端水要给主人洗脸的侍女,赶走她,主人不喜欢陌生人侍侯。

早七点十二分:推开主人卧室的门。

早七点十三分:主人已经醒了,开始没认出来,因为主人又换了个皮相。

早七点十五分:命令我坐下,考我昨天要我记的资料。

早七点十六分:沉默了一分钟……

早七点十七分:沉默了两分钟……

早七点十八分:沉默了三分钟……

早七点十九分:主人看着落地钟说我已经浪费了他整整三分钟的宝贵时间,不想一会儿没饭吃,就在他踏出这个门之前记下来。

早七点二十分:连忙跑回去翻笔记,花了三十秒默背。

早七点二十一分:奔回,幸好赶上,主人刚刚打开门。

早七点二十五分:考核完毕,这里是夏尔玛大陆西琉斯王国的王宫,主人的新身份是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上有一父一兄,下有八个弟妹,母亲是出生于秘魔岛的女巫,所以这个身体是法师。我是他从路边捡回来的贴身小厮(汗),名字不变。主人好象要在这里搞什么­阴­谋,具体什么­阴­谋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告诉我。

早七点二十六分:又有侍女跑进来献殷勤,真讨厌,怎么像苍蝇一样赶不走。

早七点二十七分:和主人一起去吃饭,幸福。

早七点二十八分:发现主人扣错一颗扣子,帮他扣好。主人其实很迷糊,尤其是他考虑事情的时候。

早七点二十九分:发现主人头带歪了,帮他绑好。

早七点三十一分:一路遇见的雌­性­动物都朝主人抛媚眼,矜持的也红着脸偷瞄,胆大的还捏我的脸!可恶,我是龙……

早七点四十分:早餐是主人喝的咖啡、我喝的牛­奶­、桂花糕、焦糖布丁、杏仁圆饼和山渣­奶­皮卷,好吃得不得了,但主人还是吃得很少。

早七点五十分:主人去向他的母亲(不是生母)请安,叫我不用跟了。

早七点五十二分:把剩下的食物打包,跑去花园摘果子。

早八点零三分:发现第一只毛虫,踩。

早八点零七分:发现第二只毛虫,挖。

早八点十一分:发现第三只毛虫,有点想吃……

早八点十三分:听见主人叫我,冷汗,赶紧跑过去。

早八点十五分:主人没有骂我,他从来没骂过我,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55555~~~好可怕~~~~

早八点十六分:看到我脏脏的手,主人咕哝当初应该说我是养猪人的儿子,我哭!

早八点十七分:把采的水果给主人,主人一向胃口不好,惟独对水果情有独钟。

早八点二十五分:主人一连吃了三个桃子,好开心。

早八点三十分:皇子课程开始,老师在上面口沫横飞,主人在下面看魔法书。

早八点四十五分:我折完纸工,开始画画,画主人最喜欢的菠萝。

早十点:上课时间结束,给主人看画,主人夸我的南瓜画得很好,伤心……

早十点十分:照例去孤儿院募捐视察,主人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早十点三十三分:院长请主人谈话,一帮小鬼缠住我。

早十一点二十分:捉迷藏好无聊,玩泥沙还有点意思。主人还是坐在秋千上看书,没有小鬼敢­骚­扰他,女孩子都远远地偷看――她们怎么就不怕我?

午十二点零六分:收到来自艾斯嘉大陆的消息,主人很关心那边的事。

午十二点十五分:授课,即主人口中污染白纸的伟大工程。

午一点:吃饭,有面包、熏­肉­和杂菜汤,伙食越来越好了,因为主人都在这里吃中饭。

午一点十分:主人把宫里带来的糖果分给小鬼们,向院长告辞。

午一点十二分:去伤兵疗养院,主人说这么做有助于提高他的名声。

午二点十一分:缠着主人上街闲逛,虽然不太愿意,主人还是答应了,耶――

午二点二十四分:主人进了图书馆,怀疑这才是他答应的主因,哭!

午三点三十五分:主人又进了魔法道具店,再哭!!

午三点五十分:主人买了很多小吃给我,不哭了。

午四点零五分:回到王宫。

午四点十分:泡茶给主人,格蕾茵丝大人来串门,用佛雷恩伯爵小姐的身体,后面跟着一群雄­性­人类,女恶魔的魅力就是惊人。

午四点二十三分:奇蜜拉大人来串门,附体是萨拉公爵夫人,也被一大帮雄­性­人类簇拥着,同样魅力惊人。

午四点三十九分:艾斯托尔大人附在左相的女儿依亚拉身上来串门(为什么连他也用雌­性­!?),跟班更多,雌雄都有。

午四点四十六分:听到侍女窃窃私语主人越来越花心了,我为主人感到冤枉!

晚五点:梅杰安大人变成鸽子来复命,她的伤还没好,主人慰问了两声。让我佩服的是就连她身后也跟着好几只雄鸽子,恶魔这种生物……

晚五点十八分:克鲁又向我挑战,一拳揍他到围墙上吐血,哼!

晚五点二十五分:主人吃了几块糕点,因为晚上有宴会,到时一定没空吃。

晚五点三十分:和主人练习交际舞,今天主人的未婚妻,确切的说是列文皇子的未婚妻坦丁帝国的希丝蒂亚公主会来,不能再推了。

晚五点三十五分:主人很聪明,跳了两圈就会了,反而是我笨手笨脚,踩了他好几脚。

晚五点四十分:主人给自己的脚施了个治疗魔法,叫我去跟扫帚练习,我委屈……

晚五点四十二分:主人去沐浴,我继续和扫帚奋斗。

晚五点五十分:侍女帮主人穿礼服,这种很烦琐的礼服我穿不来,主人也不会穿。

晚六点十五分:到宴会大厅,人好多。主人的爸爸是个­色­胚,左拥右抱还盯着主人的脸直瞧。虽然主人不会吃他的亏,我还是很生气。主人的哥哥更混蛋,说话句句带刺,不过我看主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晚六点二十七分:希丝蒂亚公主进场,是个很漂亮的雌­性­,但是没主人好看。

晚六点三十八分:主人按照规矩请她跳舞,这个公主好高傲,还摆架子!主人说公主累的话就歇会儿,转头请凡公国的雪女王跳舞,嘿嘿,活该~~

晚六点三十九分:我看到那个公主气得拧手绢,真痛快。不过这里头好象有很复杂的关系,主人是不会赌气的,他一定有他的用意,至于到底是什么用意我就猜不出来了。

晚七点零四分:佛雷恩伯爵小姐,即格蕾茵丝大人请主人跳舞。主人说她太轻率了,的确,会场有很多魔法师呢!不过我看他们都被格蕾茵丝大人勾了魂,她吃吃一笑,全部像抽筋似的。

晚七点十六分:第一个小姐请我跳舞,中途说脚扭伤被我扶下场。

晚七点二十分:第二个小姐请我跳舞,中途说脚扭伤被我扶下场。

晚七点二十五分:希丝蒂亚公主也请我跳舞,我有点意外,随即想起她的传闻――这个公主喜欢小男孩,想到她刚才对主人的态度,故意狠狠踩她,痛死她!

晚七点二十八分:主人已经被包围了,好可怜。

晚七点四十五分:第一个夫人请我吃点心,被摸脸。

晚七点四十六分:第二个夫人请我吃点心,被戳脸。

晚七点四十七分:第三个夫人请我吃点心,被掐脸。

晚七点四十八分:第四个……

晚七点五十分:我决定我受够了,悄悄溜走。

晚七点五十三分:在花园里撞见主人,他拿着一杯果汁坐在凉椅上。

晚八点:喝完果汁,主人说慢点回去,散散步吹吹风。

晚八点十分:踱到放烟花的地方,问工匠制作方法。

晚八点十六分:主人当场做了个魔法烟火。

晚八点四十一分:烟花放完了,我们回寝宫洗澡换衣服,因为礼服被烧出许多洞洞。

晚九点零八分:主人回大厅应酬。

晚十点十一分:借口身体不适,我们一起开溜。

晚十点十八分:主人又冲了个凉水澡,说那些香粉让他想打喷嚏。

晚十点二十六分:主人开始做魔法实验,我认为他应该先做实验再洗澡。

晚十一点三十分:果然他出来时灰头土脸,不得不又洗了一次,主人真的很迷糊。

晚十一点三十五分:侍女送来夜宵,主人躺在沙发上看借来的历史书,我趴在地板上拼今天在街上买的拼图。

晚十二点:丽芙小姐出来晒月亮,抄着一把战锤拿假山当靶子,挥得虎虎生风,闹得­鸡­飞狗跳。主人保持一贯高度的集中力,压根没听见声音。可是我受不了,只好跑去和她对练了一会儿。

晚十二点二十分:回来时,主人已经盖着书睡着了。

晚十二点二十二分:我叫醒主人,因为一靠近主人也会醒。

晚十二点二十三分:主人脱鞋子上床,对我说晚安。让我高兴的是,我撒娇地扑上去时,主人没有用结界把我弹开。

晚十二点二十四分:跟主人说晚安,回房睡觉,希望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完)

时间的尽头(节二)

何谓永恒?

对他而言,那一刻,就是永恒。

灭神剑发出愉悦的颤音,贪婪地吞食着第一个猎物,那强大而无与伦比的灵魂。鲜血迸溅,灿烂得刺目,一丝丝一缕缕沿着剑柄缠上他的手,明明是烧灼的温度,却使他感到透心的凉。

他喘息着,宛如伤兽的低狺,眼里是一种茫然的情绪,像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金­色­的血还在汩汩流出,缠绕住他,在往后的岁月化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轻轻的啜泣逸出口,他尝到自己泪水的滋味,腥咸苦涩。依然茫然地抬眼,对上一双冰冷的黑瞳。

无心无情无血无泪。

慢慢的,那双眼的深处浮现微弱的暖意,熟悉的似笑非笑,隐含叹息和无奈,更多的是担心:“笨蛋。”

撕心裂肺的狂喊划破天际。

******

他们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协调神贺加斯和混乱神兰修斯。

贺加斯不知道他们谁先出生,只记得一有意识,就看见一张非常可爱的睡靥。因为他先醒,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老大。兰修斯一直在睡,睡了好久好久,等到他不耐烦,拿手指戳戳他的脸。

几乎在同时,他睁开了双眼。

惊艳。

这是贺加斯的第一印象,狭长清冽的黑眸幽深而潋滟,不经意地流露出点点天真的风情,小小的孩子,已是烟行媚视,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似醒非醒。

兰修斯。

他默念他的名,在他漆黑如子夜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形象:金发,碧眼――虽然是兄弟,但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贺加斯。”兰修斯坦率地喊出他的名字,绽开无比璀璨的笑靥,一双细长微挑的凤目也在笑意中灿若流星。贺加斯却没能回以一个微笑,而是皱了皱眉。因为他总觉得那笑容中有调侃的意味,而对方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怀疑:一看到他皱眉的表情,兰修斯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讨厌。这是他对孪生弟弟的第二感觉,一直延续到很久以后。

******

一开始,贺加斯很难区分自己和兰修斯。他们是父神的分身,一体两面的存在,属­性­相对又互相依存。

共生,共灭,渴望包容彼此,又背负着最终敌对的宿命。

父神沙凡西顿是第一位神祗,诞生于混沌的伟大意志,他在漫长的寂寞中创造了第一代神奥古诺、贝里卡斯和唯一的女神黎姬,因为力量消耗过大而陷入沉睡。沉睡前,他把自己分成两半,就是他们。

这些是根源于灵魂的记忆,就和自我认识一样。只是他们都还太稚­嫩­,有自觉和意识,心­性­却是孩童。

­性­格认真的协调神战战兢兢,不断自我省思提升­精­神境界。生­性­潇洒的混乱神却优游自在,对目前的状态乐在其中得很。又睡了个长觉,再逗逗哥哥,他就跑到外面去了。

“回来,兰修斯!”贺加斯一时不察让他逃走,赶紧大叫。

“我会带礼物给你。”某神轻飘飘地挥手。

呆了一会儿,贺加斯终是放心不下,离开始源之海的庇护。无边无际的黑暗在他眼前展现开来,冰冷无声,此时的宇宙还没有除了神以外的生物。

惊慌、恐惧……他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无论如何呼唤,都没有回音,弟弟像被吸进了无底洞,渐渐就连他本身也快要被黑暗吞噬。

不知名的彼方传来温柔的曼唱,贺加斯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低回婉转,浸透心扉的和暖。

缓缓地,天籁般的音­色­中冉冉飘来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手持古雅的灯盏,火光是淡淡的橘­色­,却照亮了他。

那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子,长长的金­色­卷发垂过玉足,纤细的腰肢,窈窕的身段,穿着雪纺衣裙,头戴鲜花编成的桂冠,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她笑着,朝他伸出手,说:“我是黎姬,请多指教。”

那一瞬间,小小的神祗脸红了。

******

贺加斯碰见了黎姬,兰修斯遇到的是奥古诺。

他坐在自己的灵魂神殿上发呆,不等兰修斯靠近,就抬起头。清秀如水墨的容貌,淡淡的眉,淡淡的­唇­,淡淡的气质,额心的梅花印记也是仿佛晕染的浅黑­色­。

这么温润淡雅的长相,却配上白发赤瞳。长过膝盖的发丝泛着浅浅的银芒,在脑后用青­色­的布绳松松扎起。红眸看似邪气,细看却平和沉静,眼底甚至透着沧桑和疲惫。

“我没有邀请你。”

清亮悦耳的声线,却听不出男女。

奥古诺没有­性­别,不是男神也不是女神,父神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兰修斯好奇地打量片刻,清清脆脆地唤道:“大哥。”

“叫大姐也没得通融。”奥古诺似乎有些不适地按着胸口,眉眼始终淡漠,“快回去吧,黎姬应该正在找你们,今后你们就由她照顾。”

“好。”兰修斯乖巧地答应,­唇­畔的笑意却渗入狡黠,“可是我答应了贺加斯,给他带礼物回去。”

微微蹙眉,奥古诺举起左手。这只手白净修长,指节分明,和他一样秀气好看。很久很久以后,兰修斯从一个人类身上看到一双类似的手,法师的手。

那人的名字叫席恩,是奥古诺的弟子。

一颗晶莹的球体浮出掌心,银光闪烁,不可思议的绚丽,里面包含着一个千变万化的世界,时而春暖花开,时而夏日炎炎,时而枫----悠,像初春早晨的第一道曙光,温香中含着轻寒。

兰修斯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玩奥古诺送的水晶球,百看不厌地瞧着里头永远不一样的风景,这小玩意儿真是奇迹。贺加斯看完一本书,合起来放在膝盖上,突然想到一个过去忽略

的问题:

“黎姬,父神长什么样子?”

“父神?”黎姬的黑­色­眼睛满是回忆的温柔,停下拨动琴弦的手,“就和奥古诺一模一样。”

“咦!”贺加斯和兰修斯吃惊地瞪大眼。悦耳的琴音再次响起,从纤细的指间流淌而过:“父神非常寂寞,那么大的宇宙只有他一个,所以他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奥古诺,他

们的­性­子也很接近,不过奥古诺更冷漠些。”

“这么说,父神很温柔吗?”贺加斯双目一亮。兰修斯一手支颊,不怎么感兴趣地道:“他是比较像我呢?还是贺加斯?他应该拥有我们共同的特质吧。”

黎姬深深注视他,笑了:“他有奥古诺的智慧,贝里卡斯的迷糊,我的浪漫,你的冷酷,还有贺加斯的温柔。”

听到最后一句,贺加斯的脸上泛起窘红,却觉得黎姬的话有些矛盾。

龙王之心(上)

他浅浅地睡着,两手环抱着膝盖,全身蜷成一团。而包裹住他,让他可以用这个姿势睡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罩子,静静地悬浮在----兜里又咬又抓,两个鬼鬼祟祟的大汉不得不把她捆得严严实实,再用布袋套住,敲晕了事。

“还真的会说话。”其中一人满脸捡到宝的贼笑,“芬,你估计能卖多少?”

“这怎么估,看老大把它活的卖还是死的卖。斯芬克司的心和肝脏都可以做药,血和­肉­吃了能延年益寿,那些阔老不洒金子才怪。这种返祖的狮鹫,说不定还会有法师私下买回去研究。总之等各方接头,掂量个最大的价钱脱手。”

“为什么不把那头小龙也抓走?”

“那可是龙!”

“龙又怎么样?不就是头幼龙嘛,几张符咒一贴,锁龙枷一套,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喂,佩里,你谨慎点,那是潘多拉的店,万一闹大很难收拾。那个冒险家看起来也有两把刷子,能驯服狮鹫和龙,决非泛泛之辈。我发了信号叫小六他们盯着,回头再找机会收拾他。”

“让他们搅和进来,咱们还能分到多少?”

“得了,你……”

两人蓦地驻足,小巷的尽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幼小的身影。

暮的脸­色­很苍白,呼吸微微急促,这个城市的“气”太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循着微弱的气息追上这两个人类;祸不单行的,晨他们也开始闹腾,询问他任务完成了没。

“放下拉瑞亚。”

“嘿,小子,你在说什么。”佩里一手掏出一只刻有符文的­精­金枷锁,另一只手握着长链,“既然我们抓住它,它就是我们的了。”

这不讲理的说法倒正好符合龙族的野蛮作风,暮迟疑了一下:“那我只好杀了你们,把她抢回来。”

“呸!”芬抽出一把****抵住袋子:“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们不保证她的­性­命!”

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暮准备使用龙语魔法。这个距离,只要两发风刃就能轻松解决,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不过在闹市里,你可不能杀得这样血淋淋的,会吓坏人。]

渥尔的话在脑中清晰浮现,人类有人类的规矩,他是否应该遵循?

“我刚刚听到,你们要钱是吧?”想了想,暮忍痛道,“我有宝石,能不能交换?”

意外这头小龙居然如此好说话,两人胆子大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

“宝石?这可要看看货­色­,毕竟这头斯芬克司能卖不少钱。”佩里恬不知耻地跨出一步,猛然投出锁龙枷,“不够的话,就用你的身体支付好了!”

金属断裂的脆响令耳膜刺痛,细长的铁链被一削为二,回旋的短刀再次劈落,­射­穿了佩里的手腕;紧接着,一个影子从墙上跳下,手中的血红­色­长剑切开空气,划出亮丽的弧线横在芬的颈项前。

“我来付。”奥斯曼帝国的皇帝绽开刀锋般犀利的冷笑,“用你的命,如何?”

******

“妈妈妈妈!”

拉瑞亚在被松绑时就醒了,扑扇着小翅膀扑进渥尔怀里,委屈地抽抽搭搭,“人家好痛。”

“叫你再调皮。”渥尔敲了她一记,再心疼地帮她揉揉。

“拉瑞亚在练习抓鸟嘛。”

“哦,那是我错怪你了,但下次要注意周围。”

“嗯嗯。”瞥见一旁的两具尸体,拉瑞亚双眼放光,“妈妈****的?我可以吃吗?”渥尔抹汗:“呃…吃人不是好习惯,回去让潘多拉煮熟­肉­给你吃――暮,我们……暮!?”转头不见同伴,他惊讶地站起来。

“爸爸呢?”拉瑞亚也纳闷地睁大眼,刚刚还瞧见暮默默站在另一头。

“拉瑞亚,飞上!”

小斯芬克司在上空转了两圈,焦急地飞下来:“没看见爸爸!”

他跑哪儿去了?渥尔不认为是敌人做的手脚,这么近的距离他不会没感觉。回想起来,有大约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感到空气震了一下,非常微弱的波动,没有引起他战士的警觉。

“爸爸是不是不要拉瑞亚了?”拉瑞亚越说越伤心,嚎啕大哭,“也不要妈妈了!”

“别胡说!”训斥了她一句,渥尔的脸­色­­阴­晴不定:那股波动很像艾塞亚施法时的现象,那暮是自己走的?为什么?

“我们先回去。”还是拜托潘多拉找找看。

******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歇业的旅馆大厅里,渥尔抱着哭累睡着的拉瑞亚坐着。潘多拉将一杯热咖啡放在他的左手边,带着些许不解道:“你这样­干­等不是办法,我的人已经确定他不在非林堡了。你继续磨蹭下去,朱莉雅他们马上就会接到消息杀过来,虽然我是赞成你跟她回奥斯曼。”

“我还不想这么快被逮到。”渥尔烦恼地撩了撩刘海,喝了口咖啡,绿眸渐渐褪去焦躁,显出坚定的决心,“我有种感觉,他会回来。”

潘多拉保持沉默,战士的直觉确实有一定程度的准确­性­。

“嘿,看哪,他在外面!”霍普无意间一瞥,惊喜地打开门,抓进一个人。渥尔豁然站起:那不是暮是谁!受惊的拉瑞亚睁开眼,眨了眨,欢呼一声飞过去:“爸爸爸爸!”

“拉瑞亚……”黑龙的化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朝急步走来的金发青年投以欣喜的目光,“渥尔。”

“暮,你跑哪儿去了?”渥尔的语气困惑多过责难,暮不是一个会恶作剧的孩子,所以他才更担心。

“……没事。”暮答非所问地抱紧拉瑞亚,浮起浅浅的微笑,“我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了。”

他放弃身体的所有权,换得其他自己决不伤害渥尔和拉瑞亚的承诺,以及半个月的时间。

“?”渥尔蹙起眉,凝神观察他秀美的小脸,依然恬淡的笑靥,使他的心也宁静下来,深处却涌动着难以形容的不安。

“暮。”大手抚上他鸦羽般的黑发,感到如绸缎的光滑柔软,“如果是和我们有关的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笑容一转为为难的表情,暮局促地别开眼,选择沉默。

看出他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渥尔轻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天晚了,快来吃点东西。”

******

次日,年轻的皇帝决定最后上街逛一圈,就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非林堡。

发现暮对生人抱有极强的警戒,渥尔建议他给自己设个结界,免得像昨天那样难受。

初夏的非林堡是美丽的,温暖的,路旁种着天堂树,鲜绿的­色­泽交织着优雅的细碎阳光,就像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人轻轻摇曳檀香扇子,将根植于利比斯人的浪漫和长久的富足所积淀的奢华风情挥洒至每个最细微的角落。

暮和拉瑞亚兴奋地进了糖果店,渥尔不好意思地站在外头,等他们选好了再进去付帐。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身影一眼就抓住了他的视线。

血红的长发,血红的风衣……真是张扬的男人。渥尔不禁感叹,然而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个男子散发出的气势,几乎­肉­眼可见的辉煌耀眼。

当对方转过头,他再次震撼了:宛如红宝石一般鲜艳明亮的眼眸里,深黑­色­的瞳仁不若人类圆润,而是像猫科动物的纵长――是龙族!

红发红眼,血龙王?

“玛夫斯,这个不好吃。”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唤回他的神智,渥尔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残留着稚­嫩­的俊朗脸庞,顶多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手里拿的是……嗯?­棒­­棒­糖?

看颜­色­,应该是柠檬味……

“好酸!”

“饶了我吧,殿下。”跟在他身后,同样明显是红龙化身的青年无力地抱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没有当场吓跑,肯卖东西给我的小贩,您就将就一下吧。”

“哼。”扎姆卡特不悦地舔着­棒­­棒­糖,拧起眉头,“难道我们就傻站在这里,直到那什么总督来迎接我们?”

“没办法,是我们有求于人。”

“哈!我朝他的房子喷口火,看到时候谁求谁!”

玛夫斯苦笑着劝解他脾气暴躁的小主人:“别这样,殿下,照平常情况我们是大可以威胁人类,但这次我们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如妃,秘密带回她,免得把事情闹大――你也不想红龙族颜面扫地吧?”

扎姆卡特一窒,挫败地低吼:“我真搞不懂!不就是被老混蛋抛弃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全天下都知道那万年发情龙换对象像换抹布,她也忍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不是被抛弃,是――”玛夫斯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如妃是王的正妃,您的养母,所以王虽然不再宠幸她,也是不会抛弃她的,只是她的醋劲实在大了点……”

“哪里大了!她是很高傲,但她也不像别的母龙一样,刻意讨好我,视我为赢取那老混蛋欢心的筹码!她对我冷淡,却从未亏待过我!她是个好母亲,我尊敬她,她唯一的错误就是爱上我父亲!”扎姆卡特越说越气,“那老混蛋还敢嫌她醋劲大?如妃对他态度尖刻,是他自找的!没节­操­的王八蛋!玛夫斯,你老实交代,如果不是抛弃,那老混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决不是小事情!不然如妃不会走!”

“这个……”玛夫斯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嗫嚅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王在她面前和华妃她们亲热,说是要让她亲眼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欢好,意识到自己年老­色­衰,今后本分点……”

轰!扎姆卡特全身燃起熊熊怒焰,仿佛实质的杀气澎湃肆扬,周围的人们惊吓地四散奔逃。

“差劲!!!太差劲了!!!!”

咆哮声响彻云霄,扎姆卡特一把抛下手中的­棒­­棒­糖,奋力践踏发泄怒火,“我要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扔到如妃面前!”

“不行啊殿下!”见主人背后展开火焰般的双翼,玛夫斯急忙扑抱住他,“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把事情闹大!面子面子,红龙族的面子!”

“有那样的王,红龙族的面子早就丢尽了!”

“那如妃的面子呢?你要别的龙族知道她是个抛夫弃子的醋坛子?”

“……”

一盆冷水浇下,扎姆卡特的胸口激烈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玛夫斯如释重负,缓缓松开手,安抚地拍了拍:“其实您何必气成这样,如妃又不是您的生母。”

“闭嘴!我认了她是我母亲,她就是我母亲!”扎姆卡特又光火起来,一脚踢翻身旁的摊子,“我不会饶恕那个老混蛋,从现在起,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殿下……”

“罗嗦!再烦给我滚回去!”

热闹的市集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还站在店门口的渥尔就格外醒目。玛夫斯先注意到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嘘,殿下,那里有个人类,幸好我们刚才是说龙语。”扎姆卡特挑衅地看过去,对方却回了个友善的微笑,没有一般人的惊惧或谀媚,眼神平和,带着一丝新奇和好笑。

奇怪的家伙。

砰!商店的门打开,拉瑞亚拍打着小翅膀飞了出来:“妈妈,我们买好了!”暮抱着满怀糕饼糖果,朝他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扎姆卡特,温润的黑瞳流露出纯粹的好奇。

玛夫斯倒抽一口凉气:“巴哈姆斯殿下!”扎姆卡特也诧异地睁大眼:“那就是拉克拉罗斯的儿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嘛。”

“大丰收啊。”渥尔笑着摸摸拉瑞亚淡黄­色­的秀发,拥着暮走进店里,他可不想和总督碰面。

“他怎么和人类混在一起?”玛夫斯大惑不解。

“自甘堕落。”

不屑地嗤鼻,扎姆卡特别过头,厌恶地睥睨被城卫队簇拥着匆匆赶来的非林堡总督。

******

这个年代,龙族的力量比起辉龙历有了明显的衰退。同样的,其他种族经历了[魔导之乱]和魔族的打击,文明也大大退步。彼此半斤八两,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相比过去,人和龙偶尔的交流友好了许多,一方面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另一方面是拜龙学家的出现。因为法师的地位急转直下,不少幸存者转而投向纯学术的领域。知识终究能赢得尊重,当野蛮的屠杀和迫害结束后,人们还是不得不求助于这些睿智的博学者,尽管多数人对魔法的偏见依然根深蒂固。

龙之所以成为恐怖的代名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神秘。当龙学家出版了一些有关龙的通俗读物,向当权者传授龙族的文化习俗以避免误会,这种成见就大为降低。而龙族也渐渐形成较为稳固的群落,在丰厚的供奉下减少了对矿山和宝物的掠夺。只是,几乎所有的龙族都对像蝗虫般大量繁殖,不断扩张领土侵蚀自然,弱小又狡猾的人类毫无好感。

渥尔曾经和龙学家打过交道,已故好友艾塞亚也是个出­色­的龙语法师,所以扎姆卡特对玛夫斯嚷嚷的那些话,就算不是全部听懂,大概意思也了解了。

如果两位好面子的红龙知道,不是当场吐血,就是把他大卸八块。

当然渥尔不会没道德地去宣扬人家的家丑,他在意的是人类的动向。扎姆卡特向消息最灵通的非林堡打听很正常,只怕后者将他的拜访用作政治手段,尤其在探听到奥斯曼帝国“拥有”一只黑龙的前提下。

目前艾斯嘉大陆抬得出名字的国家都和龙族维持着友谊的互助关系,比如北方强国罗切斯特的女皇萨兰朵就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龙骑士,坐骑是一头叫克拉费里格的白龙。

奥斯曼帝国的大祭司朱莉雅是获得金龙王认可的龙祭司,这也是渥尔能迅速崛起的一个侧面原因。

蓝龙族定居青蓝山脉,是西方肯尼亚斯帝国的强邻,常和境内的矮人发生纠纷,不过在皇帝希尔维亚的巧妙调解下,还算相安无事。

黑龙和绿龙都生­性­暴戾,是人类口中最符合“恶龙”形象的两族,也喜欢住在­阴­湿的沼泽地带,至今不与任何国家有往来。

红龙族是交际最广的,分散得也开,在中部的莱卡王国,南部一带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红龙的脾气更不好,但他们有个好摆平的特­性­――贪财。只要上供买路钱,就不会­骚­扰。高傲的龙族也不屑诈骗和还价,答应了就不会违背。甚至有某国用一堆玻璃片让扎姆卡特殿下改道的传闻,这位龙王之子似乎不识货。

和几个佣兵伙伴聚了聚,渥尔得知局势的发展比他预料的更离奇。

走出乌烟瘴气的酒馆,只见夕阳斜挂,蜿蜒的街灯已经燃起,整个城市笼罩在淡淡的橘黄­色­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烟,烤面包和玉米浓汤的香味令人感到十分温暖。

金发青年有些昏眩地揉了揉额角,刚才喝得太凶了,那帮小子捉弄暮和拉瑞亚,他只得全部挡掉,饶是酒量大也吃不消。

“妈妈要不要紧?”拉瑞亚担忧地围着他转,转得渥尔头更晕。暮索­性­对他释放了一个“清醒”。渥尔只觉一股冷流从头顶曼延到脚尖,打了个寒噤,顿时神清气爽。

“呃,谢谢。”再次感叹魔法真是个好东西,渥尔牵起他的小手走向旅馆,眼底流转着思虑的光芒,半晌问道,“暮要不要回家一趟?”

“为什么?”暮不解地眨眨眼,他只想快乐地度过这半个月,珍惜和渥尔、拉瑞亚相处的每分每秒,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冷漠的“家”。

“时局动荡了,与我国相邻的罗切斯特和克萨可能会有侵略意向,我必须回去坐镇。”渥尔沉声道,清晰地感到内心的焦虑。

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克萨……”暮依稀觉得这个词有点耳熟。渥尔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也听过?白龙族的前王奥拉陛下死了,她是克萨的守护神,临死也惦记着她的人类子孙,叫国王在她断气前把她的龙魄取出,制作成心脏石另外存放,躯体就会保持生前的魔力,成为强大的不死战士。”

“嗯,父亲提过她,奥拉陛下比现任的菲安陛下强,但是她抛弃龙族的骄傲和人类生育后代,让我们高贵的血统混进人类的卑贱之血,罪大恶极。”

“呵呵,果然龙瞧不起我们。”

“不是的,我没有瞧不起渥尔。”暮握紧他的手,总是平静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急切,“其他人类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喜欢渥尔,我觉得你很好。”

“拉瑞亚也是!”

灯光下,年轻的皇帝笑得当仁不让,猫一样的松绿­色­眼睛愉悦地眯起。

“那当然,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卒子。”

“妈妈好自大。”拉瑞亚不乐意了。渥尔弹了她一下:“这是必要的自信。不过说老实话,暮,很多人类不值得你们那样守护,奥拉陛下也许是伟大的龙王,却太不了解人类。”

“什么意思?”暮和拉瑞亚异口同声。

“历代克萨国王多少有遗传到白龙热爱和平的天­性­,当今的这位却例外。他是个外表安分,实际征服欲强烈的人。就算他没有野心,身为国王,被一位太上皇压了那么多年,也是会有怨气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等同催化剂的存在,恐怕会用奥拉陛下的力量为非作歹。”

“不可能的,即使是身体,人类也无法­操­纵,除非……”

“除非使用邪法。”渥尔替他说下去,露出复杂的神­色­,“克萨的宫廷法师长我认识,是我朋友艾塞亚的师兄,一直跟我们别苗头。虽然艾塞亚已经死了,他还是会把今后的帐算在我身上,有够无聊的家伙,和他主子倒是臭味相投。蛰伏了那么多年,辛苦他们了。”

暮抿了抿­唇­,黑眸有一丝丝的恼怒:“这种行为……其他龙族不会坐视不理的。”渥尔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最好,我就是担心其他龙族不管。听说你们很洁身自好,不会­干­涉同族的选择。”暮无言以对,垂下眼:“嗯,父亲就不会,他会说奥拉陛下活该。”

“哎呀,希望是我多虑吧。”

“我跟你一起去!”暮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斗篷,踮起脚尖,“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在会帮上忙的!”浅绿­色­的双眸浮起温柔的波光,渥尔弯下腰,轻抚他乌亮的鬓发:“暮,我就是不想牵连到你,才叫你回去的。你Сhā手这件事,黑龙族的立场也会很难堪。”

这小小的孩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反过来,要是触怒黑龙王,再多出一个敌人就不妙了,虽然他是很感动他的心意。

“不,我还不是王,所以不需要对全族负责,只要听从我自己的意愿就行,而且我不认为这么做是给黑龙族抹羞。”

渥尔凝视他深邃如夜的黑瞳,突然泛起奇妙的感受。

“暮,龙族都像你和奥拉陛下一样吗?”

“嗯?”

“克拉费里格……罗切斯特的守护龙也是这样。他的契约者萨兰朵陛下死了,是中了诅咒,为了拼回她的灵魂,让她重新进入轮回,克拉费里格向冥王发誓效忠,换取­操­纵死亡的能力。金龙王好象认为他那么做是丢了龙族的脸,把他囚禁在横断山脉里。也因此,拥护女王的保守派被乘机打压,激进派掌握了政权,他们早有并吞我国的企图。”渥尔轻叹,随即,好奇取代了懊恼,“你们为了重视的人,就会这样不顾一切,舍弃自尊也在所不惜?”

话音刚落,他怔了怔:问一个孩子这种问题似乎不太适合。

“自尊是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有超越这之上的感情,那就会付出吧。”暮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渥尔失笑:真是简单明了的推论。

“好了好了,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随手揉乱他的黑发,金发青年绽开大大的笑脸,“等暮将来娶老婆再考虑。”

******

还没到旅馆门口,两名穿着华贵的使者就迎了上来。

“渥利克陛下,总督大人有请。”

暮和拉瑞亚目露惊讶。渥尔也很意外,他不是第一次偷跑,总督对此深有默契,不会来打扰他,今天是吹什么风?

想起白天撞见的一大一小,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好的。”朝使者颔首为礼,渥尔转向两个小家伙,“暮,拉瑞亚,你们留在这里。潘多拉应该做好了夜宵,进去吃吧。”

非林堡是利比斯公国最重要的商业都市,可想而知总督府有多么金碧辉煌,渥尔甚至觉得自家的王宫在装饰上也要甘拜下风。由­精­灵建筑师亲手绘制设计图,矮人开采的各种珍稀宝石妆点的宫殿群,流光溢彩,华丽无比,美伦美奂得有些不真实。

见总督不能一身邋遢的冒险家扮相,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一套最简便的礼服,谢绝了礼仪佩剑和抹在头发上的香油,披着还湿漉漉的发丝,肩背惯用的大剑,身穿淡绿绣金的皇家便装,渥尔清清爽爽地出了更衣室。

从这个小细节,他肯定必然有不能久等的贵客在场,不然对服饰吹毛求疵的女官绝对会再逮住他整治两个钟头。

室内的装潢以银­色­为主,地上铺着织工­精­细的羊毛地毯,天顶和两边的墙壁都刻着神话为题材的浮雕,数盏造型别致的纯银灯座从楼顶垂下,柔和的烛光昼夜不熄,将整个大厅照得纤毫毕见。

一脸不爽抱胸倚墙的扎姆卡特印证了渥尔的猜测,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等他,难道那位王妃陛下跑到他家去了?

“哦,我亲爱的渥尔。”身材肥胖的总督大步上前,笑着抱住他。渥尔压抑反胃感回应他过于热情的迎接,也端上得体的社交笑容:“两年不见了,葛雷,你还是这么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哈哈,你真会说话――来,我给你介绍两位尊贵的客人,扎姆卡特殿下和他的随从玛夫斯。”

扎姆卡特不情不愿地踱过来,玛夫斯代替他行了个注目礼:“你好,人类的皇帝。”

“你们好,我是渥利克;菲尔赛纳。”顿了顿,渥尔微笑,“又见面了。”

以为他会说“幸会”,或者“很荣幸见到您”之类的扎姆卡特扬了扬眉,稍微有了点兴趣。

离得近了,渥尔发现他没有第一印象那么高,半长的直发垂到肩部,内里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和皮裤,外罩鲜红的滚金长风衣,因为靴子的跟特别高,才显得比较修长。

轮廓分明的脸蛋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那双血钻般的红眸微微眯起,扫视人的时候,总给人利刃一划而过的感触。

再过个几年……不,几百年,就会成长为令所有母龙和人类女­性­疯狂的美男子吧。渥尔超然地想。

相比扎姆卡特,暮的长相就偏柔弱,沉静的气质和他的张扬也截然相反。

不知道银龙殿下又是怎样的风貌。

拜听了另一个版本的离家出走,渥尔讶道:“您的意思是,如妃在我国?”

“恐怕是的。”接话的是总督,满脸夸张的遗憾之情,“这很有名,贵国的白百合,索琳娜军团长身边多了一位美丽的红玫瑰,从传闻的容貌,十有八九就是龙妃陛下。”

“这样啊,正好我要回去,扎姆卡特殿下和玛夫斯先生就一道来吧。”

龙王之心(下)

从非林堡搭船出发,穿越达尔邦内海,在恩鲁尔港停泊补给,再经由斯帕斯内海抵达奥斯曼帝国的边境,这是渥尔安排的路线。也是费时最短,安全­性­最高的路线。对扎姆卡特而言,却是一条地狱之路。

深蓝­色­的海水在星光和月­色­下微弱地反­射­着光芒,银鳞荡漾的波浪轻轻拍打船身,飞溅起小小的白­色­泡沫。凝视眼前辽阔壮丽的景致,渥尔情不自禁地深深吸气,感到胸口豁然开朗。

“呕――”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粉碎了他的好心情,忍不住叹息:还没晕习惯?

一转头,他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抓住某龙----四下蔓延,像是某种生物的筋络。慢慢的,地面冒出诡异的黑雾,逐渐凝固、定型。

浓厚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范围扩及整个战场。伴随着惊人的震动和轰鸣,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峦冲破了黑­色­的雾气,高度甚至超过逐风城最高的塔,蠕动着构成异态的躯体,仿佛怪兽般狂躁地嘶吼摆动。克萨军的阵形彻底崩溃,不断有人体惨叫着滚落,混杂着大量的碎石和泥土。

尘灰被狂风吹散,未知的敌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压倒­性­的庞大身躯,岩石般的坚硬皮肤完全不反­射­阳光,一块块鳞片状的条纹密切地贴合,颀长而线条优美的颈项高高昂起,缓缓舒展的广袤双翼刮起强劲的气流,头部的前方迸出龟裂,上下打开,那是拥有纵长瞳孔的眼睛,巨大生物的眼睛。

象征疯狂的鲜红­色­眼珠,近距离俯视僵硬的人们。

“呀――”魔兽的感觉远比人类敏锐,拉瑞亚吓得拼命往暮怀里钻。其他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不少身经百战的军人都当场软了脚。尽管不是第一次目睹这么冲击­性­的景象,这次的威势却不同于以往。

“呃,真是威风凛凛的龙。”渥尔不合时宜的赞美沐浴了部下们歇斯底里的瞪视――他们的主君有时实在太没神经了!

“陛下,如果您还能走,就赶快下去。”站在他左后方的美丽­精­灵握着复合弓,以细微的手势扣弦,细长的明眸­射­出剃刀般锐利的光芒。

“什么呀,卡雅,你特地逼我换上这套不方便的衣服,不就是为了鼓舞大家。还没起到效果就要我走,太浪费你的努力了。”嘴上说着轻松的话,渥尔却绷紧了心弦,谨慎地关注敌人每个微小的动作,“而且,你怎么不告诉我路玛是用那颗心脏石唤出龙?那我就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了。”

“我们也不知道,之前这头龙都是突然出现。”

下一秒,巨龙突然扇动翅膀,掉头肆虐己方的队伍,长尾每一次拍打就激起一阵地震和哀号。渥尔由此肯定它并没有意识,只是凭着本能行动。

看到敌军的惨相,大部分人深感侥幸地吐气。渥尔厉声提醒:“别放松!等敌人完了就轮到我们了!”

电光火石间,年轻的皇帝已想了七八种方法,都无法解决眼前的难题。要是不能在这里将这条暴走的龙挡下,帝国本土会遭受难以估量的破坏。即使袭击克萨本国也行不通,那里还有奥拉的身体守护着。

“法赫姆呢?叫他们从上面攻击。”

“早就埋伏好了!”主君镇定自若的指挥有效地抚平了慌乱,几个军官大声应和。渥尔挥了挥手:“好,法师准备,别再吝啬魔力,设法找出那颗心脏挖出来,还有掩护战友!”

******

接到信号,事先埋伏于云层间的矮人战士骑着狮鹫发起强有力的冲击。

借助高度优势的俯冲赋予了掷斧不亚于破城槌的动能,银­色­的亮线仿佛流星雨般划破蔚蓝的背景,深深砍进龙的身躯,激起一大片土黄­色­的尘雾。

地上的庞然大物没有丝毫动摇,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抖抖身子,大部分掷斧就和着崩裂的土石滑落。

“***,根本是在砍一座土丘!”迅速整队再次拉开距离,奥斯曼唯一的矮人军官,空军指挥法赫姆;托伦破口大骂。渥尔双手圈嘴喊道:“你们这样乱砍不行,要砍她的龙魄!”

“人类小子,你闭嘴!”

全帝国只有这个家伙敢叫皇帝陛下闭嘴,就凭他是皇帝陛下在佣兵时代就认识的铁哥们。

还有一个­精­灵神­射­手也敢用命令口吻训斥主君:“陛下,请别大呼小叫,引起敌人注意。”

“呜~~知道了啦。”渥尔乖乖问一旁负责他人身安全的高阶法师讨了块风魔晶,放到嘴边,“喂,酒桶,听得见吗?卡雅会掩护你,再投一次,这次集中攻击颈部,别砍翅膀了,那头龙好象飞不起来。”

“后颈!龙魄在后颈的位置!”扎姆卡特指着远处还在克萨军阵地里徘徊的前王,满脸难以抑制的愤怒,“快­干­掉她!你们不行我来!该死的这样太难看了,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侮辱!”

“殿下,就算不管龙族盟约,龙和龙之间也不能自相残杀啊!”玛夫斯也不好受,但还是竭力安抚着小主人。

“烦死了!所以我不是还待在这里吗!虽然我实在不认为那是龙!”

“要小心。”暮Сhā口,手抚向脖根,“龙魄在逆鳞下面,逆鳞和其他鳞片颜­色­不同,很好认。”

“逆鳞!?”众人傻眼,他们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龙有逆鳞,触则怒之。

无论多么温柔的龙,一旦被碰到逆鳞,都会狂­性­大发。这是一种生物本能,不是理智和意识能够控制的。

渥尔笑了,真的觉得很好笑:“也就是说,要冒着惹怒龙的危险去挖他的心咯?”暮默默点头。余人相顾泣血:老天啊,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听见没,酒桶,要快狠准,不能在三秒内解决,你就等着大伙跟你陪葬吧。”

法师们正好结束一轮攻势,降雨术和沼泽术的双管齐下大大降低了敌人的灵活度,无数月牙形的风刃切割着变得泥泞的躯体,几个炸裂的空气球使丧失了生前智慧和辨别能力的奥拉疲于奔命,由艾塞亚一手教导带领的奥斯曼法师团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高超的临场判断力。

乌云上方,听到主君指示的法赫姆啐了一声,抽出负在身后的­精­金战斧,吼出煽动­性­十足的宣言:“把那头土龙剁成渣子!”

“噢――”矮人战士们呐喊着开始俯冲。

“以晨星守卫者卡塔莉亚之名,召唤四大­精­灵。”一直默念咒文的卡雅以流畅的姿势拉满弦,吟唱音乐般美妙的启动语,纤长­精­致的弓脊应声亮起闪耀的魔法符文,羽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火­精­灵主攻,雷­精­灵辅助,风­精­灵加速,大地­精­灵增加伤害度――堪称元素魔法中最具攻击力的­精­灵之箭划出一道灿金­色­的轨迹,接着,顶端爆发出绚丽的光带,如同串串花朵绽放。

在泥沼里挣扎的巨龙似乎感受到迫近的危机,充斥着杀意的双眼为之一清。

渥尔对这一箭深有信心,他曾亲眼见识到同伴用这招粉碎了一只五米高的钢魔像,奥拉的硬度总不会超过它。

然而事实是:龙王不闪不避,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那威力无匹的能量就在她面前化为一阵柔和的清风,城头上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不好!意识到其中的意义,渥尔几乎捏碎手里的风魔晶,大声道:“法赫姆,别靠近她!”

奥拉的智识被连番的打击唤醒了!

冻白­色­的寒雾撕开大气,席卷了广阔的空间,拖曳着光尾的掷斧石沉大海,勇猛的矮人们仿佛被暴风鼓荡的树----长的韵味,是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银亮的长发用蓝­色­的丝带端端正正地系了起来,只有耳畔垂了两缕,也一丝不乱。

“麦先!”

扎姆卡特的表情像顽皮学生看到严厉的家教。麦先瞥了他一眼,在变回原来年龄的暮身上停驻了几秒,眼神流露出浅浅的意外。

“你……刚刚是你帮我减弱了冲击吗?”暮好奇地打量他。

“是的,你是巴哈姆斯殿下吧,我是麦先,很高兴认识你。”麦先温和一笑,随即转向渥尔,凝视他怀里的龙魄,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悲伤。

半晌,他才轻轻一叹,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详金发青年。和多数龙族一样,他也分不出人类的长相,自然没法对照身份,只是感觉出他的气势明显超出其他人。

“你好,麦先殿下,我是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奥斯曼帝国的皇帝。”看出他的窘迫,渥尔不卑不亢地开口,感叹有幸亲眼目睹三位未来的龙王。

麦先郑重地欠了欠身,这是龙族表达歉意的最高礼仪,“人类的帝王,我为祖母的失误向您致歉。对您的损失我不知怎么补偿,在此许诺,银龙族全体欠您一个恩情。”

“您言重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人类的错。让前王陛下受到这样的污辱,我才要代同族向您谢罪,所以恩情什么的就不必了,双方抵消。”渥尔爽朗地笑道,将用布包着的心脏石递给他,“这个,请您拿回去,千万不要再交给人类,龙王之心不是人类担负得起的。”

静默笼罩住人与龙,麦先接过沉重的龙魄,朝暮投以友善的目光,­唇­畔漾开诚挚的笑意。

“不可否认,父亲和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人类当中还是有得到龙的认可的人。”

“嗯……暮和我是朋友啦。”渥尔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后脑勺。

“再次感谢您的宽谅,您是一位值得龙尊重的帝王。”麦先垂下眼,露出为难之­色­,“有个不情之请,克萨的国王安普罗希特还活着,我们会处置,希望你们放过他。”

“安普罗希特还活着!?”好几个声音一齐惊喊。之前打成那样,他居然还能全身而退?命大!

“应该是祖母下意识放过他吧。祖母她,是先和安普罗希特的祖先休恩;克萨缔结了爱情,再为了龙王的责任,不得不和我的祖父结婚,生下我父亲。之后又因为养育、照顾我的父亲直到他成年,没能亲手抚养她的人类子嗣,所以格外疼爱孙辈们。”麦先用淡淡的语气平铺直述,不带丝毫怨怼,可见他是真的体谅去世的亲人。

“哦。”人类一方都暗暗咒骂某孙辈:忘恩负义啊!

渥尔理所当然地问道:“那这种不肖子孙,你们是要把他撕成一条一条,扔到奥拉陛下墓前吗?”麦先苦笑:“不,因为祖母一定不希望我们这么做。父亲是要他退位让贤,用余生忏悔自己的罪行。至于祖母的身体,他也解开咒术,让她入土为安了。”

众人都觉得这个处罚太轻,毕竟他们可是牺牲了许多士兵和平民,但对方是龙,也不好说什么。渥尔却微微变了脸­色­,在听到克萨国情况的一刻,他本能地感到强烈的征服欲:失去了国王和宫廷法师长,以及龙王的庇佑,军队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现在正是并吞的最好时机。

若非麦先拜托在前,他很难拒绝这个诱惑。

其实……我也没有得到龙的认可和尊重的资格呢。低头看着身旁的男孩,那双纯净而信任的眸子令他无颜以对,渥尔咽下内心泛起的酸楚和苦涩。

龙,还是适合淡泊的人吧。

“早该这样了,­干­脆踏平克萨!那死老太婆简直六亲不认,叫一帮鸟啄得我满头包,以前给零花钱又小气得要命!”扎姆卡特余怒未休地道。

“再吝啬的龙也比你大方,扎姆卡特。”麦先斜睨他,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

“可是凯尔塞亚特陛下要我督促你,上礼拜他还特地来白银之谷,要我帮忙找回逃家的儿子。”

“叫你这个路痴找我?”扎姆卡特嗤之以鼻,“还有,他会惦记我才怪,肯定是跑你那儿泡妞去了!”麦先脸上泛起赧然的红晕,讷讷不语。扎姆卡特疑惑地瞅着他:“奇怪,你脸红什么?啊!!不会是那老混蛋在你面前做吧!?”***,那家伙暴露成瘾了?

“说…说是为了我马上要到的发情期,实际演示一番,免…免得让女方笑话。”老实木讷的银龙殿下已经从头红到脚,僵得跟雕像没两样。戳戳他,搞不好还会有咚咚的声音。

“混帐东西!他到底还有没有廉耻啊?我要杀了他!”想到如妃,新仇加旧恨,扎姆卡特展翅就往天上飞。玛夫斯不辞辛劳地抱住他,在他耳边咒语般低喃:“殿下,面子面子,红龙族的面子。”渥尔等人苦苦忍笑,顾及他们其实早已半点不剩的面子。

麦先­干­咳着压下羞涩,奇道:“你­干­嘛发火?凯尔塞亚特陛下又不是作弄我,是为我着想,他真是一位非常体贴的长辈。”扎姆卡特差点晕过去:“只有你会这么以为~~~”

突然,他跳起来:“不行!你不能对他有好感!不然他哪天也会把你吃­干­抹净!到时连你老爸也救不了你!”

连公龙也……?众人骇然拜服。

“胡说什么呢。”麦先不信,他纯洁无暇的­精­神无法想象那种事,“总之,他确实要我找你,还伤感地对好几位阿姨说和你关系不睦,请教她们如何增进父子感情――他真的很重视你。”扎姆卡特杀气腾腾地冷笑:我就知道,他提到我就是拿我做钓饵。

“一会儿跟我回去,也好让他安心。”

“不!我还有事要办!我会让玛夫斯陪你,省得你迷路回不了家。”扎姆卡特不容分说地下达通牒。麦先很尴尬:“父亲会在克萨等我,不用了。”

两个路痴?还不知会飘到哪里去,难怪磨蹭到打完才来。扎姆卡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用脚打拍子:“闭嘴!你们到白银之谷再把他踢过来好了!”

大概也对自己的毛病深有体会,麦先接受了他的好意,将龙魄塞进左袖,又从里面抽出一块洁白的手绢。众人稀奇不已,有识之士看出那是个空间袋。

“拉克拉罗斯陛下比较孤僻,一向不和我们往来,不过我想他不会禁止你来找我们玩。”麦先细心地擦拭暮蒙尘的小脸,柔声道,“以后闷的话就来白银之谷找我好了,或者去赤晶谷找扎姆卡特也可以。”

“嗯,随时欢迎。”扎姆卡特点点头。麦先太认真,他一直缺个赌友,这小子看起来呆呆的,很好带坏。

看出他的心思,麦先横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粉碎他的邪念。

“对了对了,这送给你。”放回手帕,麦先又掏出一本厚厚的古籍:熏陶的第一步,文化。扎姆卡特叹服:“你还真是到哪儿都带着书啊。”

“就像你到哪儿都带着钱一样――你是不是也该拿点见面礼出来?”

“……”血龙殿下明显舍不得,但不给又下不了台,苦思良久,当渥尔都要说“算了”时,他像想到什么好办法似地击了下掌,打开自己的次元空间,吊在上面又找了半天,扔出好几件黑漆漆,看似不起眼的珠宝。

哇~~~顶级的黑珍珠、黑水晶、黑玉、黑钻……出手好大方!众人只觉眼花缭乱,由衷佩服某龙的慷慨。麦先无声地叹气,明白友人是无心送大礼。

同样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暮并不高兴,只是出于礼貌道谢。最后,扎姆卡特满脸­肉­痛地递给他一只珠子:“这给你,晚上会发出很漂亮的光。”

哦哦,夜明珠,这才是他真心送给暮的宝物吧。渥尔莞尔,摸摸暮的头,示意他再次向扎姆卡特和麦先表达谢意。

“谢谢!”暮开心地道谢,笑颜如春花绽放。

******

又和渥尔交谈了几句,麦先就变回龙身,和不放心小主人而连连回首关照的玛夫斯一道飞往克萨。

奥斯曼上下也总算能够专心收拾残局,不料才过了两个小时也不到,远处又传来振翅的声响,只是这次的方向是帝国本土。

那是一头纤细的红龙,披着如同红玉般温润美丽的鳞甲,优美伸展的头部,和飞行的姿态都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雅。只一眨眼,就飞过了逐风城,在战场上空盘旋了两圈,缓缓降落。

又是龙!今天是龙族纷纷到访的日子吗?几个负责了望的士兵急忙通报上级,随即为跳下龙背的身影瞪大眼。

黄金般的秀发在丰满的胸前形成自然的波浪,如山涧清澈凛冽的水­色­眼眸,令人屏息的美貌,蕴含着强烈的意志和慑人的魄力,雪白的骑士装外套着银­色­的锁子甲,同样是白­色­的丝织斗篷在肩部用徽章别起。

她仰望城楼,却给人一种平起平坐的昂然感,释然而笑的刹那,整个人明亮得像沾着晨露的百合。

“大家没事吧?”

“索、索琳娜军团长!”士兵们还没从这波惊讶中回复,就瞪着她身后突然出现的红发女郎,再次陷入震撼的呆滞。

娇艳似火,又冷丽如冰,长长的发丝绸缎般流泻至腰,映着夕阳,眩目得像艳丽的晚霞,她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婀娜美好的身段罩着火红的晚礼服,恰倒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曲线,微笑的丽颜带着成熟而高雅的风韵。

两个都是堪称极品的美女,站在一起更是魅力加倍,赏心悦目得令人感谢上苍创造了如此完美的奇迹。

因此,看到龙妃陛下的渥尔差点下巴掉到地上。

那个不知足的王八蛋!如果他娶到这么有气质的大美人,早就收心待在家里,从早到晚宠老婆了!他居然还跑出去拈花惹草!不可原谅!

“如妃!”

扎姆卡特从客房奔出来,连掉落的金币也顾不得捡,可见他刚才是在房间里数钱。

“萨克!”美艳端庄的龙妃诧异地眨了眨眼。红发少年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你来找我?”深蓝­色­的瞳眸浮起温暖的光芒,白皙的藕臂也绕过他的肩头,“谢谢你,萨克。”

“当、当然啦。”难得被养母亲昵对待,周围又有一堆人围观,扎姆卡特多少有点局促,叉腰道,“别跟那老混蛋怄气了,他不要你我还要你,何况你睬他,当他是路边的烂草,一脚踢开,再找好伴侣好了。”

如妃笑了,亮丽夺目,在场的男人都感到呼吸困难,再次诅咒某条­色­龙。

“老实说,刚离开赤晶谷时,我是很生气,很怨恨,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你,和关怀我的朋友。”说着,她转向一旁的金发美人,绽开意义不同的笑容,“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契约者,索琳娜;艾尔索普。”(注:一般的龙骑士契约不分割寿命)

“你好,可爱的殿下。”索琳娜落落大方地笑道。扎姆卡特用排斥的眼光扫视她,尤其这个女人还用“可爱”称呼他。

“你为什么和人类缔结契约?还是柔弱的雌­性­,她打赢你了?我帮你打回来,然后你们就可以拆伙了。”

“不可以这么无礼哦,萨克,索琳娜是我重要的好朋友。在酒馆里一起喝酒,诉说对男人的感想,发觉意外的投契,就这样成为意气相投的朋友。我啊,还考虑对你爸爸感情再淡些以后,就选择索琳娜做我的伴侣。”

男人们呆若木­鸡­,扎姆卡特也哑然失声,整个会客厅陷入诡异的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她她可是雌­性­!”颤抖的食指指着依然笑得风姿楚楚的金发美女。

龙妃陛下艳丽一笑:“我看得到她的胸部。”

“……”

因为事态的荒谬发展失神了好一阵,扎姆卡特一口气爆发出来。

“开什么玩笑!就算被老混蛋抛弃,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到这种程度啊!”

“你认为我会自暴自弃变成同­性­恋?”如妃反问。扎姆卡特一窒:“但…但是……”

“可爱又帅气的殿下,让我说几句吧。”索琳娜笑着开口,泰然面对他凶横的瞪目,“弗兰蒂亚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乐意陪伴她,但我们对彼此并没有情人之间的欲望。简而言之,我们感觉对方太对味了,无论是思想、­性­格、对爱情的态度观感等等,都契合得不得了,在一起很愉快、很默契――情投意合不就是伴侣吗?我们以最深的友谊爱着彼此。”

这…这样啊。吐气声接连响起,石化的众人慢慢恢复了血­色­。

话说回来,这两个美人要是有了真正的伴侣,恐怕会嫉妒那个男人到恨不得杀了他的地步吧,还是保持这样算了。

反正,是超越爱情之上的友谊嘛。

连真名也告诉她了……扎姆卡特心情复杂地注视养母,不得不接受事实。

“那你不回去了?”

“是的。”如妃端丽的­唇­角上扬,勾起一个傲然的弧度,“那里是你父亲的领土,我这个下堂­妇­,不会回去自取其辱。我也不需要向他乞怜,世界那么大,到处都可以容身,我何必回去受气。”

“那……你不爱他了吗?”扎姆卡特并不意外她的决定,如妃就是这么自尊自傲的女­性­,若非爱上了凯尔塞亚特,她不会忍耐那么久。

如妃沉默了一会儿:“不,我还爱他,只是我想通了。放开他,也放开我自己。”

为了爱情,是可以牺牲一些自尊,但是,完全没有尊严的爱是不可能幸福的。

扎姆卡特由衷为她高兴,浮起略带寂寞的浅笑:“嗯,好好过日子吧,别回来了,那老混蛋配不上你。”

“萨克,爱不是为了对方爱自己才爱的东西啊。”如妃失笑。扎姆卡特愤怒起来:“梦话!既然爱上对方,就自然会期望同等的回报!什么无私奉献的!就因为你们这些母的都那么姑息纵容他,那老混蛋才会那么嚣张!应该给他点苦头尝尝!他就会受到教训!”

旁观者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

“红杏出墙吗?那只会让他感到没面子,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因为他没有真正喜欢的人,这种做法也是对自身的侮辱。”如妃将手放在养子肩上,笑靥如盛放的红玫瑰,“你父亲有让人喜爱的特质,我们才会爱上他,而且爱情是会连缺点也一并包容的。萨克,你还没恋爱,所以你不明白。等你碰到你的那个人,你就会懂了。”

“我才不要懂!”越听越生气,少年倔强地别过头。

如妃轻轻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将额头贴在他的前额上。

这是龙的亲子间表达感情的方式。

“萨克,很抱歉以前没法更好地对待你。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再照顾你。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成为比你父亲更杰出的王。”

那慈爱的声音中包含的深情和期许使年轻的龙王之子软化了神情,默然片刻,不好意思地转开眼。

“我早就发誓要超过老混蛋了,我也不会变成他那样的大­色­魔,因为我决不恋爱!”

龙妃只是笑了笑,没有把他孩子气的宣言当真。

******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有白百合美称的军团长双手合十,满眼小星星地望着黑龙的化身。

感应到龙身危险的暮退了一步,但退得还不够快,被紧紧搂住印下暴雨般的亲吻。渥尔叹气:“索琳娜,你这个喜欢可爱东西的毛病还没改?”真奇怪,龙妃陛下并不可爱啊,怎么会对她的胃?

你没有资格说她。担任皇帝护卫的­精­灵­射­手冷眼斜视。

“不可以吗?这蔷薇­色­的小脸,柔软的头发,还有软绵绵的小身体,一切一切都是这么让人喜爱啊~~~”越说越激动,索琳娜加重手劲不住磨蹭。幸好暮是龙,不然已经被她抱得窒息了。

“是是。”早已习惯的渥尔采取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

“不可思议啊,明明是龙,怎么会这么美呢?”稍稍冷静下来的索琳娜放开怀里的孩子,仔细端详,发出由衷的感叹,“弗兰蒂亚是,那个倔强小鬼也是。”

这一次,渥尔产生了深切的共鸣。

“龙的确是美丽的生物。”

“啊哈,陛下。”听出言下之意,索琳娜眯起弯弯的笑眸,“既然喜欢,就紧紧抓住吧,不要在不该绅士的时候绅士,等到失去后悔。”

放下手里的阵亡名单,年轻的皇帝深深苦笑。

“索琳娜,你在说什么呀,暮还是个孩子,可不是如妃那样的成年人。我要是强迫他留下,和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何况暮不是一般的龙,是黑龙王的独子,我还没狂妄到和整个黑龙族敌对。”

“嗯~~~”不得不承认他的顾虑正确,索琳娜低下头,发现暮也默认了注定的分别,只好放弃劝说。

“没关系,谈一场远距离恋爱也不错啊。”

渥尔毫不犹豫地将羽毛笔扔到爱将头上。

******

“要回去了?”

“嗯。”

暮深深垂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渥尔压抑满腔失落,笑着抬起他的下颌:“不用沮丧啊,暮,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我这两天想了想,觉得是不带你去帝都比较好。那里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不适合你。等过几年稳定了,我就再逃家,带着你周游大陆,一起冒险,好不好?”

“好。”暮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纳闷胸口翻涌的陌生情绪,下意识地克制。

“哎呀呀,想哭就哭吧,分离本来就该有点眼泪应景。”

“哭?”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暮一边摇头一边复述,“眼泪是软弱的象征。”

不必问就知道这种鬼话是谁说的,渥尔也不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是耸了耸肩。

“我自认是刚强的男子汉,但艾塞亚,我的好朋友死时我就大哭了一场。”

“……”

“总之,你会慢慢长大,懂得更多事,有属于自己的看法,不要生搬硬抄你父亲的论调。”爱怜地抚上他的鬓发,顿了顿,渥尔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殷切地道,“偶尔来看看我和拉瑞亚,嗯?”

依稀感到怀里的男孩似乎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寻求进一步的保证。

这一别,就是天涯两隔。

******

时光飞逝……

黑暗历2543年,克萨王国主动并入奥斯曼帝国版图,成为其附属公国。

黑暗历2544年,北方强国罗切斯特向奥斯曼帝国宣战。

黑暗历2547年,历时三年的战争结束,奥斯曼帝国胜利,罗切斯特帝国割让领土,赔偿巨款。

黑暗历2548年,奥斯曼帝国皇帝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迎娶大祭司朱莉雅;劳伦兹。

黑暗历2549年,第一皇子出生,取名穆;安修林;福斯。

黑暗历2553年,蛮族侵略,奥斯曼帝国全员备战。

黑暗历2554年,将蛮族赶回沉寂冰原,绝境长城工程正式动工。

……

黑暗历2610年,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去世,享年67岁。

******

大陆历315年;奥斯曼帝国;皇家陵园――

一场不期而至的雨纷纷扬扬地将整个帝都笼进烟波浩淼的氤氲中。虽已是五月,这场由傍晚时分越下越大的春雨,却仿佛一下子把天气带回暮秋,迎面刮来的沁凉冷风使人直打哆嗦。

冰冷的石碑前,屹立了一夜的黑衣青年一动不动,白皙秀美的侧面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妈妈他一直在等你啊!]

遥远的哭喊似乎近在耳边,在灵魂深处激起阵阵回响。

人类的寿命,和龙的寿命,是不同的……

意外被金龙王拎出身体,兴冲冲地赶到王宫,迎接他的却是一具容颜安详的尸体,和泪流满面的拉瑞亚愤怒的指责。

记忆里,那个人类青年有着一头淡如月光的金发,猫眼石似的浅绿眸子,眯着眼笑的样子像个大顽童。

喜欢自己煮饭吃,用小碟子尝味道时,会露出非常惬意自得的笑意。

分别的时刻,笑得有些感伤,宛如水面摇曳的月影。

突然,分得出人类的长相。

眼里有滚烫的液体流出来,像什么东西从心里解放了,奔涌而出。

那个时候他没有哭,这一刻却难以抑制这名为眼泪的软弱象征。

隔着雨帘,隐隐传来模糊的人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怔怔看着石碑上的名字,感觉模糊了,就横臂擦去。

“……祖爷爷是个伟大的人,我也要成为像他那样的帝王,征服四海……咦!”

“怎么了,玛蕾尔妮殿下?”

“刚刚我好象看到祖爷爷坟前有个人,还在哭。”

“哎呀!殿下,您别吓人啊!这里可是墓场!”大呼小叫的侍女们挤到个子娇小的主人后面,心惊胆战地东张西望,“还是快回去吧,怪可怕的。”

“胆小鬼。”玛蕾尔妮嗤之以鼻,挥了挥手中的白­色­撑阳伞,“有我这位天才魔法师在,你们怕什么。”

她是个身形可爱的淑女,戴着深红小罩帽,仿佛月光结晶的奇异白发从帽檐下倾泻而出,身穿有蕾丝花边的厚重长裙,走动间露出厚跟的小牛皮靴,步履轻盈地踏过湿滑的石板道,像一道穿梭森林的清风。

从稚­嫩­的线条看,她顶多只有十一、二岁,还不能称之为“少女”,­精­致无比的五官却令人无法置信是人类,配上如珍珠般光滑细腻的肌肤,轻柔的闪亮长发和与生俱来的优雅姿态,使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期待她长大后的模样。

“哎哎,殿下,鬼魂这种东西可不是魔法能对付的啊。还有,您之前那些话也不能乱说。”

“­干­嘛,怕皇兄听见?他只会一笑置之,才不会像你们这样疑神疑鬼。”

“不是啦,是大臣们,这种敏感的话传出去总不好听。”

“哼。”玛蕾尔妮默认了她们的顾虑,目光沉淀下去,冰蓝的瞳­色­凝成了湛蓝,略略透出忧郁,“优德哥哥是个仁厚的人,就是耳根太软了。”侍女们都浮起羞赧的神­色­,不约而同地想起长皇子如春风般温柔和悦的俊容。

“哪有耳根软,优德殿下文韬武略样样行,很有才­干­呢。”

“他那是虚心听取意见,不是没有主见。”

“他听取的也都是好的意见,像上次殿下跟他说的什么修正法案的,民众一致好评啊。”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啊。玛蕾尔妮无奈地看向远方:连她这个妹妹都能在国策上影响他,将来还得了。

算了,既然皇兄信任我,就让他只信任我,把他身边的其他闲杂人等都清除好了。

来到祖先墓前,没有漏看一束稚菊,玛蕾尔妮专心祷告完,状似无意地道:

“听说,祖爷爷生前有个神秘的黑发恋人。”

“啊,是那个传说吗?可是可信度不高啊。据说渥利克陛下是个非常专情的人,终其一生都只有朱莉雅王妃一位皇后。”

“是啊是啊,他还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朱莉雅皇后更是一个绝世美女,两人相配得不得了呢。”

“这么恩爱的夫妻,哪有让第三者Сhā足的余地啊!玛蕾尔妮殿下,您不要道听途说!”

“那个黑发恋人在战场上救了祖爷爷,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很多人看见的。”玛蕾尔妮据理力争。

“渥利克陛下深爱朱莉雅王妃,忠实于她,这有更多人证实。”侍女们半步不让,比起凄美的爱情故事,她们更向往一夫一妻的完美婚姻。

一张嘴说不过一群麻雀,玛蕾尔妮理智地放弃和她们争辩,再次以锐利的眼神注视那束稚菊。

这里是皇家陵园,除了皇室成员偶尔来参拜,只有大型祭礼才对外开放。但每次来,她都看到一束新鲜的花卉。看守人没胆子撒谎,她布下的魔法陷阱也没有动静,里面没文章才怪。

“总之,我说有就有。”霸道的小公主不由分说敲定,随即以和她年龄相符的娇羞神情浮想联翩,“黑发……一定是美丽的颜­色­,就像莱卡公国进贡的黑天鹅绒一样,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那么舒适。宫廷里大部分人都是金发,皇兄也是,就稍微亮些,虽然好看,但是太俗气了。”

“您竟然说优德殿下的头发俗气!”侍女们不依,哇啦哇啦大叫。

“是事实么。”

“哪里是事实啊!”

回程途中,众女还在叨念,为她们的偶像平反。

蓦地,玛蕾尔妮感到脚边有个柔软的东西擦了过去,一瞬间寒毛直竖,看清是什么时,惊喜地叫出声:“猫!”

那是一只线条优美的动物,黑­色­的皮毛就像缎子般柔顺光泽,温润的黑眸呈现出和黑天鹅绒一样的质感,那暗­色­中的金瞳恍若日食,美得令人一见难忘。

“好漂亮的眼睛,帮我抓住它。”

“不行啊,殿下!黑猫是不吉利的!您别看它,快走!”

侍女们已经吓坏了,合力将挣扎的小主人架走,逃难似地奔向大门。

最后匆匆回眸,玛蕾尔妮瞥见那依旧在原地凝视她的小身影,这一眼给了她深刻的印象。

雨丝在青石板上滴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如箭闪过的黑影却没有激荡起半点水沫,也没有被杂草绊住,穿过层层叠叠的墓碑,直直来到路旁的树下。

厚实的防水靴,旅行者常用的灰白­色­斗篷,斜斜在肩部扣起,金­色­的流苏优雅地垂落下来。胸口造型­精­美的水晶链坠流转着黄金沙,在黎明的微弱晨光里静静绽放出美丽的光辉。

被雨濡湿的淡金发丝摇晃了一下,漾开点点水珠,宛如月亮的碎片。

带着笑意的冰蓝瞳眸,平视眼前的黑发男子。

和之前站在墓前的青年十分相似的容貌,只是略微成熟些,雏鸦般轻软的黑发细碎地落在脸颊两边,让人很想伸手揉一揉,仿佛冬日夜空的漆黑眼眸中央,闪着金光的橄榄形瞳孔和那头黑猫一模一样。

“那就是你的情人?眼光真不错。”

清冽的男­性­嗓音和雨声交融,如同一首和谐的乐章。

轮廓柔和的脸庞泛起腼腆的淡淡红晕,巴哈姆斯不做声地杵在当地。好笑地扬了扬­唇­,罗兰朝玛蕾尔妮离去的方向投以感触良深的视线:“再过几个月,那个小公主就会逃家,和过去的你见面了吧,真是奇妙的缘分。”

被这句话触动,刹时千年的生离死别,悲伤寂寞涌上心头,满含深情的眼眸冷却成悠远的苍凉。

“我失去了渥尔,也失去了玛蒂。”

“我不就在这里么。”罗兰侧了侧首,不以为然的样子。巴哈姆斯眨眨眼,开怀地笑了:“是呢。”

雨势明显减弱了,听着清脆的声响,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相伴的宁静。

无冕之王抬头瞄了眼被洗得晶莹剔透的树叶,对义父绽开温暖的笑靥。

“等雨停了一起去喝一杯吧?”

“嗯。”

黑龙王看着自己的契约者,微微而笑。

(完)

对于神明喝酒后的现象研究报告

part.1 贺加斯

作(畏惧地):咳咳,尊敬的协调神大人,请问您喝醉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贺(严肃地):我不喝酒。

作(疑惑):是吗?貌似有实例哦。

贺(脸有点青):我不碰酒。

作(提高嗓门):可是你真的喝醉过啊,不信我们来看:

场景:取自《不沉之星》――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然后是踉跄的人体。基连只来得及避开正面的冲击,雨伞还是掉在地上,脚步也被撞得不稳。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把他当大树攀着,让有洁癖的他一阵恶寒。

“喂,你――”真是讨厌的醉鬼!

基连不悦地拉开脖子上的两条手臂,对上一张抬起的脸庞。这一看,连从来对皮相没有感觉的他也失神了刹那。----的黑蝶。

踢腿、抬头、转身、后空翻、一气呵成,长长的黑发随着舞姿荡漾开来,无拘无束地挥洒出亮丽的曲线,比天上闪烁的星河更璀璨。

他的动作异常激烈,不经意拨动发丝的动作又透出­性­感的魅力,像融合了草原的奔放和幽兰的神秘,洋溢着奇异的美感。

在惊呼声中,束腰外衣也扔了出去,汗湿的亚麻衬衫勾勒出结实优美的胸膛,和肌­肉­匀称的手臂。毫无顾及地,他以自在的态度一颗颗解开纽扣,一朵黑云飞过头顶……

惊心动魄,令人屏息。

不同于其他人还有所节制的舞步,他的舞是张狂的,热烈的,如一团黑­色­的火焰,散发出浓烈的妖冶和野艳。

人群已经完全被他吸引,发出阵阵响彻云霄的欢呼。秦蒂丝的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她的理智斥责这样无耻的放荡,拒绝这样野­性­的诱惑,目光却无法移开,也无法压抑胸口喷涌而出的激荡。

直到那个凝聚了满场注目与喝彩的黑发舞者转过头,她­嫩­绿的双眼顿时瞪到最大。

“普路托!!!”

――卡。

作(­干­咳):小冥啊,你后来有没有被老婆分尸?

普(苦笑):这倒还不至于,不过被拎耳朵罚跪洗衣板是少不了的。

作(叹气):唉,娶了个太过正经的妻子也是麻烦啊,不愧是贺加斯的“女儿”,辛苦你了。其实我觉得你的舞跳得粉­棒­呢,又ji情又­精­彩。

普(高兴):是吗?是吗?

作(暧昧地笑):虽然没被秦蒂丝逮到,继续跳下去,跳完会更好。

普(脸红):……

结论:释放出压抑的狂放。

part.4 席恩

作(战战兢兢):呃……啊,席恩大大,初次见面。

席(爽朗地笑):您就是那位真正的命运之神了吧?

作(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您看我这块料,像什么神吗?贝里卡斯才是命运之神!把您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席(挑眉):哦?可是您似乎对我的情形满清楚的。

作(心虚地):因为你很有名的关系嘛,来来,正事重要……哇!你别还没提问就开打!小贺都比你有绅士风度!再这样我就把你写死哦!

席(冷笑):我可以先杀了你。

作(泪):别这样嘛,我知道你弑神弑出瘾头了,但我还是不同的――哪,我们打个商量,我不让你走上传统反派的末路,被明明实力不如你的正方莫名其妙咔嚓了,或者流放了,关押了;也不悔过,不漂白。

席(好奇):漂白?

作(自信地):就是不会丧失记忆啦,被打回婴儿重生啦,忘记和你老弟的恩怨啦之类赖皮的招数。而你乖乖接受采访――怎么样,福利好吧?

席(思索):还不坏,不过你好象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卖个人情给我。

作(汗):您真厉害,是这样没错,但您会接受对不对?过去无法改变,即使杀了我时间也倒转不了,还不如换取未来的利益。

席(颔首):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就赶快问,我很忙。

作(忙着搞­阴­谋吧……):咳嗯,咳,首先,请问你有没有喝过酒?

席:尝过,不喜欢。这东西让人头脑发昏、体温上升、失去理智,那次以后就没再喝过。

作:是吗?貌似很多人不记得自己喝醉时的事哦。

席(冷冷斜睨):这话什么意思?

作:就是――我们来看:

场景:取自后文――

哈玛盖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平常的席恩是不会这么多话的,更不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看到那双总是深沉冷静的银瞳变得朦胧,白皙的脸庞也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哈玛盖斯终于确定:他的主人……醉了。

这才是第二口啊!

那也是浓度非常低的水果酿,连孩子都不会醉的,所以他才放心地拿来。

也许这个身体对酒­精­特别没辙?不不,貌似席恩本来就没什么酒量,而且这具躯壳应该被同化得差不多了。

“主…主人,您似乎该休息一下。”他战战兢兢地建议。要是席恩清醒后还记得自己失态的样子,恐怕会消灭西琉斯王国所有的酒。

“噢,休息。”席恩冷嘲地笑了笑,“我哪有这个福气,那个该死的弟弟偷走了我所有的休息时间,在梦里也不停地折磨我,只有梦到他在睡觉的时候我能睡觉!但这只让我更加怨恨他!那可是白天!我刻意腾出晚上的时间学习,白天也不是为了看他睡觉!看他一大堆有关食物的梦境!这小子前辈子一定是饿死的!醒着不停地吃,睡了又不停地吃……”

“是…是的,主人。”他该笑吗?

“和他相比,我如何?我连冰激凌和糖果的味道也没尝过!第一次看到满天乱飞的食物,我还以为是什么奇妙的魔法――这真是举世无双的大笑话!我不止一次想在梦里掐死他,让他也尝尝饥饿和寒冷的滋味,把他踢进垃圾桶和野狗为伍,杀光他周围所有对他好的人……”

“主人,您真的需要休息!”哈玛盖斯几乎是在哀号了,呜呜呜呜~~~如果明天早上主人想起对他说了什么,一定会杀他灭口的!

“吵死了!快!倒酒!嗯?好热的样子……”

“啊啊啊~~~主人~~~”

――影象因不明原因中断。

作(没发觉异常):果然酒后吐真言啊!连我们的席恩大大也挡不住酒­精­的魔力!您抱怨的样子真是可爱,给您个忠告,经常这样发泄一下对身体有好处的,您的怨气也会稍微降低。

席(粲笑):非常感谢您的忠告,也谢谢您让我看到自己的愚蠢模样。

作(冷汗):……呃,席恩大大,您要做什么?一看您笑得和肖恩一样阳光明媚我就寒。

席:不用寒,我还要留着你的命写文,但是做点手脚,确保你不会耍花招还是必要的。

作:……

结论:释放出压抑的怨恨。

******

注:至于在正文或外传里没有详细交代的神,就不一一论述了,这几个已足够经典。看来酒对神明而言,是绝对碰不得的罪恶饮料啊。

降临

----似的细纹,转瞬下陷出一个深坑,连墙壁也被这波震动摇撼。

早有准备的席恩轻盈地后跃,避开碎石和爆风吹起的沙尘,满意颔首。

良久,丽芙才颤声道:“你…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席恩毫不内疚:“哦,既然有现成的素材,我就做了点实验。正好你的身体底子很好,又有体质变异的经验――怎么样?你现在的灵活­性­应该和以前一样,还有不亚于巨人的力气,不过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暂时小心点,别东碰西碰。”

“嗯,很好。”冷静下来后,丽芙也不再介意他对自己动手动脚,反正她已经是死人了。而且早在被族人送出化为火海的故乡,下定决心复仇起,她就抛弃了女­性­的矜持。

“跟我来,冰煌在另一个房间,为了让你拿起它我可真费了不少功夫。”席恩将几件衣服和斗篷丢给她。丽芙无声地穿上,起身跟在他后面,眼中的恨意渐渐被坚毅取代:“我会服从你的指示,做好一个侍卫的分内职务,所以我不欠你。”

“当然。”席恩转过头,嘴角牵起上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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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又看到主君带回一个美女,谁也没感到诧异。只有当丽芙不小心表现出怪力时,才瞠目结舌,嘀咕这年头的­精­灵是不是也变种。

同样是森林的种族,丽芙和坎菲斯立刻就成为了朋友,和乐融融地交谈。

云中塔、圣柱和灵魂神殿都已布置妥当,接下来就是附体的事。席恩打算把手边一个有关魔药学的课题完成,就开始正式渗透。手下只有不是人的东西,很多事不方便。

连着几天不眠不休,他也不觉得累。这样下去会遗忘做人的感觉,生前他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死后的某一天,成神后的某一天,却特意腾出一晚补眠。

不知过了多久,席恩蓦然惊醒,看向床旁的魔法计时器。透明的液体在环形管道里循环,顶端一枚深紫­色­的魔晶石发出晦暗的光泽――是凌晨。

外面,朝阳还没升起,大地笼罩在一片浓稠深幽的黑­色­中。虽然阳光很快会撕开夜幕,让一切暴露在光明下,这一刻,却仍是属于暗之生物的夜晚。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听到了没有确切对象的呼唤。

坚定而沉着的男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又像在他耳边般清晰回荡,逐渐放大,直至震撼了整个灵魂:

“……献上我的血,我的命,我的魂也决不悔改的决定,聆听到我呼唤的异界高位存在,请于此时、此刻、此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降灵术!

谁?是谁?谁在降神?

魔力鼓荡着、喧嚣着、共振着,想要破体而出。席恩冷静地坐起,纤长优美的手指划出感应的符文,蓝眸映着荧光,比冰雪更森冷,在暗夜里深沉寒酷。

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坚决而迫切。他可以无视,可以隔离,以降灵术的能力要求,强度太低了,仪式也不规范,但是那一往无前的声音吸引了他,祭品也足够强大――祭品强大就好。何况,还是祭品本身的呼唤。

最重要的,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分出一部分意识朝源头探去,他感到身体变得沉重,灵魂好象剥离出去。一刹那,失重的感觉传来,他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死寂而冰冷,就像魔域的那座深渊之井。

和在始源之海一样,他的自我始终清醒澄明,慢慢地,一团白光透了出来。

仿佛镜影,他们相对。

那是个年轻的,俊秀的,适合黑­色­的人类男子。

颀长的身躯挺拔有力,长年不见光的皮肤有些苍白,却很健康,一头如瀑的黑发直垂至腰,五官­精­致而不失英气,明亮的银眸宛如熔铸的秘银,流动着银­色­的冷焰。

他身上的袍子是祭品的式样,却不是通常的白­色­,而是毫无反光的漆黑,袖管和胸口绣着诡异的血红图案。

在冥王还年幼的神代,他的信徒就为美丽的处汝穿上类似的服饰,绑上沾满陈旧血迹的祭台举行残无人道的放血和死祭,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神喜欢鲜血和灵魂的献祭。就他记忆所及,现世的某些角落,也有信仰独特的部落的祭祀人员是这种打扮。

“感谢您的回应。”黑发青年浮现出奇异的笑容,他有一种优雅而从容的气质,贵族特有的气质,“请问您是神,还是魔?”

“我不是神,也不是魔。”魔法神,也是魔域之王的蓝发­精­灵顿了顿,淡淡地道,“我曾经是个人类,现在似乎也是。”

黑发青年依然微笑,毫不动摇:“没关系,只要您是有力量的强大存在就行了。我是个生手,能召唤成功真是幸运。”

“你的意志足够强烈,体质也在标准之上,这就够了。”席恩用专家的口吻道,伸出双手,“你的名字。”

“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

贴和的手,都稳定有力,但席恩还是感到了一缕来自灵魂的细微摇曳。

“你后悔了?”真麻烦,自愿和非自愿差很多呢。

“不,只是在回想。”列文轻轻叹了口气,“我这短暂的一生,真是没有半点值得回忆的乐趣呢,连舍不下的人也没有。嗯……基于买卖的基本道义,我必须提醒您,我被人下了非常强的禁制,平常也只能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您使用起来可能会不太方便,这算是瑕疵吧?”

“我知道。”一照面就看出来了,禁制魔法的波动,还有那双炯炯燃烧着绝望的眼,是包围在透明的禁锢中的生命,“这点小瑕疵我不在意。”瑕不掩瑜嘛。

列文笑了,席恩微微一怔,他的笑靥意外的纯净稚气,像个很小的孩子。

看外表,他应该有二十出头了。

“好吧,我收下你的身体和灵魂,说出你的愿望。”

笑容消失了,如盛放又凋零的昙花,在黑暗中亮起的,依旧是流溢着冷火的银瞳。

“我的愿望是……”

******

他睁开眼,徐徐坐起,有片刻的茫然。

映入眼帘的是绘有古老壁画的石墙和天顶,幽暗的空间­阴­冷而潮湿,像位于地下,两边的柱形烛台跳跃着诡谲的青紫­色­火焰,身下是一座雕琢­精­美的冰晶祭坛。他低下头,有着丝绸质感的乌黑发丝从肩膀滑落,蜿蜒到冒着寒气的地面,抬手摸了摸左耳,圆润的曲线,是人类的耳朵。

“殿下!”

一个男­性­嗓音近距离响起,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瞥眼间,确认了他的身份:“你是乌苏?”

乌苏,降灵术中束缚神体的必要存在。

身穿祭师长袍的男子浮起压抑不住的喜­色­,伴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啊,殿下,殿下,成功了!夫人的……”一言未毕,声音突然被拦腰掐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你……!”喷出一口血,他死死瞪着Сhā入胸腔的白皙大手,满脸难以置信。

黑发青年绽开一个冷笑:“他的愿望,也包括你的死亡。”

真正的原因,是乌苏的存在会对他本身造成妨碍,尽管这个乌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消除比较安全。

推开尸体,翻身踏上平地,将挖出的心脏放在祭坛上,走下覆盖着薄冰而滑溜冰冷的台阶。他转过身,收起神明的气息,只听见一阵凄厉的尖啸,被这邪恶的仪式吸引而来的异形疯狂地涌向那血腥的台座,撕扯吞食,血珠和碎­肉­横飞。当粗暴的争夺终于告一段落,一双双燃着幽火的眼又­射­出贪婪的光,觊觎着黑发青年手上的血液和黑袍下温热的躯体,却不敢造次,本能地感到这个人类是远超出它们的高位存在。

一弹指,所有的死灵都被无形的结界包住,化作青烟彻底消失。

“外行人就是麻烦,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整了整领口,降临的神祗打量周围,泛起一丝笑意。

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又一个活得很有怨气的家伙。

[我的愿望是,请您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我的父亲和兄长,颠覆这个国家!]

已然消逝的声音缭绕在四壁,久久不散,在未来激荡出吞噬了无数人,遍及三大陆的惊涛骇浪。

(完)

千年

啪啦啪啦!

黑暗而广阔的空间响起振翅声,非常轻微,像是某种小动物。很快,一簇簇火焰在锈迹斑斑的烛台上升腾起来,照亮了冰冷的石柱,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天顶,以及堆积如山的财宝。

无数的金银币、首饰、宝石……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瑰丽的光辉。对这个景象感到本能的满足,点燃火把的小生物发出欢叫,一头栽进金币堆里,摇摇尾巴,打起呼噜来。

但是内心的某个角落,它隐约感觉不对,好像少了什么,一直在身边的,另一个生命体。

黑黑的,热热的,软软的,和这些亮闪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不同。

呜噜一声,它打了个几个滚,让更多的金币覆盖住它。视野变黑了,它满心以为找到了那样东西,慢慢又觉得空虚和烦躁。

这股疑惑纠缠着它,使它不得安宁,就像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压抑而断续的呻吟。

终于入睡时,它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修长的手指……

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

心底的空洞日渐扩大。

不知从何时起,它开始在宝物里翻找,直到找遍每一个角落,确定那样东西不在里面。

拍着小小的膜翼,它在广大的地底厅堂里乱飞,自己也不明白在追寻着什么。

一团青­色­的磷火凭空出现,接着是虚幻的人形影子。它认识他,是他每天指示魔仆送来它爱吃的水果和­肉­类料理,但它要找的不是他。

“你在找谁吗,小主人?”幽灵管家问。

幼龙飞向他,第一次用­精­神波发出明确而清晰的语言:

《他在哪里?》

那个穿着黑­色­温暖的袍子,会用长长的手指弹它,拎它翅膀的人――

在哪里?

******

那天,他脱离了蒙昧期。

而距离分离之刻,已经过了213年。

******

学会说话,能够变成人,用了更长的时间。

矮矮胖胖的双腿迈了两步,被散落的金币绊倒,狠狠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扁嘴,一直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现在只觉得碍事。

幼­嫩­的手臂撑不起身体,挣扎了几下,还是不行。

“奥玛……”他转向幽灵管家,实际呼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父亲。”

“你必须自己站起来,小主人。”幽灵管家歉然道,“吾主已经等得太久了。”

浅蓝的大眼浮起晶莹的泪花,委屈、伤心、长久以来的孤寂落寞一下子爆发,他放声大哭。

他没有哭多久,一个熟悉的清亮男声在心里响起:《哭什么。》

“父亲!”

“吾主!”

《我不记得养了个爱哭虫。》淡淡的呵斥,之后,再无声音。

不知从哪里涌出力气,他爬起来,跌跌冲冲地乱走,不断跌倒爬起。幽灵管家制止他漫无目的的瞎找:“他不在这儿。”

“他在哪儿?”小男孩抽抽噎噎地问。

“一个很远的地方。”幽灵管家斟酌地道。他又想哭了,想起父亲刚才的训斥,强忍住:“他为什么不回来?”

“他回不来,小主人,吾主被人关起来了。”

“为什么有人关父亲?”

迟疑了一下,幽灵管家照实说:“吾主,是个坏人。”他眨眨眼:“什么是坏人?”

“就是天理不容的人。”

天理不容?他还是不懂,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小短短,手背上有可爱的圆涡,这是一双人类的手,不是记忆中的爪子。

这双手,应该可以在那个人咳嗽的时候拿起水杯,把很苦很苦的药汁倒进碗里。

“我想他回来。”他听见自己坚定的童音,“我泡茶熬药给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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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明亮得多的大厅里,他正翻着药草图鉴,接到一道心灵通讯。

“奥玛奥玛!”他开心地唤道,“父亲叫你!”

“吾主?”幽灵管家应声出现。

“他问你,‘过了几年了’?”

“548年,吾主。”

《哦,已经这么久啦。》耳语般的笑声,混合着像是竭力忍耐的低喘,再次沉寂。他呆了一会儿,惊慌涌上心头:“548年很长吗?”

虽然他也觉得没有父亲在的日子很难熬,很漫长,但是龙族对于时间的感触毕竟和人类不同。

“是很长,小主人。”顿了顿,奥玛安慰,“你已经很快了。”

这是实情,一般的龙要千年才成年,五百岁以下几乎没有理­性­。古代龙更长,要一千五百年成年,七百岁左右才能化成人形,进入成长期。才五百多岁就有了小大人样的哈玛盖斯,算是早熟的了。

咬紧下­唇­,他趴回厚厚的书上,继续认真阅读。

要更快,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

学习龙语魔法,学习草药学,学习泡茶,学习一切在地下图书馆收藏的知识,他的生活在枯燥无聊的学习中度过。

但他终究是个孩子,有时会忍不住偷看图画书,试着和养父通话。

席恩极少回应他,哈玛盖斯知道,他是不想泄露自己的处境,更锲而不舍地搭话。

终于有一天,那边不耐烦了:《你这小鬼,到底想­干­嘛?》

“父亲,您是不是很痛?”他问出长久以来的担忧。

《我很好。》毫无破绽的有力回答,无懈可击。

“……我听到您呻吟了。”

似乎有一串含糊的咒骂声传来,哈玛盖斯听不清楚。

《专心看你的书去。》再开口时,依旧是冷漠而淡然的语声,《那是你的错觉。》

661岁的某天,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坏人,却肯定他的养父是个逞强的人。

******

七百岁那年,奥玛和魔仆们为他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庆生宴,高兴之情壮了胆,他战战兢兢地呼唤:“父亲。”

《怎么?我可没有蛋糕给你。》

“我可不可以出去玩?”

长久的沉默,久到令他心生不安,想打退堂鼓。

《去吧。》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冷的语气,《我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

他感到受伤,前所未有的心痛,晚上偷偷蒙在被子里哭,因为怕被父亲听见。

之后再没提出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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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玛却主动送他来到传送之间。

“我不要走!”以为父亲不要他了,小龙吓得哇哇大哭,“别赶我走!”

“吾主不是赶你走。”幽灵管家耐心地劝慰,“他是让你出去散散心,免得变成小笨蛋。他也很久没看过外面的景象了,可以通过你的眼睛看。”

“是这样?”他放下心,怯怯地问。奥玛露出难得的笑意:“小主人,吾主是第一次为别人着想,希望你珍惜。”语毕,告知他返回的路线和咒语。

眩目的光直直­射­下来,使他久久睁不开眼,疼得眼泪直流。

《竟然连个滤光术也不施,书都白读了。》

“父亲~~~”

《哼。》不屑理他。听出养父语意不善,小龙赶紧补救,揉揉眼四下环顾。他身处的是一片朝南的斜坡,丰沛的绿意间开满了缤纷美丽的花朵,阳光仿佛气化的水晶照在身上,带来暖暖的感觉。

触目所见尽是美不胜收的自然景观,他不自觉地走着,左顾右盼,恨不得生出十只眼睛来看。

“那是什么?那个黄黄的,嗡嗡叫的――”

《闭嘴,在心里想――那是只蜜蜂。》

(这个……这个……)找不出形容词。

《是蝴蝶。》有点无趣了。

(天上有个大火球!)惊叹。

《你现在才发现?》唾弃。

当回过神时,哈玛盖斯已进了城,在市集闲逛,只觉肚子饿得咕咕叫,循着香气找到一个面包摊,拿了几只就走。

“等等!你怎么不给钱啊!”卖面包的胖大婶一怔,气急败坏地嚷。

“啊?”他愣住。席恩也愕然了一瞬:《奥玛没给你钱吗?》

“没…没有……”看到对方气势汹汹地逼近,单纯的小龙不禁害怕,向养父求助,“什么是钱?”

《应该给了!就是那些你没事就数,睡在上面的金币!》

恍然大悟的哈玛盖斯急忙掏出钱袋,手忙脚乱地申明:“我带了我带了,对不起。”

打开的袋口­射­出金光,胖大婶和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都倒抽一口凉气:哪来的冤大头?

“原来是好人家的小少爷。”横眉竖目立刻转为和气生财,随即又扭曲成震惊骇然,“你的眼睛……!”

“龙!是龙啊!”另一个眼尖的人大叫,人群顿时一轰而散。

“耶?”正想问一枚够不够的哈玛盖斯被莫名其妙的变故搞懵了。席恩的反应就快得多:《你怎么跑来人类的城市――算了,快走。》他自认也昏头了,果然白痴会传染。

(为什么呀?)哈玛盖斯依依不舍。

《别问这么多,快用隐形和加速,马上走!》

不敢违抗养父,重新回到野地的小龙,可怜兮兮地摸着肚子――他的面包遗失了。

(父亲,我好饿。)

《……你不会打猎吗?》

(不会。)一直被喂养长大,哈玛盖斯早就失去了野­性­本能。身在魔界的圣贤者叹息养了个废物:《听着,你必须自己捕猎,自己养活自己――先去钓鱼,我教你。》

(好~~~)

在森林的小溪边生起篝火,吃着洗剥­干­净,烤得半焦的鱼,哈玛盖斯感觉很幸福。席恩也不说话,养子的体验清清楚楚地传达给了他。

久违的现世啊……

一连吃了三条鱼,哈玛盖斯问:(父亲,为什么那些人怕我?)

《因为你是龙。》

(为什么我是龙他们就怕我?)

《因为你很强,龙是强大的生物。》依然是低沉如耳语般的笑声,《哈玛盖斯,你应该自豪。如果人们轻蔑你、嘲弄你,那才是叫人窝火的事。》

哈玛盖斯听出言下之意:(您喜欢别人怕您?)

《谈不上喜欢,但总比蔑视好。》

(哦。)哈玛盖斯想了想,有感而发,(父亲,坏人是不是就是让别人害怕的人?)

《呵。》席恩笑了,短促的,意味深长的笑,《不止。》哈玛盖斯更困惑了:(那还有什么?父亲,我问过奥玛,他说监禁是一种惩罚的行为――您犯了罪?)

《我是罪有应得。》席恩不带感情地道。

“您犯了什么罪?”对他总是简略的回答生气,哈玛盖斯忍不住问出声,“为什么还不能出来?奥玛说人类的刑罚最长也就一百年,那人为什么关你那么久?他凭什么关你那么久?”

《凭他比我强。》

“……不是因为你还没悔悟?”

《哈哈哈!》破冰般的大笑震撼了哈玛盖斯的身心,《你这小傻瓜!》

“父亲~~~”小龙受伤了,食不知味。渎神者收起情绪波动,浅浅一笑:《我永远不会悔悟。》

“……”

《记住,哈玛盖斯,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会后悔的事就不要去做。》

脸上凉凉的,过了好半晌,哈玛盖斯才发觉自己流泪了:“那我们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

《唉,真是个傻孩子。我刚刚不是说了,因为那人比我强,才能关押我,不然他自己的罪行为什么没人罚他?我总有一天也会逃出去。》

“等到父亲比他强的时候?”哈玛盖斯若有所思,“那,天理又是什么?”

《啊,天理,天理……》席恩喃喃,也茫然,《我不知道。》

“父亲?”

《我只知道,如果天理是众神的旨意,那我一开始就背弃了。》

良久无声,哈玛盖斯也不再提问,静静思索养父的话。

唤醒他的不是变暗的天­色­,而是一阵刺痛肌肤的恶意。

“确定是在这儿吗?”

“附近就这林子能藏身,不在这儿在哪儿?”

“说不定早飞走了。”

“那只能怨咱们倒霉,龙蛋和幼龙可是抢手货,少说卖座金山。”

细碎的人声随着火把的光亮,奇怪的碰撞声快速接近。听出他们是找自己,哈玛盖斯跳起来,慌得手足无措。

《变回龙身逃跑,下次放几个风元素警戒。》不知来人的水平,席恩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之法,暗骂养子一点临机应变的能力也没有。

还没反应过来,火光就让他无所循形:“看哪!找到了!”

“舞光术。”哈玛盖斯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决而沉稳地吟唱咒语,不带一丝颤抖,“睡眠之云。”

强光中的惨叫陡然止息,妄图猎龙的冒险家接二连三地倒下。因为滤光术还有效,哈玛盖斯没有丧失视力,好奇地想要走过去细看,被席恩明显微弱许多的低喝阻止:《当心他们还没失去意识。》

“您不舒服吗,父亲?”

《哼。》事实上,席恩快累死了,远距离控制可不是轻松的玩意儿,何况­操­控的还是头龙。

“对不起。”哈玛盖斯总算后知后觉,“我以后会提高警惕。”

《马后炮最没有意义――想好了没?决定走我就不管你了。》

“我不走!”哈玛盖斯惊讶他的用心。席恩也不多言:《算了,你还小。记不记得回去的路?》

“……忘记了。”

《……我就知道。赶紧选棵树把自己藏起来,明天一早走。》

拍打着小翅膀,幼龙选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欢呼一声钻进去。

万籁俱静,只有夏蝉的啼鸣和野兽间歇的咆哮,怡人的黑暗包裹住他。在地下待惯的小龙并不怕黑,反而觉得有养父陪伴,比以前埋在金币堆里还安心舒适。

(父亲,您睡着了吗?)

《没。》他根本不可能睡着。

(那些人躺在地上,会不会着凉?)过去养父坐在壁炉边,都会感冒发烧。

席恩失笑:《你应该担心他们会不会被野兽吃掉。》哈玛盖斯翻了个身:“啊!?”

《当心掉下去!》席恩不耐地斥责,《他们是自作自受。敢做坏事,就要有承担相应下场的觉悟,被活啃还是监禁都是自己选择的。》

(哦。)哈玛盖斯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道,(那您不要做坏事了。)

这孩子还真是不死心。席恩已经对这个话题厌倦,没好气地道:《够了,哈玛盖斯,你是个善良的龙。如果你不能忍受和我在一起,将来我会再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

“我想和父亲在一起。”每当养父用这种拒绝的口气说话,哈玛盖斯就很伤心。

《那就闭嘴。我是个恶棍,只要有良心的人都想宰了我;我也不想改过从善,哪怕这是你的愿望――你明白了吗,嗯?》

(嗯。)哈玛盖斯沮丧地答应,他其实是不想养父再出事才不停地劝他,突然灵机一动,(那父亲想要什么?)

这回,席恩微微一愕,审思了片刻。

《我不知道。小时候我想和别的孩子一样健康;后来我想我弟弟偿还我所受的苦难;现在我想要脱困;未来的事未来再想。》

小龙快活地摇摇尾巴:(那等父亲出来了,我们一块儿旅行好不好?)他还想看更多的美景。

《呵呵,哈玛盖斯,安宁的生活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我有很多仇人,不杀光他们我不放心,我也不会饶过他们。》席恩轻叹,似乎有所触动,《不过我曾经想成为一个旅法师,周游世界,治病救人,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

之后,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大大延长。

并非哈玛盖斯期待的亲情对话,而是纯学术­性­的交流。自学之余,小龙还必须复述无限卷轴上的记载,告知身陷囹圄也不忘充实自己的养父,按照他的指示试验上面的魔法,就这样又过了两百多年。

那天,席恩对他说:《封印的力量松动了。》

(那您可以出来了?)哈玛盖斯喜出望外。

《也许。》席恩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哈玛盖斯,如果你还没改变主意,就帮我派去的恶魔一起,拿下海­精­灵城。》

那一刻,尚未成年的古代龙看见了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路:一条充满了血腥,罪孽,甚至要舍弃龙族自尊的路。

然后他说:“好。”

******

再见首,那个人类青年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长长的蓝发,尖尖的耳朵,脸上没有疤,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如故。

像坚硬的冰泪石。

“哈玛盖斯。”凝视他时,宛如有火焰一闪而过,“你长大了。”

“……”他说不出话,怕一张口就会丢脸地哭出声来。

“你可以选择走。”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跪了下来。

答案他早就选好。

龙族的契约有三种:主仆,平辈,共生。而以他们俩的关系,当然不会是后两种。

*****

紫香花、尤利草、天芙蓉……以熟练的手法称出几种草药,丢到­乳­钵里碾碎,再把研磨好的药粉用纱布包好放进茶壶,缓缓淋上温度适宜的热水,如雾的香气袅袅散开,沁人心脾。

“主人,茶。”

窗前的人转过头,黑发银眸,俊秀斯文,手里捏着一张绘着好像涂鸦的纸:“哈玛盖斯,这是谁?”他只差没问是什么东西。

“是主人啊。”端着茶杯的小龙很伤心,“看不出吗?”

“……挺别致的。”到底是自家的小孩,魔王陛下也免不了护短,保守地认同。

喝了口香草茶,他终于能够说出真实的褒扬:“很好。”

哈玛盖斯绽开欣喜的粲笑,感觉千年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有时他会想,他不是个善良的龙,也许比养父更坏。因为席恩虽然没有罪恶感,也不见得愉快,而他却是幸福的。

非常幸福,所以即使等着他们的是破灭,也义无返顾。

(完)

某藏尾巴狼的一天

注:eg,同人女看,男士请勿踩雷,炸死不负责收尸。

******

早七点:准时起床,叫醒身旁的小史宝宝。

早七点零五分:小史宝宝赖床,耐心地哄他,其实主要是看美­色­看呆了。

早七点零七分:衣衫不整的小史宝宝摇摇晃晃地去梳洗,持续发呆中,并感叹人生真美好。

早七点十分:刷牙、洗脸、整理床铺,打开小猪形状的空间袋数钱,估算出再写几篇稿子,自己和小史宝宝下辈子衣食无忧。

早七点十五分:出门撞见明显是圈内人的侍女,得知新口号是“攻德无量”和“万受无疆”。

早七点十六分:大好素材经过,顺口评价这种阿谀最无聊。没有告诉他这不是阿谀,而是一种特殊的行话。

早七点十八分:帮他整理仪容,一起去吃饭,不时偷瞄,盘算如何骗他穿上梦想的女装,这么美美的脸不能糟蹋啊。

早七点二十四分:一脸端正地和父亲互相问好,另一耽美狼上前咬耳朵,告知他和“老板”的最新消息,为下一期的内容做准备。又见两夙敌例行争吵,烦恼配对问题,最后决定3ρ皆大欢喜。坚持排除小史宝宝,儿童不宜。

早七点二十七分:攻历深厚的风流帅哥加入,改成4ρ。

早七点五十分:参见月女王,请教魔法。同人大业固然重要,正事也不能落下。

早八点零二分:还是忍不住yy,暗暗担心体质转化成风元素体后,那方面的能力会不会……由衷同情某条火暴龙,不但被吃得死死的,还连­性­福也没有了。

早八点零三分:被看穿不cj的思想,挨了下[风石压]。55555~~~不愧是女王陛下~~~~

早九点:告别强攻强受的互攻典范,被同好们团团围住,无责任散播中。当然先支开了小史宝宝,以免带坏祖国的幼苗。

早九点十一分:救回差点被厨师的狗拐走的小史宝宝,生气,不支持大叔攻和小白受。偶的王道是年下攻、女王受、斯文受、倔强受、互攻和暧昧向。最近因为魔王陛下的风采,觉得带点鬼畜的攻也不错,那位似乎还有女王受本质,极品。

早九点十七分:一路遥想地牵着小史宝宝回房间,开始认真学习。

早十一点半:加倍认真地赶稿,这期的主题是[青苹果季节],讲述宰相大人的恋爱故事。越写越觉得万年小受的主角好可怜,才刚和前朋友情人出现感情危机,就被两小攻乘虚而入,真是辛苦。

早十一点五十三分:遮住,不给好奇的小史宝宝看,正写到关键呢,哄骗他去做个哥哥娃娃。嗯,协调神大人是块未开发的上好处汝地……不行不行,小史宝宝决不能被染指。

早十一点五十五分:小史宝宝开心地做布娃娃。继续写,突然想到风华绝代的兰修斯大人,最佳的诱受和腹黑攻苗子,下期的题材有了,是他也不要紧。

午十二点二十六分:阳光灿烂地吃午饭,险些把葡萄酒­肉­酪给小史宝宝吃,提醒自己时机未到。

午十二点五十分:去军营练习弓箭,想像靶子是某双面男,几轮­射­完,心情大好。

午一点三十三分:想起颇为秀气的黑龙王陛下,也是一文静受的好人选,但是想到便宜了仇人,很不甘地剔除,即使是大心的年下攻。绝对是女王受的光复王不考虑,神官的脸耶,偶也是有原则的。

午二点十八分:上情报部,意外那位­精­明能­干­的副部长竟然是箩莉控,对莎莉耶有意思,这年头果然是bt当道。

午三点零四分:到秘密编辑部交稿,惊见门口一海报,亮闪闪的字写着:“席恩与诺因不得不说的故事”!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自叹弗如~~~~

午三点零九分:赞叹ing,其实改成“席恩与肖恩不得不说的故事”也很­棒­。可惜肖恩就一小白受,貌似没有反攻的机会,不符合年下攻,萌不起来。倒是那条小龙很有前途,期待他压倒魔王陛下。

午三点十二分:“如何,杰作吧?”道貌岸然的祭司长,真面目是资深耽美狼的大美人部长自豪地问。真诚点头,随即忧心地确认《花园周刊》是否在夏尔玛大陆也有出版,万一魔王陛下看到……恐怕会一怒灭人类。

午三点十三分:部长大人遗憾地回答预定三年后再进军外大陆,松了口长气。

午三点十五分:又说各国王宫已有同志潜伏,寒一个,祈祷魔王陛下不是投胎王族。

午三点二十分:拿到丰厚的稿费,欣喜。被夸奖文品一流,询问有没有从清水文转型重口味的意愿,自认rp优良,婉拒。

午三点五十五分:喝完午茶,带着一头雾水的小史宝宝告辞离去。我们交谈都是用术语,他听不懂,嘿嘿。

午四点零七分:上街淘书,看见沙里西恩队长四肢完好­精­神饱满地迎面走来,大惊,以为尸变。因为上上期明明有篇煽情文写他为了救他深爱的雷瑟克军团长,在战场被敌人俘虏,惨遭截肢、鞭笞、烙刑,最后在爱人怀里吐血而亡,还感动得偶眼泪汪汪。

午四点零八分:恍然大悟又是同人女的yy狂想,尴尬地回礼。

午四点十七分:发现偶的书上架了,亲~~~

午四点二十一分:也来找资料的维烈看着一排排周刊长吁短叹,对偶抱怨越来越难以理解现在女孩子的想法了。依旧形象端严地聆听,同表切齿愤慨。开玩笑,要是让他知道他女儿拿她父亲当材料写bl小说贱价出售,即便他再好脾气也会打偶ρi股。

午四点五十分:轩风携着男朋友逛街还不安分,第一时间把贝姆特推给维烈,劝偶别再藏着小史宝宝,交给她培养成万人迷小受。拒绝,哼!给她还不先被她吃了,要调教也是偶来。

午四点五十七分:留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某狼女飘然而去。掬一把同情之泪,偶也闪,妨碍恋人交流可是会被马踢死的。

晚五点零五分:买点心给小史宝宝吃,顺便吃豆腐。唉,小史宝宝就是可爱。

晚五点二十八分:回到家,练习异能。

晚五点四十三分:能穿墙了,可以偷窥了,万岁!问题是没有偷窥的对象啊,这可不妙。听说已经有饥渴的狼女想在美男们的茶里加料,这样下去偶也危险,光有­精­神食粮吃不饱。

晚六点十一分:用小史宝宝养眼,扶正­精­神倾向。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认识的人,yy可以,实际不行,会闹出翻天覆地的悲剧。

晚六点十八分:很奇妙,和诺因在一起偶就不会胡思乱想。希莉丝边吃饭也边抱怨某些诡异的话题,在偶的熏陶下,她依然无法踏进这个圈子。叹气,果然成为耽美狼是需要天赋的。

晚六点二十三分:发现诺因戴着帕西斯送的耳环……原谅我不cj的想法。

晚六点二十四分:反省,最近入魔太深,必须回到正道上来。

晚七点零三分:诺因居然在看偶写的小说,惊恐!还说好好玩,看得哈哈大笑,瀑布汗……

晚七点五十五分:他…他还严肃地指着一堆粉红花体字,和偶一个女孩子讨论种种他认为不可思议的体位和莫名其妙的情节,真的太米神经了。

晚八点十四分:受不了,偶一定要改邪归正,和他讨论这种话题太不自在了。

晚八点三十九分:泪,他拿走了所有有我的文章的刊物,说要带回去温习一遍。报应啊~~~人果然不能做坏事~~~

晚八点四十分:扎上头带,刻苦用功。

晚九点五十八分:想到答应了下期的稿子,倒。

晚十点零二分:小史宝宝又把浴室弄得乱七八糟,活像打了水仗,真拿他没办法。不过他水灵灵的模样,使偶情不自禁地伸出狼爪子……原谅不cj的偶吧。

晚十点十分:弹催眠曲给他听,邱玲也来听,两个孩子,呵呵。

晚十一点:看星星,想爷爷和优叔叔在地球过得好吗,说起来这两位也有无限的yy空间……呃,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晚十一点零八分:睡觉睡觉,杜绝外在­干­扰总行了吧。小史宝宝却靠过来,要晚安吻,这不是考验偶脆弱的决心吗?希望今晚不会梦见他和协调神大人,我可不想被神罚。

(完)

暗夜之君王(上)

沙漠中的旅店绝大部分坐落在绿洲里,[黑日]却是例外,虽然紧邻着一座小湖泊,四周却寸草不生。店主霍特曼之所以会在这里经营,是不朽之君王布拉得;墨的命令,和从死亡沙漠拜访归来的堕落法师们的需要。

平平常常的早晨,他一如既往揉着酸涩的眼,懒洋洋地把倒置在桌上的椅子搬下地,吱哑一声,两片布满风霜痕迹的薄木板被一只蜜­色­的大手推开。从这个微小的动作,霍特曼就判断出来人是法师,他们总是习惯先用那双敏感而灵巧的手去触摸东西,而不是像莽撞的战士那样用身体顶开。

不出所料,进来的是个背着简易行囊,身穿黑­色­法师长袍的年轻男子。普通的布料因为沙尘和洗得太多而灰中泛黄,与霍特曼印象里那些绣满了神秘符号,材料高级的华丽袍子截然不同。帽檐下也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就是那种放进大街绝对认不出来的类型。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肩上停着一只小龙,而不是一般法师的魔宠。

然而四目相对的刹那,霍特曼心一凛,他有着接近法师的直觉,这个青年从头到脚不起眼,站在那里却有一种沉厚如山的稳重气度,还有他的眼睛,平淡得像面镜子,却深藏着某种令人想探究,又隐隐恐惧的力量。

“早。”他停在门口,礼貌地招呼,不着痕迹地打量店内,声音清亮中透着疲惫的沙哑。

“早上好,客人,今天外面风很大吧?”诧异对方是用学徒的礼节,霍特曼还是反­射­­性­地摆出生意人的笑脸,“坐,请问要点什么?别看我这儿破,可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呢,托布拉得大人的福。”

“水和面包。”听到布拉得三字,青年法师眼中划过几不可察的火光,指指肩上的小龙,“给它一大锅­肉­。”

幼龙欢叫了一声,亲热地摩擦主人的脸,被毫不留情地弹开。

“没问题,马上来。”霍特曼又吃了一惊,法师可是相当会享受的一批,这么节俭的着实少见。不过他不用为生计犯愁,依旧很有待客之道地跑回柜台。

张罗期间,他注意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青年也用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画着特定的符文,垂着眼像在思量。因此,端上餐点时,他不由得放低了音量――下意识的,“先生,您要赶路吧?要不要我帮您打包一些食物?”

“好的,谢谢。”青年露出微微的笑意,询问的视线落在一盘香气腾腾的炖煮马铃薯上。

“这是附送。”霍特曼笑道,随即想到什么似地慌忙补充,“小店对生客一向如此。”他暗骂自己莫名其妙的讨好态度,法师通常有点神经质,自尊心又高得吓人,希望对方不会觉得冒犯而把他变成响尾蛇丢进沙子,他曾经看过一个老法师这么对待手脚不够利索的学徒。

令他松了口气,青年再次低头道谢,就慢慢吃起来。似乎为主人的排斥伤心,小龙食欲不振地盯着锅子。见状,青年放下水杯,舀起一块炖­肉­送到它嘴边。

浅蓝如水晶的大眼立刻璨亮,小龙啊呜一口咬下去,木勺啪地断了。

“……我很抱歉。”

“……没有关系。”

“把木头吐出来,哈玛盖斯!”青年掐着宠物的脖子摇晃,还拎起它的后腿上下挥动,动作十分粗暴,“你会消化不良!”看不过去的店主忍笑道:“呃…我想龙的胃消化得了我的勺子,听说它们连蚯蚓那种蠕动的东西也吞。”青年认真地注视他:“我不希望它养成这种坏习惯。”

结果勺子还是吞下去了,不过尝到主人严厉的教训,之后小龙都小心翼翼地咬,没有再犯。

吃得差不多时,青年突然掩住嘴,爆发出一阵急咳。霍特曼清楚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愕。

怎么会……法师怔怔看着掌心的血丝,心乱如麻:为什么又咳了?龙血的效力至少十年,难道是和他体内的毒起了异变?

无心再吃,又改不了爱惜粮食的习惯,他匆匆塞下最后两口面包。小龙早已解决一大锅炖­肉­,乖巧地用餐巾抹嘴,飞回主人的肩膀上。

接过霍特曼递来的食篮,放下一枚金币,青年转身走出黑日旅馆。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使他头晕目眩,当下苦涩地认识到:他的破身体又恢复老样子了,不,可能比原先更糟。

极目远眺,除了灰黑­色­的沙砾就只有灰黑­色­的天空。唯一的妆点是纵横交错的沟渠,巨大而丑陋,像疤痕一样盘踞在大地上。这里是死灵君主的领域,被神遗弃的土地,也是他生活了五年,留下最不堪回忆和最深刻伤痛的地方。

迈步,走向他选择的弑神之路,灰黑­色­的长袍与地面天空完美地融为一体。

******

一道简陋的木栅栏环卫着小村庄,法师瞥了一眼,确定这玩意儿只能用来阻挡地­精­或者狼群,魔兽只要一爪就能拍碎,不过和屋舍破旧的外观倒是很相称。村民们用警惕而不友好的眼神瞪视他,主­妇­紧紧护卫自己的孩子,但还是有些挣脱母亲的双臂,好奇地抚摸法师的长袍。还有几个跳啊跳,想碰到他肩上的哈玛盖斯。

没有驱赶这些脏兮兮的小手,也没有给好脸­色­,法师环视了一圈,目光定在看来最年长的人身上,用一种恭谨的语调道:“请问,梅罗夫人还活着吗?”

无声的冲击化为距离扩散开来,沉红的夕阳照在这片象征迷信和恐惧的空地上,为法师投下漆黑的影子,也在他心头落下一片­阴­影。

“女巫!”一个孩子尖声叫着,跑向父母,“他认识女巫!”更多的孩子捡起石块投掷,动作熟极而流,可见他们经常这样­干­。

所有的攻击都被奉还给本人,法师周身环绕着透明的风幕,连一点灰尘也没沾到。仿佛没听到哭嚎和害怕的惊喘,兜帽下不透露感情的眸子依然望定最初询问的村民:“回答我。”

“她…她还活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吓得心悸的老人不由自主地服从,“在树林里……”

不再理会他们,法师像知道方向般径自往前走。这时,一个略带福态的中年男子推开畏缩的村民走了出来,他穿着明显好料子的白­色­袍子,行了个似是而非的礼:“年轻人,你正走向一条危险的不归路,梅罗――你要拜访的是个邪恶的­操­法者,整天与毒药和尸骨为伍。”

青年法师一见他就没好感,这男人胸前挂着代表生命女神的徽章,但是从他错误的礼仪、没有附法的白袍和那个毫无神力的圣徽,可以看出是个神棍。最大的破绽,他没有保镖。这年头,根本不会有单身的巡礼者或自愿到偏远乡村任职的圣人。

“我不信神。”淡淡扔下一句,法师绕过伪圣职者,心里有些惋惜。他一直对神力运作很感兴趣――神到底是怎么听清那么多信徒同时的祷告,再准确地将力量传给他们?

路过村中央时,他看到一个烧得焦黑的火刑架。

一轮半月为深夜的森林披上银纱,树丛深处断断续续的咆哮惊起夜宿的飞鸟,连扇动翅膀的声响也显得凄厉尖锐。法师却无动于衷地走着,踩碎满地­干­裂的枯----远,月光照在他不出­色­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线条,肤­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精­神的强韧与­肉­体的脆弱奇妙地交织,在外表矛盾地显现出来。薇妮忽而恍惚,内心有某种东西急欲破土而出,她失神地举起手,呼吸急促地施法。

白光一闪,毫无变化。

几乎在同时,那双闭着的眼睁开了,从中­射­出两把锐利的刀子,切断薇妮心底的某根线,两个形象骤然重合――那个清秀斯文,有着双­色­瞳孔的法师和眼前这个外貌平常,眼神冰锐的男子。

“满意了?”席恩发出耳语般的轻笑。薇妮满脸通红:“迪……兰迪。”弹了宠物一记惩罚它的护主不力,席恩慢慢爬起来,披着毛毯走向篝火,压低音量道:“今后我不希望你再叫错,现在请睡吧。拜你所赐,我的睡意全没了。”

似乎自知理亏,薇妮低着头不吭声,乖乖躺回去,半晌却悄悄探出头,满心欢喜地瞅着他,拉起毯子遮住狡黠的笑。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啊,迪安!

坚果森林的回忆

父亲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然后一大早把她从温暖的被窝挖出来,丢到外面自力更生。

“讨厌啦~~~”披头散发的小女孩气得跳脚,“人家还没梳妆、洗脸、换新衣服……”

“你不是要当神战士吗,战士就是和脏乱为伍的生物。”一手支着窗台,神情冷漠的黑袍青年说出有歧义的见解。宛如晴天霹雳,女孩只觉美好瑰丽的梦想片片粉碎:“不会吧!!!?”

“就是这样。”砰的一声,窗户关上,“先锻炼,再自己弄饭吃。”

话音刚落,钓竿、鱼饵、弹弓、捕兽夹等工具出现在呆立的女孩脚边。

呜呜呜,父亲是恶魔!啜泣着,女孩一一捡起,转身走向训练场,没有回头,她清楚她的父亲有多么冷酷无情。

“哎呀呀,是谁欺负我的小公主?”几片黑羽飘落,一只大乌鸦从树枝飞下,中途幻化成有着艳丽容姿、漆黑双翼的丰满女郎,轻巧地踏在神界的大地上。

“是父亲啦,父亲!”

“席恩主子?这我就没办法了。”梦魇之王两手一摊,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向主君要求儿童福利,当下变出一堆漂亮的衣服首饰,“来,卡雅,我帮你打扮。”

“嗯。”卡雅抱着她磨蹭磨蹭,啊啊~~好细的腰,好大好软的胸部,好翘的臀,好长的腿――她将来也要长成这样的身材!

穿上有绿宝石装饰的淡绿­色­蓬蓬裙,头戴绿叶形的发夹,容­色­绝丽的金发女孩仿佛林中的小仙子。同样以美貌著称的深渊领主也不禁赞叹:“卡雅,你真的不学媚功吗?以你的姿­色­,能让全世界的男人拜倒在你的裙摆下啊。”除了她家主子,她深切怀疑他已经不是男人了。

“不,我要先从­肉­体上打垮他们,再从­精­神上摧残他们!”小小的女神握拳发表伟大的志向,“这才是神战士的做法,我才不要向他们抛媚眼、勾手指、用脚趾挑逗、脱光了引诱他们――卡雅冰清玉洁的身体只有父亲和大哥可以看!”

“主子和哈玛盖斯也被你看光了吧,你们都一起洗澡。”

“嘿嘿,是啊。”卡雅骄傲地挺起还没有起伏的胸脯。

练习完,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女孩开始用父亲给的工具猎食。我甩,树上的果实被钓竿钩下来,砸烂,可恶,我接!哈哈,成功……呀,酸的!我弹,水里跳起的鱼被弹个正着,用火球烤,咻一声化为青烟;第二条,半焦,不敢吃;第三条,咬到鱼胆,好苦……

“哇塞,不愧是席恩主子的女儿,也是天才。”

树后转出一个紫红­色­长发的年轻人,身穿见习法师的长袍,手持黑水晶法杖,看起来就像个刚离开导师的学徒,温文秀气的脸上带着恶魔特有的欺诈笑容。听出他的语气并非夸奖,卡雅不悦地转头瞪他:“你有意见?”哼,这个叫萨菲的家伙最坏了,其他领主哪个不是把她当宝贝哄,就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满肚子坏水的双面派!

“没有没有。”第八领主紫焰之王笑得更加纯洁无瑕,“只是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想逗你。”说着,杖顶雕刻的黑蛇猛地化为活物窜出,扑向对方的面门。卡雅惊呼,不小心掉进身后的小溪。

“哈哈哈!”

“可恶!”一条匹练似的银芒从女孩的手腕飞出,刹那间强风呼啸,一枚枚晶体深深嵌进深渊领主前一秒站立的位置。几个矩形的黑­色­方块重叠着向后退,吸收了散­射­的能量波,悬浮其中的萨菲手中也多了条黑鞭,笑吟吟地迎接卡雅的银链。

一时间只见黑与白交织,残影晕出一片朦胧,惨遭池鱼之殃的树木纷纷倒下,草屑和碎瓣飞扬,露出光秃秃的地面。两个领域的衔接面更是电光爆裂,割出烧灼的痕迹。久站不下,卡雅渐渐焦躁起来,肩上攸地弹出一对黄金­色­的光翼,宛如花朵盛开般华丽。萨菲眼神一动,嘴角扬起一丝真实的笑意。

真美。

“哼哼哼,你完了。”光羽飘摇,一片片凝固成­精­巧的铠甲,和无数金­色­小剑,卡雅得意地笑,“看我的乱刃分尸…呀呀!”冷不防一张黏­性­极强的大网罩下,将漂亮的小金丝雀兜住,接着是有麻痹作用的绿液。

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女孩子当然最讨厌这种脏东西。

“呜呜呜。”还是在溪边,卡雅哭了,梨花带雨的模样足以打动铁石心肠的人。萨菲却无动于衷地嘲笑:“你还­嫩­得很哪,小菜鸟,没成熟的战斗形态能收拾我?”

“哼!”假哭没用,踢他,“等我长大就第一个收拾你!”

“哦哦,第二个是谁?”

“二哥!”

“冥王陛下?我还胜过他?这真是我的荣幸。”萨菲诚心行礼,“为了感谢您对我的青眼有加,请允许我教您做饭,也是答谢您让我饱餐一顿。”卡雅疑惑:“饱餐?”她没有打到他吧,虽然她很想请他吃毛栗子。

“恶魔是吃负面感情的啊。”萨菲好心地提醒,这也是他动不动捉弄她的原因之一。

“可恶可恶!我要杀了你!”

刚刚回笼的小鸟又被惊飞,树林也再一次被夷平。

萨菲信守承诺,做的“毒菇料理”(卡雅称)连席恩都惊动了,跑过来一探究竟。卡雅趁机告状,做父亲的非但不帮女儿出气还夸奖那个凶手:“很好,萨菲,继续。”

从这件事,卡雅深刻体验到席恩想让她明白的生存之道“求人不如求自己”,事后向温柔的长兄哭诉:“人家一定不是父亲的孩子,是他捡来的,是他和野女人生的!”

“没这回事。”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哈玛盖斯苦笑,“你当然是主人的亲生女儿。”

“真的?”卡雅从手指缝里看他,却见那双浅蓝的大眼浮起黯然之­色­,心顿时下沉。其实她本来一点也不怀疑,她可以从父亲身上感到生命的共鸣,血脉相连的感觉,可是看兄长现在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

夕阳西下,为树下的小身影勾出寥落的­阴­影。汇报完出来,萨菲看见的就是这煽情到有些刻意的一幕。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可不像你。”

“哼,你走开。”卡雅不愿向他示弱,她正在酝酿一种凄惶的情绪,好向身世堪怜的美少女形象靠拢,可惜目前还停留于失落的程度。

“让我猜猜,是抓鸟被撒了鸟粪,或者被野猪捅了ρi股?”萨菲不识相地火上浇油。卡雅生气得一蹦三尺高:“人家是担心不是父亲生的啦!”不要打断她好不好,坏蛋!

“啥,你当然不是主子生的,看也知道,他是黑头发银眼睛,你是金头发黑眼睛。”

“……”咬,我咬,我咬咬咬!

灵活地闪避,没有被小野猫咬到,萨菲大笑着抱起气疯的卡雅:“总算打起­精­神了,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哼!”本想在他脸上咬一口,但不知怎么的,居然咬不下去。

卡雅对神界也算是熟门熟路,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如此美丽的幽境,视野一片灿烂的辉煌,层层叠叠的金树叶覆盖着整座密林,由远及近,从上到下,分出好几种­色­层,从纯金、霞红到橙黄,深浅不一,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哇啊~~~”完全陶醉其中,卡雅怔怔地站着,仰望枝头的累累果实,“这些全部是坚果?”

“对。”萨菲笑着竖起食指,“我偶然发现的。”

“太­棒­了!父亲最喜欢吃坚果!”

成年的那一天,魔王拗不过女儿,在坚果森林举办了晚宴。席间热闹滚滚,使­性­喜安静的法师不堪其扰。

“说起来。”席恩捻起一颗橡实,“我本来想帮你取名叫金蛋。”那天正好吃到养子掺在面里的碎蛋壳,还没出生的卡雅又很像个金­色­的­鸡­蛋。

打击,卡雅脸­色­惨白地问道:“那那那后来是谁帮我取的?”领主们早就对主子糟糕的起名天赋习以为常。

“我哟。”哈玛盖斯轻笑,“主人叫我取的,你的全名是‘卡塔瑞亚’,晨星的意思,你是我们最可爱的小金星。”喜悦的笑靥在少女绝俗的丽颜上绽放,一切身世的困扰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生日礼物中,卡雅最喜欢萨菲送的树屋,­精­巧别致,像一枚特大号的橡果。也许是当晚的月亮太有魔力,那张可恶的脸也变得可爱起来,她吻了他一下,愉快地看到他惊讶地呆住,打定主意要攻克这个男人,回报长久以来的欺压。

结果她自己也被攻克了……耻辱。

很久很久以后,奥古诺希塔帝国的第二代皇帝,被称为[黑阳]的女神还会不时坐在充满了回忆的坚果森林里,轻抚水镜,对远方的亲人致以最深的祝福:

祝你们幸福,父亲,哥哥。

初吻调查

初吻对于恋爱中的男女而言,是神圣的、纯洁的、意义非凡的,能够献给心仪的对象,是幸福又幸运的事,但若不是呢?

让我们来看看主要人物的经历。

******

part.1杨阳

杨(泪):我的初吻给希莉丝抢去了!同­性­啊!第二次也是!呜呜呜……

作(汗):……节哀。咳,不好意思问一下,感觉真的很糟吗?

杨(为难):很糟也不至于啦……说实话,是不太好。不过第三次是和神官,我知足了。(露出甜蜜而心酸的笑容)

作(忏悔):小阳,我对不起你。

part.2神官

神(冷汗):呃,我是没记忆,可是据说,我的初吻是和诺因?

作(­奸­笑):你没听错,神官大人。

神(打击):我以为是和雪儿啊,虽然也吓了一大跳,但至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作(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用你的身体吻错儿子的小帕绝对比你恶心一千倍!

part.3诺因

诺:……(拔出佩剑,追杀生父)

作(拿着话筒追):喂喂,回来啊!说感想!

诺(怒吼):我的感想就是杀了他!

作(咕哝):那你也要打得过他,再说你不是经验丰富了,一次和贝姆特,一次和吉西安……哇!

******

part.4昭霆

昭:我没初吻啦。

作:那你有想吻的对象吗?

昭(口是心非):才没有!尤其是某个死小鬼!

作(微笑微笑):我明白,最不想吻他是吧,那你确定没初吻?童年有没有?

昭(回想):对了,小时候我亲过阳,为了抢她嘴里的糖。

作(叹服):好…好可怕的食欲,不愧是肖恩的后代,那前面要****了。(远处,杨阳哀号:我不记得!我不记得!)

part.5耶拉姆

耶(面无表情):我还小,不想这么早谈恋爱,尤其是和一个饭桶女。

作(忽略一声狮子吼):那个…耶拉姆,我不得不说你很早熟,所以早恋也没什么不好。

耶:我是被生活逼成这样的,还有两个自理不能者。

作(指挥):工作人员,拉开她!别让她听见!(转头)好了,耶拉姆,你可以说实话了。

耶:我说的就是实话。

作:……

******

part.6轩风

轩(大方地笑):我的初吻是和某个男朋友,感觉还可以。

作:某个……你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吧?

轩(婉约地笑):没这回事,我每次谈恋爱都是非常认真的,只是那些人无法给我想托付的可靠感,所以在还拥有美好回忆的时候分手,去寻找对我们彼此更合适的对象。

作(听得一愣一愣):不愧是花花女郎,说起这方面就是一套一套,吉西安那花花公子应该也会说和你类似的话吧。

轩:他不同,纯粹是逢场作戏――对了,他和诺因倒是超配的,我跟你说啊,#※◎$……

作(抹汗):轩风,我们都知道你是耽美狼,不过这里就别谈了。

part.7贝姆特

贝(脸­色­铁青):我的心情很复杂。

作(万分同情):我理解,小贝,无论诺因是男是女你都会恶心吧。

贝(斩钉截铁):没错!不过我宁愿他是女的,这样至少心理上不会排斥!

作(叹息):心病真不好治啊,没关系,让轩风帮你消消毒。

贝(咬牙):她只会把我推给诺因或维烈!

作(抬头看天):这就是和同人女在一起的男人必需的觉悟。

******

part.8冰宿

冰(冷静地):事实上,这种交换口水的行为很不卫生,传播细菌,假如有aids哭也来不及。

作(不知所措):呃,冰宿,给你个忠告,和罗兰接吻时千万别说这种杀风景的话。

冰(冷淡地):不要紧,他听不懂。

作(汗):他猜得出啊,你男人很聪明。还有,你的初吻是和他吧?

冰:嗯。

作(撒花):恭喜恭喜。

part.9罗兰

罗(招牌笑容):我的初吻给了我的初恋对象,剧团里的小女孩,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作(膜拜):不愧是大人您,只是……不怕冰宿听见跟您翻脸?

罗(微笑):不会,我们都同样理智,这也是认识她之前的事了,她为什么要生气?

作(眯眼):那你结婚两次的事又怎么说?

罗(若无其事):这和我们今天的议题无关吧。

作(大叫):狡猾!太狡猾了!

******

part.10邱玲

邱(害羞):我本来喜欢史汀老师,他不爱我也没关系,可是……

作(谅解):你移情别恋了是吧?

邱(生气):不是!我现在才明白,我是喜欢史汀老师,但主要是师生之情,对长辈的依恋,我对拉菲才是真心的!

作(谆谆善诱):那你一定希望他也喜欢你,不是把你当作他老师的转世,也不像对赛雷尔,你只要单恋就满足了。

邱(思考):是的,我是不喜欢他还爱着他的老师。我喜欢拉菲,我希望他喜欢的是我。

作(同情):被恶魔拐了心的小羊少女,你自求多福。

part.11赛雷尔

赛(诧异):奇怪,怎么是我?小玲不是喜欢嗜血之王拉菲格吗?

作:因为您比他早出场啊,也算她的初恋对象。

赛:原来如此,我一直没察觉小玲的心意,真是对不起这孩子。

作(佩服):您是真君子,赛雷尔先生,别太在意,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貌似您有心上人了?

赛(宁和地笑):是的,虽然她有心结,不肯接受我,不过我会等,直到她脱下那个面具,无论花多久。

作(感动):这才是最值得女­性­托付的好对象啊!比那些问题儿童好多了!那,您没有初吻对象?

赛(回忆):无名氏还在襁褓的时候,有时我会喂他喝粥……这算初吻吗?

作(痛心疾首):神官,你太惨了!太惨了!

******

part.12希莉丝

希(惭愧):我的初吻是和阳,那时我以为她是男的。

作(体谅):杨阳本来就长得中­性­,不能怪你――感觉很糟吗?

希(摇头):不,当时我很认真,也很甜蜜,事后知道真相当然不舒服。

作(翻前文):第二次也是和杨阳,真是……啊!不对,是和席恩!还是你强吻他!

希(气急败坏):那是肖恩!肖恩的身体!我也以为是肖恩!

作(陶醉):有什么关系,魔王陛下多么风采出众,比那个饭桶男好多了……哇,你怎么可以在作者身上捅透明窟窿!

part.13肖恩

肖(天真无邪):我的初吻是和维烈,吃点心拿错了,他应该是苹果,我是草莓,他又吃到嘴巴里了,我就……

作(寒):这是历史的重复吗?太可怕了,你和维烈,杨阳和昭霆,真是孽缘。

肖(击掌):啊,不对!是和席恩!他发高烧喝不进药,都是我喂他,数不清多少次了。还有一起吃山草莓、芦笋……呜,那时他多好。

作(左顾右盼):天哪!恐怖的内幕!魔王陛下没听见吧?还没来……幸好。

******

part.14菲莉西亚

菲(蹙眉):为什么是我?按顺序接下来是维烈吧?他可不是我的对象,我爱的是帕西斯!

作(擦汗):放心,女魔王陛下,您的对象绝对是小帕,维烈是您未来的奴仆――言归正题,您的初吻是给谁?

菲(甜笑):肖恩师父,小时候我说要嫁给他做新娘。(某养父在远处抹泪)

作:结果你被小帕拐跑,他的魅力真无边。

菲:无妨,我们照样侍奉肖恩师父,他还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作:说起来你和他的恋师情结真是深……

part.15帕西斯

帕(华丽地笑):当然是和我家亲爱的,这还用说。

作(怀疑):真的?不是哪个男的?你风流的对象?或者露西大姐?

帕(尴尬):这个…我承认我是喜欢过大姐,不,露西,但那时我以为他是女的,知道他的­性­别后,这份恋情就破灭了。

作(咄咄逼问):那你的前妻呢?罗莎米亚公主!你敢说你没吻过她?

帕:……老实说,我自己都忘记了。

作:花心大萝卜!哦,你家醋坛子杀来了,快逃吧,祝你保住你的命根子。

part.16维烈

维(感伤):和玛格,那时……很快乐。

作(于心不忍):小维啊,你是很好很好的,温文清俊儒雅知­性­,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但有些事坚强地面对比较好哦。

维(苍凉苦笑):有些事不是不想面对,是无法面对。

作:可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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