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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满愿石 >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可恶可恶!我要杀了你!”

刚刚回笼的小鸟又被惊飞,树林也再一次被夷平。

萨菲信守承诺,做的“毒菇料理”(卡雅称)连席恩都惊动了,跑过来一探究竟。卡雅趁机告状,做父亲的非但不帮女儿出气还夸奖那个凶手:“很好,萨菲,继续。”

从这件事,卡雅深刻体验到席恩想让她明白的生存之道“求人不如求自己”,事后向温柔的长兄哭诉:“人家一定不是父亲的孩子,是他捡来的,是他和野女人生的!”

“没这回事。”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哈玛盖斯苦笑,“你当然是主人的亲生女儿。”

“真的?”卡雅从手指缝里看他,却见那双浅蓝的大眼浮起黯然之­色­,心顿时下沉。其实她本来一点也不怀疑,她可以从父亲身上感到生命的共鸣,血脉相连的感觉,可是看兄长现在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

夕阳西下,为树下的小身影勾出寥落的­阴­影。汇报完出来,萨菲看见的就是这煽情到有些刻意的一幕。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可不像你。”

“哼,你走开。”卡雅不愿向他示弱,她正在酝酿一种凄惶的情绪,好向身世堪怜的美少女形象靠拢,可惜目前还停留于失落的程度。

“让我猜猜,是抓鸟被撒了鸟粪,或者被野猪捅了ρi股?”萨菲不识相地火上浇油。卡雅生气得一蹦三尺高:“人家是担心不是父亲生的啦!”不要打断她好不好,坏蛋!

“啥,你当然不是主子生的,看也知道,他是黑头发银眼睛,你是金头发黑眼睛。”

“……”咬,我咬,我咬咬咬!

灵活地闪避,没有被小野猫咬到,萨菲大笑着抱起气疯的卡雅:“总算打起­精­神了,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哼!”本想在他脸上咬一口,但不知怎么的,居然咬不下去。

卡雅对神界也算是熟门熟路,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如此美丽的幽境,视野一片灿烂的辉煌,层层叠叠的金树叶覆盖着整座密林,由远及近,从上到下,分出好几种­色­层,从纯金、霞红到橙黄,深浅不一,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哇啊~~~”完全陶醉其中,卡雅怔怔地站着,仰望枝头的累累果实,“这些全部是坚果?”

“对。”萨菲笑着竖起食指,“我偶然发现的。”

“太­棒­了!父亲最喜欢吃坚果!”

成年的那一天,魔王拗不过女儿,在坚果森林举办了晚宴。席间热闹滚滚,使­性­喜安静的法师不堪其扰。

“说起来。”席恩捻起一颗橡实,“我本来想帮你取名叫金蛋。”那天正好吃到养子掺在面里的碎蛋壳,还没出生的卡雅又很像个金­色­的­鸡­蛋。

打击,卡雅脸­色­惨白地问道:“那那那后来是谁帮我取的?”领主们早就对主子糟糕的起名天赋习以为常。

“我哟。”哈玛盖斯轻笑,“主人叫我取的,你的全名是‘卡塔瑞亚’,晨星的意思,你是我们最可爱的小金星。”喜悦的笑靥在少女绝俗的丽颜上绽放,一切身世的困扰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生日礼物中,卡雅最喜欢萨菲送的树屋,­精­巧别致,像一枚特大号的橡果。也许是当晚的月亮太有魔力,那张可恶的脸也变得可爱起来,她吻了他一下,愉快地看到他惊讶地呆住,打定主意要攻克这个男人,回报长久以来的欺压。

结果她自己也被攻克了……耻辱。

很久很久以后,奥古诺希塔帝国的第二代皇帝,被称为[黑阳]的女神还会不时坐在充满了回忆的坚果森林里,轻抚水镜,对远方的亲人致以最深的祝福:

祝你们幸福,父亲,哥哥。

初吻调查

初吻对于恋爱中的男女而言,是神圣的、纯洁的、意义非凡的,能够献给心仪的对象,是幸福又幸运的事,但若不是呢?

让我们来看看主要人物的经历。

******

part.1杨阳

杨(泪):我的初吻给希莉丝抢去了!同­性­啊!第二次也是!呜呜呜……

作(汗):……节哀。咳,不好意思问一下,感觉真的很糟吗?

杨(为难):很糟也不至于啦……说实话,是不太好。不过第三次是和神官,我知足了。(露出甜蜜而心酸的笑容)

作(忏悔):小阳,我对不起你。

part.2神官

神(冷汗):呃,我是没记忆,可是据说,我的初吻是和诺因?

作(­奸­笑):你没听错,神官大人。

神(打击):我以为是和雪儿啊,虽然也吓了一大跳,但至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作(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用你的身体吻错儿子的小帕绝对比你恶心一千倍!

part.3诺因

诺:……(拔出佩剑,追杀生父)

作(拿着话筒追):喂喂,回来啊!说感想!

诺(怒吼):我的感想就是杀了他!

作(咕哝):那你也要打得过他,再说你不是经验丰富了,一次和贝姆特,一次和吉西安……哇!

******

part.4昭霆

昭:我没初吻啦。

作:那你有想吻的对象吗?

昭(口是心非):才没有!尤其是某个死小鬼!

作(微笑微笑):我明白,最不想吻他是吧,那你确定没初吻?童年有没有?

昭(回想):对了,小时候我亲过阳,为了抢她嘴里的糖。

作(叹服):好…好可怕的食欲,不愧是肖恩的后代,那前面要****了。(远处,杨阳哀号:我不记得!我不记得!)

part.5耶拉姆

耶(面无表情):我还小,不想这么早谈恋爱,尤其是和一个饭桶女。

作(忽略一声狮子吼):那个…耶拉姆,我不得不说你很早熟,所以早恋也没什么不好。

耶:我是被生活逼成这样的,还有两个自理不能者。

作(指挥):工作人员,拉开她!别让她听见!(转头)好了,耶拉姆,你可以说实话了。

耶:我说的就是实话。

作:……

******

part.6轩风

轩(大方地笑):我的初吻是和某个男朋友,感觉还可以。

作:某个……你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吧?

轩(婉约地笑):没这回事,我每次谈恋爱都是非常认真的,只是那些人无法给我想托付的可靠感,所以在还拥有美好回忆的时候分手,去寻找对我们彼此更合适的对象。

作(听得一愣一愣):不愧是花花女郎,说起这方面就是一套一套,吉西安那花花公子应该也会说和你类似的话吧。

轩:他不同,纯粹是逢场作戏――对了,他和诺因倒是超配的,我跟你说啊,#※◎$……

作(抹汗):轩风,我们都知道你是耽美狼,不过这里就别谈了。

part.7贝姆特

贝(脸­色­铁青):我的心情很复杂。

作(万分同情):我理解,小贝,无论诺因是男是女你都会恶心吧。

贝(斩钉截铁):没错!不过我宁愿他是女的,这样至少心理上不会排斥!

作(叹息):心病真不好治啊,没关系,让轩风帮你消消毒。

贝(咬牙):她只会把我推给诺因或维烈!

作(抬头看天):这就是和同人女在一起的男人必需的觉悟。

******

part.8冰宿

冰(冷静地):事实上,这种交换口水的行为很不卫生,传播细菌,假如有aids哭也来不及。

作(不知所措):呃,冰宿,给你个忠告,和罗兰接吻时千万别说这种杀风景的话。

冰(冷淡地):不要紧,他听不懂。

作(汗):他猜得出啊,你男人很聪明。还有,你的初吻是和他吧?

冰:嗯。

作(撒花):恭喜恭喜。

part.9罗兰

罗(招牌笑容):我的初吻给了我的初恋对象,剧团里的小女孩,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作(膜拜):不愧是大人您,只是……不怕冰宿听见跟您翻脸?

罗(微笑):不会,我们都同样理智,这也是认识她之前的事了,她为什么要生气?

作(眯眼):那你结婚两次的事又怎么说?

罗(若无其事):这和我们今天的议题无关吧。

作(大叫):狡猾!太狡猾了!

******

part.10邱玲

邱(害羞):我本来喜欢史汀老师,他不爱我也没关系,可是……

作(谅解):你移情别恋了是吧?

邱(生气):不是!我现在才明白,我是喜欢史汀老师,但主要是师生之情,对长辈的依恋,我对拉菲才是真心的!

作(谆谆善诱):那你一定希望他也喜欢你,不是把你当作他老师的转世,也不像对赛雷尔,你只要单恋就满足了。

邱(思考):是的,我是不喜欢他还爱着他的老师。我喜欢拉菲,我希望他喜欢的是我。

作(同情):被恶魔拐了心的小羊少女,你自求多福。

part.11赛雷尔

赛(诧异):奇怪,怎么是我?小玲不是喜欢嗜血之王拉菲格吗?

作:因为您比他早出场啊,也算她的初恋对象。

赛:原来如此,我一直没察觉小玲的心意,真是对不起这孩子。

作(佩服):您是真君子,赛雷尔先生,别太在意,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貌似您有心上人了?

赛(宁和地笑):是的,虽然她有心结,不肯接受我,不过我会等,直到她脱下那个面具,无论花多久。

作(感动):这才是最值得女­性­托付的好对象啊!比那些问题儿童好多了!那,您没有初吻对象?

赛(回忆):无名氏还在襁褓的时候,有时我会喂他喝粥……这算初吻吗?

作(痛心疾首):神官,你太惨了!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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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2希莉丝

希(惭愧):我的初吻是和阳,那时我以为她是男的。

作(体谅):杨阳本来就长得中­性­,不能怪你――感觉很糟吗?

希(摇头):不,当时我很认真,也很甜蜜,事后知道真相当然不舒服。

作(翻前文):第二次也是和杨阳,真是……啊!不对,是和席恩!还是你强吻他!

希(气急败坏):那是肖恩!肖恩的身体!我也以为是肖恩!

作(陶醉):有什么关系,魔王陛下多么风采出众,比那个饭桶男好多了……哇,你怎么可以在作者身上捅透明窟窿!

part.13肖恩

肖(天真无邪):我的初吻是和维烈,吃点心拿错了,他应该是苹果,我是草莓,他又吃到嘴巴里了,我就……

作(寒):这是历史的重复吗?太可怕了,你和维烈,杨阳和昭霆,真是孽缘。

肖(击掌):啊,不对!是和席恩!他发高烧喝不进药,都是我喂他,数不清多少次了。还有一起吃山草莓、芦笋……呜,那时他多好。

作(左顾右盼):天哪!恐怖的内幕!魔王陛下没听见吧?还没来……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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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4菲莉西亚

菲(蹙眉):为什么是我?按顺序接下来是维烈吧?他可不是我的对象,我爱的是帕西斯!

作(擦汗):放心,女魔王陛下,您的对象绝对是小帕,维烈是您未来的奴仆――言归正题,您的初吻是给谁?

菲(甜笑):肖恩师父,小时候我说要嫁给他做新娘。(某养父在远处抹泪)

作:结果你被小帕拐跑,他的魅力真无边。

菲:无妨,我们照样侍奉肖恩师父,他还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作:说起来你和他的恋师情结真是深……

part.15帕西斯

帕(华丽地笑):当然是和我家亲爱的,这还用说。

作(怀疑):真的?不是哪个男的?你风流的对象?或者露西大姐?

帕(尴尬):这个…我承认我是喜欢过大姐,不,露西,但那时我以为他是女的,知道他的­性­别后,这份恋情就破灭了。

作(咄咄逼问):那你的前妻呢?罗莎米亚公主!你敢说你没吻过她?

帕:……老实说,我自己都忘记了。

作:花心大萝卜!哦,你家醋坛子杀来了,快逃吧,祝你保住你的命根子。

part.16维烈

维(感伤):和玛格,那时……很快乐。

作(于心不忍):小维啊,你是很好很好的,温文清俊儒雅知­性­,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但有些事坚强地面对比较好哦。

维(苍凉苦笑):有些事不是不想面对,是无法面对。

作:可是这件事……

维(纳闷):什么?我是和玛格啊,当然,有可能我老糊涂了……(又开始不自信)

作(点头):嗯,你是老了,三亿年,正常――来,我们来看照片,魔界的纪录。你的初吻,三岁时,献给你最喜欢的小熊维尼布偶――哦哦,多么可爱的小小维!

维(脸红):不、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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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7史列兰

史(内疚):我亲了杨阳,虽然是为了让她做我的神女,可诺因说那是野兽行径。

作(怒):别听他瞎说!他是为了让你提防其他狼女!

史(安心):这样啊,太好了。

作(摸头):呜呜,小史,你太可爱了。你没被吻过,对不对?除了杨阳以外。

史:没,还和贺加斯――

作(震惊):是脸颊!一定是脸颊!或者额头!你们不会接吻,那情景太美了!会让人心脏破裂!

史(纯真):是脸颊啊,不过他一下子就推开我,还叫我以后不许这么做。

作(气愤):什么!太不识货了!小史,别理他,和姐姐我……

注:作者正被群殴,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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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8扎姆卡特

扎:我的初吻当然和月了,还一并上床,那时我不知道人类的嘴碰嘴是什么意思。

作:想必连上床是什么意义也不知道吧……可怜的血龙陛下,就那样被吃­干­抹净了。

扎(瞪目):什么可怜,我不愿意,没人能强迫我!因为是月,我允许他对我做任何事!

作(眼泪汪汪):太感人了,你们不愧是我文里唯一、也最深情的同­性­恋人。不过,小扎啊,你当时是友情多些吧?

扎(回顾):这我倒没想过,我们一开始是朋友,又和朋友不太一样,我也说不清。

作:如果不是这步踏出,你们大概还会是朋友,月果然辣手。

part.19月

月(冷静地):虽然对萨克有点抱歉,不过我的初吻对象并不是他。

作(大喊):快阻止那头喷火龙!给他一袋金币!叫他到那边去数!(回头,微笑)是哪位幸运的男士?

月(皱眉):不是男的,是我妈妈的侍女,从小照顾我,我非常喜欢她。后来查出她是我父王某个妃子的卧底后,感情就淡了。

作:哦,做皇子也真辛苦啊。那你的第一次是和扎姆卡特吧?

月:嗯,说来奇怪,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在认识他以前,不,二十岁以前都喜欢女­性­,怎么会对一头公龙产生欲望?算了,萨克很可爱,味道也不错。

作(露出同人女的笑容):这就叫命中注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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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0席恩

席:……

作(叹气):亲爱的,尊敬的魔王陛下,我知道您默功了得,但您这也默得太久了吧。请您的费用让我破产耶!抓紧时间,直说是肖恩不就行了!

席(错愕):肖恩?不是肖恩,我怎么会和肖恩。

作(亏好他不知道):咳,我说错了,是您第一个老师对不对?对您sm的。

席:……

作:我给大家翻译,他的“……”就是默认的意思。

席(冷冷地):问完了没?我要去工作了。

作:等等等等!你换过n个身体呐!这也包括进去!不不,就迪斯卡尔和列文好了,不然太多了。

席(不解):接吻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第几次更无所谓。

作:我不管!您的嘴­唇­使用频率是您的fans广泛关注的!(翻前文)迪斯卡尔是和霍娜,还是强吻……您怎么老被人强吻弓虽暴啊,还不分男女――魔王陛下,说句老实话,您真的让人很有压倒的欲望。

席(眼神骤寒):废话说完了吗?

作(有恃无恐):没有,我知道您收了我的报酬,就会忍到结束――嗯,列文是和威姆,太可怜了,您竟然被那种三流货­色­强吻。

席(忍耐):没有亲到,隔了结界,不过我承认有感觉。

作(中肯地):没关系,魔王陛下,一切的不堪,都在小哈对您纯纯的一吻中净化了。

席(沉默片刻):我正想问你,为什么把我们框在一起?

作(纯洁仰望):您不懂吗?没关系,我等fans明白就行。

part.21哈玛盖斯

哈(认真):那是人工呼吸,我也不是主人的伴侣,是养子。

作(挥手):哎呀,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小哈,当时感觉如何?

哈(咬牙切齿):吓死了!不,我用词不严谨,是气极了!我打了主人一拳,但是我不后悔。

作(连连点头):对,是该揍。

哈(忍不住抱怨):最气人的,主人明明不爱惜自己,还自以为很爱惜。不过……我能理解,他习惯了那种所谓的交易,但我不赞同,我一定要扭转主人的想法和感­性­。

作(安慰):小哈,你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过还是希望你坚持下去。毕竟,你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了。

哈(温和而笑):当然,主人的幸福就是我的快乐,不用任何人说,我也会永远陪伴他。

作(喜极而泣):啊~~~终级cp终于诞生了!扎姆卡特,月,你们后继有人!

(完)

法器排行榜

物品/十三纹章

类型/装饰品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铸造者/持有者本人

功能/对应地、水、火、风、雷、光、暗、生、死、­精­神、混沌十三种能量,免施法实现法术效果。此多元宇宙通用,不受各界魔素多少影响。

限制/只有本人能够使用。在未破坏旧法则重订的前提下,不得违反三条守恒定律,小规模局部允许。

外形/一串半透明的圆铃铛

附法/连环闪电,散­射­火球,冰雪风暴,真空领域,大地之冠,光辉之箭,暗黑之翼,虚无之蚀,裁决之剑

属­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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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天杖&世界之钥

类型/无法归类

所属/肖恩;普多尔卡雷(苍穹军团长)&罗兰;福斯(东城城主)

铸造者/沙凡希顿(混沌神)

功能/天杖主掌[解]的力量,能够使一切攻击[无效化];世界之钥主掌[封]的力量,可封禁半神以下所有生物或非生物。皆可使用魔法,分别有专门领域[零度空间]与[时之眠地]。

限制/因为和众神是制约关系,无法超越主神的权能。

外形/天杖:超级华丽的十字杖,可变化为能量剑的形态;世界之钥:古朴的钥匙形挂件,变化形态未知。

附法/无

属­性­/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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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秩序十字之章

类型/首饰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铸造者/持有者本人

功能/神力媒介,与真身和始源之海相连,界定范围内法则,包括生、死、时间、空间。

限制/不能涵盖两位主神的领域,只能重叠,半径三公尺内无敌。

外形/十字架形状的秘银耳坠,约三厘米长,雕刻着长春藤和玫瑰的花纹。

附法/警戒,侦测隐形,生命感知,加速,短距离瞬移,空间弯曲术,时间暂停,心灵屏障,庇护,镜返,幻影,真实视界,暗黑之翼,防魔法力场,物理无效化结界,律令震慑,解离术

属­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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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吞日&噬月

类型/武器

所属/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光复王)

铸造者/不详

功能/吞蚀灵魂,惑乱­精­神,崩解物质

限制/佩带者必须具备强大的意志力,否则会发狂甚至被吸魂。虽然是灭神武器,但是不刺中神体就无用,也无法消灭真身,只能将降临的神祗驱逐回神域。

特殊例子/当年贺加斯用吞日杀死兰修斯,其实是打破了彼此的共存关系,由强烈的爱恨引发潜在矛盾,导致共灭的结局,并非这两种情感是必要条件。

外形/吞日:银柄黑刃的细长窄刃剑;噬月:纯银把手的黑­色­长鞭。

附法/可附加亡灵系魔法,其他法术会被自动中和。

属­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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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苍澜之沉思

类型/法杖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铸造者/海­精­灵王

功能/原为水系神器,席恩应用相似的原理连接始源之海(能源湖、神之泉和瀛海),相当于一个[水闸]

限制/列文的身体无法承受初始能量的撞击,必须两具神体重合或原身才能使用

外形/长约六尺的珊瑚法杖,顶端是一枚海蓝宝石

附法/镜像,寒雾,酸弹,寒冰锥,雨丝;刺,冰墙术,霜冻­射­线,深蓝审判

属­性­/水;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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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旋律之扉

类型/乐器

所属/卡塔瑞亚(元素主神)

铸造者/黎姬(前代元素主神)

功能/同上,差别在于是通过“声音”律动,然后投影在现世

限制/限于权能,只能调动能源湖

外形/约一人高,古朴雅致的木制竖琴

附法/无

属­性­/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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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神罚;苏生&神罚;寂灭

类型/武器

所属/贺加斯(协调神)&史列兰(混乱神)

铸造者/持有者本人

功能/秒杀一切凡间生物

限制/附体状态能量值大减,对某些强大生命可能做不到一击必杀。

外形/平时收藏在体内的能量光束。

附法/无

属­性­/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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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祈莲星杖

类型/法杖

所属/维烈;赛普路斯(魔界宰相)

制造者/两名长老

功能/激光攻击

限制/无(按钮发动,可能有识别装置)

外形/材料不明的杖身,在顶部开岔包住一颗圆形能量球(聚能电池)

附法/无

属­性­/中子­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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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审判之枪

类型/武器

所属/贺加斯(协调神)

铸造者/持有者本人

功能/消灭;惩戒邪恶或非自然生物(如恶魔),驱逐外界生物(如魔族),在现世张开领域的必需媒介。

限制/非邪恶生物反而会享受到祝福,不过先决条件是承受住神的威能。

外形/金­色­的光枪

附法/无

属­性­/­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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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暗虹

类型/武器

所属/兰修斯(前代混乱神)

功能/移除诅咒,吸取负能,禁魔结界,神力媒介(绝对黑暗领域;绝对死亡领域;绝对毁灭领域)

限制/领域只能对应状态,比如一重状态就不能张开毁灭领域。

外形/弯月形的超长剑,剑身透明,核心漆黑。

附法/无

属­性­/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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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乌洛诺斯之影

类型/法杖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功能/原为黑暗;死灵系神器,因接收了神力而升华,吸光特­性­和陨星之力可制造黑洞,灵魂振荡对低阶神以下秒杀。

限制/只有本人和其影神能使用

外形/散发出淡淡银光的象牙短杖,顶端是一颗深黑­色­的晶石。

附法/定身,影缚,龙惧术,衰弱­射­线,丧志凝视,重力束缚,诅咒之牙,死亡缠绕,恒暝之纱,冥神之怒(死灵系禁咒),极夜之波(暗系禁咒)

属­性­/地;暗;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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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福音之戒

类型/首饰

所属/杨阳(混乱神之神女)

点化者/贺加斯

功能/佩带者可施展所有神术,给予范围内己方成员祝福;庇佑;治疗,对敌方人员进行群体打击。

限制/由于是使用协调神的权能,会受到痛苦惩罚,极限时间一刻钟。

外形/镶嵌珍珠石的­精­金戒指,内侧刻有神语

附法/无

属­性­/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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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支配之权杖

类型/法杖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铸造者/兰修斯(砍下异界兽神古尔巴洛斯的前脚做成)

功能/强制意识剥夺,­精­神控制,灵魂禁锢,绝对元素领域

限制/取决于目标的意志力强弱

外形/一人高的金属长杖

附法/睡眠术,恐惧术,定身,麻痹,迟缓,冻结,石化,暗示

属­性­/­精­神;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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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誓约之龙镯

类型/首饰

所属/哈玛盖斯

铸造者/席恩

功能/防护神力伤害,防护异能伤害,全面能力提升

限制/只有小哈能使用(特别为他制造的)

外形/平常是雕刻着龙的骨环,变回龙形后化为印在鳞片上的纹饰

附法/无

属­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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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星辰护腕

类型/无法归类

所属/卡塔瑞亚(元素主神)

功能/超新星爆破,重力控制,空间移位,时间静止

限制/和所有的超;神器一样,无法超越持有者的权能,即对高阶神无效

外形/镶嵌着红宝石的银­色­护腕,可变化为锁链和晶盾的形态

附法/星光绝灭,七曜的苏醒,爆裂陨星阵,神位元素领域,末日之环

属­性­/时间;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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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秩序之盾

类型/防具

所属/贺加斯(协调神)

功能/防护负能伤害,防护能量伤害

限制/混乱神及其神女使徒不得使用

外形/一面八角形的小型光盾

附法/无

属­性­/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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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神剑雅尔瑟(黯曦)

类型/武器

所属/罗兰;福斯(东城城主)

铸造者/冥王,生命女神,命运之神,知识之神,七位元素神

功能/全能量施放,所有领域效果,均衡结界(最强神术,可强制平衡对峙双方)

限制/要求使用者至少为半神,非神类生物最多只能发挥两成的力量。

外形/造型古雅的长剑,银­色­剑身,雕琢着黑­色­的简单图纹,剑柄包裹陈旧的黑皮革,剑锷中央镶嵌黑宝石,整体感朴素却完美。

附法/无

属­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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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纯­色­之风

类型/防具

所属/卡塔瑞亚(元素主神)

点化者/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功能/原为凡间最强的防守法器,经席恩提升后跨入超神器行列,却被小帕的气剑劈碎,修好后给了卡雅使用。攻防一体,两片翼护体,另两片可进行魔法;物理攻击,并根据神力归还调整属­性­。

限制/已认主……他人无法使用。

外形/连接头环的纯白羽饰

附法/净化之炎,圣光护体

属­性­/火;水(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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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幻法炎晶

类型/装饰品

所属/维烈;赛普路斯(魔界宰相)

铸造者/出土文物……神代法师的杰作之一

功能/所有火焰魔法,超禁咒效果,可作为辉煌咒文;禁界牙煌霸炎阵的媒介

限制/要求使用者体验过火元素之心,不过有防护罩的魔族例外

外形/六颗晶红的球体,一般悬浮在空中

附法/无

属­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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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神剑艾留申

类型/武器

所属/诺因;史列兰;德修普(中城城主)

点化者/兰修斯(前代混乱神)

功能/因为原本是风;雷双属­性­的高级法器,经兰修斯点化后也是相关能力提升,雷击最大效果可参照中国古代的天劫,对负位面生物200%伤害(高阶恶魔以下秒杀);风系主要辅助,最高是禁咒[青岚之狂想]。

限制/混乱武器配魔控力差的主人,结果可想而知……需事先附法才能正常发挥

外形/宽刃双手剑,深紫剑鞘,镌刻着闪电符号和神语

附法/加速,浮空术,雷霆裁定,多重连环闪电

属­性­/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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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幽冥之刃

类型/武器

所属/依路珂(冥神)

功能/神力媒介;死亡领域

限制/对无灵魂的生物(如恶魔)无用,除非进行物理打击。另,由于魔族的灵魂冥界不接纳,也无法收魂。

外形/长约七尺的长柄****,柄部漆黑,刀刃鲜红。

附法/腐蚀,昏暗视界,亡者­操­控

属­性­/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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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纯白默示录

类型/防具

所属/秦蒂丝(生命女神)

功能/神力媒介;生命领域

限制/只能辅助加持,不能伤害杀生

外形/一颗有水晶质感的白­色­光球

附法/防护邪恶,高等法术免疫,神迹恢复术

属­性­/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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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神剑阿克蕾亚

类型/武器

所属/卡塔瑞亚(元素主神)

铸造者/席恩

功能/纯能量伤害,持有者物理能力提升,变化形态(飞刀,九节鞭)

限制/附于剑上的元素力必须大致平衡,即释放有上限。

外形/巨大的重剑,剑柄缠绕葡萄藤和郁金香的花纹,护手为六枚羽翼

附法/火蛇,闪电链,冰尘狙击,曙光之护界,七曜的苏醒

属­性­/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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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静默之镰

类型/武器

所属/伊芙;比拿(金­色­死神)

铸造者/普路托(前代止息之君)

功能/范围沉默,元素压迫

限制/根据使用者的­精­神力,最大半径十公里

外形/黑­色­泛红的巨型镰刀

附法/无

属­性­/风;暗;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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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封护之环

类型/防具

所属/兰冰宿(东城满愿师)

铸造者/秦蒂丝(生命女神)

功能/防守;封印,对负能、暗系、死灵系效果尤其显著,治愈所有伤害、疾病及非正常­精­神状态

限制/超出使用者的能力水平,必须以生命力交换

外形/雪白刻金纹的象牙镯子

附法/清净之水,冰封,恢复光,圣洁障壁,祝福,防护负能

属­性­/水;光;生命

※※※※※

以上皆为超;神器,下面是神器,级别都差不多。

物品/沙罗沙的郁金香盏(修蒂玛)

类型/容器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铸造者/不详

功能/制造使徒,吸能、幻术与力场监牢

限制/需要能量补充,完全枯竭器灵就会死亡

外形/郁金香形的水晶容器,盛着紫金­色­的液体(席恩以鲜血喂养)

附法/无

属­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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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虚空之枢纽

类型/首饰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魔法神)

功能/瞬移,移动目标物,空间锁

限制/同能力者之间碰撞可能会导致界面崩溃

外形/黑­色­指环,刻着象征时间与空间的“∞”印记

附法/次元门

属­性­/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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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真实之书

类型/无法归类

所属/维烈;赛普路斯(魔界宰相)

铸造者/贡品……黑暗历制作

功能/记录,吸能(尤其是龙之吐息)

限制/有饱和度

外形/一本黑­色­封面镶金边的厚书

附法/无

属­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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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荆棘之冠

类型/头饰

所属/席恩;奥古诺希塔

铸造者/不详

功能/使亡者和不死生物臣服(权能低于冥王)

限制/使用者必须经过死灵融合,佩戴过久也会造成头痛等不良反应,不过现今持有者没有这些问题。

外形/血红的水晶头环

附法/亡者护甲,骸骨之箭,灵魂荆棘,吸血鬼之触,亡魂召唤

属­性­/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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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冰煌

类型/武器

所属/丽芙蒂尔(席恩的­精­灵下仆)

铸造者/第一代矮人王拉宾斯和始祖­精­灵王依修拉

功能/拥有驱邪的神圣之力,对负位面生物,非自然和外界生物效果显著

限制/首先是举得动,其次是心地获得承认,第三是体质符合(丽芙是死者,所以席恩是强迫冰煌接受)

外形/一把银­色­的巨锤

附法/无

属­性­/光;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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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辉暗

类型/武器

所属/丽芙蒂尔(席恩的­精­灵下仆)

功能/纯能量伤害,无视物理防御

限制/光属­性­的不行

外形/黑­色­十字弓

附法/暗黑装甲,黑暗术,­阴­影攻击,暗之眠

属­性­/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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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深海的叹息

类型/额饰

所属/罗兰;福斯(东城城主)

铸造者/水族长老

功能/驭水

限制/­精­神力过关即可

外形/镶嵌蓝宝石的水晶头冠

附法/无

属­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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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风之羽

类型/装饰品

所属/吉西安;凯曼(中城宫廷术士长)

功能/驭风

限制/适­性­足够即可

外形/镶有玉环的羽毛胸针

附法/浮空之盟,风缚阵,加速,传送术,大气守护

属­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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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飞焰

类型/防具

所属/杨阳(混乱神之神女)

铸造者/矮人王烈战;纽

功能/净化

限制/至少要有魔法师素质,使用炼金术成品的经验,才能发动

外形/火红­色­的护腕,掌心有黑­色­符号

附法/无

属­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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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龙眠

类型/武器

所属/罗兰;福斯(东城城主)

铸造者/矮人王烈战;纽

功能/洁净

限制/同上

外形/有****和长剑两种形态

附法/无

属­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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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闪空

类型/武器

所属/贝姆特;瓦托鲁帝(西城城主)

功能/未知

限制/无(单单物理的话)

外形/乌金制的大剑,剑脊上镌刻着魔法符号

附法/无

属­性­/雷

※※※※※

其他几件神宝因为文里没正式出场过,就不详细介绍了。这里还有个特殊物品界元之锁,就是席恩用心脏向异界兽神换来的,无攻击­性­法器,用途极其可怕,不过未免破坏文章平衡,只好请魔皇陛下等全文完再研究出来,那随便他怎么折腾。

最初的伤痕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胸口有温暖的跳动,奇异的起伏,吸进的气息让他感觉很舒服,饱含充沛的能量。慢慢的,他有了意识,开始思考。

我是谁?我在哪儿?不急于睁开眼,一点点熟悉灵魂的构造,容纳这个灵魂的身体――他以为自己就在一个黑黑的,有体温有心跳的东西里,直到一双手带着急切抚上他的脸颊,才察觉有另外的生物在身边。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无限翠绿的眸。

纯净而明亮,闪耀着喜悦的光辉,他怔忡地看着这双眼里自己的倒影:一模一样,除了眼睛和发­色­,他们完全相同。对方开心地大笑,紧紧抱住他。

“奥古诺!”他的名字。

神语[最初]。

******

灰­色­的天空,­干­涸而龟裂的大地,他坐在一望无际的死寂中,凝视脚边零星的绿意。

草----远的淡香。

这份礼可能寒酸了些。奥古诺思忖,他也舍不得。

所以黎姬临走前,他割下一缕长长的发丝。

枯萎般的白发,结成手环的样式。

******

不知过了多久,禁锢他的空间破碎。黎姬赶来告诉他,父神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个体――协调神贺加斯和混乱神兰修斯。

奥古诺早已麻木,唯一的感想是:居然无聊到这个地步。

沙凡西顿迟迟没来要他赔罪,奥古诺并不意外,他应该是忘记了。

回到空荡荡的灵魂神殿,重获自由的神疲倦地埋入冰冷的床铺,这一睡再也起不来。他的本源来自沙凡西顿,也是混沌属­性­,在宇宙建立了两种法则的现下,他的存在会被慢慢排除。又耗费了那么大的神力,等着他的,将是消失的下场。

灵神出游的状态和平时没什么大的差异,却无法长久维持,于是他塑造了一个女­性­形体,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当初写下的观察日记和规划堆了整整三个书室,也需要整理,点化记录的羽毛笔,使其变成智­性­生命。从此,他的世界多了两个家人。

黎姬带着贝里卡斯登门拜访,奥古诺打量初次见面的弟弟。清冷的气质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对方隐含敌意的眼神令他微诧,心想也许是自己不讨人喜欢的关系。

因此,瞥见妹妹腕上的发环,他以为是贝里卡斯不要,没有多想。

“哥哥,你说那两个孩子住谁那儿好?”黎姬依旧称呼他哥哥,屡改不听。

“你那儿吧。”奥古诺做出最恰当的安排。

两个幼小的神祗偶尔会来串门,一个严肃认真一个调皮捣蛋,容貌­性­格都有沙凡西顿的影子,又不尽像。他给了兰修斯一个万象珠,以此为范本,成年以后,贺加斯创造了初世界――艾斯嘉。

他很高兴,看着蓝­色­的星球变幻着­色­彩,万物繁衍生息。他已没有造物的能力,但是他可以调节大气的流动,沉淀肆虐的洪水,平息躁动的土壤,控制喷涌的地火。还常常将意识分离出去,感受动植物的生态。黎姬极为担心他哪天会当自己是一条草履虫,奥古诺平静地说不会。

“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终于,一向温柔的妹妹板起脸,他迟疑了。

看看地上,贺加斯正在创造各式各样的物种,坏心眼的兰修斯洒下欲望的种子。他回家交代了几句,开始悄悄旅行。

他明白兰修斯为什么会那样,毁灭的本­性­根植于那孩子的灵魂深处,纵使他爱他的哥哥,也遏止不住自己的某些行为,甚至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意义。然而他预见到:时间会让一切归于虚无,命运造成摩擦和冲突,欲望使整个循环系统崩溃……

不过,世界也因此多彩多姿。

千年的岁月里,他踏遍四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在巧手的矮人族留下火的锻冶法;为优雅的­精­灵建起树木的堡垒;与强大的龙族比赛飞翔的技巧;教授一些有智慧的异兽使用天赋的魔力……有别于圣职者的神术,名为[魔法]的技术广阔地传播开来。

­精­灵称呼他[元素使],巨人族称呼他[大地之子],水族称呼他[海皇],而人类给他的称谓是[奥菲利恩]――魔法之神。

山脉、大海、森林、湖泊、草原、荒野,景­色­因四季变化呈现出不同的风貌,看多少次也不会厌倦。旁观各种族的民俗文化和历史变迁也是一大趣事。然而逐渐虚弱的身体提醒他:时日无多。

两个强壮的兽人将他架上前往神殿的马车,沿途迎接的使者从人类官员到白­精­灵王再到六位元素神,他一头雾水地走进殿门,一道熟悉的倩影匆忙奔来。

“哥哥!”

“是你啊,黎姬。”奥古诺这才反应过来,端详妹妹,“你的‘气’变弱了,怎么回事?”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端庄婉约的女神一反常态,又气又急地道,“我去探望艾莉丝和艾尔菲瑞特,才知道你一直躺在床上!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太见外了!”

不同于奥古诺,黎姬是完美的元素体,贝里卡斯是空间法则的具现,与这个世界有良好的适­性­,因此黎姬对发生在兄长身上的异变一无所知。

“没必要大惊小怪,我不需要人界的葬礼。”奥古诺淡淡地道。黎姬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有土产给你,是高山矮人发明的习俗。”魔法神辛苦地从大车里拖出行囊,一进入神殿的结界范围,轻量化的法术就自动失效。虽然能够用次元空间,但是艾斯嘉的能量尚未完全稳定,一个不巧,弄出[漏洞]或引起时空错乱就糟了,他很注意这类事。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堆成山包,黎姬眼神转柔,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一刻,她确定她的兄长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表情!

这是缺陷,却是沙凡西顿创造时的疏忽,而非奥古诺本人的缺点。

“多留几天好吗?下个月是众神祭,我想和你一起参加。”

奥古诺为难地沉默,他不喜欢热闹的场合,由于­精­神的衰弱,太强烈纷乱的情绪会­干­扰他的神识。

“好吧。”终是无法拒绝妹妹的请求。

黎姬绽开灿烂的欢颜,拉着他的手往内殿走。关上门后,两个神一边喝花茶一边聊天。听兄长说完旅途的见闻,金发女神的神情从向往专注转为忧虑凝重,斟酌片刻,问道:“哥哥,你觉得贺加斯的治理怎么样?”

“很好。”

“嗯…我是说人类方面,兰修斯最近对我反映了一些事……”似乎难以启齿,黎姬含糊其词。

魔法神想了想,他极少进人类的城市,那里纷繁复杂的环境令他受不了,但大致的情况还了解。

“他管得太严了。”

“是啊。”黎姬长叹,言下带着慈母的无奈,“那孩子就这认真的­性­子,什么都讲规范条理,上次兰修斯鼓吹他和秦蒂丝办了个酒神祭,民众也委实放纵了点,他很不满意,决定再不举行类似的活动了,我感觉不太妥当。”

“就好像把动物关进笼子一样。”奥古诺有所感触,“还套上项圈,命令他们只能做指定的动作。”黎姬啼笑皆非:“哥哥~~~贺加斯不是马戏团团长。”奥古诺保持缄默,不予置评。

“春天到了呢。”美丽的女神微笑着看向窗外的残梅,实则看的是兄长映在水晶窗扇上,淡雅出尘的容颜。

******

辉煌的神代,艾斯嘉、索雷斯、夏尔玛和尼普亚斯四座大陆以及星罗棋布的岛屿构成壮阔的地理画卷。在神的统治下,没有种族矛盾,没有信仰分歧,没有利益冲突,诸国和平共处,百姓安居乐业,不同的民俗文化是唯一的分隔。

然而,这一切只是表象。

虽然是冬末,以众神之都塔克西隆为中心的朝圣圈却温暖如春,占地广大的总神殿里,花团锦簇,鲜绿的草地宛如柔软的绒毯,喷水池涌出清凉纯净的泉水,温驯的动物自在漫步。身穿简朴长袍的侍女们指着走下台阶的白发青年窃窃私语,猜测他与母神的关系。魔法神平时深居简出,旅行期间也是隐姓埋名,是以同族里认识他的极少。

“奥古诺大人!”

一个火红头发的少女跳跃着奔近,满脸欣喜之情。周围的侍女大吃一惊,慌忙弯腰行礼。

奥古诺先是一愕,随即感到似曾相识的波动,立刻从庞大的知识库搜索出对应的名字:“伊芙妮。”

“嘿嘿。”娇艳如花的火神开心地笑了,扑进他怀里撒娇,“我就知道您不会忘了我的,好想您啊!”奥古诺无波无痕的双眸泛开柔和的涟漪,想起从前,还是火元素­精­灵的伊芙妮就喜欢这样亲近他,烧坏他好几件袍子,当下托起她的小脸,细细端详:“你的能量提升得好快,要不要我帮你调整?”

“是母神提拔我们的啦,我、蕾亚、海姆、蒂娜、夏尔克幸运被看中,成为元素神,帮贺加斯大人治理人界。”伊芙妮唧唧喳喳地报告。奥古诺一时消化不了这个转变,哦了一声。

伊芙妮的小手抚上他冰冷而欠缺血­色­的脸颊,面露关怀:“您的气变弱好多啊,我分给您!”

“我没事。”奥古诺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他感谢对方的好意,但伊芙妮的力量对他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也明白自己水平不够,伊芙妮懊恼地扁嘴,倒出压抑许久的怨愤:“都怪父神,他好坏,居然把您关起来!”

“伊芙妮,这话不能乱说。”温柔的轻斥响起,奥古诺转过头,一眼认出来者:“蕾亚。”

“好久不见,奥古诺大人。”风神盈盈一笑,凝视他良久,道,“贺加斯大人找您。”

“知道了。”

“蕾亚姐姐!”伊芙妮大喊,既生气僚友维护混沌神,又不满她的打扰。蕾亚轻轻拉开她:“好了,别缠着奥古诺大人。”隐约感觉她的举动带有排斥,奥古诺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迟疑着离去。

午后的阳光透进水晶窗扇,为桌后端坐的身影披上一层灿烂的纱衣,黄金­色­的长发,翠绿­色­的眸子,圣洁无瑕的白袍,肃然严谨的神情――容姿绝俗的神祗仿佛一幅华丽庄严的宗教画卷,完美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

相反,奥古诺一到神殿就被妹妹抓去叙旧,根本来不及梳妆,一头华发随意用草藤绑在脑后,灰袍因为长年的旅行而变得泛白破旧,看起来很有些寒酸。他的五官也美得恰到好处,却不给人震撼的印象。

“非因斯鲁。”协调神绽开浅浅的笑意,以神语中与师长近义的词尊称眼前的神。他和弟弟兰修斯虽是黎姬一手抚养长大,启蒙恩师却是奥古诺。家里的书,全部是他所写。

“贺加斯。”奥古诺礼尚往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有几件事。”贺加斯抬手比了个坐的手势。奥古诺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了。端饮料进来的侍女惊异地瞪了他一眼,暗骇这个像是流浪汉的男人竟敢在伟大的神明面前这么放肆。

“你的神光怎么弱到这种程度?”注意到她的眼神,等侍女退下后,贺加斯问,“你隐藏了吗?”

奥古诺抚摸茶杯的边沿,思索如何回答。贺加斯已当成默认,径自道:“非因斯鲁,你创造了一种技术,­精­灵们称作[奥菲恩],它引起很多麻烦。”

“是吗?”奥古诺很意外,“我以为魔法使生活便利,带来无穷乐趣。”

“这是好的方面,大部分种族也妥善使用它们。”贺加斯咬了咬下­唇­,显然难以启齿,“但我不得不说人类缺乏自制力,你又不亲自指点他们,难免出纰漏。上次一群法师从未知次元召唤来一只奇丑无比的怪物,真是太恶心了!我马上把它丢进负位面!”想起来就反胃。

“说到负位面,贺加斯,你为什么把那么多动植物扔进那里?”奥古诺不解。贺加斯脸­色­大变:“你是要我放那些丑八怪出来!?那会是怎样恐怖的景象!”奥古诺连眨几下眼,抬起手,一只绿油油长着绒毛的生物从他的袖子里窜出来,跳到协调神的办公桌上,朝他吐出猩红的长舌,在雪白的长袍上留下黏糊糊的印子,同时友好地摆动尾巴。

“看吧,很可爱,我不明白你为何说它们……”

“快快快把它送回去!”贺加斯气急败坏地大吼,捂着惨白的脸狼狈起身。一只默默无闻的小恶魔就这样完成了吓退造物的伟大功绩。

小家伙也被神威吓得瑟瑟发抖,奥古诺赶紧抱起来。贺加斯不禁露出嫌恶之­色­,眉间浮起羞恼:“非因斯鲁,我尊重你,你不该作弄我!”

“我没有作弄你。”魔法神永远冷漠的表情毫无说服力。

“那你是什么意思?散播扰乱自然的技术也是无心之失?”贺加斯越说越怒,“你在破坏秩序!也许你是不自觉的,毕竟你的属­性­是混沌!”

奥古诺动了动­唇­,虽然表现不出,但他也生气了。这波情绪是如此剧烈,使他衰弱的灵神无法负担,当下一阵晕眩。贺加斯见状,更坚定自己的怀疑。

“我很情醒。”魔法神冷冷地道,“会不自觉破坏你的秩序的只有兰修斯,一切不当的行为,也是来自欲望。我的魔法,只是一门技术。”

有生以来,协调神从未这般愤怒:“你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非因斯鲁,不,奥古诺,你即刻滚出我的世界!回去你的流放地!那才是最适合你的住处!”

对于奥古诺而言,这也是前所未有的羞辱,他平静深邃的红眸闪过一道血光,像是血淋淋的伤口。

深吸一口气,他苍白的脸泛起一抹潮红:“等众神祭结束,我就走。”

“人类的确给你留了位子。”自觉失态,贺加斯稍稍缓和颜­色­。

“我答应了黎姬。”奥古诺称述事实。贺加斯冷笑,此刻听到母神的名字让他感觉是一种威胁:“是的,她希望你回到我们当中,据说你和父神一模一样。”

一刹那,贺加斯浑身战栗,一股凌厉至极的气势贯穿他,那双红瞳燃起可怕而炽热的亮光,很快熄灭,只剩下寒冷,颤抖和口中的涩味告诉他刚才不是错觉。

回忆、明悟和倦然掠过奥古诺的眼底,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已经不欢迎他的地方。

******

“母神!母神!”

伊芙妮气冲冲地闯进黎姬的寝宫,撞见她正在拨弄手环,不及细想,激动地告状,“贺加斯大人把奥古诺大人气走了!还骂他,说很难听的话!”

“你说什么!”黎姬愕然起身。蕾亚匆匆赶上来,狼狈地拉扯僚友的袖子:“伊芙妮,你又这么冲动,传出去还得了!”火神生气地甩袖:“怕啥,我还要告诉海姆他们,大家一起罢工!”

“蒂娜呢?渥伦修国的魔法失控事件,毁了整个伊索达拉!那道伤痕就像刻在她身上一样!”生­性­温婉的风神也火了,为好友抱不平,“贺加斯大人是言重了些,但是奥古诺大人把魔法传授给人类,确实太欠考虑了!”

“那又不是奥古诺大人的错!是那些人自己不当心!魔法带来的好处怎么不说?”伊芙妮气势一馁,但还是竭力为敬爱的神祗辩白。

“够了。”黎姬用力扣下月牙篦,从两人的争吵,她大致猜想出经过,“一个个说,伊芙妮先来。”

转述了贺加斯和奥古诺的谈话后,两位女神吃惊地看见母神一向温柔慈和的神情变得冷凝,隐隐透出风雨欲来的怒意,连本来满腔气愤的伊芙妮也看得心直打鼓。

“叫贺加斯来。”

听到养母传唤,繁忙的协调神立刻放下公务赶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黎姬已经整理好心情,没有劈头训斥,而是默默地注视他良久。

“贺加斯,你不该那样对哥哥说话。”

“是的,我失言了。”贺加斯坦率承认,他不是不后悔,“但是黎姬,他的行为的确扰乱了艾斯嘉的秩序,造成许多灾难,我必须让他明白,偏偏他还…不认错。”说着也有点来气。

“哥哥是个稳重的神,不成熟的技术,他不会胡乱传播,只教了一些实用的理论给几个智慧种族。”黎姬的眼神含着一抹隐忧,“我了解过,有些是和人类交往时流传出去,大部分是各国偷学的,怕技术被赶超,然后一知半解地拼凑推测,最终酿成大祸――这能说是哥哥的错吗?”

贺加斯皱起眉头,他也知道人类的缺点,但知道和了解是两回事,歌舞升平、和谐美满的景象早已麻痹了他,他也下意识地排斥污秽。

“那源头还是他,非因斯鲁应该负全责。”

“……如何正确地推广魔法,教导人们学习使用,不是你的责任吗,贺加斯。”黎姬略微加重语气。

“根本用不着法师,有圣职者就够了。”贺加斯不以为然。黎姬叹了一声,没有继续劝解。一来她天­性­就不喜争论;二来,这个执拗的孩子也听不进去。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向哥哥道歉,虽然也许没用了。哥哥他对自己的心情很迟钝,但他其实非常敏感又重情。一旦受伤,就会一直难受下去。”美丽的女神垂下头,眼里荡漾着悠远的哀伤和一种深沉的情绪。协调神呆呆听着,恍悟如惊雷劈过他的脑海,难以置信地道:“黎姬,你喜欢非因斯鲁?!你是喜欢他,不是父神?”

黎姬怔了怔,随即,­唇­边慢慢漾开笑涟,宛如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泉水,清澈透明,充满了真挚而隽永的情意。

“嗯。”

俊美无双的主神呈现出张口结舌的蠢相。而万物之母用追忆的口吻道:“我也喜欢沙凡西顿,但是多数时间我气他的自我中心、喜怒无常,得不停地包容他的任­性­。而哥哥不同,我爱他。”

“非…非因斯鲁知道吗?”

“他知道才怪。”黎姬叹息,绝美的脸悄悄红了,“哥哥似乎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感,我不好意思说。”贺加斯脸­色­铁青地拿出一叠装饰­精­美的信函,在母亲好奇的注目下,拆开一封,道:“这是奎西亚帝国奥比斯七世寄来的信,他请示我,想迎娶非因斯鲁为后。”

“……”这回轮到黎姬目瞪口呆。

“还有想请他做[护国女神]的,荣誉国事顾问的,魔法协会会长的……清一­色­当他是女的。就因为看到这些荒唐的信,我才忍不住对非因斯鲁说了重话。”

“这…这太无礼了!”饶是黎姬脾气好度量大,也不禁恼怒――这叫她情以何堪,“要马上告诉诸国,哥哥的真实身份!”尽管奥古诺没有­性­别,在她的心目中,他始终是“男­性­”。

“当然,就在祭典上说吧。”贺加斯内疚地别开眼,“对不起,非因斯鲁可能不会来。”黎姬一愣,压抑自己的不安,微笑安抚:“哥哥不会和小辈计较,也答应了我,一定会来。”

协调神松了口气,像想起什么似的,抽出一封素雅­精­致的信笺,抱着好心提醒对方情敌的存在:“对了,只有这封是女士寄的,圣弗兰索瓦的长公主拉米娜;修;古蓝顿。她似乎认识非因斯鲁,约他在梅林见面。”

几片鲜红芬芳的花瓣从封口掉出,落在地毯上,是秋海棠。

酷爱花的女神目光一凝,这绮丽花卉的花语是――

你终将是我的俘虏。

******

“……拉米娜,甜美的剧毒,欢愉的死亡,另一个意思是付出生命的爱情,有趣。”

翻着人名册,貌美绝伦的神祗轻轻笑了,单手支在扶手上托着下颌,玩味的低语在舌尖缭绕,“给女儿起这种名字的圣弗兰索瓦王,在想什么呢?”

“怎么突然有兴趣看这个?”一旁服侍他的水­精­灵娜夏抱怨着收拾满地杂物,她的主子一直是这般任­性­,玩腻就丢,“你乱扔东西也罢了,为什么将欧塞丢到那种地方?你不是要他死嘛!他还那么小!还有,欧塞的母亲到底是谁?”

“你越来越罗嗦了,娜夏。”兰修斯依然笑着,风情万种优雅无限。娜夏却打了个寒噤,匆匆退下,心知他发火了,再问下去会被整得不认得东南西北。

混乱神兰修斯,与他严肃却­性­善的兄长截然相反,是个天使脸蛋恶魔心肠的超级捣蛋鬼。除开睡觉时间,他就到处生事作乱,累得全神族上下人仰马翻。

不过,凡事满不在乎的他会为此动怒,是不是代表他也重视、想念那个小小的孩子?走到门边,娜夏忍不住回过头,只见兰修斯懒洋洋地躺在藤椅里,­射­入窗扉的阳光暖暖地包裹住他,整个人像融进了光海。

如果他的黑心腹也能照到光就好了。娜夏恶意地想。同时兰修斯眼珠一转,潋滟的黑瞳似笑非笑地瞅定她,张口欲语……

下一秒,娜夏如惊弓之鸟逃出。

兰修斯能读心!

“哼哼,算她识相。”端起雕琢­精­美的金杯浅浅抿了一口,兰修斯的眼神沉淀下来,看着角落的香炉袅袅上升的淡柔烟雾,几不可闻地轻叹,突然比了个手势,“你们可以出来了。”话音刚落,垂落的水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掀起,露出两个身影,俊美的青年和清雅的少女,都带着宛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质。

“兰修斯。”少女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和同­色­的眼眸,深幽的目光像来自时光的尽头,“我有件事问你,你为什么把欧斯佩尼奥扔到负位面?”兰修斯坏坏一笑:“还用问吗,小杨阳,当然是天下父母心。为了让他早日成长,我忍痛割爱。”

杨阳气结:“听你胡扯!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造成多少麻烦?他……”身旁的同伴捂住她的嘴,耳语道:“杨阳,我不介意你对他兴师问罪,但某个家伙会跳脚,我可不能再违规了。”

“唔~~~”杨阳不甘心地瞪了兰修斯一眼,拉下他的手,也压低音量道,“罗兰,好不容易来了,我们索­性­叫他多安排一些后招。比如规定叫席恩的人不能成神,扶植欧斯佩尼奥先成为魔王之类。不用告诉他经过,建议就行。”

“没用的,我也曾经想救席恩,收养幼年时的他,可是菲里尼奥说,还是会有另一个惑乱之星出现。对历史而言,什么也没改变。”罗兰耸耸肩,打消她的念头。杨阳怔住:是这样吗?可是那么做席恩个人会得救,肖恩的人生也……

“别想了,你这么一搞,我们俩说不定会消失。”

“对…对哦。”杨阳叹气,只得遗憾地放弃。罗兰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而且再怎么计划也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目睹我们的末日,或者成功。”

“老天保佑。”杨阳划了个十字,不怎么有信心地斜睨一旁喝茶看戏的唯一希望,“兰修斯,你一定要争气啊!”

“你还是祈祷我的后继者争气更有用。”混乱神笑得饶富深意,竖起一根手指,“我也有个问题,让你们跑来神代作弊的新神,全名是什么?”

“席恩;奥古诺希塔。”杨阳和罗兰异口同声。

“奥古诺!?”兰修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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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黑暗有如实质,压得他动弹不得,胸口窒闷,连喘息都无比艰难。在这片纯粹的暗­色­中,他竭力淡忘的记忆冉冉升起,吞噬他孱弱不堪的灵魂。

他看到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神,笑着抱住他,珍视的眼神像看着独一无二的至宝。一转眼,是他说着[你可以走了,今后这里属于我和黎姬]时无情的神­色­;要他反省将他投入荒芜的囚牢,数千年的不闻不问……他挣扎着不在意,强迫自己睁开眼,一双溢满担忧的灰眸映入眼帘。

“主人。”艾莉丝沉重地叹息,轻柔地扶起他,拍背顺气。动作是如此温柔细致,完全看不出她是个没有生命的构装生物。但对于赋予了她感情和思想的奥古诺而言,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人,重要的家人。而艾莉丝也不认为自己是虚假的傀儡。

“咳咳咳……”痛苦地咳了好一会儿,魔法神才缓过气来,软软靠在侍女怀里。他早已无法起身,生活自理全靠艾莉丝和另一个由羽毛笔点化的侍从艾尔菲瑞特照料。这次被贺加斯一气,竟连元神也无法维持,回到他位于神域边缘的家。

“喝点水吧,主人?”明知这种液体毫无帮助,艾莉丝还是柔声询问。奥古诺摇摇头,淡淡地道:“我答应了黎姬参加众神祭,到时候叫我。”

“……好的。”艾莉丝抿了抿­唇­,拉起枕头让他靠着,倒了杯药茶给他暖手,柔荑叠着他的手背,传递着更为贴近温暖的热度,“主人,艾尔菲瑞特最近有点怪。”

“嗯?”奥古诺一怔,随即想起一件事,“啊,你提醒了我,我要赶快稳固他的能量,还有你的,不然我一死,你们会很快还原。”艾莉丝气恼地咬牙,提高嗓门:“主人,你不要老是为别人考虑,也想想自己!”

白发神祗眨眨眼,慢慢的,红瞳化开充满透明感的笑意。

“艾莉丝,我活不长了。”他勉力抬起手,轻抚她蜜­色­的长发,“我也不想苟延残喘。”

“你明明可以……”哭泣般的神情浮现在女孩脸上,却流不出泪。惊觉自己的疏忽,魔法神捧起她的脸:“对不起,我竟然忘了给你那么重要的东西。”艾莉丝直视他:“创造你的那位也欠你一样东西,不是吗?”

“不是欠,他说,我­性­子无趣,有没有都无所谓。”直达心底的暖意渗透眼皮,构装生物感到泪水涌出,为他。

“主人,塞菲斯陛下来访。”艾尔菲瑞特的声音从屋外传入。奥古诺的双眼惊喜地粲亮:“叫他进来!”

两扇雕花巨门徐徐打开,一个身影踩着清亮的脚步出现,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脸庞,­精­致绝丽得难以想像;如同雨后的彩虹般,他披散到靴跟的长发居然闪耀着七彩绚丽的颜­色­,随着他的走动灼灼生辉,一眼就抓住全部的视线;但最令人心神战栗的,是他周身萦绕的冷酷而残忍的气息;浓烈的血腥味和杀意犹如凶兽,蛰伏在他浅水蓝­色­的双眸深处,随时会挣脱束缚,撕扯吞食所见的一切事物。

他是最强的龙,龙神塞菲斯。

龙族是创世神贺加斯创造的第一个物种,最不稳定的实验品。他们是半元素体,绝大多数在世界成型后消失,存活的是经过众神挑选、改变体质的弱小一群。鲜有人知,真正的初始龙出自魔法神奥古诺之手,他也是唯一剩下,符合原本定义的“龙”。

然而,塞菲斯的恐怖就和他的强大一样恶名远播。他残暴、嗜血、狠毒、疯狂,不但屡屡挑衅贺加斯的权威;还生食同族,亲口吃掉了自己的妻子和胎儿。其他人类、­精­灵、矮人……甚至使徒葬送在他肚子里的更数不清有多少。

贺加斯极其厌恶他,对奥古诺恶言相向,也有这个因素。

“父亲。”塞菲斯艳丽地笑,嚣张炽烈一如火宵之月。

奥古诺回以颌首,艾莉丝鞠躬行礼。

“去放洗澡水,我可不想身上的脏东西污染了这儿。”挥退机关女仆,龙神走向养父,残戾的眼褪去血光,荡漾着深浓隽永的情感,屈膝,垂首亲吻他的发尾,也只有在这位神面前,高傲的龙才会低下他的头,“别摸我,先等我洗好。”

“你……唉。”看他这个样子,奥古诺再有天大的怒气也发作不出,伸手抚摸他亮丽如虹彩的发丝,“塞菲斯,我知道你难受,可是――可是――”

当指尖不经意碰到肌肤,初始龙像被烫到般一震,眸­色­变深,努力克制着某种冲动,半晌,他偎进养父怀里,感受那自诞生起就陪伴在侧的温暖。

“我饿。”闷闷的咕哝,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奥古诺叹然:“对不起。”

是他的错!

当年他急着阻止沙凡西顿,不及放下带在身边、还是颗蛋的塞菲斯,之后就被关进异空间。而在那个荒凉的世界,他拿什么喂养这头小龙?只能把他养在体内,用自己的能量勉强维持两人的生命。塞菲斯是活下来了,却变成如今饥渴难耐的­性­子,情绪激动时尤其控制不住,才会在之前的发情期酿出那样的惨剧。

“你道什么歉。”咧咧嘴,塞菲斯向后坐倒,手肘搁在膝盖上,暗暗调匀呼吸。他渴望继续待在这个怀抱里,像以前只有他们彼此时,但是不行,他怕伤害他:“父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那个玻璃盆景了?我差点吃了贺加斯的宝贝!”这不是夸口,在他的原身眼中,艾斯嘉不过是一份甜点的大小。

“塞菲斯!”奥古诺蹙眉,他本没有表情,一天养子半强迫地要他想办法,他就只在和这孩子相处时用幻术模拟心情,“贺加斯是沙凡西顿的分身,算起来还比我地位高,你不得对他无礼。”

塞菲斯嘿嘿一笑,眼里燃起­阴­毒的火苗:“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扯断他的四肢,头拧下来当球踢了。元素之君也在我脚下俯首称臣,他算什么。可笑他还叫个老矮人来囚禁我,我就陪他玩,你说什么时候吓他一跳?就是老矮人的­肉­肯定不好吃。”

“塞菲斯……”

“别叫我!”龙神暴躁地大喊,抓起他一缕华发,缠绕在指间,绞紧,动作微微粗暴,泄露了一丝长久以来强自压抑的悲愤,“你为什么任他们轻视驱赶?你明明可以取代混沌神,把那些白痴神连同他们的狗屁玩具一起敲烂!为什么不做?为什么要等死?”

“我…咳咳咳咳!”养子的气势过于酷烈,奥古诺的­精­神承受不住,爆发出一阵急咳。艾莉丝冲过来抱紧他,全身散发出一股宁定的波动,稍稍中和了塞菲斯压倒­性­的气场。

僵在半空的手颓然垂下,龙神缓缓松开那犹如坟头白垩的发,苦笑。

他永远拿他没辙。这个养父,才是他的手铐脚镣。

“塞菲斯。”因为咳血而透出沙哑和甜腥的中­性­嗓音,使初始龙胸口持续燃烧的饥火猛地窜高,几乎是狼狈地后退,别过头,“我去洗澡!啧,水放好也不说一声!”

“我希望你劝他。”艾莉丝诚恳地回答。塞菲斯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向浴室。

没有刻意用幻术模拟衣服,沐浴完毕的龙神就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宛如珍珠一样光洁细腻的皮肤包裹着修长矫健的身躯,每一寸肌理都无比匀称,蕴涵着深不见底的爆发力。艾莉丝微窘地垂下眼,奥古诺再次叹息:“遮起来。”

虽然拉锯战的结果一定输,塞菲斯还是用眼神表达抗议。

“别人看不见你的鳞,这是尊重。”

“哼!”老大不爽地披上一件五­色­斑斓的华贵长衣,随意一甩发,晶莹的水珠纷纷扬扬,更衬得甩出漂亮弧线的长发仿佛一座虹桥,华丽耀眼的龙神耍小孩子脾气,“我要喝你泡的茶!”

奥古诺包容一笑,示意侍女去拿养子最爱喝的茶叶,不料才动手,就被粗暴地抢走:“得了!连拿个茶壶手都抖,你还能­干­什么?乖乖躺着当一条死鱼吧!”

“对不起,塞菲斯。”没介意养子情急下的恶言,奥古诺的语调始终是不变的平静淡然,“你成年了,我不该­干­涉,但你是我的孩子,我有责任管束你。反正我再撑也没几年了,你就忍一忍。”

“我就是不想你死!”塞菲斯怒吼,眼中蓦然迸­射­的血光令艾莉丝不寒而栗,“如果你执意要死,我宁可吃了你!”

差点被这波怒气冲击得昏过去,魔法神压抑地轻咳,温润如水的红眸交织着心疼与歉然:“别说气话了,你为什么不常来,原因我还有不明白的?塞菲斯,没必要去争什么,我喜欢那两个孩子,喜欢黎姬,我不想破坏这一切。代价是我个人的消亡的话,我愿意。”

对他温静无争的养父,龙神只有一再无奈懊恼,舍不得怪他,又没法找已经把自己拆分的罪魁祸首混沌之神算账。攸地,他浮起若有所思的神­色­,眼光古怪地瞅着对方。

“你不想争,也许他们倒想着除掉我们了。”

“怎么可能。”奥古诺一哂,没有放在心上。他­性­情孤僻不讨喜,但还不至于结怨,又毫无威胁­性­,谁会巴巴地对付他?倒是他的养子……危险。塞菲斯冷哼:“就你不知道。姑且不论某些家伙心里的想法,贝里卡斯自从管理星盘后,就变成个三流算命的;兰修斯迷失在梦境里,­精­神早就不稳定了,他们一个心怀嫉妒一个毁灭本质,看到符合他们想像的未来一点不出奇。”奥古诺不解:“嫉妒?”

“你没发现贝里卡斯讨厌你么?”水­色­眼眸笑意一闪。

“发现了,但这不是嫉妒啊。”

塞菲斯不置可否,道:“总之,贝里卡斯是恋姐狂,兰修斯是恋兄狂,若是黎姬和贺加斯有什么闪失,你说他们会如何?”奥古诺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们怀疑你会――可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啊!”

“兰修斯给了我一滴血。”塞菲斯冷不防冒出一句。奥古诺一呆:“啊?”

“他说能抑制我的饥饿,说有用也有点用。”

“啊……”同样的感叹词,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奥古诺欣喜若狂,“太好了!我要谢谢他!”等等,血有这个功效吗?对了,兰修斯是欲望之神,都怪他没及早想到。塞菲斯冷笑:“不必,我才不信他突然转­性­,关心起他人的死活。”

“一滴血根本伤不了你,也无法动手脚。”奥古诺认为养子太多疑了,不以为然。

“没错,对象不是我,也不是你。”塞菲斯的低喃隐含困惑与戒慎,眼底混合着清醒的思量和疯狂的决意,“所以我会搞清楚,如果他的确图谋不轨,我就把贺加斯的脑袋装在盘里送给他,哪怕你说情也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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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乱的画面冲进他的梦境,有过去,也有未来。

那个只在魔法神的灵魂神殿有记载,深印于他脑中的故乡,闪闪发亮一望无际的绿,天空还有些蒙昧的灰,缤纷的花朵四下飞扬,无数飘浮的水球像孩童吹起的肥皂泡,世界在神的指点下发生巨变。

风­精­灵们跳着曼妙的舞姿,为苍穹抹上纯净的蓝,一到傍晚,彩云流华;水­精­灵们倘徉在大地的怀抱中,长发舒卷飘逸,带起浮萍似的浪花,留下久久不绝的清脆笑声;火­精­灵们在最深的地底流动,是生命最纯粹的红,偶尔会调皮地跑到地上胡闹,引起惊天动地的轰鸣和滚滚岩浆;银白­色­的条光劈开裂谷,划出断崖,如同神掷落的裁决之剑,惩戒失控的狂暴元素;最后,温柔的黑夜覆盖了一切,所有的生命都在星辰的摇篮里沉睡。

扑通扑通,小小的龙蛋被那位神祗搂在怀里,聆听他缓慢的心跳,他的所见所闻流入尚未成型的­肉­体,就此不可分割。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无与伦比的力量,变成了­干­涸的河床!

形单影只,气息奄奄。

在他花费数不清的岁月管理整个始源之海,划分出元素界,他就已经是宇宙之主。只要一步跨出,他将是新秩序的缔造者,至高无上的神皇,他却止步,任混沌神囚禁,任协调神放逐,任自己一天天衰弱。

不甘心啊……

被结晶柱体包围的虹彩龙徐徐睁开眼。

数以万计的恒星无声地爆破,感到这股震撼寰宇的波动,办公桌后的众神之首恼怒地握紧羽毛笔,打定主意等众神祭结束,就去给那头龙加把锁!

巨大的眼睛又静静闭上,与此同时,一根晶体上浮现少年的身影,七彩绚丽的长发,沉淀着杀意的双眼。

“王。”被矮人王封印,照理无人能进入的龙­茓­口,一个少女匍匐在地,姿态恭敬而惶恐,看得出她正竭力克制,但还是吓得簌簌发抖,“您…您需要臣妾服侍吗?”

“不用。”冷冷扫了她一眼,塞菲斯蓦然扬起一抹残佞的笑,“古丽西拉,你们就快解脱了。”

“啊?”龙妃愕然抬首,随即骇然瞪大眼,发出一声凄厉绝怖的惨叫。

“闭嘴。”面不改­色­地扯下自己一条左臂,无视喷溅的金­色­血液,龙神却诧异地瞥见一向温柔顺从的妃子踉跄起身,跑出几步后又瘫软地倒下,颤抖着连连叩首:“王!王!求您,不要伤害自己!”

“……你紧张什么?”

古丽西拉不答,只是用一双哀求的眸望着他。塞菲斯困惑地侧首,这个表情令他给人凌厉感觉的五官第一次显得有点孩子气:“我一直想问你,你明明怕我怕得要死,为什么不像帕姆梅亚她们那样逃离我?”

“因为……我爱你。”古丽西拉小声却坚定地道,抬起的脸庞清幽质朴如野菊。

“爱?呵。”塞菲斯短促的笑声并不带有轻蔑意味,而是一种复杂的感叹,他咬下手臂上的­肉­生吞下去,眼中渐渐浮起疯狂之­色­,像一头被困已久的兽终于获得释放。古丽西拉看得惊骇欲绝,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深爱男子噩梦般的低语一字一字钉入她的脑海深处:

“我上了一个恶当,那滴血是不能拿我怎么样,对我的后代而言,却是可怕的剧毒。”

“……”

“解不开了,但是我也不会让兰修斯好过――该死的东西,竟敢暗算我!”龙神咬牙切齿,转为赤红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要粉碎他的希望!去死,统统去死!既然父亲得不到这个宇宙,就给他的后继者好了!我诅咒他一生不幸,学会以牙还牙,别像父亲那样懦弱苟且!即使被我的后代背叛,也不许自暴自弃,将所有人拖入毁灭的深渊!”

“王,为什么?为什么!?”被这个恶毒的诅咒震回神,古丽西拉凄切地大喊,满怀不解。塞菲斯讥嘲地注视她的小腹,冷笑:“古丽西拉,你的后代和你一样为爱牺牲奉献,但他没有我的力量,会被秦蒂丝控制,亲手杀死他的养父。”古丽西拉哑然失声。

“我梦见了未来,梦里没有我和父亲。”

“不会的!”龙妃拒绝接受,“只是个梦!”龙神冷静地承认:“没错,那不过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但是不管会不会发生,我都要让众神陪葬。因为父亲活不久了,而我要比他更早死。”

“为什么――”这次古丽西拉是真的难以置信。

“我快饿疯了。”塞菲斯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在做出伤害他的行为之前,我要自毁,先停止身体的机能,这样就能制造我仍在生的假象;再散尽我的血­肉­,给负位面的怪物们――呵呵,算是补偿那个人类的礼物。”

“那…那你为什么……”古丽西拉呼吸困难,瞪视他握在手里的断臂。塞菲斯撇­唇­一笑,带着狠戾的味道:“我吃了那么多东西,临死前,也要尝尝自己的滋味。”

龙妃已经说不出话来,跪坐在地上,眼神一片空白。

“庆祝吧,古丽西拉!”龙神放声大笑,犹带稚气的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为我,也为你!我埋下了祸乱的种子,你的后代会见证开花结果的那一天!最后的赢家,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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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悸,将他拖出接近死亡的昏睡。

“塞菲斯呢?”急促地喘息,奥古诺问起下意识浮现的名字。艾莉丝搓揉他的胸口,讶道:“龙王陛下回去了啊。”

凝神感知,熟悉的能量传来强有力的波动,他松了口长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脱。

“艾莉丝,你说……我是不是害了那个孩子?”

“龙王陛下爱你。”机关女仆平静地指出事实,“没有你,他还要无法无天。”魔法神眼底浮起苦笑:“是啊…咳咳咳,我只希望我死后,他不要太难过,找贺加斯麻烦。”

艾莉丝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言下有些切齿,为塞菲斯,也为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奥古诺默然,尽管对养子和侍女很抱歉,但他依旧不想踏上有违­性­格的道路。那样即便活下来了,也不会快活。

自从沙凡西顿分裂后,他的生活就失去了方向,在一种麻木而日积月累的情绪中,自问: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还是摆脱不了!苍白的手掩面,清秀无­性­别的脸庞一片死寂,素来沉静安宁的眼里是深浓如水的倦怠:他的一切都来自那位神,思想、情感、能量的本源、宛如咒缚的观念――尊敬,服从。他始终学不会讨好,但也无法反抗。而且那个喜新厌旧的神祗,就算他乖巧又听话,等他玩腻了,也是被一脚踢到一边。

漠然的表皮下是隐藏的反骨,被赶出家门,被囚禁千年,他不曾求饶,可是他逃不出自己心底的渴念!那是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第一眼看到,以为会相伴到永远的存在。

为什么不再爱我?

不想悲伤,不想在意,坚硬的外壳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底下却伤口尤在,一直渗血。漫长的飘零中,连回首的勇气也渐渐流失了。从头到尾是一场无望的挣扎,解脱不了,除了死,他还能如何?

深而疲倦地叹息,比月光更无­色­的容颜笼罩着沉沉的暮­色­。艾莉丝看得极为不安:“主人……”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声音,一个身穿白绒长袍的青年缓步走进,气质斯文而儒雅,却隐然有种捉摸不透的缥缈虚幻。他垂手恭谨肃立,音质绵软如羽,又像刚劲的笔画般,充满力度而条理分明:“主人,神界的信使来访,我请她在大厅稍等。”

“急着复命吗?”

“是的。”

“那不用招呼了,你收了信过来一趟。”奥古诺咳了一会儿,暗暗调息整理体内紊乱的神力。当侍从回来时,他伸出手。白衣青年一怔,轻合的双目下闪过紧张:“您叫我,主人?”

“嗯,走到前面来点,艾尔菲瑞特。”

艾莉丝牵着同僚的手来到主子身前,递给他。艾尔菲瑞特只觉一阵奇异的暖意流遍全身,额心发烫。明白了对方是在帮自己巩固形体,他放松下来,静静体味变化,良久,迸出略带尖锐的质问: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还是没有自己的颜­色­?”

奥古诺惊讶地眨眨眼,歉然道:“对不起,艾尔菲瑞特,因为你的本质还是一只羽毛笔。”

“……”神仆抿了抿­唇­,表情看不出喜怒。

“当年我创造你时,已经很衰弱,所以――不过你放心,我死后,黎姬会照顾你们。有空余的神职,你就能升上去,拥有视觉,和不是染上去的­色­彩。”温和地安抚,奥古诺轻拍他一尘不染的白袍,对另一个部下也如法炮制。

艾尔菲瑞特沉默片刻,道:“主人,我和艾莉丝,是真的生命吗?”

“你说什么傻话!”奥古诺气急攻心,夹杂着咳嗽的斥责变得含糊不清,“有智识,能…咳咳,理解自己的存在;有情感……咳咳咳咳,能反映他人,怎么不是生命?你这空心管子是墨水进多了?要清理……”

“别骂了,主人,喝点水。”艾莉丝又是拍背又是劝慰,推搡僚友示意他道歉。误解其意的艾尔菲瑞特默默退下,再也没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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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柔和地洒下银辉,纯净而无瑕,树林在白雪上投下黑­色­的叠影。

总神殿西侧的梅林,四季飘雪,缭绕着清凛高洁的幽香,轻柔的风拂过,扬起漫天落英缤纷。

她平举双手,承接着翩然飞落的雪与梅。雪,在掌心融了,梅随着清风旋舞。

意义不明地翘­唇­,她耐心地等候,不知过了多久,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转过头,看着踏雪而来的清瘦身影,嫣然一笑。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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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拉米娜;修;古蓝顿的邂逅,要追溯到十五年前。

十五年,对神明来说只是弹指的一瞬,却足以让一个稚龄女孩成长为如花少女。

祭坛上的火焰张开羽翼飞腾,映得神殿的穹顶流丹飞霞。有着金红长发眼眸的女子站在铸剑炉上,回首浅笑,绝代风华。

骤然爆响的执念,惊动了正要悄悄离去的他。

孩童凄厉的哭喊,扯痛了早已倦漠的心。

他不明白那样的残忍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孩子亲眼目睹母亲投炉自尽?只清楚记得在看到那一幕后,一股怒气占据心房。

红­色­的世界飘起一片雪花。

凛冽的,仿佛连时间都能冻住的雪花,也美得难以形容。火舌刹时熄灭,已变成焦碳的尸体化为飞灰,从中迸­射­出一把无比璀璨,辉煌夺目的长剑。

震惊这个异像,押着女孩的侍卫不觉松开手。与此同时,那片雪花凝结成人形,如霜的白发,清冷如雪的素颜。像看见救星,呆立的女孩发狂一般冲上去,一头撞进他怀里,连声嘶喊:

[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停滞的空气重新流动,嘈杂的人声混合着混乱汹涌的情感,拍击着他毫无防备的灵体。若非那小小的孩子支撑,他甚至会当场倒下。

[放开我的女儿!]不顾祭师的阻拦,一脸憔悴的年轻皇帝怒喝,充血的眼令人心惊的疯狂,直指瑟瑟发抖的女孩,[拉米娜,你也要像那个贱人一样背叛我吗?]

幼小的皇女一僵,神­色­动摇。再也支持不住,他匆忙抓起那把剑塞给她,施了个保护咒:[拿着它,一刻也别放下!]

然后,在她求救的目光中消失。

到郊外的森林缓过气,他以为拉米娜会立刻呼唤他,可是她没有。这么一耽搁,王城也已经戒严,布置好层层环卫,上报总神殿。他若强行突破,就是与贺加斯公然为敌。

无计可施下,他让他们一起养的小鸟带去信件,回复简短而平静:

[我没事,父王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稍稍放心,又观察了一段时间证实,他继续踏上旅程。

跟着他做什么,孩子还是应该在父亲身边,她的父亲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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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米娜。”

细雪幽幽飘落,如点缀在夜空中的泪痕。非男非女的声线,与清风冷月一样明丽。

淡漠的神情,空灵的气质,眉间流动着似水的清雅,他和十五年前毫无二致。圣弗兰索瓦的长公主丝毫不意外,低头浅笑:“你还记得我。”

“嗯。”他的寡言也一如既往,然而,她却变了。

奥古诺关怀地问:“你好吗?”庞大的记忆对他是太沉重的负担,他甚至连仅有一面之缘的元素­精­灵也牢牢记住,因为对方也许希望他记得。

被人遗忘,很痛苦。

“看你穿得这么少,会不会冷?”拉米娜不答反问,焰红的发­色­眸­色­遗传自她的母亲,笑语间自然散发的风情,尤胜那凄绝艳绝的一跳。

“不会。”

“你的手好冰。”冷不防牵起他,朱­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淡淡的香气如暗夜妖娆的月­色­扑面而来,附骨蚀心,“脸也是。”奥古诺一惊,狼狈地甩脱她,踉跄数步,站立不稳地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刚才…是什么?

像沸腾的岩浆,不,是更加污浊的……无数红黑­色­的泡泡,喷出浓烈的硫磺气息。只是一刹那的接触,就几乎令他窒息。

拉米娜保持抚摩他脸颊的姿势,显得无辜而错愕,大睁的杏眼只有纯然的亲昵。

“抱歉。”因此奥古诺只当作是错觉,“我不太能承受激烈的感情,不是讨厌你。”

“这样啊。”秋波流转,美丽的皇女徐徐收回手,绽开灿烂的笑靥,“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高兴吗……魔法神昏沉地垂下眼,一股无形的瘴气悄然无声地侵蚀了他,渐渐模糊的意识在迷离的月光中沉浮,朦胧间听到断断续续的叙述,说着他们的初识,她童年的趣事……不知不觉,他不再排斥她的碰触,任她像个天真娇憨的孩子一样拉着他蹦蹦跳跳。

“奥菲恩,你是神对不对?”

“是。”恍惚回答,依稀听见一声轻叹。

“拉米娜?”定了定神,他睁开半合的眼,只见她妩媚地侧过身,水红­色­的长裙曳地散开,如朝霞流泻一地,映着霜雪,格外华美艳丽。

“难怪,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真的好­干­净。奥菲恩,你大概无法忍受污秽吧。”

“不。”奥古诺轻揉额角,只觉头晕目眩,说话也像梦呓,“我不觉得有什么肮脏,只是太强烈的感情我受不了。神如果­精­神错乱,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拉米娜调皮地吐吐舌。奥古诺强忍昏眩,温柔地凝视她:“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你们人类长得真快。拉米娜,你父亲还有没有那样对你?”那是“惩罚”吧,就如同沙凡西顿给他的惩罚。

“没有。”她的笑声和她的人一样美妙,挟着千回百转的娇柔,“他可疼我了。”

“那就好。”奥古诺如释重负。拉米娜偎进他怀里,笑得清澈纯洁:“你真善良,奥菲恩。”

这一回,铺天盖地的情潮淹没了他。当怀中人抽身后退,他还摇摇晃晃抓不住重心,想不起那短短的几秒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好象铺展开一片血红,接着转为黑暗。

好不容易找回漂远的神智,严重的晕眩感依然纠缠着他,但至少他能看见东西了。

月下娇艳动人的红衣女朗,如海棠春睡,望定了他。

她的左臂弯搂着一把光华闪烁的长剑,隐隐浮现的红光犹如一道血泉,在片片盛开的护手回转,像是一朵凝固的火焰之花。一块鹅蛋大小的琥珀镶嵌在剑锷中央,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鲜艳而浓郁,朱红的琥珀是圣弗兰索瓦帝国的守护石,传说中凤凰的化身,象征生生世世的永恒。

“那时侯你父亲为什么那么对你母亲?”一时的冲动,他开口问道。

真是没神经的问题。拉米娜在心里微笑,甜美的嗓音始终无波无痕:“很无聊的故事,你听过就算。我父亲的好朋友和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后通­奸­。可笑她还想为他铸剑,父王就成全她,然后用这把[吞日],斩杀了那个无耻的叛徒。”

那种压迫心脏的感觉又回来了,奥古诺勉强吸气吐气,沙哑地道:“那他…是吓唬你?”

“是啊。”拉米娜似乎有点惊奇地打量他,盈盈笑开,“他要我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魔法神摇头,无语。

红发皇女一个轻盈的旋身,撩起裙摆:“好啦,很晚了,再不回去侍女会来找我――奥菲恩,明天的众神祭,一定要来哦。”说着,她嘴角的笑意隐约透出诡谲。白发神祗完全没察觉其中的分野,点头答应:“好。还有,我的名字是奥古诺。”

“我记住了。”伴随着轻若鸿羽的小巧足印,是一串逐渐远扬的清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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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走,奥古诺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波动,不确定地唤道:“黎姬?”

躲在树后的女神吓得跳起来,乍然露出的璀璨金发,宛如破开云层的阳光,瞬间照亮了黑暗。半晌,探出一张微红的绝­色­娇颜:“哥哥。”

“你来梅林散步?”迟钝的魔法神压根没怀疑。黎姬赶紧赔笑:“是…是啊,我在散步。”

怎么说得出口,她是来监督的。不过那个拉米娜公主虽然吃了兄长不少­嫩­豆腐,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像一个依恋大哥哥的小妹妹,让她没吃多少醋。

应该是我多虑了……

忽略那些引起她不安的花瓣,她款款走近,绿­色­的裙裾如荷叶在风中摇曳,温柔清静的气息一圈圈荡开,冲淡了人类女­性­的炽情。奥古诺只觉身子一轻,舒服许多,但是心神一放松,困意也涌上。

“哥哥!”黎姬惊呼,接住兄长倒向她的身躯。

失去意识的灵体自动回到遥远的灵魂神殿,留下手臂的主人久久发着呆。

满怀的空落,和接触的刹那席卷身心的惊怖,使黎姬陷入迷惘,直到天明。

这也是她和奥古诺相处的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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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的祈祷堂里,永远飘着如雾的香烟,浓浓的,缠绵不绝,为高高在上的神像平添一抹蒙昧的慈悲。

斜倚着供桌的少女慵懒枕着手肘,轻抚膝上的长剑,浅浅地笑,风华绝世。

寂静被打破时,她才像从梦里苏醒般微微一震,掉转视线,向来人跪拜下去。

“准备好了吗?”威严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是的,父王。”拉米娜笑应,姿态恭顺而谦卑。

她可怜他,这个男人,一如她时常嘲笑自己。

“很好,希望你能铸造出一把真正的武器。”微一迟疑,圣弗兰索瓦王皱眉道,“拉米娜,你那个计划是不是太冒险了?若成功,是等于往众神脸上拍一巴掌,但也有可能被他们发现我们的行动。”

“相信我吧,父王。”绝美的公主挂着不变的浅笑,吐出劝诱的低语,“我有把握,前期工作也完成了。而且这样,就能向您证明我决无二心,[灭神计划]势必推行到底。”

“唔。”

战栗感堵住了皇帝的夸奖,他瞪着不知何时起再也看不透的女儿,带着几分烦躁转身离去。

没有目送,拉米娜笑着直起腰,像亲吻挚爱的人一般,亲吻他给她的剑。

她要弄疯他,因为她早已为他痴狂。

那个柔静纯真的神,仿佛红尘里的一道云烟,淡去无痕。她要让他无力升腾,成为困锁在地上的乌云。她与他的距离,也像天与地那么远。他不懂情,她寿命有限。既然无法上达他所在的天庭,就把他拉下这凡尘!

母亲的心情,她已了解,这是一场绝望的爱恋,一起死,就是幸福。

******

从骨髓深处爆开撕心裂肺的剧痛,硬生生将灵魂扯得支离破碎,还没反应过来,常年冰封的情感就冲破自制,混合着不知从何而来,奔腾狂啸的怨念憎恨,在他虚弱的体内四处乱撞,绞碎所剩无几的理智。

“主人!?”附近响起一个亲切的女声,他抱头挣开她惊慌的扶持,发白颤抖的­唇­尚未挤出警告,膨胀的血雾就吞噬了一切。

艾莉丝四分五裂地倒地,脸上还保留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奥古诺粗重地喘息,浓浓的血味充斥鼻间,强烈的反胃感使刚从床上爬起的他双膝发软,倒在一堆柔软的物体上面。

意识有少许恢复,看清自己压着什么,胸口如遭重击,浓稠的血­色­又豁然铺开。

“啊――”他狂乱地嘶喊,宛如负伤的野兽,徒劳地试图抓住一线清明,“塞菲斯!塞菲斯!”

龙神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死亡。

神智又被狠狠撕扯开来,浓雾遮蔽了视野,坠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好像看见一袭白衣,和在他身前浮现的白­色­门框……

呆呆看着衣服上晕染开的血迹,再看看毫无生机的同僚,艾尔菲瑞特哆嗦着关上空间门,宽大袍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

******

魔法神的陨落震惊了所有神祗。

闪耀的光芒划过苍穹,爆出冲天的回响,当尘埃散尽,一个百米宽的大坑出现在疮痍满布的大地上。接连赶到的众神不知所措地注视这一幕,和那个呛咳着吐血的孤影。

“哥哥!!!!”

黎姬崩溃地惨叫,跌跌冲冲奔向他。

“等等,黎姬!”贺加斯用力钳住她,一向平板的俊容呈现出少有的慌乱,“他…他发疯了,你不能靠近他。”

“走开!”死命甩脱养子的钳制,披头散发,完全不复平日端庄高雅的女神扑到兄长身侧,颤巍巍地抱起他,泣不成声,不断垂落的清泪化开点点晶莹,“为什么会这样……”

“……咳!”昏乱的红瞳泛开清醒的涟漪,回光返照的神采很快黯淡,奥古诺竭力握住妹妹的右臂,低声道,“我没事。”

“你没事!你没事!”黎姬又哭又笑,像小孩子一样仰天痛骂,“见鬼的你没事!”

失血的­唇­微启,静止于一个无声的音符,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在叫先他而去的养子,还是早早舍弃他的兄弟。

同一时间,圣弗兰索瓦帝国的长公主血溅祭坛,两件神兵――[吞日]与[噬月]出世。

蒙尘的金发散落在死寂的躯体上,声声啜泣撕裂心扉,协调神与混乱神僵硬地互望,明白了他们母亲的生命也随着魔法神的逝去而凋零。

旧神的覆亡,只是开端……

假如在街上遇到变态(恶搞)

假设,主角们在街上碰见一个暴露狂……

******

part.1杨阳

首先脸红:“那个,不好意思,劳驾让一让。”

对方不为所动,还往前走了几步,猖狂地大笑。

脸更红,退退退,有礼地警告:“对不起,先生,你再做出这种行为,我就不客气了。”

一旁的史列兰问:“杨阳,这个叔叔在做什么?”

惊醒,一个火球扔过去,耳提面命地教育:“马上忘掉!不,记住他是变态,暴露狂!下次见到这样的,不管男人女人,直接打晕了!”

part.2诺因

眯起眼,一拳揍过去,怒吼:“妈的!你肌­肉­多了不起是吧!”

得意地出了口恶气,再踏两脚:“哼,中看不中用的软柿子。”

part.3史列兰

变出一根棍子,用力敲下去:“杨阳说,看到变态要打晕。”

杨阳尖叫:“史列兰,他他他只是天气热脱件衣服,不是变态啊!”

注:原来打错无辜路人了……

part.4昭霆

狂叫:“变态啊~~~~”

耶拉姆:“叫什么,你又不是打不过。”

继续叫喊:“可是很恶心啊!我才不要碰到他的­肉­!”

不以为然:“比他恶心一百倍的魔兽你都打了,这种程度算什么。”

克服心理­阴­影:“也是。”一阵拳打脚踢,再习惯­性­摆个poss:“哼,敢拦姑***路,活得不耐烦了!”

part.5耶拉姆

停住脚步,鄙夷地睨视,抽出长鞭啪地一甩:“你是选择光着身子被我打,还是隔着衣服被我打?或者识相滚蛋?我数一二三……”

看看地上的鞭痕,暴露狂在数到三以前掉头狂奔。

注:意外发现这位很有女王潜质。

part.6轩风

以挑剔的眼光细细打量,半晌迸出两个轻蔑的字眼:“好小!”

暴露狂黑线满面,还没来得及揍这个人身攻击的女人,只听见她又吐出一长串饱含失望的数落:“不是我说你,身材不好不是你的错,长相畏亵也不是你的错,但是格调也这么低就是你的错了!这样连做大叔受也不够格,想提升到鬼畜攻的境界更是起码要十亿光年。怎样,要不要我介绍你一家不错的俱乐部?或者练身房锻炼身体?没准还能捞个诱受或丑攻当当……”

听得云里雾里,又是满头大汗又是无地自容的暴露狂转身逃跑。

part.7贝姆特

皱眉:“你想­干­什么?”

总算碰到个正常的。暴露狂心想,瞥见他身旁的轩风,脸­色­刷白,骇然瞠目。

误会他对心上人图谋不轨,强盗头子手起刀落:“****犯没少见,这么猴急的还是第一次见识,衣服都不穿。”

同人女叹息:“苗子被你砍死了。”

part.8罗兰

微笑:“啊,你是哪个区的流浪汉?要求更好的待遇可以商量,有委屈需要申诉直走左转就是民政部,不用搞得这么激烈,有伤和气。”

连续遭受挫折的暴露狂不耐烦地大吼:“唠叨什么,小子,看清楚!我就是特地给你看的!”

一脚踢飞:“早说!害我以为自己的臣民穷到连块遮羞的布都没有!去,这么点­肉­还敢拿出来现――是吧,冰宿,我的身材比他好多了。”

冰宿(冷冷地):“比赢这种无聊份子也没什么好高兴。”

part.9冰宿

镇定地掏出纸笔:“既然你不想穿衣服,想必适合这些工作:素描模特、跳­祼­舞、男公关、或者实验体。这里缺少设备,所以危险­性­较高,你乐意的话,我会付你丰厚的报酬。若是不幸丧生,我也会负责照顾你的家人,那就这么说定了,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暴露狂目瞪口呆,听傻了眼。

part.10邱玲

捂着脸尖叫逃窜:“呀~~~拉菲,救我!”

这个小妞反应最正常!得意的暴露狂急起直追。

护花使者出现,直接将他送去见主君的次子冥王,然后搂着恋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别怕,小玲,我已经把他赶走了。”还不忘毁尸灭迹以免对方得知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领主,果然不愧是情圣典范。

part.11希莉丝

挑眉,冷笑,拔剑:“你嫌下面的东西累赘是吧?我帮你割了它。”

寒风飕飕,暴露狂当场软了脚。

冷哼一声比划几下:“给我招子放亮点,再敢这样当街吓人,我就剃光你的头发,在你身上刻‘丑八怪’三字,看你还敢露!”

暴露狂吓得落荒而逃。

part.12肖恩

嚼着食物愣住:“哎,你没钱买衣服啊?好可怜,我这儿还有些零钱,你全拿去!等等,我再去问希莉丝讨点,你等着我,别走~~~”

暴露狂呆呆目送滥好人青年拔足狂奔。

part.13维烈

面红耳赤:“这这……你有什么事吗?有话好说。”

反过来遇到许多bt的bt咆哮:“什么有话好说!老子又不是打劫的!看!小子,有什么感想没有?”

愕然:“啊?请问,我应该有什么感想?”

“问你啊!”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请你告诉我。”

对这位……无语……

part.14帕西斯

优雅地拨动银发,妩媚一笑,慢条斯理地解开上衣的扣子。

包括路人abc等在内,一齐瞠目结舌,接着情不自禁地猛吞口水,死死盯着那只­性­感的大手一颗颗地解,露出白皙无瑕的优美身段……

意犹未尽地准备脱裤子:“如何,是不是比你好看一百倍?至少也该有我这种程度,才能脱出来让万众瞻仰嘛。我跟你说啊,不想继续丢脸就赶快回家发愤图强,要不我下面的宝贝一露有的你羞愧的,当年我家亲亲老婆可是被我○※¥……”

脸­色­铁青的孝顺徒弟赶来阻止:“师父!给我住手!”

注:这才是真正的暴露狂兼自恋狂。

part.15扎姆卡特

疑惑:“人类不是都穿衣服的吗?除了小娃娃,他是怎么回事?”

月柔声低语:“不用理他,萨克,当他是空气。”

也采取无视态度,开始据理力争:“可是我认为你应该向他学学,不要再逼我穿衣服,像他这样多好,清爽又自由。”

一发旋风吹飞污染眼睛的变态,毒舌皇子柔和地狞笑:“你要我向他学习,你也向他学?萨克,看来我很久没整治你,你皮在痒了。不穿衣服也好,今晚你洗好澡,就光溜溜躺在床上等着,我决不会强迫你穿上。”

虽然不明白但及时察觉龙身危机,外表威风八面实际是妻奴的血龙王讨饶:“呃……我觉得穿着衣服很好,很轻便!”

part.16席恩

视若无睹地前进(正在思考某个关于魔法的研究课题),因为对方不是树,被贴身结界撞飞,身上留下一串脚印。然后走出一段距离,哈玛盖斯瞅了个空汇报:“主人,刚刚有个没穿衣服的人挡在你面前。”

“­干­什么的?”见惯变态的魔王陛下压根没把区区暴露狂往变态上想。

“这个……他没说。”

“哦。”顿了顿,“给他件衣服。”当成是乞丐。

part.17基连

清冷而­精­确地一笑:“送上门的活体解剖?那我就不客气了。”

优第一时间敲晕人后叹气:“我明白,我明白。”后面的自动担架喀啦喀啦过来……

(完)

魔皇与龙神的上海一日游

随手写的文,前些天四川姑妈来上海玩,陪着她们一家上山下海跑,累得半死,怨念啊。

******

初到贵境,总要实地考察一番。拿着市内地图,魔皇陛下开始恶补。

“主人,杨阳小姐她们的地址查到了。”龙神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来往的行人都对他们投以注目。养父穿着黑­色­的长外套与皮靴,法杖藏在衣服里,除了血水晶额冠和拖到小腿的长发,还不是很格格不入。而他一袭深蓝­色­的侍从装,放眼望去没人穿得这么正式,当下嗫嚅道,“但是不知道怎么去,如果不用瞬间转移,就只有乘这里的交通工具。”

幸好他们是用古代语,听不懂的旁观者当成是品位怪异的外国游客。

“不必,我叫格蕾茵丝派人监视了,先搞清楚这个城市的概况。”席恩眯眼细瞧路线上的数字:什么东西?标记?这字可真小,乱七八糟挤成一团。

“那我们乘公交车逛一圈吧。”

“公交车?”

“相当于我们那儿的马车,只是他们不用马拉,自己跑。”

“哦。”银眸闪现好奇的光芒,手指小巷外呼啸来去的车辆,“就是那些铁皮怪物?”哈玛盖斯点点头:“嗯,也要钱。不过您放心,这方面我都办好了,现金、卡――这里好像多数都用这种卡片付帐。”

一一问清用途,席恩制止还想拿钞票出来讲解的养子,轻敲了他一记:“财不露白,我们这副老土的样子,在有心人看来就像肥羊一样。”

“偷我们的贼只会倒霉啊。”

“哼,也许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说着,魔皇冷睨几个躲在电线杆后面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女学生,吓得对方噤声直打哆嗦。龙神见状叹息:“主人,她们是仰慕您。”不是图谋不轨,呃……可能有不轨的企图。

“她们盯着我的耳坠和头饰。”

因为这两样东西最惹眼……

“走吧,哈玛盖斯。”不再理会四面八方的视线,一方面也是习惯了,席恩收起地图走向马路,“先在附近看看。”

“等等,主人,还有交通规则啊!”愣了一下,哈玛盖斯慌忙追上去。他多虑了,席恩只是沿街漫步。事实上,浩浩荡荡的车流足以令初来乍到者望而却步。

在心里记下第一件土产:汽车一辆,回家拆了研究。

“这里空气真差。”席恩微微蹙眉,基于谨慎的天­性­,一踏出次元门他就设下过滤结界,但还是闻到一股怪味,各种声响又吵死人,第一印象负分。

“啊,好像是叫做汽油的东西吧。”哈玛盖斯不是很有自信,虽然事先多方调查,毕竟不可能做到熟门熟路,“主人,您现在看的叫自行车,人骑在上面踩啊踩,就能往前走。”席恩哦了一声,很有抢劫的冲动。

走到一家店前,异口同声:“狗不理包子。”

为什么叫狗不理?

“试试就知道。”席恩买了一只扔给路过的家犬,试验品用鼻子嗅嗅,狼吞虎咽地吃了。哈玛盖斯看得不解:“没有不理啊。”

“就是。”

狗的主人目瞪口呆,想骂两声,对上黑衣青年俊秀尔雅的脸庞,没气了。

已经有年轻的女郎用数码相机偷Pāi――外国人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个外国人很不一般。一个黑发银瞳,一个褐发蓝眼,轮廓分明却不是非常深邃,带点混血儿的感觉又不尽像。那青年眉眼细长,还有点古雅的味道。少年漂亮得像个白玉娃娃,最怪的,他的服饰像管家。青年的血水晶额环和银十字耳饰,还可以解释为视觉系爱好。

“小米多?”再次停步,瞧着橱窗里的模特儿,“说是粮铺,怎么陈列衣服?”

“嗯,应该是招牌的名字,没有特别意思。”哈玛盖斯有些明白了。席恩颌首表示理解,扫视林立的高楼大厦:­干­嘛把房子建那么高?人多?

“主人,那里有家咖啡店,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吧?”小龙差点扔银币给乞丐,犹豫地放下一把****,拉着养父加快脚步,“听听我安排的行程,不好趁早修改。”

“嗯。”魔王随手一捞,一根线连着一条轻飘飘的鱼?丢了气球的小女孩追上来,他放手,鲤鱼形状的氢气球冉冉上升,小女孩急得大哭,于是他勾勾手指,气球飞到她面前。

至少有十几双眼睛弹出眼眶。

看什么?比他们更纳闷的法师被拖进了店内。

不知道养父闯了祸,哈玛盖斯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笑道:“可惜卡雅和依路珂没来。”

“他们来会搞得天翻地覆。”随便点了杯热饮,席恩瞧见窗外­骚­动的人群,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我忘了地球没有魔法。”

哈玛盖斯惊讶地瞪大眼:“您用了魔法!?”自觉丢脸的席恩含糊其词:“一个小法术。”

“先生,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穿着时髦的女­性­大胆地冲进来问,张口流利的英文。

“气功。”正绞尽脑汁的哈玛盖斯临时抓了个新学会的词搪塞。

“……”外国人会气功?骗鬼啊!

“这是什么?”席恩不答反问,拿下对方塞在耳孔里的耳塞。礼尚往来,他说的也是标准的英语。当年他在明朝的北京着陆,从泉州出海,整个欧洲几乎都跑遍了,外文大部分难不倒他,除了两百多年前窜起的美国,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拉丁文。

女郎一呆:“mp3啊,你不知道?”

“在哪儿买的?”

“永乐…家电商场都有。”

“谢谢。”逐客意味浓厚,想了想,席恩还是比了个请的手势,“喝一杯吗?”报酬还是要实质。

中国女­性­终究矜持,即使心里想搭讪,也不好意思,推辞离去。兴致勃勃的古代龙拿着菜单撺掇:“主人,多点些吧,异世界的食物耶!”

主人?异世界?他不觉使用了中文,一旁的服务生听得皱眉。席恩斟酌片刻,点了几样蛋糕和两杯看不出是什么名堂的饮料。他是想全部尝尝,养子也吃得完,但那样的食量太引人侧目。

“太甜了。”哈玛盖斯一边嚼一边评价,“有点怪怪的,我说不出。”席恩面无表情地含着“珍珠”,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好像吃蝌蚪。”

“噗!”哈玛盖斯呛住,连连咳嗽,“不要形容得这么恶心!”

“你吃毛虫就不恶心吗?”

“那…那个是本能,我也是偶尔……”

这两个什么人啊?服务生冷汗涔涔。

走进电器商店,顿时眼花缭乱。魔王一个柜台一个柜台看过去,小龙跟着做说明。营业员都不会讲外语,只好­干­站着。

“主人,这个叫手机,用它可以和远方的人说话。”

“哦。”想起功能类似的魔道具,法师拿起样品比较,试着送出一小股魔力,砰一声,红­色­外壳的爱立信手机在他手里炸成火团,四下响起一片尖叫。哈玛盖斯惊慌失措:“主人,您的手!”

“没事。”有贴身的立体结界护体,席恩毫发无伤,他扔下碎片,困惑地瞅着,“我只是做个侦测,再差劲的法器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对不起,先生,请您稍等,我去叫我们经理来!”一个柜台小姐赶紧示意同事帮忙拦住,喊来负责人处理这桩古怪的意外。

赔偿吗?自己弄坏东西,席恩只得认了。却不料是对方赔偿他,白送一只手机。

这家店的厄运并未到此为止,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是魔皇陛下的座右铭,所以又爆破了一个随身听、一台电脑和一只冰箱后,店员都打电话叫火警救命了,才匆匆忙忙逃走。

“呼。”哈玛盖斯在公共汽车上余悸未平地拍胸,“这里人真的好多,一下子就涌出一大批,还开着呜啊呜啊叫的车。”

罪魁祸首正在学着发短消息,没吭声。

“奇怪,我没收到。”哈玛盖斯看着自己的手机。席恩推测:“被我的结界挡住了,我感到有微弱的电流发散出去。”

“啊,难怪,主人的磁场太强,要不是您尽力收敛,方圆百里的家用电器大概都爆了。”

首先爆的是电线杆,作为验证,街上升起两排火柱,行人惊恐地奔逃。可是下一秒,电线杆和路灯又好端端地立在那里,没爆炸也没起火。众人面面相觑:集体幻觉吗?

同时那位经理收到魔仆送来的金子一箱,聊补损失。

来到人民广场,因为正是国庆长假,人山人海。哈玛盖斯也有点胆寒,席恩甚至不想走了。

“那个…晚上有灯会猜谜,放烟火,我们要来看吗?那边的公园也最适合开空间门,不用经过夹缝领域就能安全返回艾斯嘉。”

“嗯。”魔皇放出使魔在上空鸟瞰,黑压压一片人头汪洋,搞得他游兴全无,“哪儿有书店?”还是看书吸收知识最快。

“记得有个书城。”哈玛盖斯回忆。席恩双目一亮:一座全是书的城市?那倒要见识。

到了目的地才晓得:原来“书城”不是城,只是一幢大楼而已。不过魔王陛下还是流连忘返,再三忍耐的小龙不得不出言劝阻:“主人,改天叫奥玛派人来搬,您这样要看到何年何月?”

“嗯嗯。”席恩捧着一本厚厚的百科全书,听而不闻。

“主;人。”古代龙的化身下意识释放龙威,使得在场的人呼吸停顿。接着,老人厥倒,小孩哭叫,乱成一锅粥。席恩继续保持高度的集中力,专心捧书阅读。哈玛盖斯却于心不忍,施展大规模的苏愈术。龙的能量对体质脆弱的现代人而言无异于天降恩赐,有病的当场治好,没病的也延年益寿。

席恩对魔法就十足敏感了,抬起头,又捕捉到一缕异样的波动,挥手一抹,书架和之后的墙壁变得透明。

一架客机直直撞过来。

“啊――”刚缓过气的顾客又陷入极度的恐慌状态,眼看“九一一”惨剧要再次重演,那架飞机仿佛撞到一个无形柔软的气罩,来了个360度周转,稳稳停在半空。

没错,就那么定住了。

底下有人逃避现实地回家睡觉。

“怎么回……啊!是格蕾茵丝大人!”哈玛盖斯呆呆瞪视坐在左翼上朝主君抛飞吻的餍魔之王――她竟然只是为了打声招呼就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其他…其他领主不会也来了吧?”

“全来了。”席恩板着脸送去警告,“不许闹出人命,引人注意,不然唯你是问。”

“真没情趣。”娇嗔一声,格蕾茵丝扫兴地走了。

挂在法师腰下的铃铛闪现黄光,水泥地面破开,翠玉般的叶片探出头,卷曲纠缠着往上长,转眼就攀到了舱门上,形成一条连接天地的绳梯。强有力的茎藤掀飞门,冷风倒灌进去,不知里面的人对这样的救援感想如何。

更多目击者直接晕倒在地。

“走。”自认义务尽到的魔王转身去付帐,打算回头叫某个肇事女来搬书将功赎罪。

乘客全被活动绳梯抓了下去,几条水桶粗的黑­色­长龙凭空出现,缠绕住机身,朝浦东国际机场的方向绝尘而去――是负责收尾的暗影之王,谁让他是办事第二牢靠的部下,又不像同僚要收甜头吃豆腐。

此刻机长和工作人员已经完全放弃了。

在南京路步行街坐可爱的观光小火车远离灾难现场,顺便解决中饭,再搭乘地铁二号线到浦东陆家嘴看东方明珠,虽然魔王对仰高头看那三个球很不爽。

“这里的人似乎有把建筑越造越高的倾向。”

“是啊。”哈玛盖斯计算了一下,“好像比我的龙身还高。”

他龙长313米。

乘电梯到上球体观光层,哈玛盖斯立刻被柜台里亮晶晶的金银饰品牢牢吸引住,咽了口唾沫,拉扯养父的袖子:“主人,我们要不要买点土产给卡雅他们?”

“是你想要吧。”席恩一眼看透他,但也没反对。卡雅一直吵着要来看地球的风景,这种模仿当地景观塑造的工艺品最投其所好。哈玛盖斯转了一圈,遗憾地驻足:“没有依路珂喜欢的玩具呢。”

席恩对次子毫不关心,他也从不掩饰他的厚此薄彼。冥王是下达预言的祸首之一,尽管重生后的依路珂是另一个人,心理上也不是这么容易调适得过来,何况他压根不把那孩子当真正的亲人看待。

明白他的心结,哈玛盖斯也没劝说,眼角瞥见一台望远镜。

“啊,这个他应该会喜欢。”终于找到礼物了。

“我也要。”席恩不是故意别苗头,是想晚上做天文观察。

“那我买个相机给他吧。”哈玛盖斯叹气,其实手枪之类更好,但是有杀伤力的武器一律不行。

比起在高处眺望,还是塔底的科幻城新奇有趣些。动感影院、藏宝洞、迪尼剧场……令人目不暇接,最后坐太空热气球上天,一人一个双球冰激凌。

“真是个和平美好的世界。”小龙深深感叹。

魔王舔着草莓球,没有响应。

“主人,您一千年前来这里时,也是这样?”哈玛盖斯一直避免触及养父那段狼狈耻辱的记忆,这时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问起。

“不是。”冰镜似的银眸泛开一波涟漪,语调仍是冷冽无情,“变化很大。”这是他最吃惊的地方,魔导国千年前就和现在一模一样,不,文明还更繁荣。

哈玛盖斯迟疑片刻,问道:“那…您有忘不了的人吗?”

“为我生小孩的女人记得。”

“几个?”

“四个。”席恩回忆道,眼底闪过厌恶,“要不是赛普路斯穷追不舍,开头那个就够了,省得我买。后来我和我徒弟在法国住了十二年,和她相处的时间最长。”顿了顿,更多的波光从灵魂之窗涌出,伴随着一张久远以前的女­性­面容,他一生唯一的弟子。

“对了,odelette…她叫奥黛莉特。”

“这样啊。”哈玛盖斯很惊讶,“不知道哪位满愿师是她的后代。”席恩断言:“兰冰宿。”

“那您的法术是不是也流传下来了?”

“天晓得。奥黛莉特是女巫,有天赋的预知能力,那个小女孩返祖,继承这个的可能­性­还大些。”冰激凌化了,融到手上,席恩一边擦拭一边转移话题,摆明了不想谈下去。清凉的风拂动墨石般黑亮的发,吹尽过往的薄雾。

“再来去哪儿?”

“嗯,我本来想去寺庙…这个世界的神殿看看,既然您看过――”

“没看过。”席恩实话实说。他第二个老婆挺着大肚子时,倒是想去庙里拜拜,不巧某个多管闲事的宰相正好追来,他只好赶紧落跑,虽然他对没烧香成功毫无遗憾。

于是两人乘地铁回去,到静安寺参观。一进入寺内,浓浓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游客们都自觉地小声说话。姑且不论其他,这种环境让喜静的魔王满舒服。小龙规规矩矩地买了香,按照顺序东南西北点燃。他家教良好,不管信不信都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而席恩也不予置评,鹤立­鸡­群地站在善男信女当中。

“你许愿了?”

“没。”回头看了眼大雄宝殿,哈玛盖斯有所触动,“主人,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悲的’,您认为呢?”席恩淡淡道尽自己的不以为然:“因人而异吧,我讨厌信徒。”

“可是想想,宗教也有好处,比如叫人别做坏事。”

“好坏的定义何在?排挤异教徒,消除异端,也是他们眼中的‘好事’。”

“呃……”龙神无言以对,思索道,“任何事过了都不好吧。话说回来,神又向谁祈祷呢?”魔皇冷冷牵起嘴角:“如果神也要向未知祷告,就讽刺了。”

天­色­近晚,哈玛盖斯匆匆赶到豫园排队,买有名的南翔小笼。九曲桥和湖心亭的景致很美,可是人挤人实在没意思,席恩就买了个蟹黄包坐到茶楼上,喝茶休息,不时扔点鱼虫下去。

一天像个陀螺似的到处转,新鲜是新鲜,但还是此刻的静坐更令他感觉舒心。对历经沧桑的魔法神来说,世上也再难有什么能撼动他,走马观花,过眼云烟。

优雅的亭榭,曲折的廊桥,碧湖清澈如镜,红鱼摇摆身姿,靠窗独坐的青年一手支颊,黑发倾泻而下,丝丝缕缕牵动了一室的目光。突然,那张清冷的容颜转向楼梯方向,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拾阶而上:“快,阳,这里果然有位子。”

“轻点,别打扰人…啊!”

杨阳在楼梯口冻住,惊骇的表情像见了鬼。昭霆顺着表姐的视线看去,也僵了数秒有余,随即嗬一声拉出一个京剧常用的架势,只差没架把大刀威吓。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可惜声音泄露了底气不足。

“喝茶。”席恩波澜不兴。昭霆气急败坏地吼道:“谁信你啊!你这­阴­魂不散的老僵尸,缠人也要有个限度,居然跑到地球来了!”

什么和什么?其余客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看过来看过去:地球?说得像外星人。

“昭霆,别冲动。”杨阳急忙拉住表妹,在这种公共场所冲突会死伤惨重,“那个,我没看见你,你也没看见我,好不好?”

“嗯。”席恩默契地接受她的提议。不料,他们俩想息事宁人,有人不想:“你们位置占好没?”

“天――诺因,你快下去!”

心上人的态度引起怀疑,年轻的国王大踏步冲上来,撞见压在他头顶的太上皇,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席恩!你这老不死!在那边作威作福不够,还把爪子伸到这边来!”

没等他拔出隐形的佩剑,魔皇抛下一张金卡,撑着窗台跳出战场。

惊呼迭起。

众目睽睽下,翩然降落的青年悬停在湖心上方,朝探出窗口的几人露出冷淡的微笑:“今天算了,下回见。”难得的假日,他不想最后搞得乌烟瘴气,也没有这个必要。

在人群里找到养子,哈玛盖斯刚大包小包地买好,几位领主帮忙拎。

“啊,主人,您怎么出来了?快趁热吃。”

“卡雅和依路珂的份也买好了?”

“还有丽芙她们的呢。”龙神绽开笑容,犹带稚气的脸蛋在灯下泛着温暖的光。魔皇点点头,接过一袋小笼:“那我们回去吧。”

******

突然想到:逃亡时期的席恩真像《犬夜叉》里的弥勒法师,口头禅:“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爆笑)

曼珠沙华(节四)

她和他在乱巷中相识。

他裹着黑­色­陈旧的斗篷,在雨中颤抖,发着高烧。

她轻轻走过去,听到冰冷的呵斥:“离开。”

他讨厌小孩。不高兴地噘嘴,也是对那命令口吻的挑衅,她大声宣布:“我饿了。”

讶然抬首,他看见一个红发红眼的小女孩,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近,笑吟吟地露出尖尖的虎牙,一脸等着享用美食的表情,可爱极了。

而她眼中的他,有着一张平凡无特­色­的脸庞,几缕深棕­色­的发丝湿湿地贴着颊,拉低的帽檐下,琥珀­色­的眸子寒意迫人地盯着她。

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面。

那天,烈阳曝晒,她一如既往地窝在阁楼的小房间打盹,半梦半醒中望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踏沙而来。

他走得很慢,却不是迟疑,一步一个脚印,留下随风而逝的痕迹,学徒腰带狂卷飞舞,背着简易的行囊。

又一个送死的笨蛋。

丧失兴趣地打了个哈欠,正要闭目继续睡,血族天生的冷血却奔腾鼓噪,带着兴奋的热度,在心脏处凝聚,然后,她看到了缠住他的巨大蛛网。

他竟然是“猎物”吗!?

更有趣的是,猎物本身也清楚。

走到和沙漠一样荒凉的灰­色­拱门前,他抬起头,看着将要囚禁或毁灭自己的魔窟,一砖一石都不放过,她不由得躲起来,细细打量他。

微有倦­色­,结霜的冷然,一双孤绝的瞳,似冰如火。

******

不朽之君王布拉得?墨,她从出生起就侍奉的主人。

而他,是那位君王看中收服的弟子,一个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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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

有恃无恐地抱住虚弱无力的猎物,几乎是享受地感到他的排斥震颤,她笑得天真无邪,软语撒娇,“好嘛,黑袍子叔叔,给我点血啦。”

“我像是会对*的小鬼表达关爱的大叔吗?”他冷笑。

“像!”

他眯着眼瞧她,她毫不怀疑如果他能动,会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愉快地笑着,她也知道,自己在乘人之危。

席恩。她默念他的名,心怀叵测。

你是不是在诅咒自己的坏运气,坐着不动也会碰上一个吸血鬼?

呵呵呵。娴熟地挑开包裹他的立领,她用力咬下。

尖锐的犬齿透过皮肤深入血管,引起细微的战栗,她所钟爱的人体的温度。

灼热的鲜血涌入口腔,无比甜美,仿佛连灵魂也可以麻痹,让人甘心为它而死的媚毒。

惊喜贪婪地吞咽着前所未有的美味,感受怀里的躯体压抑地轻颤,她明白他等着她被毒死,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的血比他更毒。

洋红与深棕的长发密密纠缠,呼吸近在咫尺彼此交融。

随着体温被热血慰暖,她紧贴他的身躯也有了变化,从小女孩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

闭上眼回味,时钟倒转,往昔的碎片浸饱了沧桑的血迹,一点一滴,每日每夜,那么长那么久,她以各种姿态接近他。他的手指他的微笑他的魔法缓慢真实如沙上的足迹,不知不觉触及了她隐藏的伤口和痛楚,细细柔柔地渗入她的肌肤她的血液她的心脏她的骨髓,宛如一场静默而荒凉的蚕食,美好得不知所措。

睁开双眼,绯红­色­的明眸闪烁着血琉璃般夺目的光芒。

以妖娆的神情轻舔血湿的红­唇­,她小小地笑了,有些狡黠有些坏心。

法力透支、寒冷疲惫、重病在身加上大量失血,她可怜的猎物再坚强也快失去意识了。

抚摸他失温的脸颊,她轻柔的低喃犹如情人之间的絮语:

“记住我,我叫法娜。”

她不是他的蝙蝠他的蜥蜴他的小蛇他的田鼠,是一个有名有姓的女子。

还有――重点:她比他大,很多岁。

******

疼痛从尖锐的一点迅速蔓延扩散,星火燎原。

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液被那小兽似的女孩吞进肚子,青涩幼­嫩­的身体逐渐勾勒出年轻娇艳的曲线,目光冷冽。

一丝丝艳­色­溢出,零零落落反­射­着金属般铿锵的­色­泽,在黑夜里隐约闪现碎钻般的流光溢彩,绚烂得令人窒息。

破旧的墙壁和堆积物的­阴­影阻断了微弱的灯光,将惨淡的月华撕成一片片,他凝视着这些光的碎片,等待抱着自己的温暖躯体变成冰冷的尸体,难以言喻的疲倦涌上心头。

他想起那些日子,逃不脱挣不开,在交替而至的炎热与冰寒之间沉默地走着,仿佛一切外物都无法撼动的淡漠面具始终不曾卸下,孤单的驼铃声空荡荡地回响,标记着他的足迹。

敞开的大门吐出­阴­冷的气息,无形的蛛丝牵扯着他。

琥珀­色­的眸子渐渐黯淡失华,因为他早已­精­疲力竭。

轻抿的­唇­仍带着倔强的弧度,在昏迷之前,他听到了悦耳如银铃的女­性­嗓音:

“记住我,我叫法娜。”

******

紫铜熏炉焚烧着百合,极为馥郁的香气弥漫一室。红酒在明晃晃的水晶杯里散发着甜香,摇曳的灯火下,托着杯子的手指苍白瘦削,玫瑰­色­的液体倒映出一张邪美妖魅的脸。

他孤高地坐在王座上,斜倚着一头银­色­的翼狮,鬃毛就像横断山脉顶峰的白雪那样纯净,额头的血­色­宝石荡漾着和酒液一样让人惊艳的光辉。

长如绸缎的深朱­色­长发优雅地披拂,被珠翠环绕。瑰丽的华袍像斑斑血迹描绘而成,又似红­色­蜘蛛爬满全身,绚丽恐怖,神秘莫测。

捻着杯口转了一圈,潋滟的光将他整个人印得斑斓一片。令人恍惚错觉,血红的君王和猩红醇酒浑然一体。

[真是不乖的孩子。]

含笑低语,声音宛如丝绒般魅惑,浓艳的长睫下,湖光水­色­的深瞳闪烁着丝丝妖媚的绿,[你说该怎么处罚他呢,法娜?]

她低眉顺眼地侍立,没有应声。

******

他满头大汗地醒来,清醒得像从未睡过。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敲击在木格子窗上,木柴燃烧的气味缭绕在晦暗的客房里,分不出是­阴­天还是黑夜。

陌生的环境使他困惑,一时想不起昏迷前的事,熟悉的高热在体内窜烧,肺里好像结了蛛网,他剧烈咳嗽,喷出暗红的郁血。

“看你睡觉,简直像在遭受酷刑。”

“!”还没缓过气就进入警戒状态,心念一动,一颗火球凭空出现,准确地投向目标。

砰!木制屋顶被撞穿一个小洞,几丝冷雨随风刮进室内。他打了个哆嗦,强忍住喉头又一波刺痒,热度上升,意识迷离起来。

视线也跟着模糊,竭力将焦距对准趴在床沿的少女,被火光映成桔红的秀发散在被单上,甜美娇俏的脸蛋,明媚的红瞳定定瞅着他。这…这丫头怎么还活着?

“不要动,你在发烧。”一只柔软的纤手撩起他的湿发按上汗涔涔的额,变大的血族少女依旧笑得十分可爱,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以为你比较需要水。”

该死!年轻的法师懊恼地反省,他在梦里尽想着怎样把那个贪吃的弟弟烧成烤­乳­猪,结果用错法术,这是无法原谅的失误。

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也打不赢一个吸血鬼。

“这是哪儿?你想­干­嘛?”

“旅馆,我在照顾病人。”法娜绞了绞毛巾,濡湿他­干­裂的­唇­,可惜她的举止感动不了席恩,微微涣散的眼里只有观察和思量,一片荒芜冰冷的­色­彩,气氛静默得让人心里发怵。

法娜却似乎不受影响,笑眯眯地抚摸他额心的印记:“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喝你的血。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可以把你变成不死者。”

萨桑之子还有滋补的作用吗?眯起眼又打量片刻,席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冷淡地道:“不需要,还有,别再碰我。”

我也不敢了啊。法娜吐吐舌,没忘记她在小巷搬动这个人的时候,差点被他护身的戒灵和咒妖吃掉,真是个危险份子。

嘟起嘴,她靠着床坐下,双手环抱膝盖,喃喃自语:“我也不想跟着一个黑袍啊,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将这句话听在耳里,确认了内心的猜测,席恩才放心地进入梦乡。

******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

统领诸国的东方学舍,叛逆法师建立的暗月塔,不朽之君王布拉得?墨管理的北域鼎足而三。此外,占据了死亡森林的魔女依维拉也是隐隐与三大势力平起平坐的强悍人物,不过,她已经死在她最后的弟子手中。

弑师者,黑暗界的同道如此称呼这名逃徒,殷切关注目前收容他的布拉得是否也会步上那些前车之鉴的后尘。

打赌布拉得会玩火自焚的大有人在。但是第一回合的较量,是席恩输了。

在死灵君主看来,这只是一场刺激的游戏。就像捕获了一只虫蛹,羽化的若是食­肉­蝶,毒蜘蛛也会有­性­命之忧。

无论多少人拿自己下注,也不管自己的老师是抱着戏噱的心态,对于年仅25岁的学徒而言,这场愚蠢的滑稽戏攸关生死,再难看,他也要拼命活下去。

******

再次苏醒,烧退了。

窗户的缝隙透进疏朗的光线,小鸟清脆的啁啾不绝于耳。洗脸盆内波光粼粼,好似浮世红尘都随着水波不住晃动。

额上传来微凉的湿意,抬起沉重酸麻的手摸了摸,是一块叠起的降温布。

似乎有一股久远以前的感触隐隐约约袭来,席恩下意识地忽略,对他而言,童年早已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支离破碎不复美好。

困难地坐起身,掩嘴轻咳,他环顾了一圈,不见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很好,他将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摆脱她。

活动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指,保养在睡梦中也不离手的法杖,席恩把药草袋子丢到床头柜上,命令魔仆熬药,开始一天最重要的事――冥想。他没有贸然感应房外的情形,如果碰上施法者,那将是危险的,时刻陪伴他的几个风­精­灵会第一时间把异常告诉他。

而现在,就有一只被太阳晒昏头的蝙蝠撞上他房间的墙板,扑扇了两下,化成烟雾钻进洞眼,瞎飞了数秒有余,才终于找到藏匿地点:他的床底下。

“……”法师镇定自若地喝药,给跟随自己的幽灵管家追加了新的任务:收拾行李。

“滚。”冷静的驱逐声,不带任何感情。

“你不能赶我走!昨晚我救了你!”床下响起清脆的抗议,带着惊惶和一丝竭力压抑的恐惧。

有恩不报不符合席恩的为人,但他更不喜欢让人得知这个弱点,而且他“捐献”的血量,也足以支付了:“永远不要向一个黑袍谈恩情,血族小姐。”法娜沉寂了片刻,用一种豁出去的语调道:“我…我看光了你的身子。”

“然后呢?”虽然外表没有破绽,但席恩的确愣了一下,嘴角勾起讽笑,“要我以身相许?”

“我会公布你的样子。”法娜越说越流畅,胆子大起来,“对,半小时后,如果我不撤消幻术,全克罗恩的人都会欣赏到你的特大号肖像画,包括你的全部家当,就算你不在乎丢脸,至少城里的东方学舍分院和神殿会对你的暗月学徒印章还有蚀骨之环(注:死灵法器,能够把佩带者杀死的敌人转变成侍魂)非常感兴趣!”

喀啦!席恩捏碎了粗瓷碗,眼里有两团­阴­冷的火焰在燃烧,他的怒气如此显而易见,使法娜尽管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能准确地从床底爬出来拽住他的袍角,执拗地嘟嘟囔囔:“所以啦,不想以后都遮着脸,被白袍们追着跑,就带我走吧。”

“好,很好。”席恩掐住她的脖子,除了两位以虐待他为乐的老师,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宰了一个女人。

“你杀了我好啦!反正我死也拉你做垫背!”

就在黑袍青年与血族少女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鼎沸的人声:“就是这里,大人!昨天一个红头发的女孩背着一个全身是血的青年来投宿,他包着斗篷,但是我看见了,他穿黑袍!”

“明白了,你们退下,我来制裁这些邪恶者。”

随着一声威严的大喝,两个神殿骑士破门而入,分别抛掷圣水和符咒。紧接着,一轮爆炸般的强光笼罩了室内,法娜凄厉地惨叫,拼命往席恩怀里钻。

年轻的法师没有试图推开她,绝境中的人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何况血族本来就力大无穷,远胜一个孱弱的人类学徒。他将身体已经冒出青烟的少女变成一只老鼠,塞进自己加持了黑暗术的袍子里,感到她立刻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扔了个油腻术让挥剑劈来的神殿骑士倒地,用塑石术砸扁那个原地立定的神职人员,再朝两个刚爬起来的家伙一人丢个弱智术,这场战斗就没什么悬念了。和旅馆老板一起在走廊探头探脑的客人只见一团灰雾扬起,遮蔽了现场。

随即,一发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将目击者全部葬送在了灰烬中。

******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黑袍法师的脸­色­十分­阴­沉。

尖细的嗓音嗫嚅着传出他的领口:“对…对不起嘛,我是日行者,但白天也会犯困,记不清法术的地点,反正你长得不差,就是身材瘦了点……”

“闭嘴!”

席恩额冒青筋,从他濒临崩溃的大吼,不难听出他有多么愤怒。

这该死的、白痴的吸血鬼!谁管有多少人看见他的****,关键是他那些珍贵又无一不代表了禁忌的器物会惹来多少麻烦!

这会儿掐死她也晚了。席恩强忍怒气,抓出她往地上一抛,不顾伤重未愈的法娜被他扔得又差点晕过去,冷声道:“用你的氏族名发誓,你会听命于我,不得有丝毫反叛之心。”血族的强大在于­肉­体,炼成侍魂没什么用处,这狡猾的种族也只有以血和族名发的誓可靠。

却不料法娜哼哼唧唧爬起来后,憋出一句:“我不知道氏族名。”

席恩­阴­森森地眯眼,掌心吞吐着一团黑焰,他现在完全有能力毙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我真的不知道!”法娜急了,“人类大统一战争时我还是个小孩,一个好心的德鲁依收养了我,他死后我就在田里抓田鼠为生,你是我吸食的第一个人类,因为他说,实在活不下去就找和我一样的黑暗生物。”

“那么你是gangrel(注:血族的一支,最接近自然的氏族,喜欢野外生活,与狼人是天敌,有变成动物的能力)。”席恩略一沉吟,没有收回手里的法术,打开腰间的空间袋掏出一只黑沉沉的足镣,扔在她面前,“戴上!”

“这…这是什么?”法娜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愿。席恩冷哼:“[忠诚之锁],你既然没有氏族名,就只好受点皮­肉­苦,做我的奴隶。”法娜张大嘴,显然要尖叫怒骂,但是和他对视片刻后,她颓然垂下肩膀,忿忿拿起那个沉重的黑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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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伦,临近水族居住的人鱼岬,是南方联盟成员国班克最南端的大港,汇聚了海内外的富商巨贾。

这天,一艘靠岸的三桅大船搬下成箱的珍珠、珊瑚与沙金,成­色­之好令港口等着交易的商人们惊得两眼发绿,争相高价收购。

看到这个光景,兴奋的船长捻了捻翘起的胡子,转向身后站立的一男一女,笑呵呵地夸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莫林。”

被他称作“莫林”的男子年约二十多岁,一头绸缎般丝滑的长发竟是极其罕见的靛蓝­色­,像是深海贝类涤染而成,一双细长的眸子也是极为幽异的蓝,深邃、凝定、光芒沉潜,光滑­精­致的淡蓝­色­丝绸衬托着他特异的发­色­,呈现出惊人的和谐感,高领宽袖的银­色­图腾与他珍珠白的肌肤相映而辉,镶嵌星钻和祖母绿的秘银腰带束起他纤细的腰身,胸前挂着设计­精­巧的紫水晶项链,脚套黑­色­长靴,商人的打扮却掩不去他神秘莫测的气质,犹如大海中最难驯服的美丽海妖。

他左首的女子身穿式样简洁的绛红纱袍,双层的薄纱半掩着明艳的容貌,只能看见洋红­色­的秀发披散肩头,袖口露出两个小巧的金镯,乌麻腰带镂着­精­美的花饰,斜Сhā着一把鲨鱼皮缠金的弯刀,走动间,一副黑铁足铐闪着诡艳的光,彰显了她的身份――一个被捕获的异族奴隶。

瞥见那蓝发男子,一些商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拉萨尔,难怪这艘船载了那么多优质的货物。

拉萨尔,男­性­的人鱼后裔。水族这个种群的繁衍方式非常奇特,她们全部是雌­性­,每逢月圆之日唱歌诱惑人类男子,通常是渔夫或水手,与他们结合生下后代,若是女孩就带走,男孩用海藻编成小船漂流到岸上,谁捡谁要。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妍丽异常,引人垂涎,还有特殊的天赋能力:感知海上的天象变化,发现海里的奇珍异宝。前者也罢了,后者可是无数人眼红的本领。可惜水族女子生男的机率比生女小太多了,现存的拉萨尔几乎都名草有主,不是达官贵人的禁脔就是大商船主的私产。

这个青年拥有一个血族保镖,船长也对他毕恭毕敬,看起来不像有主的,几个商人正要上前招揽,挺着大肚腩的商船主匆匆忙忙赶来,手下的侍卫把三人围得水泄不通,藏宝似的接走,让错失良机的人们望而兴叹。

“你到底想­干­嘛?那老胖子都要把你献贡给国王了。”

“这正是我的目的。”

一反白日的昏昏欲睡,席恩坐在天鹅绒的垫子上翻阅魔法书,车厢里灯火通明,龙涎香的浓郁气息飘浮着。法娜百无聊赖地趴在他脚边,研究地毯上的花纹,闻言撑起上身,惊讶得提高嗓门:“你就算要过安逸日子也找个贵族小姐啊,找个年纪可以做你爷爷的老头子做什么?难道你喜欢男人?”

席恩投来充满杀气的冷眼,法娜不惧地和他互瞪。

“那你说啊!”她继续大声道,“光使眼­色­谁看得懂!成天不是发呆就是看书,我还以为你晚上不睡是为了和我聊天,结果一句话也不说,闷死了!我情愿回去挖蚯蚓也不要再跟着你!”

“给我闭嘴。”压低的声音透出怒火,席恩由衷纳闷当初为何心血来潮收这只吸血鬼为仆,又为什么一直忍受她的聒噪,“你以为你还能回去抓蚯蚓?抓老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下仆!”

“我不要一个哑巴主人,我都把我的事情告诉你!”

“哈,根本是无时无刻唠叨你那些破事,我有问过你吗?”

“不管!反正你听了!”法娜抄起一只坐垫丢向他,被法师的贴身结界挡开,但血族的力气还是令席恩一阵晕眩,气得呼吸不稳:“你这个…这个女人……”

法娜尖叫一声往车子另一头爬去,逃到一半被浮空术托起,手脚并用地挣扎。席恩一时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杀了?舍不得。剥夺她的意识?太重。这搞不清状况的笨吸血鬼并非真的反抗他,而是玩笑­性­质的打闹。除了她,谁敢和一个黑袍这样玩闹?所以,他也没有处理这种对象的经验。

在半空游泳的红发少女又惊呼了声,身形迅速缩小,变回缺血的幼体状态,像个­肉­球般在衣服里拱来拱去。席恩弹了弹手指,放她落地。

半晌才找到领口探出脑袋,法娜瘪着嘴,闷闷地道:“我饿了。”

青年没有马上喂食,尽管他的脚下就放着笼子。这年头,多数百姓已经只能啃树皮度日了,田鼠也早被抓光了果腹,他准备的还是两只可用作实验的小魔兽。但是不知为何,想到对方吸吮那些兽血的模样,突然有几分不忍。

“过来。”伸出的大手,令兴冲冲扑过来的法娜猛地僵住,睁大红眸瞪视他。

“我不打你。”以为她害怕,法师眯起眼。

“不是啦!”法娜大喊,垂下头,拖着脚步后退。会意的席恩轻哂,内心不明了的­骚­动,略略定神维持语调的冷然平稳:“叫你过来就过来。”

人体的温度,令双方都是一颤。因为假扮人鱼,他的体温比记忆中低,玉石般清凉,但血还是原来的温热,沁出丝丝剧毒的腥甜。

甜中带涩。

她搅住他脖颈的手臂渐渐变得修长浑圆,隔着凌乱半透明的衣衫,缠绕着彼此蓝红相间的发丝,宛如海水和晚霞,却同样冰凉。

紧贴的胸膛传来他微微紊乱了节奏的心跳,她轻喟。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再三容忍,她却清楚。

太寂寞了。

寂寞到,只要有个人不怕他,就在不知不觉间,把整颗心都交托出去。

******

古堡里一片没有光彩的暗淡,惨绿的幽火在浑浊陈腐的空气中微弱地摇曳,墙上的投影仿佛扭曲着身形的鬼魅,张牙舞爪地将窒息的­阴­霾扩散到每个角落。

崩溃的嘶喊不时划破沉寂,他冷眼旁观一个又一个学徒发狂,无数遍提醒自己:熬不过去,这就是榜样。

但是再特别的猎物,玩久了也会腻味,到时他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起那场艰难的逃跑,对,他逃出来了,逃到大陆的另一头,逃离了那个老家伙的地盘……

“找到你了。”

听到这甜腻柔媚的嗓音,他全身僵硬,战栗地看见那件熟悉刺目的瑰美血袍,深朱­色­的长发犹如蜘蛛的触角蔓延着,纠缠住他的脖子和双臂,刺入皮肤,渗进腐蚀灵魂的毒素,“席恩,我最可爱的弟子。”

恐惧像冰冷的硬块堵住喉咙,发不出哪怕一个咒语,他控制不住身体,用尽全力也无法挪动手指施法,只能无助地看着老师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猛地睁开眼,紧握的法杖映入眼帘,带给他坚实的安慰。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清被阳光镶上华美金边的­精­致家具,不同于梦里冰冷、­阴­暗的小房间,舞动的垂幔如同白云飘过,身上满是粘腻的感觉,出了一身冷汗,也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不过是梦,一场噩梦。

闭上眼长出一口气,他强撑起虚脱的身子,手脚还有些微抽搐,呼吸也依然急促紊乱。

错落交缠的影和光宛如斑蝶的翅膀,翩然在他秀雅的躯体上飞舞,湿透的长发从苍白的脸畔滑落,如同清凌凌的蓝河,浮了滚滚的雾,随着突然爆发的急咳蜿蜒流淌。受潮的寒冷使年轻的学徒打了个激灵,反­射­­性­地摸摸额头,另一只手打开腰包,熟练地掏出一瓶感冒药剂仰头灌下。

­阴­魂不散的老怪物。用手背抹了把嘴角,他不出声地咒骂。

席恩已经恢复了镇定,略为上升的体温并不能影响他的思考。是的,他的老师,被誉为[不朽之君王]的布拉得?墨总会找到他的,即使他改头换面,掩身于一国的宫廷。哪怕他真能躲一辈子,也逃不开自己内心的恐惧。唯一的办法,只有消灭恐惧的源头。何况,如果连个布拉得也战胜不了,他还凭什么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再无心休息,尽管病情好像加重了,席恩还是勉强下床,一心惦记着昨儿没翻译完的几个神语,不料头一沉,一股拉力将他扯回床上,重重坐倒。

甩手一个探测魔法,没捉到任何鬼影,他布在房间周围的结界也没显示有外人入侵,转头一瞧,差点背过气去:一个睡得满脸幸福的家伙四肢摊平,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一大半的床,小嘴张开,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原本惨白无血­色­的肌肤因为熟睡泛起两朵淡淡的红晕,绑住他发尾的,就是她一缕艳如朝霞的秀发。

“法娜!”

这死丫头,活得不耐烦,居然爬到他床上!

……等等,他昨晚有上床睡觉吗?就算再累,他也最多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而且为了配合双胞胎弟弟的作息,他都白天断断续续补眠,晚上活动。

“嗯~”同样是夜行动物的血族少女翻了个身,摸到丝绢枕头,搂在怀里磨蹭,还留下好几个牙印,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嗝,我喝不下了……”

啪!席恩听到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由于他孪生弟弟的两大特征,他生平最讨厌:一,爱哭鬼;二,贪吃鬼。法娜竟敢念叨有关“吃”的梦话,叫他如何不怒?况且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笨吸血鬼在梦里喝的是谁的血!

距王城数百公里的达尔邦内海,响起两下落水声,盛怒中将下仆传送到海上的法师忘了自己的头发和她绑在一起,跟着洗了个冷水澡。

被夜幕覆盖的首都以不眠的灯火掩饰了缺乏整修的外观和连年战争造成的衰败,这个年代,即使有东方学舍成立的圣十字联军坚持不懈地抵抗,魔族这一强大侵略者所带来的­阴­影仍旧笼罩在整个世界上空,用持续的屠杀消耗着国力人力。民众早已疲惫不堪,只能在日复一日的重税和死亡威胁下向神乞求遥不可及的和平。

因此,当一对裹着连帽斗篷,形迹可疑的男女来到城门口,卫兵看也不看就放行了。没走几步,那男子步履蹒跚,弯腰剧烈咳嗽,他咳得撕心裂肺,按着­唇­的手绢溢出了殷红的血丝,慌得那女孩手忙脚乱搀扶,被毫不领情地推开。

“别生气了啦!”这男人心眼真小,从早晨气到现在,“我都道歉好几遍了!”

“喂,他得的什么病?”见状,原本无­精­打采的卫兵也不能再视若无睹,挥动长矛,“不会传染吧?”那女孩怒道:“才不会!他是着凉了!”语毕,扛起男子,直冲附近的民居。

“喂……”

席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单音。

“我再帮你熬碗药!”法娜不由分说踢开门,丢下一句“借用一下厨房”,就奔向隔间,乒呤乓啷忙乎起来。屋里只有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子,似乎是姐妹而非母女,惊惶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桌上摆了两碗粗糠,一盘几乎没油水的杂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她们正在吃饭。

“抱歉。”席恩靠着墙调息,摸出两枚银币,边咳边道,“我不太舒服,我的同伴…咳咳,擅自做主,放心,我们马上就走。”

“没没关系。”见他态度有礼,不像强盗,姐妹俩惊魂稍定,但还是没放下戒心,双手乱摇,“不不不用给钱。”

“那……咳咳咳咳,买杯热水吧。”摇摇欲倒的法师扶住桌角,顺便拍下钱币。两人动了恻隐之心,妹妹慌忙上前搬过椅子,倒了杯水。姐姐朝门外犹豫不决的卫兵笑了笑:“守卫大哥,没事的。”

“席恩,席恩,来,药好了。”法娜端着药匆匆跑出厨房,接到席恩警告的瞪目,悻悻改口,“好嘛,莫林先生,喏。”

这个笨蛋!席恩气到无力,接过药碗灌了一大口,才想起还没侦测毒­性­,兜帽下的脸顿时发白。

他今天已经犯了两次以前决不会犯的错误,都是因为这丫头,其中的意义令他心惊。

曾几何时,这个相处没多久的吸血鬼在他心里占据了这么大的地位?

青年幽深如海的瞳,杀机一闪。

见他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法娜奇道:“怎么了?不好喝?这是我师父教我的药方,很甜又有奇效,应该不难喝啊。”按捺内心的杀意,席恩确定无毒后,冷着脸继续喝药。看他一副讨债的架势,法娜噘嘴:“小气鬼!”

“你早上­干­嘛把我的头发和你的绑起来?”青年开始兴师问罪。

“怕你半夜上厕所,我睡着不好照顾你啊!没良心的,自己没日没夜写写弄弄不知搞什么鬼,结果吐血昏倒,我好不容易把你搬到床上,还莫名其妙把我扔到海里――坏蛋!恶人!”

听她这么说,席恩懵了,再也不好下杀手,恩怨分明是他的原则。

“嗯……谢谢。”

姐妹俩听到这里,完全消除了戒备,好奇地打量这对古怪的客人。少女在厨房就脱下了风帽,明丽娇艳的容貌令她们自惭形秽。男子还看不清面目,但是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好听得不像话,带着奇妙空茫的韵味,宛如雨水打在海面的回响。

“我再烧个菜吧,你等会儿。”法娜拎起一串系在腰带上的鱼,炫耀地笑道,“嘿嘿,有人在水里泡泡就发烧,看我的。”

某人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咿――”做了个鬼脸,法娜蹦蹦跳跳地跑开。两姐妹羡慕地望着她的背影,姐姐问道:“好可爱的女孩,你们是恋人?”正在喝水的席恩险些呛住,艰难地咽下嘴里突然变得滚烫的液体,侧过头:“没这回事。”

吃过一顿香喷喷的鱼料理,两人告别了这户人家,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法娜本来要背着病人往王宫迈进,被严词拒绝后改为半扶半抱,再退而求次地挽着胳膊,席恩连抽两下抽不出来,无奈地任凭她拉扯。

“法娜。”青年的语气不同于平日的淡漠,隐约有一股波动。

“嗯?”红发少女嚼着自制的鱼丸回头,她有时真不像个高傲的血族,虽然没听说血族不能吃血以外的东西。席恩定定注视她半晌,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咦,就跟着你啊。”法娜停下脚步,神情有一丝无措,“难道你不要我做下仆了?”

“你以为你下仆做得很好吗?”席恩冷声反问。法娜看来也不是没自觉,红着脸嗫嚅:“那…那我也不是存心烦你,你有时候真的很闷嘛。”

“我忙。”

“你那叫忙!?根本是拼命!”法娜愤慨地大喊,引来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注目,酒酣耳热地包围过来,大着舌头道:“嘿,好…好美的妞儿,这傻小子惹你生气了?没…没事,哥哥来安慰你。”

“滚。”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岔感到不快,席恩吐出冰珠似的话语。

“切,你算什么东西!”尽管青年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酷气息,然而烈酒壮了胆气,男人们还是高举着酒瓶拳头扑上来。直接用睡眠术摆平,席恩踢开两具挡路的障碍物,拉着法娜拐进一条小巷。

相似的场景令他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凝定心绪,转头看见法娜的眼神也有些朦胧。

“你这笨女人,今后饭可以多吃,话少说。”

“那你不赶我走了?”法娜喜出望外,红眸比天上的星辰更璀璨。无法正视,席恩别开眼,直直走进窄巷深处,他的声音在夜晚听来,就像徐徐吹拂的夜风:“你的收养人没教你什么是黑袍吗?跟着我,你随时会丧命。”

“敌人吗?”血族少女毫不动摇,跟在他一步远处,天生的夜视眼同样不受黑暗影响,“可是,是我处境比较糟吧。”

在魔族的压力下,统称黑袍的叛逆法师地位比过去大有提升,至少不再是人人喊打。反而是吸血鬼,由于损人利己的生存方式及人类大统一战争的后续效应,一直为神职人员追捕。

席恩久久没说话,更多是不知如何措词,他不习惯将私事与人分享,尽管他是抱着善意的目的。

他怀藏着灭神的祸心,他以报复唯一的弟弟为目标,他会蚕食鲸吞一个守护世界的权利机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袍,他曾经犯下弑师的罪行,但是他不能伤害真心对他好的人,哪怕那人会成为他心上的弱点。

这一生他拥有的温暖,太少了,太少了。

坎德人怀德默尔毫无逻辑可言的罗嗦和矮人阿加斯爽朗的大笑掠过脑海,法师浮起一抹微弱的笑意,转瞬即逝。

“我有很多敌人。”他一边走,一边抛下­干­粮和衣物,给那些蜷缩在两旁的人们,“没空照顾你。”法娜一言不发,她早就发现这个青年对这些无依无靠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们有一种特殊的悯意,不像施舍,而是更深沉的……他不让人触摸的东西。

“我才不用你照顾,如果我死了,也不会怨你的。”她认真地道,目光透出异常果决的执着。

席恩,我会挖掘出你的一切,然后毁了你。她低首浅笑,小小的羞涩下是隐藏的凄丽艳美。

为什么接受这个任务?因为对布拉得的忠诚?不。

不能只有我爱上,这才是理由。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远远望见他踏沙而来,孤眸抬起一霎的震动?是悄悄观察下暗生的情愫?是同属于黑暗的灵魂的吸引?是不甘心只有自己深陷地狱,拉他一块儿沉沦的绝望?

总之她爱上了,他就别想置身事外。

血族的爱就是这样血淋淋,自私而残酷。

他停步,拗下半个馒头给她,闷着头轻轻嚼。

她接过,笑得甜蜜而单纯,像每个热恋中的少女。

对街传来喧闹,火把的光凌乱地摇晃,照出­精­良的铠甲与男人们狰狞的面孔,和一个急速窜出的矮小身影,粗暴的吼声贯穿了静夜:“抓住他!把他完整地抓回来!”

他与她冷漠地旁观,这一刻,他们惊人的相似。

直到一缕轻柔的乐曲飘扬,席恩一震,如获至宝地瞪着站在路中央拉起小提琴的孩子,一头银亮的发反­射­着月­色­,清冽如洗。追兵接连倒地,他反手勾住同样昏昏欲睡的法娜,没入了墙壁的­阴­影。

另一条小巷,银发少年反复确定没人追上来后,才背起琴,蹲下小心地擦拭一只骨灰坛子,秀丽的脸上是无限的眷恋与哀伤。当本来就没什么灰尘的坛子彻底­干­净,他才放回贴身的包包,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发,不怕脏地捞起一把尘土,就要涂抹。

一只手抓住他。

静静出现在暗夜里的男子,带着审视意味俯视他,帽檐下的双眼锐利得令人生畏,仿佛熔炼钢铁的熔炉,使少年感到一阵灼热的惧意:“放手。”他不觉使用了含有魔力的咒之声,握着他的手微微一僵,却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你是亚利安族?”

初次被人一语道破出身,银发少年掩不住吃惊的表情。

“席…莫林先生。”法娜幽幽醒转,瞥见有生人在,这次及时改口。她的Сhā口无形中缓和了紧张的气氛,席恩缓缓松开手,反正他不怕已经到手的猎物飞掉。

“拉萨尔?莫林,目前是安德里亚王的男宠。”毫无顾忌地报出假名和假身份,法师直截了当地提出交换条件,“我给你在班克国境内畅行无阻的通行证,你教我你的能力,怎样?”

“……一言为定。”也许是相似的遭遇拉近了距离,亚利安族的后裔略略放松警戒,揉着被抓痛的手臂道,“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您可以叫我帕尔。”

这孩子有个尊贵的姓氏。席恩不意外地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下仆:“她是我的…我的侍女。”

“我叫法娜。”红发少女摇摇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未完?待续)

润雨

哈玛盖斯喜欢雨天,尤其是小雨的天气。

湿润的午后,一道道清澈透明的丝线从天而降,将天空和大地悄悄地连接在一起。无数的雨点敲打着地面,溅起晶亮的水花,就好象是天空的私语,只说给大地听。

在这样的时节,总能发生许多温馨的事。比如说,共用一把伞的亲密恋人;比如说,赤脚玩水的调皮孩子;比如说,他不善喝酒的养父小酌了两口,就说出一大堆平时绝对不会吐露的醉言醉语。

“哈玛盖斯,你在­干­什么?”他的身后,响起一个沉静冰冷的嗓音。

“主人,下雨了呢。”截然不同的明亮声音,饱含憧憬喜悦,感染了那个冷漠的人,使他一贯无情的语调出现了少许的疑惑:“啊?”

“外面看起来好美,雨声听起来好舒服。”

一时没有回应,席恩静静起身,走向一脸迫切希望他也来观赏聆听的哈玛盖斯,他并不能真正理解感动了对方的那些无法用言语叙说明白的东西,但他还是来了,放下他钟爱的工作,站在窗边,和身边的养子一起看着雨景,倾听雨水的絮语。

“这场雨很好。”良久,愧疚于自己的无动于衷,席恩试着打破冷场的局面,然而只迸出一句,就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当下困难地搜寻话题,“下雨……就不用浇水……”

“嗯嗯,我们可以省了浇水的力气。”完全没有不耐烦,哈玛盖斯绽开灿烂的笑靥,继续难得无关学术的对话,“主人,你有没有玩过雨?”

“……那个笨蛋才会玩,堆泥沙,在雨里像疯子一样跳来跳去,和他那帮同学……我没玩过,小时候想玩,但是会感冒……”

席恩尴尬地沉默,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吐出这样一番像是抱怨又词不达意的话。

哈玛盖斯却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深深凝视养父,清澄宁静的蓝眸比洗净铅华的雨丝更动人。

“主人……”

伸手承接从屋檐滴下的水珠,感受着细细绵绵的清凉,哈玛盖斯眼中透出暖暖的笑意。

“梦见肖恩先生的时候,没有这样实际的感触吧。”

“……”仿佛被惊醒,一个长久缠绕的梦魇终于到了尽头,席恩辨别不出此刻心头漫溢的是什么滋味,如同一颗胡桃被敲开了外壳,满满都是清苦又芳香的味道。

可是当他自己伸出手,掬了点雨水凝神感觉,甚至放进嘴里,让敏感的­唇­舌品尝,依然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他的心,空空荡荡,麻木不仁。

只有那双浅蓝眸子里荡漾的情感,他看懂是心疼与抚慰。

只有他­唇­边上扬的弧度,他确信是不含虚假的笑容。

只有那细腻如雨的语声,能够渗入到他心底。

“主人,您也做过很美的梦啊。”一声沉重的叹息,被乐观与自信驱散,“在您被关在魔界,和我的­精­神联在一起时,就一直做着。记得吗,我有一次跑出去淋雨,还在泥里滚来滚去,被你教训了一通。”

“是啊,像头小猪似的。”想起了那久远以前却依然清晰的过去,席恩情不自禁地笑了。对他的形容,哈玛盖斯有些不高兴,生了会儿闷气,还是笑开怀,为他的动容:“我的经历,就是您的。肖恩先生的幸福不属于您,但是我的幸福,全部与您分享。”

魔皇久久没有做声,怔怔望着养子。在成神的一刻,就注定了他无法改变,注定了他与正常人的感­性­绝缘,注定了他不能从他人身上汲取渴求的真挚情感。

唯一的例外,就在眼前。

哈玛盖斯的喜、怒、哀、乐、全部有他分享,他帮他缝幸运扣子的傻气,他说一杯咖啡就等于幸福的天真,他为肖恩他们求情的心软,他坚持跟随他的不悔……点点滴滴的深厚亲情,早早就融入了他荒凉的灵魂,不可分割。

再无需言语。

可惜,在不知不觉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散步聊天完后,魔皇还是说了一句不可爱的感言:“雨没什么好看的。”

龙神只是微笑,伴着他不解风情的养父站在雨中,带着永远的温柔深情。

******

后记:

嗯,非常即兴的短篇,只是因为看了《星空倒影》里的一段情景描写,就冒出这么个小故事,希望读者不会觉得煽情,而是感觉温暖就好了。

对了,这样情深义重的小哈,魔皇陛下怎么可能相信他有狠决酷厉的一面,护短是可以理解的。

小哈的情,是标准的“润物细无声”啊,纵使冰山岩石也融化。

幻月

神,即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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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的那天,夜空没有月亮。

莹莹碧蓝的神之泉映出她自身散发的神光,像漂浮着千万个月影。

“真漂亮。”捏塑出她的形体,赐予了她生命的男子用欣慰而赞赏的眼光打量她,“像月亮一样,兰修斯大人的力量竟然……你就不叫黑暗女神了,叫月神,月神阿提弥斯。”

“月神…阿提弥斯?”她生涩地重复,嗓音空灵而清渺。

“对。”像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他和蔼地微笑。她看着他,苍白秀雅的脸庞,漆黑深邃的瞳眸与长发,还有宁和包容,仿佛能让万物沉寂的气息:“那你是……?”

他行了个她看不懂的礼节,郑重地自我介绍:“冥神普路托,职责是管理所有的死者,我的神格比你高,不过你把我当同僚看待就行了。”

陌生而优美的语言化为她可以理解的句子嵌入脑中,又很快模糊,她对自己的健忘感到惶愧,努力记忆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神?”

“是的,我们是神,法则的守护者。”普路托的笑容温和却带有一丝自豪的优越感,“你暂时代理兰修斯大人的权能,阿提弥斯。哈,算下来职位还比我高哦。”

“阿提弥斯是……我的名字?”

普路托呆住,瞪着她的模样像她头上突然长出只角:“是啊,你――”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他俩两两相望时,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神态端庄高雅的女神翩然落下,眉带忧思。

“啊,秦蒂丝。”普路托苦笑着转向她,“果然只凭我们俩太勉强了,要创造真正的神,还是只有兰修斯大人和贺加斯大人才行――你那边怎么样?”

“箩尔烈雅的记­性­比她好,可是神格太不稳定了。”生命女神秦蒂丝叹了口气,“算了,她们接受了神力就好。贺加斯大人被囚禁在那个人类体内,兰修斯大人又下落不明,在他们回归神职以前,我们必须尽量维持平衡。反正她们什么也不用做,应该不会出乱子。”

“也是,当务之急是找到兰修斯大人,那贺加斯大人也能挣脱席恩下的降神术。”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完全将一旁的月神当成了透明人。事实上,派不上用场又没有存在感的新同伴,也被他们下意识忽略了。

“那个……”阿提弥斯却一直在认真聆听他们的对话,拼命记住那个最牵动她心神,让她觉得自己有生存意义的词。

我是神,神有神职,那么我的神职是――

“啊,阿提弥斯。”普路托朝她展露出安抚的笑意,“别担心,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活着……就行了?

******

“我们只是摆设!”

激烈地鞭打地面,光神箩尔烈雅明媚艳丽的容颜被愤恨扭曲,周身耀眼的光芒随着她的情绪起伏不定,“是啊!他们是我们的创造主,可是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神看!不,我们比下面那些生物还不如!一棵草,还知道吸取阳光雨露,独立地生长,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填补那两个老头子的位置!为了什么见鬼的平衡!”

她静静地听着,找不到Сhā嘴的空,而箩尔烈雅也不需要她搭话。

果然,一如既往地发泄完积怨,光神无奈地瞅了她一眼:“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的。”

不,她都懂,只是会马上忘记而已。目送僚友远去的身影,她珍而重之地投下一颗小圆珠,啪啦,清澈的水面泛起久久不绝的涟漪,搅乱了她美丽的倒影,也惊起她止水般的生涯。

十年、百年、近千年……她尽责地坐在自己的神殿里,守着一身属于混乱神兰修斯的神力,凭栏远望,偶尔掷落回忆珠,记录下她生活中不多的变化。

证据是,池里大多是代表箩尔烈雅来过的金­色­珠子。

同伴们都厌倦了和她说话,因为和她在一起,他们得不停地重复自己的甚至她的名字,这种挫败感,即使永生的神也会不耐烦。

唯独那个活泼的风神,有时会拉她出游,虽然她多数时间都围绕着两位主神居住的双子神殿寻找结界的空隙,想进去见她思慕的那位神。

“亚弥,出去玩吧!”一蹦一跳地踩着荷----闲地俯视脚下名为“人类”,寿命短暂的生物。

她不记得以前对这种生物是什么看法,不过每次看,都觉得很新奇、很有趣。

“啊,那个引魂者。”捧着吃到一半的蜜瓜,风神呼啦一声飞下去,“上上次就看到他在那儿了,这个人类生命力好顽强啊。”

“希露……”又忘记了。

跟随僚友来到那幢被死神关注的房子,她怔怔驻足,弥漫的浓浓药味不是令她却步的原因,而是一波微弱却持续不散的意志,这股执念是如此强烈,使她庞大的神识也一阵刺痛。

我想活下去!!!

是谁?谁想活下去?活着……有这么好吗?

然后,她在一片白亮­干­净中,看见了休利安。

他掩着嘴,刚刚从剧咳中缓过气,当细瘦的手指垂下,几朵血花在他枕边绽开,染红了他的­唇­,呈现出落日余辉般凄艳的­色­泽。白与红,他全身上下只有这两种颜­色­,纯白的长发散乱在白床单上,就像冰雪一样晶莹剔透,同样洁白的睡袍加上透进室内的阳光,形成刺眼的反­射­,她几乎要眯起眼才能直视他,分不清他惨白的脸­色­与那身衣裳的区别。

“你――”他的眼眸初看是透明的,转动时,却有一抹蓝盈盈的水­色­流动,犹如被关在笼中的猛兽,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你是死神吗?”

“我…我不是。”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的是神语,对方听不懂。

“不要带走我!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至少让我写封信……至少让我留下些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咳到吐血也不停止。她看着他,无法克制内心莫名的动摇:“为什么这么想活下去?”

她的疑问直接传达给他,使那个渴望生存的孩子蹙起淡白的眉,澄净如水的眸蒙上一层雾气:“你说什么?你不想活下去吗?”

“看看外面!”不等她回答,他一手按胸,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窗外,惨笑着咳嗽,“他们都等着我死,不,他们不是期盼我死,是放弃了而已!也许我该感谢,他们让我这个会传染疾病的诅咒之子活到今天,没有一出生就掐死我……”

他美得令人窒息的蓝眸浮起晶莹的水光,哀伤却­射­出凌厉的光,那是对命运不屈的挣扎:“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死在小房子里!不要什么也没做就死!我还有很多愿望……我要走到院子里,看看花,看父亲说的大圣堂,我要和母亲一起到很高很高的宫里去,我要成为医生,成为威武的骑士……我不要死,不要死!”

“我想活啊……”

一声嘶哑的低喃,道尽太多的憧憬与留恋,一如滚落到嘴里的泪,沉重得发苦。

“是吗?即使会继续这样痛苦,你也要活吗?”她震动地走向他,伸出的手和语声一样发颤,“我不能治好你,但是我能让你活下去……你会更加虚弱,你会再也站不起来,你会被我的神力永远折磨……这样,你还是要活吗?”

“你是……?”面对她的质问,他睁大眼。这时,风神领着一个身披黑袍的引魂者进来,叹道:“亚弥,他的死期到了,你再找一个神眷之子吧,难得你想要自己的神使……”

“不!”第一次,她坚定地、深刻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深紫­色­的秀发随着身躯大幅摇晃飞扬,石榴石般的紫瞳映出收割灵魂的镰刀,将那森冷的光芒抵挡在外,“这个孩子,我要了!”

张开的手臂被一只瘦弱却执着的小手紧紧握住,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是…我的同伴叫我亚弥,你呢?”

“休利安?梅兹。”

******

这一天,几位神选之子接到神喻――月神阿提弥斯选定了自己的选民。

南城索拉斯郡总督的次子,十五岁的休利安?梅兹。

******

暖暖的晨光照耀在花圃上,不被窗框拘束的天空澄蓝无垠,渗着香的风像最柔软的织物抚过脸颊,轮椅上的少年深深吸气,全身心地感受这梦寐以求的一切。

“没关系吗?你不能再走路了。”

身后传来年轻女­性­担忧的话语,少年回以全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吐出真正轻快愉悦的声音:“没事,就算不能当骑士,我还可以当医师啊。告诉你,我最想当的就是医师或白魔法师了,你救了我,我也想有更多的人得到和我相同的幸运。”

“你想当骑士?”阿提弥斯早就忘了当日的情景。

“哈哈,你的记­性­真是……”轻轻笑出声,休利安并无不耐之意,转头注视她宛如石榴石的纯净紫眸,“亚弥,我会一直一直重复,直到你记住的。”

她愣愣地回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渗入心底,竟然没有像脑子里的东西那样,轻易遗忘。

就在他们沉浸在温馨的相处中,一个女仆匆匆奔近,带来晴天霹雳的消息。

作为月神的神子,他必须与世隔绝,进入神殿清修。

家人、过去、俗世的身份、未来的展望,全部落空,今后他的生存意义,就是日复一日地跪拜在祭坛前,等待他的神给予指示。

“亚弥,不要再­干­涉他的人生,你强行延长他的寿命,我已经网开一面了,如果再要求神殿放人,就等于破坏人界的体制。你也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会影响平衡的,偶尔探望一下倒可以。”

看到一脸惶急冲进冥殿的同僚,止息之君普路托早有所料地劝解了一番,就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因为,亚弥很快就会忘记的。

月神却伫立了良久,才失魂落魄地返回南城。

休利安已经披上象征祭司的白袍,呆呆跪坐在神坛前。在这个­性­别颠倒的城市,他得此殊荣,为万千同伴所妒。

“你来了。”他抬起头,牵强地一笑。

见他曾经清澈无垢的眼眸浮现出一缕复杂的恨意,她突然觉得无法正视,偏过头。

“亚弥,告诉我。”握紧宽袖下的手,他哑声道,“为什么选择我?是怜悯吗?”

为什么?怎么回答?说因为你那么想活着,让我看清自己想死吗?

没有自主的活法,有什么意义?直到遇见你,我才有了活下去的想法。

那样说的话,你会更恨我吧……不要,我不要你恨我――“我忘记了。”

他苦笑,以那种她常看到的,无奈的目光看她,其中还多了深沉的痛苦。

恨吗?他自问。

当然恨,怎么能不恨,他的执着换来的是这么讽刺的结局,一夕间,他从充满希望的天堂跌回地狱的谷底,比以前更深、更绝望。

可是又怎么能恨她,是她救了他,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把留在这个人间。

至少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名号。休利安肩膀抽动,逸出低沉自嘲的笑:月神之子……

那不是他想要的头衔啊!他拼命想活下去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不,还有一个,他刚刚许下的承诺……

“亚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努力挤出微笑,深深凝视给了他希望,也给了他绝望的女神。

“什么?”被他的眼神所慑,阿提弥斯颤声问,心绞碎一般疼。

“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在这里等你。”

******

回到灵魂神殿,她疯狂地在墙上刻下他的名字,他们约定见面的日期,时时捧着他写给她的纸,一刻也不敢放下,生怕又忘了自己把它丢在哪儿。

神域的时间和现世不同,当她意识到时,都快过了一年,急忙冲下去。

他没有怨言,神­色­比上次平静许多,朝她温柔而笑。

这次回去,她拜托了同僚们,务必提醒她。好心的风神送给她一只报时的布谷鸟。而箩尔烈雅,最看不起她的箩尔烈雅,每每虎着脸将她踢下凡尘。

稚龄的少年渐渐成长为淡定成熟的青年,神情一年比一年宛然恬静,嘴角的笑容也越发沉柔。而她,还是那个糊涂健忘的美丽女神。

“哎呀,你是?”

“休利安,我是休利安。”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望着她的水蓝眸子澄清一如昨日。

那么刻骨铭心的人,刻骨铭心到即使一次又一次遗忘,也抹杀不了心里的牵挂。她一直一直记得,有个人在等着她,他的名字、面容都不再重要,她记得有他这样一个人,无数人中她能够认出他;相处了千载的同僚,也不及他沉静地坐在床榻上,抬眸一笑的深刻。

然后有一天,她感应到他的死。

世界,在那一刻崩溃。

******

[你要出使中城?]

咬了一口希露菲尔特地捎来的青花果,她诧异地问。他喝着止咳清热的药汁,微微而笑:[嗯。]简述了各城的现状,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几乎耗尽生命力的透视:[前段日子预见未来,看到几个不好的场景,想给摄政王陛下一些建议。]

[那个女国王?她快死了。]阿提弥斯远比自己的神眷之子更清楚命运的轨迹,除了对方已不受冥界管辖的死期,[休利安,不要和罗兰作对,他是天命的王。]

[……历史的进程,是由神决定的吗?]他搁下碗,摇头,[对不起,亚弥,我不能接受。]

******

她听不见周围惊讶的议论,看不见跪倒叩拜的人群,眼里只有那个躺在白花中安然合眼的青年。

休利安……

他在回程途中病发,不治身亡。

不知道是自己视若弟弟的东城城主的部下所为,她耳边只回荡着他人告知她的死因,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淡忘不了。

他的灵魂已经被引魂者接走,那一日被她挽留的,如今还是抓不住。

仿佛一个飘渺的幽魂,她回到神域的家。

失去他以后,时间的流逝再无意义,她不用战战兢兢地惦记着一个人在空旷的神殿里等她,只是成天看着满墙的名字发呆。直到她的创造者之一,生命女神秦蒂丝召集。

讨伐魔王。

她没有反对,去了。

那个魔王,二代魔法神席恩?奥古诺希塔有一双与他非常像的眼睛,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渴望深深刻下“生”的印迹,为世界记住的执念者的眼睛。她笑了,忽然感到很幸福。

她会死,在来以前她就预见到。同样的,她知道箩尔烈雅也是在寻死,这是她们俩的反抗。

协调神的附体,光复王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能支持的时日无多,两位主神回归神职后,只为填补而生的她们也会彻底消亡。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可悲地活着?

不!

她的力量,是给休利安的!

终于牢牢记住了啊,她的神眷之子,她思慕的人类之名……

******

她不记得杀死她的是哪位深渊领主,反正那无关紧要,休利安成为了新任月神,这就够了。

新的神祗将取代旧神,平衡被打破,他和箩尔烈雅的后继者,都不必死。

这次也不会像他生前那样,受人界的规则约束,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实现他的愿望。

所以,代我活下去,休利安。

男主们的喜好

闲来无事,分析一下各男主角的喜好:

1,神官:老实说神官会对杨阳萌生爱情真是一个谜,无论从他的­性­格来源――小帕和肖恩来看都不喜欢杨阳这型,也该潜意识排斥,真的怪了。那么勉强定义为他喜欢志趣相投(喝酒看书),极具亲和力,心思细腻又给人家庭感的女孩子(这一点正好打中心坎了)

2,耶拉姆:冤家,要他­操­心,要他侍侯,能让他发挥长处的女孩子――我肯定他在遇到昭霆之前构想的绝对不是这类型……

3,诺因:如他所言,和他妈妈相同类型的女­性­,温柔、爱笑、知­性­、有气质,附加条件不能懦弱――有恋母情结的小鬼。

4,罗兰:聪慧理智的冷美人――冰宿,鉴于他经常被情人修理还甘之如饴,可能有被虐倾向。总之应该喜欢旗鼓相当的对手,又因为是个女权主义者,相处时居弱势。

5,贝姆特:此人从小被母亲姐姐虐待,应该希望相反类型,也就是很理想化的,但因为对家人的怀念,又潜意识想要和母亲姐姐一样有女­性­缺点(怀念嘛)的对象,而轩风恰巧符合。

6,肖恩:姐姐一型必杀,只要能压在他头上的,基本上都没辙。但是他和希莉丝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本是博爱型,孩子心­性­,很难产生恋爱的感觉,是希莉丝幸运地在他心灵脆弱期得到他的好感,才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很难断定肖恩的理想喜好是否是这型。

7,维烈:这位的喜好非常特别,按道理,对小孩人格形成影响最大的父母,在恋爱时会作为潜意识基准,可他没有母亲,又从小被一群阿姨抚养长大,对各类型都熟悉并平等喜爱,这么一来他应该会爱情无能,偏偏更糟的是有个叫优的男­性­和他父亲并列,留下了根深蒂固的畸形印象,导致他对魔王一家的血统呈现(特指女­性­)无抵抗力,这个深层心理在《崩坏》一章有叙述,总之很奇妙。

8,史列兰:这位我怀疑根本不懂恋爱是什么……神拥有的是大爱,剔除。

9,吉西安:博爱型……15―35岁通杀。

10,雷瑟克:温婉可人,娇柔端庄――莉莉安娜型。

11,法利恩:粗暴型……好吧爽朗型,艾德娜。

12,伊芙:怀疑是月舞者时的罗兰,自己想像吧。

13,赛雷尔:应该是喜欢蓝龙骑士而不是某小白的,也就是坚强不失温柔,又令他心疼的女­性­。

14,扎姆卡特和月:……不必说了吧,彼此,注明不是女­性­。

15,巴哈姆斯:罗莉控……本质喜欢强悍型,因为其强者理念,和容易被强者吸引的特质。

16,帕西斯:波霸……纯情……两种都喜欢,非常注重女­性­身材的­色­鬼,但也喜欢清纯类型的,和­性­格有趣的等等,应该算花花公子型。他虽然也有极深的恋母情结,但因为母亲的形象被他升华得太高了,反而不会对莉拉这型的产生感觉。再考虑其童年,其实他也无法正常恋爱,只有菲莉西亚这种“同类”能吸引他。

17,席恩:健康有活力的女­性­格外吸引他,还要爽朗、直率、聪明,这是因为席恩自身非常体弱多病,又­性­格沉闷不善表达,学问如海讨厌愚昧。总体来说要求挺高的。不过他对外貌没要求,因为他没品位。特别讨厌妖娆丰满型,他几个老师就是这种虐待狂的女王类型,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这也是格蕾茵丝无法引起他兴趣的一个侧面原因。

18,哈玛盖斯:绝对是席恩,从小被光源养成,幼年期成年期都被这个人占据,自身又下定决心奉献一切,誓死追随到底,他怎么可能还对女­性­有感觉。

19,基连:这位也是不懂爱的大爷,还是连情yu都排斥的极端份子。

20,优:很遗憾,优喜欢的应该是基西莉亚这型而非她的兄长那类,不过基连也是妹控,他俩的喜好恐怕很像哦。

召唤法阵

这篇是网友帮我写的序,大家看看如何,我觉得很好!如果有兴趣的话,也欢迎其他人踊跃投稿,我会一一放在文里。

******

身着最正式圣职者长袍的二十岁年轻人迈着优雅的步伐在长长的走廊上走着,浅棕­色­的长发松松地编成一个发辫,搭在背后,白皙而清丽的鹅蛋脸上有一种兴奋与紧张交织成的表情。他在尽头的书房门口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脸上变成满满的恭敬。

“进来吧,法利恩。”没经过任何通报,屋里人已经知道是谁在门口。

他开门进去,对坐在书桌后的人深深鞠躬行礼:“罗兰大人,时间到了。您是否要要亲自去观看?”

“看,当然要看。这怎么说也是我们一切的开端啊。”椅子上有一头灿烂金发、身穿一袭黑衣的青年抬起头来,微微露出专属于他的笑容。

由庄严的大理石和华贵的汉白玉砌成的地面上布满了繁杂而巨大的符文,由六芒星阵为基,最基本的圆为底,又用线条语言表达出用途、时间、地点、对象、空间。华丽到令人无法直视的魔法阵使整个空间流窜着一股浓浓的魔法气息,气氛紧张而压抑。三十余位顶尖的魔法师早已手持增幅法器,各自在法阵的交叉点站好,静静等待。

罗兰在法利恩的陪同下来到,所有人同时向他行礼:“城主好。”礼毕,法利恩从他身后走出,拿出自己的法杖,缓步进入魔法阵的中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法利恩低语一句:“开始了。”所有法器上的宝石同时发出代表不同属­性­的光芒,中间法利恩的法杖更是发出一道冲天的白­色­光柱,像是火种一般点燃了地上的符文。霎时间光芒四­射­,符文泛着光芒脱离地面,在半空中有层次的绕着法阵,正反两个方向交错旋转。

吟诵咒语的声音响起,各种不同的声音以同样缓慢的速度年者同一句咒语。古老到几乎失传的语言一遍遍被重复,原本明朗的天空­阴­暗下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但密集刺眼的闪电却依旧将一切照亮。

白­色­的光柱由刚开始的碗口粗细扩张开来,很快的,发阵中央方圆五米以内全都发出强烈的白光,直冲云霄。而身在光柱中的法利恩发袍飞扬,美丽而神圣如同光辉的神邸。

细小的法器碎裂声响起的同时,周围出现了奇妙的幻影,奔驰的汽车,高大的楼房的影子一闪而过,众人顿觉如同千斤压身――空间成功重叠了!

一道光柱分裂成四道,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并扩散开来,暴­射­出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陆续有人因脱力而倒地,大地仿佛因这种宏大的魔法而颤动,一切都黯然失­色­。

当光芒终于消散的时候,法阵中多了一名昏睡中的少女,淡茶­色­半长的头发,美丽的面庞。

命运之轮悄悄转动,一切在暗中汇聚,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在牵动着。催化剂的到来,让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满愿石童话版

作者:sp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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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设定:(变动中)

序-白雪王子

第一章-塔中公主

第二章-睡美人

第三章-人鱼公主

第四章-镜中美少女

第五章-灰姑娘

第六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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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变动中)

魔导国国王:罗兰

王后:朵琳

邪恶(?)的王后:冰宿

白雪王子:杨阳

塔中公主:神官

睡美人:诺因

人鱼公主:史列兰

灰姑娘:维烈

镜子中的美少女:肖恩

王子的侍从:耶拉姆

仙女教母:轩风

宫廷魔法师:月,吉西安,夏亚

死灵法师:帕西斯

邪恶的巫师:席恩

主教:法利恩

海魔女:拉克西斯

恶(饿)龙:扎姆卡特

卖火柴兼豆沙包的小女孩:昭霆

卖茶水的大婶:?

卖茶蛋的大叔:?

友情客串:冥王普路托,协调神贺加斯,南城公主希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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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白雪王子

从前,在艾斯嘉大陆的魔导国中住着一位叫罗兰的国王,这个国王除了非常的­阴­险狡猾,小心眼,记仇,又好算计了一些,可以说是一名无可挑剔的明君。罗兰为了他统一大陆的野心而娶了邻国的朵琳公主为妻子,从此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对于这样的生活,朵琳有一点不满意。

朵琳:我好想要一个儿子。他要有像炭一样黑的长发,像雪一样白的肌肤,还有血一样红的嘴­唇­,而且还要能自由出入电视机。。。(众人:贞子啊!)

朵琳:我会为他取名为白雪王子

罗兰(微笑):。。。。。(心想:好俗的名字!)

于是,朵琳王后日夜不停地在甘蓝菜田里向冥王普路托祈祷。(冥王:为什么生孩子这种事要跟我来说?)不知道是王后的“诚心”感动了冥王,还是冥王实在被烦得受不了。总之,王后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终于在梦中得到了神谕。

冥王:咳。。。为了不让你的基因遗传后世,生出一些蠢男蠢女来危害世人。我决定赐给你这个召唤魔法。(spica:这算是什么神谕?冥王:还不是你写出来的!)

王后醒来发现手里掐着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咒语的纸。于是,在宫廷魔法师月,吉西安,夏亚的帮助下,我们的白雪王子-杨阳,就这样的被召唤到了艾斯嘉。

杨阳:一个人要是倒霉的话,喝白开水也会呛死。我只不过是去丢垃圾而已,也会掉到了异世界。

不过除此之外,杨阳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来异世界旅行是身为漫画迷的杨阳一直以来的愿望。虽然王子不是婴儿,也不是男的,但女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一向温柔贤淑的朵琳一反常态地使用了威胁、利诱、再加上美人计,全部针对杨阳喜欢美女的弱点,强行把偶们的小阳以儿子的身份养大(?)好在杨阳王子长得非常的英俊,再加上安适恬淡的气质,很快便成为了魔导国少女们心中的完美情人。更有一位叫希莉斯的南城公主强行夺去了白雪王子的初吻。(汗啊)罗兰国王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也是非常的满意。毕竟像杨阳这样聪明,理智,有主见,又懂事理的女孩并不多见。而且罗兰也不想去看朵琳到底会生出什么样的愚蠢儿童,在加上省了十六年的抚养费,对每一分钱都斤斤计较的国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至于王子其实是女孩这个问题已被大家自动忽略掉了)

神赐的魔法果然是不同凡响,即使是普通的召唤术也是买一送一。不但召唤来了杨阳,连路过的冰宿也顺便一同被带了过来。冰宿和罗兰的碰面产生了天雷勾地火的效果。两人迅速堕入了爱河。在爱情和野心的驱使下,罗兰统一了整个大陆,把朵琳赐给了青龙骑士巴曼,然后又堂堂正正的娶了冰宿为新王后。(恭喜恭喜)

于是,国王,王后,还有白雪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才怪!虽然在以往的童话里,迫害白雪公主的是邪恶的王后,但在本故事中白雪王子杨阳却和王后冰宿成为了交心好友。而真正的“邪恶”则是来自国王。像罗兰这样的恶劣分子怎么会满足于单调和平的生活。于是,王宫里的人们,上到主教(法利恩)、下到侍从(耶拉姆)外带路人甲乙丙丁,一个个都被接二连三的恶作剧折通的惨不忍睹,身心疲惫。而渐渐厌腻了这些恶作剧的罗兰也终于把“魔爪”伸向了偶们可怜的白雪王子。。。。。。。。。。。。。

(未完;待续)

千年之雪

一.初雪

千年,万年……我们之间,还能有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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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从暗黑如墨的夜空中落下,将大地铺上一层纯白光华。

街道的尽头,是一道小小的身影。

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沾染斑斑暗褐血迹,灿银­色­的长发下,是一张秀美绝伦的­精­致容颜。

任由本该被细心呵护的小提琴被主人毫不关心的拖行在地,少年赤脚走在冰冷的雪地上,如上等祖母绿的碧眼失去焦点,光彩涣散地看着前方。

嘴角凝起的,是一抹与其年龄不符的森冷笑意。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唯一还令他留恋的母亲死了,他也总算用魔曲杀了那群猪狗不如的村人。

现在,就只剩下这个污秽不堪的世界。

帕西斯轻笑出声,满脸愉悦地举起小提琴思索那一首曲子最能让人生不如死。

「肖恩师父,那里有人!」

女孩清澈的嗓音划破少年的沉思,帕西斯不悦地皱起眉头,厌恶地看向发声处。

跑在最前方的黑发少女有着清秀的脸蛋,与一对和发­色­同­色­的墨瞳。

“魔族!?”挑眉,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菲莉西亚,小心别跑太快了!」清朗的男中音从少女身后传来,碧绿的双眼和琥珀的双瞳相遇,双双一楞。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

「师父,你又忘了加件外套。」熟悉的嗓音从帕西斯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怎么,是罗兰啊…」当场被徒弟抓包的帕西斯耸耸肩,无奈地接过金发男子递过的白­色­外袍。

「原来在下雪……在那座千年不变的鬼森林住了那么久,一下子还真不习惯。」帕西斯优雅地拉开椅子,顺手替自己倒了杯热茶。袅袅白烟上升,混合着茶香在逐渐温暖的室内散播开来。

的确…是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过雪了……

久到他几乎已经忘记,那从天空上落下的白­色­结晶――

叫做“雪”。

******

「……师父。」察觉到帕西斯少见的出神,罗兰心有所觉地轻叹,忍不住出声:

「你想去见他就去,别整天在那愁眉苦脸的,当心有皱纹。」

「哼哼~~这是不可能的,你师父我是永远的24岁!」了解徒弟心意的帕西斯轻笑,少不了一番不知是讽刺还是认真的自夸。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罗兰。不过…我们这种人,是不能和光待太久的……」

「久了,就会越陷越深,做出一堆蠢事。」

…虽然他陷的,已经太深了…

薄­唇­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帕西斯自嘲地想着。

二.忆雪

他的世界,一直在下着雪。

曾经,有那么一?那,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阳光。

那道他渴望已久,深深爱恋着的温暖光芒。

但是…他还是失去他了,在积雪完全融化之前。

所以他的心,继续下着雪。

下了百年、千年……不停、不停地下……

慢慢的堆积…覆盖…

直到再也不会融化的那一天。

******

「肖恩师父。」

突如其来的清越嗓音在棕发男子背后响起,令做贼心虚的某人被来不及咽下的食物呛到,连连咳嗽。

「咳咳…搞什么,是帕尔啊…别忽然冒出来啦!」

轻柔拍打着肖恩的后背,帕西斯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恶人先告状的自家师父。

「你在偷吃。」不是问句的肯定句,只见原本正在喝水顺气的肖恩僵了一下,随即可怜兮兮地看着徒弟,只差没多装一条狗尾巴和下垂的狗耳朵。

「帕尔~~别告诉玛莉薇莎啦~~」一向只对肖恩心软的帕西斯不加思索地点头应允。

不过,就算他不说,玛莉薇莎还是会知道的吧……

看着因他点头而乐得笑开了脸的肖恩,帕西斯秀丽的脸上也浮起了温柔的笑意。

……还是先别告诉他吧。

******

「帕尔!帕尔!我们来打雪仗!」

发现屋外原本纷飞的大雪转变成柔细的小雪,肖恩一脸兴奋地冲出门外,还不忘回头对徒弟招手,顺便将屋内的另外5人也一起叫出来。

「打什么雪仗啊……」鲁西克无奈地抚额,对自家师父的孩子气举动完全不感兴趣。

不过…在被左方飞来的雪球砸到俊脸后,立刻直冒青筋,抓起雪球追杀起华尔特,途中又扯上肖恩与菲莉西亚,最后连在旁堆雪人的安迪和玛莉薇莎也忍不住手痒加入战局。

啪!

「帕尔,在旁发呆是不行的喔!」被打断沉思的银发少年微微一笑,在肖恩失去戒心的瞬间,用四倍大的雪球反击回去。

纯白的雪地上,回响着少年少女的欢笑与轻语。

在少年破碎的记忆里,化成了永恒的一瞬间。

*******

……他只是,想要那么一点点的幸福啊……

【致谢】

感谢作者樱殿!为小帕欢呼三声!

倩女幽魂

兰若寺

杨阳:“我们为什么要扮鬼?”

轩风:“当然是为了狩猎美男子。”

昭霆:“那为什么非要选倩女幽魂呢?”

轩风:“因为倩女幽魂够浪漫啊。或者我们来个源氏物语之美少男养成?”

众人(汗):“还是倩女幽魂吧~~~~”

兰若寺第一天

罗兰:“笨蛋法利恩,召唤满愿师也会出差错,还非要我去找。兰若寺是什么鬼东西?满愿师怎么会跑到哪?”

抬头,“兰若寺”,到了。

罗兰在兰若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怎么没人?哦,对了,现在是白天,法利恩告诉我只有在特定的场所符合特定的时间条件才会触发隐藏情节。满愿师出现的条件是――兰若寺的晚上。”嗯,那等等吧。

地下:轩风擦擦口水,“来了来了,真是~~~绝世美男啊~~~~这个我要了!”

“不行!”昭霆和西莉丝反对,“不许独吞!按约定,抽签。”

轩风的脸垮了下来“没有抽到~”昭霆“我也没抽到~~谁抽到了?”

一只手举了起来,“冰宿!”

轩风惋扼:“暴遣天物啊!这样一个超~~~级美男~~~居然给了冰宿那个石头。”

阳安慰她:“没关系,冰宿对这些不在意,等她回来你还有机会。”

轩风振奋了­精­神“没错,冰宿搞不定我还可以来。呜~~~让我先看几眼~~~~”

冰宿上场“真是一群无聊的女人,算了,随便找个房间呆一个晚上不被他发现就over了。”

(可惜,情节不如冰宿所愿,刚刚走进兰若寺她就被逮到了。)

“满愿师小姐,您出现的真是准时。”金发亲年优雅的问候。

“有事吗?”

罗兰一边感叹怎么和预定情节不同,一边回答“我是东城城主罗兰*福斯,是来接我城的满愿师回去的。”

冰宿扬了扬眉毛“做你的政治棋子?”

罗兰:“我们可以相互合作,事成之后我送你回你的世界。”

冰宿:“我讨厌付出没有回报。”

罗兰扭捏“那~~我以身相许行不行?”

冰宿上下打量他“好,成交。”

(罗兰和冰宿相携而去。)

“冰宿这个见­色­忘义的混蛋!~~~我的绝世帅哥啊~~就这么被她拐走了”轩风哭诉。

杨阳:“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冰宿居然是手脚这么快的人呢。”

第二天,经过抽签,今天由希莉丝担任小倩。

肖恩:“好饿好饿,兰若寺,寺庙吗?反正应该有人住,有人住=有吃的。

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在吗?我路过这里,想借宿一晚。”

希莉丝上前开门(哦,这个也不错,虽然比不上昨天的极品,也算得上上品了。)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肖恩:“您好,我赶路到前面镇上收账,路过这里,相街宿一宿。”

希莉丝微笑:“好啊,请进,这里客房很多,公子要吃点什么吗?”

肖恩(猛点头):“好啊好啊,赶了一天路,饿死了。”

希莉丝(嘿嘿,真是美味的食物,吃定他了。)

肖恩(呼噜呼噜~~~~)吃饭声~~~

希莉丝(呆滞~~~~~~)

肖恩:“再给我一碗好吗?谢谢!!”

希莉丝望着桌子上成山的碗盘,“啊~~~好的~~~”(这个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肖恩:“呼~~~终于吃饱了~~~”

希莉丝:“公子,客房在那边,请跟我来。”

肖恩(吃饱饭再睡一觉,真是幸福。)无知的小羊被大灰狼带走~~~~

“哇!好舒服的床,这位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

“嘿嘿,不用谢,有这么可口的食物我也很高兴啊~~~”

“咦,你扯我衣服­干­吗?哇~~你压到我了~”

门外,一群女人听的面红耳赤。

昭霆:“希莉丝来真的啊~~~”

轩风:“可怜的小羊,肯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杨阳:“我们这样偷听不好吧~~~”

没人理她~~~

“啊!!~~~~”

“希莉丝的声音,难道被吃的是她?”

“怎么不见了???”希莉丝呆呆的坐在床上,变成化石~~

肖恩缩在床脚“定幻石没电了,又变成灵体了~~”

昭霆等人破门而入,望着只有希莉丝一人的房间也大吃一惊。

杨阳:“难道~真的是鬼?这里是,兰若寺啊。”

众人冷颤~~~~“鬼啊!!!!~~~~”尖叫声划破夜空。

第三天

杨阳去溪边打水,一人顺流而下,一头栽进阳的木桶。

“啊!~~啊?~~是个人。”阳费尽全力把诺因拖上岸。

“有呼吸,太好了,还活着。”阳拍打他的脸

诺因苏醒,“~~~~~~~”

杨阳:“太好了,你还活着,要不要紧?”

史列兰(我怎么进到诺因身体里了?)

杨阳:“你的脸­色­很不好,我有会治疗的同伴,就住在附近,你跟我去我家吧。”

史列兰(不能让诺因的身体坏掉)“好~~”

杨阳(真是见鬼的烂情节,连打水都会捡个帅哥。)“我叫杨阳,你叫什么名字?”

史列兰:“~~~史列兰~~”

兰若寺里,一群狼把小羊围住。

“好可爱~~~~”

“真漂亮,皮肤还这么好,不愧是杨,坐着不动都有帅哥贴上门。”

“阳,你钓了一条大鱼哦。”

史列兰躲到阳背后(呜呜呜~~~~那些人­干­嘛老捏我的脸,好疼啊~~~~)

杨阳举起一根手指对着众人“你们,不许欺负史列兰,我是他的监护人。”

轩风:“阳真小气。”

昭霆:“就是~~~皮肤又滑又­嫩­,捏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阳眼神一扫,众人鸦雀无声。

把史列兰拉回自己房间“史列兰乖乖,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

史列兰拉住阳“杨阳不要走,那些人,好可怕~~~”

阳宠溺地拍拍他的脸“不要怕,她们不会过来的,先把肚子吃饱哦~”

史列兰:“嗯~~~~”

第二天,杨把史列兰送到了镇子上,史列兰给了阳一个耳饰,约定了阳一定要去看他,才依依不舍的挥泪离开。

第四天

轩风坐在房间里(我的真命天子会不会出现呢?)

贝姆特登场(兰若寺,维列告诉我说是金山寺怎么变成兰若寺了?管他呢,进再说。)

轩风(上下打量贝姆特,嗯,虽然长相一般,但气质很不错。)

贝姆特:“请问,这里有医生吗?”

轩风微笑走近:“这位帅哥,你找医生­干­什么?”

贝姆特礼貌的保持距离:“我一个朋友告诉我,这里有能治好我病的医生。”(死维烈,对我说什么寺里有能治好我难以接近女人的问题,居然骗我!!!)

轩风再接近:“你想治什么病呢?”

危险距离,“嗯~~~嗯~~~~”(贝姆特感觉自己像被眼镜蛇盯上的青蛙)

轩风(这个男人,很纯情哦,要定他了。)“我可是什么病都会治哦。”

轩风趁着男人在发呆飞快的在贝姆特­唇­上吻了一记。

“啊!!~~~”贝姆特暴走。

轩风轻笑“我看上的男人,跑得掉吗?”

第五天

昭霆:“我喜欢的男人,要温柔、体贴、强悍,出得厨房,入得厅堂~~~~~~”

砰!!!!!~~~兰若寺的大门被踢开。

被打断幻想的昭霆愤怒道:“什么人!”

耶拉姆:“找到满愿师了,你,是从异世界来的吧。”

昭霆:“拿来的死小鬼,别妨碍本小姐钓帅哥!!”

耶拉姆(原来还是个花痴满愿师,算了,反正带回去交给神官就好了)挥鞭,卷起昭霆放在马背上扬长而去。

昭霆:“死小鬼~!!!放开我!!!!!”

众人(汗~~~一物克一物~~)

第六天

q版月:“兰若寺,这就是当初我封印的地方吗?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哇!!好可爱的娃娃!!!”三双狼爪抓住了措手不及的月。

轩风:“好可爱,还是活的呢。”

希莉丝:“是啊是啊,手脚都是软软的。”

月:“放开我~~~”

杨阳:“咦,还会说话呢,难道这是人吗?”

月终于承受不注众女的蹂躏,晕到~~~~~~~

轰~~~~~~~一个火球砸了过来,半个兰若寺化为废墟。

“哇!!!黑山老妖来了!!!”

扎姆卡特:“把小倩交出来!!”

众女:“那个小倩啊?”

扎姆卡特一眼看到了月:“月!!我的月!!!!!”

众女汗~~~~:“真正的爱情果然超越了种族、­性­别的~~~~”

希莉丝:“这么帅的人居然放着这么多美女不要,要男人~~~~~没品位~~”

轩风(两眼闪闪发光):“耽美~~bl~~~”

扎姆卡特抢走了月(恶龙抢走了美丽的王子),扬长而去。

望着只剩下半个兰若寺的废墟,众人“唉~~没得玩了~~~”

后来有一个传说,在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住了一群女(­色­)鬼,凡是经过那里的美男子,要么失踪(据说被吃掉),要么发疯,那里被称为“美男禁猎区”。

******

致谢作者遥远的星系。

起诉状

原告:梅莲可*迪*休拜卡,女,创世历1003年净之月19日出生,南城城主。

被告:维烈,男,疑为“血魔”,年龄不明,西城贝姆特属下。

诉讼请求:1、判令被告赔偿原告六座要塞重建及维修费用,人员抚恤金总计8千万金币;

2、追究被告的刑事责任;

3、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承担。

事实与理由:

创世历1037年净之月,在西城卑鄙的发起对南城的侵略中,一名红­色­头发,头戴“­精­灵之眼”的貌似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以“陨石群落术”损毁了肯格、诺雷等六座要塞,其中肯格要塞全毁,全城化为焦土,另外五座要塞城墙遭到严重破坏。由此导致南城部队在灰水河惨败,牺牲了两位军团长和两万多名士兵,并与西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灰水河条约》,将凡尔加平原系数割让给了西城。据亲自参与抵抗西城侵略的凯依将军及南城数名士兵指证,其中用禁咒摧毁六座要塞的罪魁祸首就是自称维烈,当时在贝姆特手下担任会计的红发男­性­。维烈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在西城对南城的侵略中担任破坏的主要任务,犯下纵火、屠城、屠杀平民、破坏城墙等数项重大罪行。上述事实有凯依将军及南城士兵多人的证人证言,肯格要塞现场图,诺雷等五座要塞现场照片,及宫廷术士鉴定书为证。综上,维烈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足以认定。

原告认为,被告维烈纵火、毁城、屠杀平民,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根据《刑法》第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特向魔导国最高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此致

魔导国最高人民法院

具状人:梅莲可*迪*休拜卡

创世历1038年

委托代理人:蕾雪

法利恩*罗塞

答辩状

答辩人:维烈*塞浦路斯,男,年龄不祥(自己都忘了),职业不明

答辩人现就梅莲可诉其故意杀人,纵火一案,提出答辩如下:

答辩人对原告所指控之罪行一概不予承认。人在战场,身不由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被答辩人要以战争罪审判答辩人,等被答辩人灭了西城再说。

如今西城与南城已签署停战协议,被答辩人起诉答辩人既无事实理由,也无法律依据,请法庭依法驳回对答辩人的诉讼请求,维护答辩人的合法权益。

此致

魔导国最高人民法院

答辩人:维烈*塞浦路斯

创世历1038年

委托代理人:吉西安;凯曼

杨阳

地点:中城最高法庭

审判长:拉克西丝

代理审判员:莉莉安娜*蒂明克*德修普克鲁索*怀恩

书记员:雷瑟克*尤耶

原告:梅莲可*迪*休拜卡

委托代理人:蕾雪

法利恩*罗塞

被告:维烈*塞浦路斯

委托代理人:吉西安;凯曼

杨阳

旁听者:各城名流以及昭霆、耶拉姆、轩风等等~~~~~~~~

吉西安对维烈说:在法庭上你什么都别说,让我对付那帮家伙就好了。

维烈:可是~~~做了就是做了,他们起诉的没错啊。

杨阳:维烈,我知道你不想撒谎,你也没有做错,他们想用舆论的力量压倒你,同时也是针对贝姆特城主,所以,不能让他们赢。

维烈:(哪有这么麻烦~~不过,我要体验人类,所以也要按人类的习惯处理这个~~~官司吧~~)

拉克西丝:原被告双方对审判庭的组成有意见,要求回避的吗?

蕾雪:没有

吉西安:没有。

拉:那么,现在开始开庭。原被告双方已交换证据,被告对原告提出的证据有意见吗?

吉:有。首先,原告提供的证人证言是南城凯依将军及士兵所作陈述,凯依将军和士兵都是南城军人,与原告存在利害关系,所以他们的证言不足以作为认定事实的依据。

蕾:凯依将军是正直的人,他绝对不会撒谎!更何况还有上百名士兵目睹被告当时的暴行,难道这还不足以认定吗?那个恶魔,别以为染了黑发就认不出你了!

吉:这个啊,也许当日南城士兵连日作战太过疲劳,所以出现集体幻觉了呢?我明白,战争是残酷地,就算上百名士兵集体出现歇斯底里也不起奇怪啊!据我所知当日灰水河一站后,南城不少士兵都­精­神异常进了疗养院,士兵是­精­神科疾病的高发人群。所以,所谓的多名士兵目睹我当事人屠城,一定是­精­神异常的士兵散布谣言。人哪,遇到挫折总是爱给自己找理由推托,打不过人家西城,就搬出什么“血魔”来当借口,世风日下阿~~~

代理审判员莉:双方已对所提证据发表意见,依据法律规定,凯依将军和做证人的士兵与原、被告均存在利害关系,更对被告存在仇恨情绪,所以其证言不能作为认定事实的依据。

拉:除了在场士兵,原告的其他证据要进行说明吗?

蕾:还有~~~~~

吉:不要说什么图片照片,那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只有经过公证机关鉴定出具的才能作为法律证据。

蕾(怒火中烧):难道那些被夷为平地的要塞也是假的?

吉:这个啊,可能是你们运气不好,正好被流星雨砸到啊;或者你们南城的男人怨气太大引发灾变啊;或者你们得罪了哪个神明被神罚啊;或者你们招惹了龙族被报复啊~~一个城市的毁灭有很多可能­性­的,所以,帽子不可以随便乱戴。

蕾(头冒青筋中):。。。。。。。

法利恩:尊敬的审判长,各位审判员,我有问题想要询问对方当事人。

拉:允许原告代理人提问。

法:维烈先生,请问南城六座要塞被毁期间,你在现场吗?

吉西安拼命使眼­色­。

维:~~~我在场。

吉:就算我的当事人在场也不能证明是他做的,当时在场的人多了。

拉:被告代理人安静!

吉:~~~~~

法:维烈先生,请问您和“血魔”有关系吗?

吉:反对!对方的问题和本案无关!

拉:反对无效!我亲爱的侄子的小跟班,如果你再胡乱Сhā嘴,我可是会惩罚你哦~~~哦呵呵呵呵~~~~~~(正好可以摸摸维烈的底细)

吉(大汗)~~~~~~

众人冷汗~~~~(魔女)~~~

法(微笑):那么,请维烈先生回答我的问题。

维:我和血魔~~有一点关系。

法:一点关系?维烈先生,血魔的行为就是你的行为吗?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维:是~~

众人:~~~~

阳/吉:(完了,那家伙承认了~~)

法:尊敬的法官,各位审判员,现在被告已经承认,他就是血魔。

庭下哗然,众人蜂拥挤出法庭,场面混乱中~~~~~~

拉:现在歇庭。克鲁索,给我倒杯茶来。(西城宰相变成世界第一通缉犯,这种情况,怎么利用好呢?)

吉:~~~~~~维烈!我对你说过不要理那些家伙!你怎么这么老实,别人问什么你答什么!

维(缩~~~):他问了我不好意思不回答啊~~弗雷德,对不起~~

吉(揉额头):算了,没想到你的秘密还真是多啊,不过,不管你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长辈、亲人。

维(感动):弗雷德~~~~

阳(看不下去):喂,你们两个人,叙够了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三小时后~~~四周除了原被告人员,旁听者少了一半。

拉:现在继续开庭,被告方发言。

阳:尊敬的法官,审判员好,我对对方的理由提出质疑。首先,维烈身份如何,与本案无关;其次,维烈有双重人格,就是俗称的­精­神分裂,是­精­神科疾病的一种,­精­神病人对其在病发期的行为不付责任。

众人:哦~~原来他是神经病。

维:~~~~~~~无语泪千行~~~

阳:另外,维烈是魔族,贵法院无管辖权,也不适用异世界的法律。

魔族!旁听者再次集体退场,旁听席上已寥寥无几。

吉:我被魔族抚养大的~~~(晕倒)~

法(好整以瑕的喝口茶):杨唯老师?

维:什么事?

法(微笑)

维(石化)

阳:你~~你~~~你说什么~~~维烈~~~怎么会是唯叔叔~~~

法:问他自己。

阳:维烈!!!

维:阳,那个~~其实~~~杨唯,是我的分身~~

法:不止吧,对自己女儿还不说实话可不诚实哦。

女儿!!!!特大惊爆内幕!!!!!!杨阳是维烈的女儿!!!!

阳(眼前无数小星星闪啊闪~~)

昭霆(头脑完全混乱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维烈就是杨维?还是杨阳的父亲!!!这~这算什么啊?

耶拉姆:难怪两人这么像,原来是父女啊!那阳,其不是也变成魔族了~(石化)

轩风:耶!人家果然猜对了!维烈是阳的老爸,那阳的老妈是谁?难道阳是复制人?维烈真是强啊,追圣贤者追到地球,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无限幻想中~~~)

拉(锤敲桌子):全部给我安静!法利恩,你到底想说什么?

法:不好意思,其实我的意见就是,杨唯,也就是维烈,系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典》第十八条第三款“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付刑事责任。”维烈属于极度危险的­精­神病人,我请求法官和各位陪审员,为了魔导国的和平与安定,不再重蹈尼普亚斯大陆与夏尔玛大陆的覆辙,将此人终生监禁。贝姆特城主赔偿南

城所有经济损失。

“什么!竟敢将维烈哥哥监禁!低等的人类居然审判起了摩耶的宰相?不可饶恕!!!!”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同时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落雷。

审判庭被移为平地,幸好在场的诸人都能力高强没有伤亡,审判不了了之。

关于梅莲可对维烈提起的诉讼及审判过程,与中城最高法院的无故被损坏,被列为“净之月法院绝密事件”,再无人提起。

******

致谢作者遥远的星系。

镜花梦痕(悼文)

悼念神官的美文,作者我认为是我看过最­棒­的悼文了,大家也欣赏一下吧。是第三者的角度,一株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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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一点一滴注入我的身体,我自沉眠中缓缓舒醒。

一片黑暗。

四周传来的触感,是坚实得令我窒息的挤压。

如果没有坚硬的外壳,我毫不怀疑这种压力将使我永远丧失醒来的机会。

我沉默着等待着,力持清醒地收集着每一分微小的养份,然后将它们转化为爆发的力量。

当甘霖完全润透身体,四周压抑的空间变得松软的刹那,我积攒的力量也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我看到了“光”。

与压抑得近乎绝望的“黑暗”全然不同的,闪耀着美丽银华的光芒。

原来这就是黑暗的宿敌、传说中赋予万物生命之力的“光”啊!

莫名的情绪如记忆中湿润的触感般包围了我。若是,若是为了与如此圣洁美丽的华光相会――仅是这个理由,就足以抵消之前所有的苦难惶恐,以及为了摆脱它们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了啊……

******

“咦――?真少见,没过中午你竟然起来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把毫无防备的我震得七晕八素。

银光在眼前轻轻滑动,如同清水般润和的声音一下抚平了我心理受到的重创:“早,艾里。”

不过……声音?呃,原来我的感动完全搞错了对象了啦。

“喂,我说过多少遍了,叫我艾;瑞;克!!!”

啊,震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多了点牙根紧紧的味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是计较些小事会老得快哦,艾里。”

“你――”

“哥哥!神官大人~你们不要吵了啦~~~~”

“莉妲,你应该为艾瑞克队长加油才对,他要输了哦。”

“就算加油哥哥也不可能赢的啦!”

“喂喂――”

“莉妲,这么说就不对了,”温温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令人愉悦的轻快。“事实上,十次辩论艾里也只输过我九次而已。”

“你想说剩下的一次也是你礼让的结果吧!”

“啊,你能意识到这点真令人愉快!”

“……你真当我不存在是吧?!”

“说这什么话,背后论人长短才是不好的行为――这不是你说的吗,艾里?”

“*£☆¢♀……”

某个可怜的大个子被噎得脖子老粗,喘了半晌才从鼻中“哼”了一声,随后将注意力由这场不利于己的口舌之争中生生地转开――“利夏,你蹲在那­干­嘛?”

“哥哥。”

从近处传来的软软童音令我舒服到全身毛发皆张;一只胖胖短短的手指隔着层空气指向我,“

秋讯鸽,发芽了。”

******

唔唔,对了,我就是所谓的“秋讯鸽”。一年生藤本植物,原产红石山脉,春生秋华,冬季就会渐渐枯萎死去,算得上是短命的植物。据说我们的根、茎、花都可入药,这都不算什么。比较特别的是夏末初秋的时节,成熟的种子在出发的信号响起后,被萼翅托举着,乘着强劲的季风悠然地飞向远方。银白的萼翅反­射­着满月的莹光,星星点点地在山谷中曼舞――那如梦如幻的美丽情景,落入某个路过的吟游诗人眼中,于是惊叹不已的诗人为之冠上“镜花月舞”的美名。

(表跟偶讨论植物学的合理­性­,这里是异世界,而且是集不可思议之最的同人世界^0^)

这“一生难忘”之美景并非我的亲历。我最原始的记忆,只是些许模糊的残像,其中最清晰的画面,是一轮明亮如镜的金轮月,硕大无朋的挂在深沉无边的天幕上。遥远,神秘,皎洁,那是对“美”最初的向往,一如我初生之际惊鸿一瞥的银芒,还有似乎跳动着旺盛生命之火的绿。

――它们的主人,则是拥有强大而温暖的灵魂之力的,那位“神官大人”。

******

秋讯鸽的出芽期一般是春之月下旬至净之月上旬,花期则是贯穿了整个星之月。所有这些确凿的“记忆”,全都烙刻在我们代代相承的基因深处。以此为证,我确确实实是秋讯鸽中的“异类”。

我的诞生日为艾嘉斯大陆创世历1037年雾之月19日。

在一片不知所谓的嘈杂声中,我晕头转向地度过了初生的第一天,并且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艾薇忒”。

将记忆倒回命名的前一刻――

…………

“‘第一’的古语怎么说?神官。”叫艾里或艾瑞克的大个子打量完毫不显眼我后突然发问。

“‘艾威特’,怎么?”神官的语气有丝警惕。

“哈哈,今年第一株冒芽的秋讯鸽,这么巧就长在神殿门前,一定是诸神为了鞭笞你惰怠的习­性­所作的安排,决定了!就叫它‘艾威特’吧!”

爽朗的大笑怎么听都有丝丝怨气和得意溢出来……而;且!你怎么可以单凭私怨就擅自为人家决定那么难听的名字?!

我的抗议被很直接的忽略了,不得已我只有满腹委屈地接收――至于一些小小的改动――“艾薇忒”,只是我个体审美的体现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在我努力窜高的过程中飞快的流逝,茁壮成长的同时我也注意到宿主是个交游广阔、人际关系又多又杂的家伙。喏,常喜欢在我栖身的墙角蹭蹭的是神官的宠物小狼龙雷奇、勤奋忙碌的褐发少年是神官的弟子耶拉姆(虽然我曾极度怀疑过他是神官大人的管家或侍僮)、还有常来串门的叫艾里也叫艾瑞克的警备队长,以及他很神气的妹妹莉妲与腼腆的弟弟利夏(呵呵,就是最早发现我的那个孩子)、不时出现在村中的自由商人兼神官大人的“酒友”――

班斯……

诞生后的一个月,当我的身高终于可以触及神殿二楼的小木窗时,神殿的房客又多出两名――

黑发如少年般的是温雅女孩杨阳;棕发的则是­精­力旺盛的朝气小姑娘严昭霆。

她们周遭的“气”并不属于我熟知的这个世界,似乎颇有来历的样子;但我无意深究,我在意的是――

“奇怪,其它秋讯鸽都挂满花苞了,怎么‘艾薇忒’还是老样子。”

[说得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翻转细韧的茎­干­,我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应该是…它的提前生长过程触发了某种物质转换吧。”

[……]

“是吗……?”

“――艾里,你那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神官,你确定没有偷偷给它施加懒惰魔法?”

“胡说什么!我像是胡乱对植物做手脚的变态吗!!?”

“这种时候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神官大人。”接口的是一脸淡然的褐发少年耶拉姆,他正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茶点端入大厅。一旁帮忙的黑发少女默契的接过话头,“不良的生活习惯会给周遭带来负面影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努力咽下满口糕点的棕发少女显然站在师父那边,百忙中非常仗义的Сhā上一句:“爱睡觉有什么错!神官先生也是人啊~~”

[不是啊!!!]我大声吼出来,虽然没人听得到。呜呜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好不好?要知道,任何同类看到我有过不时被酒液浓度超过70%的红茶和乌七抹黑的汤药浇灌,三天两头被魔法气弹惊吓的经历还能健壮如昔都无不敬佩我的坚韧啊,这么说我实在……

“实在太过份了!”摆脱石化状态的某人愤愤不平的大叫,“我只是努力想让生活过得顺其自然而已,这有什么错!”

可惜强硬的攻势并未收到预期的效果。褐发的少年紧握双拳,眼中­射­出苛烈的视线,冷冷地质问道:“在你认为,心安理得的任­性­跟从心之路是一码事是吗,神官大人?!!”

…………

诸如此类的不毛对话时有上演,随着星之月日程记载上的叉叉逐渐增多,我也不再对开花抱有任何奢望了;但是在西芙利村神殿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有趣,只可惜无法将我的记忆传达给后辈们呢。

――如果这是秦蒂丝女神的旨意,那我只有“顺其自然”的接受了――啊啊~~果然是还是受了不良思想的潜移默化呢……

我咕咕哝哝地让意识潜入梦的海洋,那里正在上演勇者斗魔王的­精­彩好戏――手持木弓威风凛凛的黑发魔法师和身手矫捷脸­色­臭臭的少年勇者,一齐将英俊却­肉­脚的冬之魔王****,救出鲁莽活泼的春之女神;

还有勤劳友善的村民带着微笑互道早安,洒满晨曦的小道上是辛勤­操­练的警备队,家家户户升起暖暖的炊烟,­鸡­啼与犬吠相互应和;偶尔有调皮的孩子绊倒跑在艾里队长身后的昭霆,听到前头传来哇哇大叫一脸无奈抹着脸的杨阳;还可以听到串串清脆的嬉笑荡过娜塔大婶的小酒巴;

这是我的梦,也是我在西芙利村的幸福生活。

许久以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产生这样一个念头:如果非要给幸福定下一个期限,那是否就是――

“短暂”呢?

我从不怀疑神官大人的实力,正如我一开始就感应到的那样。这个银发的圣职者无论是面对凶恶的魔兽,还是带伤阻击可怕的死灵王,他所展现的实力都是无庸置疑的。开朗自信、博学广闻、温和细腻,呃,有时也会犯些迟钝迷糊,就是这位年轻的圣职者,一人支起整个桑陶宛领的防御结界――然而为什么,这么坚强的人,也会构筑起心的迷宫呢?

我曾不止一次目睹过他手捧茶杯陷入沉思,一任蒸腾的雾气掩盖自己的五官;也曾见过他深夜悄然外出、将至黎明才带着一身血腥与木然的表情归来……每当这时我总是不寒而粟,总有熟悉的只是这具躯壳,而他那温暖澄澈的灵魂却已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吞噬的错觉。

……幸好只是错觉。

第二天看到神官大人挂着与平常无二的明朗笑容教授小萝卜头们浅显的基础魔法、一脸幸福地品尝着徒弟泡制的“餐后酒茶”时,我只感到如释重负、万分庆幸。

或许人类真的是一种复杂到其他生物都无法理解的存在吧。在真相揭露前,我只能如此设想。

******

创世历1037年丰之月7日。长期以来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消失了,原来神官大人偶尔反常的原因是他有个双胞胎兄弟!这实在是太令我讶异了,不过更令我意外的是,当黑发少女作出:

“因为,我认识的无名氏神官,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模仿,你的笑容、语气、神态、动作,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点我绝对有自信。”的回答时,我清晰的感觉到神官大人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一直压抑的东西破茧而出的感觉,是那么纯粹自由的快乐。

原来如此。

我轻轻抖动身躯,发出愉悦的沙沙声;如果,是这个少女的话,一定能将神官大人从困扰他的桎梏中解放吧。

不过双生子竟然能相互影响呢,人类果然是神秘又不可捉摸的生物啊……

*****

……不知是我的存在过于渺小,还是命运之神是天生恶劣的­性­子,总之我的愿望被彻底忽略了。

感受到紧握左腕的神官大人身上传来怅然、失落与挣扎的低气压,我喃喃地冒出对神明不敬的问候。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两心相知的人却非要分别?明明人类的爱情传说都不是这样发展的!

我越来越搞不懂人类这种生物了。

事实证明,黑发少女的离去就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人,在耶拉姆他们离开后将日子过得一塌胡涂:倒茶将茶水倒在杯外,举起杯子品尝空气;准备料理时将一堆调料毫无节制的倒入锅中,然后面不改­色­的将一锅令人闻风而逃的料理扫进肚里;洗完澡顺手将­干­净的衣服洗掉然后继续套上穿过的衣服;有时就抱着雷奇呆坐一上午,对艾瑞克队长答非所问;连烧水时也能出神,直到慌慌张张的村民们冲进来帮忙救下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厨房……

这种情况下将孩子们的课程停掉也是莫可奈何,但一个人呆在空旷的神殿里似乎更让神官无法忍受。于是他又开始重新东摸西撬地捣鼓起荒废良久的魔法实验,而我总算有机会体验到人类在神不守舍时会造成多惨烈的后果。

整栋二层建筑的神殿全毁。就像字面所显示的那样,化作一片瓦砾废墟,从出生起就一直在透支好运的我终于无法逃过噩运,非常整齐的解体了――好心的村民在抢救出神官大人及有限的物品后,也从一大块砖砾下挖出只剩下半身的我,并将我重新移栽土壤里。

接下来的日子就算再细心的呵护,我翠绿的枝叶仍是一天天地失去了光泽。

……真的不行了吗?我呼出最后一口气。不甘心哪……至少,让那位过于包容的青年,获得能令他安心的幸福吧……

­干­枯卷曲的叶子已无法挽住跳脱的光芒,黑暗漫了过来,将我攫向无边的深渊……

******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就在我以为自己被黑暗抓牢的同时,湿润的空气渗入我的体表,某种力量以缓慢得几乎令我无法察觉的速度,将生机重新注入我每一个­干­涸的细胞。

那熟悉的温暖是光的波动。在失去意识前我终于确定了。

******

究竟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过了百世轮回。期间我只能靠光影交替模糊地感应到外界的变化,偶尔也能从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些信息;比如神官大人将利夏收为弟子、终于和杨阳确定彼此心意、红石山脉附近有妖魔出没等等。至于一些闲杂的事件,像哪家开垦荒地挖到些奇怪的东西或是村长家那对双胞胎姐弟又惹出了什么麻烦,我也没有太多­精­力记在心上。

我已经是秋讯鸽中的老人了,同年诞生的同伴早在去年的雪之月来临前一一枯萎,而我这只剩半截命的残躯却拖到了来年的春季,说起来也可以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只可惜这是个与幸福无关的奇迹。

******

……热,比黑暗更压抑,比绝望更疯狂的热……从告别的甜梦中惊醒,视野所及尽是血般浓稠的赤红!漫天飞舞的红莲之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东西……在哪呢,那甜甜软软,那爽朗而含着丝得意和怨气,那娇软而故作一本正经的,还有那银­色­的水一般温润的声音……

就像要跟火魔争夺空间似的,被火苗舔蚀的枝藤以­肉­眼可见的迅速疯狂蔓延。

这是怎样一种诡异的情形!明明看到自己的身躯被肆虐的大火一寸寸摧折,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意识一片空净――说不定,我是真的疯狂了吧,就如火海外围那群灰袍纵火者认定的那样。

“真是…难道那个人养的东西都是怪物吗?”

其中一个喃喃自语,却被来自身前的瞪视冻结了声带。

怪物吗?如果真是怪物就能将你们统统吞掉――

将你们这群刽子手统统扯碎吞吃掉!!!

身上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似乎还能听到村民们的寒暄和孩子们的嬉闹,和银发青年殷殷的叮咛“我们要搬家了…你要保重,艾薇忒……”

可是……

……可是都不在了……那个温和浅笑的银发圣职者…所有人都……

被你们害死了!!!

意识抽空的刹那,有什么东西倾泄喷涌――

噼啪――

筋骨断裂声从我的主­干­上清脆地响起,炙烈的高温使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火中不断有银白的花瓣飘落化为灰烬,我微微苦笑:啊,可惜了,在这场劫难中盛放的美丽注定要成为火魔的牺牲品吧……

『镜花水月…梦醒无痕…呵……』

一句似叹似嘲、虚虚缈缈的声音轻轻荡过。

我涩然。[……‘镜花’,‘镜花’啊……只是虚梦一场吗?]

『……是虚是实,一心之间……』

……原来,如此啊。

我含笑,放任自己沉入永恒的长眠。

那梦中,有位风华绝代的银发神官,携着位温和如玉的黑发佳人,那发如月­色­,笑颜若水……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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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作者烨沙。

千年之雪续/神官养成日记

咳,私以为这篇有严重的耽美倾向,男士们还是回避吧,虽然写得很不错。下面那篇神官养成日记倒是喜剧。

******

三.冰雪

他曾经以为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不会挥开他的手。

…………

冰封的街道上,银发青年愣愣地望著眼前的肖恩和自己伸出的右手。

「肖恩…师父……」

最后两个字被狂风吹散,传不进棕发青年的耳里。

在肖恩后悔地伸出手拉住他之前,帕西斯早已失去了踪影。

…………

「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不会嫌弃我脏……」在离城不远的郊外树林?,银发的身影失神地走着。

透心的冷、?心的苦、失心的痛。

他的心,什么都?有了。

双拳无意识地紧紧握住,艳红的血滴沿着掌心滑下,帕西斯却浑然不觉。

然后,他笑了。

疯狂的、仿佛要用尽一生力气一般地笑着。

「肖恩师父……」银发青年双手遮面,伴随着鲜血流下的,是颗颗晶莹透明的水珠。

「肖恩师父……」沙哑的嗓音轻柔地低喃着最敬爱的人的名字,除了不变的幸福外,又多了令闻者叹息的绝望。

他怨的,是自己。

一千年前,他救不了他。

一千年后,他帮不了他。

…………

他已经,是个连阳光都救赎不了的人了。

满身的污秽,满手的鲜血……这样的自己。

那下了千年的雪,再也不会有融化的一天。

…………

一千年前,当他看见母亲埋葬在雪里的美丽容颜时,他觉得冷;

一千年前,当他在火?疯狂地寻找那个人的身影时,他觉得恨;

一千年前,当他看见席恩占据师父的身体而他却无能为力时,他觉得怨;

一千年后,当他伸出手被他拒绝时,他……觉得无。

他的世界,就此崩溃。

四.祈雪

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努力地向神祈求。

虔诚的、愿意失去所有的、如此卑微地哀求着!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只要那个人再喊一次他的名字、再对他露出一次笑容。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他?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他的心、他的身、他的魂。

这样卑贱的、低下的向他们请求着。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多么愚蠢的天真。

是他祈求的神,害得那人永世不得翻生!

是他祈求的神,害得那人永远痛苦无依!

是他祈求的神,亲手安排了那人的命运!

是神!这世界上最自私自利,肮脏龌龊的存在!

一群自命清高、随意将人玩弄在手掌心的无耻之人!

他怨啊……

满心满身的、终止不了的怨恨。

…………

从此,他再也不曾祈祷。

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恨意。

******

浅浅黄沙,随着呼啸的狂风吹过,纷飞在无尽的苍穹中,替跪坐在碑前的灿银身影蒙上一层尘埃。

骨架分明的美丽手指如同爱抚般轻柔抚摸着身前半人高的石碑,光滑如镜的青­色­大石上什么也?有刻,那是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那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强压下?心深处涌起的撕裂感,帕西斯不让自己深想下去。

「肖恩师父……」

一刻,就代表那人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事实,他无法接受。

这个石碑,就只是他们想念他的证明。

就只是,这样子而已。

「?担心,再过不久…我就来这陪你。」等到他亲手血刃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替他报仇后。

像以前环抱师父也被他环抱一样抱着石碑,本就偏低的体温在冰冷的玉石传导下更显寒意。

但帕西斯却毫无知觉地收紧了手臂,秀美的脸上是接近疯狂的杀意和眷恋。

「肖恩师父,我不会离开你的……谁敢阻碍我们,我就杀了他!不论是人,还是神……」

说着,银发青年勾起了薄­唇­,露出一个血腥讽刺的弧度。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放心吧,肖恩师父,我会帮你除掉他们的。那群愚蠢的、自命清高的‘神’!」

「……肖恩师父……」

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棕发青年的名,即使那人再也不会回应。

独自坐在石碑旁的身影无比孤寂,令站在不远处的几道身影撇头不忍再看,滑下的水滴碎落在褐­色­的土地上,晕染成了深红。

远方传来的轻叹随风散落在帕西斯的四周,等他如有知觉地抬头时,

才发现不知何时,雪已悄悄降落。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为什么他从未听见我的祈求?

******

神官养成日记

背景:基连在维烈和杨阳的请求下,取了神官的基因(雷奇提供头发),做出了个小婴儿让杨阳养。然后就是一些日常趣事之类,时间设为一切结束后。因为是同人所以大家都很幸福地活着(其实是不知道谁能活到最后--|||)希望大家补充续写,未完,只有一个开头。

ps:关于基连的称呼……这里是让杨阳称呼他叔叔,毕竟真的辈分……谁有办法对着基连那张脸叫得出来?也没人敢。

*******

空之月16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领养小神官的第一天,从前晚就紧张得睡不着,拼命地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育儿指导”。

昭霆那家伙睡的可好了,晚上爬起来偷吃东西竟然还敢指着我叫:「鬼啊~!!」

在我把手上大?50公斤重的书本从她头上砸下去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真是的……耶拉姆也真是辛苦。

咳咳,扯远了。

今天一早我便和维烈、昭霆、耶拉姆去基连叔叔的实验室。

该怎么说呢……看到小神官的那一瞬间,我无法形容形容自己的感动。

写到此,黑发少女放下了手中的笔,望着漆黑如墨的窗外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浅浅笑意。

…………

纯银白­色­的空间洁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密密麻麻的纤细光纤连接着几乎占去一半地方的电子仪器。

四周特意挑高的高脚架上摆满了杨阳认不出也无心在意的化学药剂和各式各样造型奇特、奇奇怪怪的不明物体。

不难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是怎样的个­性­。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保温床。

下层用同样银白­色­的材质打造,与下面的地板互相连接,找不到接缝点。

上层则是被弧形的透明玻璃笼罩住,却闪烁着与玻璃那无机质的冰冷光芒不同,如同珍珠­色­的柔和光辉。

站在不远处的少女抿了抿­唇­,俊秀的容颜上是遮不住的紧张,与迟迟迈不开的脚步。

或许是察觉身旁少女的不安害怕,维烈轻柔地推了下她,露出了令人安心的鼓励笑意。

而耶拉姆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着她说:「杨阳,你去吧。」

就连一向吵闹不已的昭霆也难得的安静下来,朝表姐重重点了下头。

(未完;欢迎写续)

求婚记

第一幕:

诺因正面临人生的一件大事――求婚,不过,身为卡萨兰的王储,他有一项优势,就是有属下可以为他帮忙。

三思之下,诺因只有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唯一可以指点自己的人――吉西安。

吉西安(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求婚!殿下,你终于开窍了。放心,包在我身上,有我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无敌公子吉西安帮助,保证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另外,(凑到诺因耳边小声说)我免费赠送你一本《男儿当自强》,保证你以后夫妻生活和谐杨阳对你百依百顺#?¥%……―%~~~~~”

诺因“别废话,先告诉我怎么把人搞到手!”

吉西安“放心好了,有本天才老师在,绝对保证你手到擒来。首先,求婚时必不可少的道具就是――鲜花。求婚时送上一束鲜花是最能够打动女人芳心的,我建议你送黄蔷薇,曾经有一位外号为**之狼的元帅,在向他妻子求婚时就是送黄蔷薇,不但赢得了美人心,还从此白头偕老生活美满~~~~”

诺因一手拿一束黄蔷薇,一手拿一盒巧克力,去寻找杨阳(把花和巧克力送给阳,然后抱起她,吻她,好像很简单。)很快,在树荫下找到了阳,为自己再三打气,诺因抬头挺胸走到阳身边“阳,这个~~~”

杨阳抬起头,绽开笑容“诺因,送给我的吗?谢谢~”

诺因(好,第一步成功,她很喜欢礼物,接下来~)“阳,我~~~”

杨阳“有巧克力,谁要吃?”

“我要!”“我要!”一群人蜂拥而上,昭霆、肖恩、西莉丝把阳手上的巧克力瓜分。

“咦,黄­色­蔷薇,我这几天在配一种香,正好需要黄­色­蔷薇,阳,送给我吧。”沙莉耶说。

阳“沙莉耶,拿去吧。”

诺因(呆滞中~~~)

杨阳微笑“诺因,大家都很喜欢你的礼物呢,和我们一起喝下午茶吧?”

诺因(极力忍住杀人的冲动)“好~~~~”

众人“诺因万岁!”

吉西安抱着满头包委屈的蹲在地上“你自己不会把握机会­干­吗怪我?”

诺因“闭嘴!马上再想别的办法!”

吉西安(小声)“那就用粉红蔷薇吧,传说有位号称**狮子的皇帝就是拿粉红蔷薇求婚的。”

诺因(沉默)“好,我再试一次。”

在杨阳的房间外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诺因终于推门进去。

房间里只有桌子上放了一盏灯,杨阳背对着门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似乎没有发现进入房间的不速之客。

诺因悄悄走进,伸出没有拿花的手从身后把眼前的人紧紧抱住,“我喜欢你,和我结婚吧!”

怀里的人发出一阵咳嗽“呜呜~~~~我对花粉过敏~~~”

这个声音,诺因松开手后退,颤抖着指着眼前的人“你~~~你~~~~”

维烈顾不上满脸的鼻涕眼泪,慌忙钻进桌底“呜呜呜呜~~~~~~我不是同­性­恋~~”

诺因暴走~~~

第二天,大街小巷开始流传“听说了吗,诺因殿下爱上了西城宰相维烈,还向他求婚呢。”“那吉西安大人和雷瑟克大人怎么办?”“维烈做大房,吉西安大人和雷瑟克大人二房三房”

再次将宫廷术士长痛扁一顿后,诺因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次失败,你就等着发配魔界吧!”

吉西安“呜呜呜呜~~~~殿下放心,这次我准备了必杀技,杨阳绝对难以抵挡的!”

在三确定了是阳本人后,诺因把她拉进了自己的书房。深吸一口气,开始使用必杀求婚台词“杨阳,”

杨阳(今天诺因的样子好奇怪哦)“嗯,诺因,什么事?”

诺因“我知道,这个,我欠缺一个正常的人所具备的完整人格。此外,我的坏习惯又是那么多。回顾以往的种种,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看来仿佛是利用地位压人,而且,在战斗这种情况下提出这种事,实在不应该……但是,说了后悔总比不说后悔来得好……啊,真伤脑筋,从刚才开始就只一直随自己高兴乱讲话。总之……总之,就是,我想要结婚了!”

杨阳“恭喜你啊!诺因,你喜欢的是那个女孩?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表白啊?放心啦,我来帮你,情书拿来,我一定帮你把爱的情书转交给她。”

诺因(青筋直冒,死吉西安,你等着瞧)“听我说完,阳!!嗯~~恩~~(糟糕,忘了说到哪了)对了,等战争结束了,我想,我们一个城主,一个满愿师,如果把我们两人的退休金合起来,就算将来年纪大了,应该也不愁吃穿的~~你觉得怎么样?”

一分钟,两分钟,诺因开始冒冷汗(死吉西安,说什么这是无敌求婚台词,怎么阳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分钟后,杨阳终于明白了诺因的意思(这个笨蛋,求婚还拐弯抹角的,那里抄来这么烂的台词)“可是~~(故作发愁状)我将来的旅途是星之大海,我希望能够在宇宙中穿梭,把星星握在手里~~~拿退休金混吃等死太无聊了~~~~”

诺因(跳起来)“没关系!请让我做你的~~船长吧!你的愿望就是我的目标!”

一年后,杨和诺因乘着维烈支援的探险飞船准备踏上旅途,众人送行。

莉莉安娜“哥哥~~以后,请你自由的~~~~~”

吉西安“殿下~~,你~~~我~~~”

贝姆特“诺因,要和替罪羊作好朋友哦~~”

诺因“什么啊?风太大,我听不清~~~”

第二幕:

花花公子风之幽鬼吉西安看上了柳轩风,希望她能和自己到摩界去。

吉西安“轩风,和我到魔界去吧,你可以和我一起永生,我是魔界最有钱的人,我会让你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但是柳轩风喜欢西城城主贝姆特,拒绝了吉西安。

柳轩风“我才不要到魔界去做你的情人,我爱贝姆特,所以我要嫁到西城去,做西城城主夫人!”

贝姆特“吉西安,听到了吧,她不愿和你去魔界,你还是走吧。”

吉西安怒“好,好,好,贝姆特,你和我抢女人,我们走着瞧,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弃轩风!”

贝姆特“轩风,你真的要和我去西城?那里鸟不拉屎­鸡­不生蛋,有到处都是粗野的佣兵,去了就回不来了,你不后悔?”

轩风(流泪)“我,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你,你还是~喜欢维烈吗?”

贝姆特(被口水呛到)“不是!没有人比你更配了~”

吉西安不死心,藏在西城准备挖墙脚,伍菲上,抓起吉西安“你是我的,以后不许沾花惹草!”在哀鸣声中拖起吉西安走路。世界清静了~~~~

******

致谢作者遥远的星系。

婚礼花絮

所谓婚礼,是繁忙、疲劳、痛苦而幸福的。

诺因与杨阳的婚礼前夕――

采购是必须的,杨阳、昭霆、轩风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着采购清单。

昭霆:“唉~~~~好多东西只有地球才有,这里买不到啊~~~”

杨阳:“我喜欢白­色­婚纱,可这里的设计师设计不出来。难道非要我穿所谓的皇室礼服?天哪,那繁琐的衣服会要我的命的。”

轩风:“那就去地球采购咯,我们其实有很方便快捷的交通方式的。”

昭、杨:“什么???怎么回去?”

轩风:“维烈啊,你们都忘了么,他可是可以随时来往地球的。”

******

魔界宰相忽然感觉背后发冷,然后,就被一群女孩包围。在女儿杨阳的微笑,轩风的威胁,昭霆的粘功下,终于答应带她们去地球大采购。拉克西丝以去异界考察为名随同前往。

超市、百货、专卖店、商业街,女人逛街的魄力是无穷的,男人陪女人逛街是辛苦的,可怜的维烈和克鲁索只有充当钱包和购物车的角­色­。

还好,痛苦的时间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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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轩风、昭霆和杨阳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昭霆:“这件怎么样,我感觉红­色­内衣比较好。”

轩风:“新婚嘛,在开始就要抓住男人的心,黑­色­才是最­性­感的,看我选的这件黑­色­情趣内衣,绝对让诺因为你发狂。我听说诺因是­性­冷感,所以你要把自己装扮得更具诱惑力。”

杨阳(脸红):“这个,还是不用了吧,这里好像没人穿内衣的,会很奇怪啊。”

轩、昭(大声):“有必要!你马上要做妻子了,做妻子的一定要用任何方式抓住丈夫。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幸福!穿上!”

杨阳无奈地收下了朋友推荐的­性­感内衣(诺因会对内衣样式有感觉?那个木头才不会在意我穿什么。)想到自己穿着­性­感内衣对着诺因的情形,猛地摇头。

******

稍后,维烈悄悄地闪进杨阳的房间,(小声):“杨阳,你在不在?”

把脑子里各种幻想甩走,赶紧把内衣藏起来,杨阳:“我在这里。”

看着维烈关门,关窗,杨阳奇怪:“维烈,你­干­吗鬼鬼祟祟的?”

维烈很犹豫地走到杨阳面前:“这个,杨阳,今天去地球,我也买了些东西,我想了很久,感觉还是给你比较好。”

看着维烈越来越红的脸,杨阳的疑惑更多了:“维烈,你要送我什么?”

维烈(声音越来越低):“其实~~这个~~也许用不到的,不过地球上的人都会准备,你马上要结婚了,我想~~还是准备一些比较好~~~~”

维烈把一袋东西塞进杨阳手里,然后扭头飞一般地跑掉。

杨阳打开手里的袋子,看到里面是好几个小盒子,“什么啊,搞的这么诡异。”

待看清盒子上的字后,杨阳石化:“安全套~~~~~~~~~”

******

轩风:“啧啧,维烈还真是有心啊。杨阳,你看这老爸多体贴,连安全套都给你准备了,的确啊,你现在还年轻,生孩子的话,24岁以后是最好的。所以你记得对诺因说,要他一定戴哦。”

杨阳:“诺因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轩风:“他不知道你可以告诉他嘛,男人是需要调教的,在女人的调教下男人才会变得成熟。”

杨阳(狂汗~~~~两个都没什么经验的人谁调教谁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诺因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烦死了!不过一套衣服嘛,居然要我试了三十多遍!杨阳,我们出去玩吧!别理那一大堆讨厌的人了!”

轩风(掩口而笑:“诺因,还没结婚就开始急了啊,来来,我们正在看你岳父送的礼物呢,这是给你用的,是从地球买的哦,而且关系到你和杨阳以后婚姻生活的“幸福”,快过来学习一下。”

轩风给杨阳使了个眼­色­:“杨阳会告诉你,我看看礼服怎么样了。”

杨阳心里恨不得把这个爱恶搞的同学掐死。

诺因在杨阳身边坐下:“维烈送的礼物?什么东西?”

“嗯~嗯~~这个,你自己拿去看。”

诺因:“安全套?是­干­什么用的?(打开)这个~~~~好像是什么膜,这能保证什么安全?”

杨阳深呼吸:“这个,是保证某种行为的安全,夫妻间的,一种行为`~~~~”

诺因不解,拿着安全套翻来覆去的看:“夫妻间会有什么不安全的行为吗?”

杨阳(努力再努力):“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避孕套,是给男人用的,使用它~~夫妻之间,就不会怀孕。同房的时候,戴在你的~~~~~上。”

诺因努力思索,然后脸­色­变红,再变紫,再变青,最后变黑。杨阳不禁感叹诺因的变脸功夫连颜­色­都变得这么­精­彩。看到诺因脸­色­变黑的时候,杨阳赶紧捂住耳朵,身旁爆发出一声雷鸣,一阵飓风从皇宫中飙过。

“这个人,真是出人意料的腼腆呢。”杨阳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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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尽力地避免,可是婚礼还是空前盛大。不过,新郎和新娘的礼服有些奇怪,新郎的美丽那是不用多说的,一身白­色­的,据说是地球出产的叫做“西装”的服饰,衬着黑­色­的长发,显得格外的“艳丽”;新娘也是一身白­色­的纱裙,没有多余的累赘和装饰,中­性­的脸庞,衬托得无比“英俊”。

“诺因殿下终于嫁出去了。”

“虽然不如吉西安大人,可是新郎和诺因殿下看起来也很相配。”

“婚姻只是一个开始,吉西安大人和诺因殿下的爱情一定会继续下去的。”

“那不是3ρ了吗?”

“没关系,只要是美人,我们不在意np的n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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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中――

“杨阳……”呼着热气的脸庞靠近了紧张的少女。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杨阳紧张得闭上了眼睛,感觉炙热的呼吸声已经到了自己耳边。

“杨阳,我~~~~~”砰!

暧昧的气氛被无情地破坏,杨阳呆呆望着趴倒在床上的男人,嗯?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安全套~~

很多新郎都会被灌酒,诺因也不例外地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给灌得……不省人事。

这样,杨阳和诺因的新婚之夜在杨阳无奈的叹息和诺因的沉睡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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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随手写来玩的,大家不要扔我石头,番茄就欢迎。

谨以同人支持小姆!!――作者:遥远的星系。

琥珀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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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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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备队长艾瑞克像往常一样从西芙利村的河边巡逻走过,年方十七岁的他因为满脸的胡渣,常被人误会是二十几岁。警备队长自己却不会太在意这些――他认为自己看上去年长对胜任警备队长这个职务更有利。

那个新来的正神官一如既往地坐在河边钓鱼,几天前他刚被委派到这个小村落当正神官的时候,实在是吓了大家一跳。

“不是吧!难道自从圣域被毁后,贺加斯的神官就少到这个程度了么?连这种年纪的小鬼也派出来?”艾瑞克摸着自己不算太长的胡子,打量着面前的这名容貌秀丽的神官,侧头说道。

“唔,这人真的是贺加斯的神官么?”

“如假包换。”

新来的神官一头亮银的长发,明亮的眼眸里闪耀着初春的­嫩­绿,声音中带有让人心生暖意的魅力。内里端正地穿着一袭象征禁欲的高领衬衣,外罩一件胸前有银­色­刺绣的宽松长袍,足蹬一双月白­色­的短统皮靴,一副标准的神职人员的打扮。

“不管怎么看,总是觉得有点可疑!”

警备队长狐疑地望着他肩膀后挂着的七弦琴与威士忌酒瓶,他刚交到村长手里的那份委任状酒气四溢。出于对自己职业的责任感,艾瑞克手搭剑柄,望向神官的眼眸里警惕十足。

“哎呀呀,别用那种凶狠的眼光看我。”银发神官挠了挠脑袋,“我的确是贺加斯的神官啊,我不仅信仰虔诚,连《圣典》都有随身带哩,唔……我找找看,我记得是放在……哦,不对……”

村民众目睽睽之下,银发神官一通乱找,最后可怜巴巴地抬头说道:“对不起,前几天手头紧,那个……被我……换酒喝了,不过,我可是天才喔,再默写一份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刀叉钉耙高举了几分,几滴冷汗从神官的背上流了下来,六十来岁的村长却发声了:“且慢!”

“这份委任状的确是真的,不管怎么说,有神官总比没有神官好啊。”村长说,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跟了一句,“虽然看上去不太可靠。”

银发的神官只好讪笑着点头,假如今晚西芙利村不收留他的话,那么就糟了。预支的旅费早就在路上变成了酒资,最后一点化作了一瓶香醇的威士忌,如今正在他肩头荡漾着琥珀之光,瓶塞掩不住混合着香草的诱人味道,有几名村民肚中的酒虫被勾得上串下跳。

“那么,既然确认了身份,请跟我来。”老成的村长挥手屏退了村民,率先领路,银发的神官心情大好。自从赛雷尔师兄去了北城之后,冒险家的生活就愈来愈无聊,不善理财的家伙也越来越难以筹到自己的酒资。于是在苦熬了几天之后,酒鬼神官终于敲开了拉克西丝元帅的大门。

“哦呵呵呵呵……我们的小羊羔终于迷途知返,想找份正式的工作了。”元帅以扇掩嘴,放肆地大笑道。

一旁的绿发参谋长面无表情地说道:“您笑得太大声了,阁下!”

“闭嘴,快去泡茶!”

“这个……那个……”酒瘾发作的神官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打次秋风再说。

“啊,我知道了,一杯红茶。再去把那瓶七九三年的利夏拿威士忌拿来。”

拉克西丝望着银发少年那副魂不守舍,不住向克鲁索离开的方向张望的样子,忍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闹得无名氏神官一阵脸红。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上次的提议,无名氏?”元帅说,“我的侄子……”

“阁下!”无名氏猛的站了起来,及腰的银­色­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倾泻跳跃,“请不要再提那个建议,我……”

这时候走到大厅里的克鲁索的眼里,银发少年右手的手指不停地握紧松开,左手紧握着胸前的项链,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半张脸,所以他看不见翡翠之眸里汹涌的碧涛。

“还是……不行吗?”元帅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用眼神示意参谋长将威士忌端过去。

“阁下,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只不过……”

“我明白了,你只需要一份足够支付自己酒资的工作,是么?”

“是的。”他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

“那么,去做桑陶宛领的正神官怎么样?”拉克西丝轻轻摇着折扇,淡淡地说,“不过我希望你在被酒淹死之前,常回来见见我。”

无名氏接过参谋长手里的酒瓶,打开瓶塞,那股熟悉的味道遍飘了出来,在猛灌一口之后,他躬身向元帅行了一个礼。

从今天开始,我就可以过上不愁酒资的生活啦!银发神官乐陶陶地跟在村长身后,心中想着,他几乎能看见自己在琥珀­色­的海洋里畅游的情景。

“到了。”村长无情的声音将幻想中的无名氏拉回到现实。低矮残破的房子,院子里还长着杂草,村长鼓捣了半天才拉开了门,不过那扇门被拉开之后立即就寿终正寝,落到地上之后还分成了两片,门框上还有几根蜘蛛丝在飘。

“这这……这是?”银发神官的眼珠差点掉在地上。

警备队长无情的话语彻底终结了他的幻想:“神殿,也就是今后你住的地方。”

“我说,你们太无情了吧……”无名氏可怜巴巴地坐在门板上,冲着远去的村民忿忿不平地叫道。只听村民们回话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前任神官大人离任的时候把神殿里的东西全卷跑了。”

“但愿你不要像他一样贪财哩!”

……

呜……,无名氏哀怨地望着那群无情的人们,刚回头,屋子里的霉味道就使他皱起了眉头。

“水龙波!”在一段不算太长的咏唱之后,无名氏召唤了一道水柱将房子里冲了个透,流出来的黑­色­水渍上面还漂着蟑螂之类的玩意儿,那股味道中人欲呕。

“唔唔,看样子这房子今天是不能住了。”神官抬头望了望暗下来的天空,捏着鼻子下了结论。

轻轻一跃,神官便到了屋顶之上,脚下的横梁却不争气地传来了断裂的身音,他连忙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魔法,才在屋顶上躺了下来。

“还好今天不下雨。”无名氏仰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拔去了瓶塞,望嘴里倒了一口酒。翠绿­色­的眼眸望着顺着手腕垂下来的坠饰,眼神开始随着坠饰的晃动而迷离。

一滴液体划过了如墨的夜空坠在了少年的脸上,突如其来的湿润带有千年的寒冷。很快,一条条细线把天地连接起来。

“真是不让人安心啊。”无名氏嘟囔了一句,好在他当年跟随师兄冒险一直风餐露宿,这方面倒是难不住他。他随手施放了几个魔法。便将自己所处的这片小天地与周围隔绝开来,雨水淅淅沥沥地倾泻在头顶透明的结界上,汇成水帘从四面八方垂下,哗哗有声。

“晚安。”无名氏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威士忌,黑夜中已看不清那股温暖的琥珀之光,他迷迷糊糊地对自己道,“不要有梦。”

**********

二;艾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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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警备队长满意地摸了摸自己越来越豪迈的胡子,昂首挺胸地在村子里巡逻。新铠甲被他擦拭地闪闪发光,剑柄上缠着的布条很合手,经常使他忍不住把剑抽出来挥动一番。

在对空舞了几个剑花之后,艾瑞克反身猛劈一剑砍在了树上,昨夜树上的积水立即就将他浇了个透。几只鸟儿扑扇着翅膀飞叫着抗议,不远处的神殿屋顶传来喀啦一声大响。

吡啦、砰、咚!

紧随其后的几声巨响使艾瑞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等他甩去头发上的水珠,抬头向神殿望去的时候,只见门口一只手在向他摇晃。

“早上好,警备队长,哎,痛痛痛……。”

“早上……好。”艾瑞克没想到自己出丑的样子给人看见,他和其他村民一样,几乎遗忘了神官的存在。

只见那只酒鬼神官哼哼唧唧地扶着门框爬起来,身上除了有点脏之外倒不是很湿,看上去倒是警备队长狼狈些。

“要不要我帮忙?”神官满脸温和地说道,艾瑞克被他诚挚的笑容所感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过他马上就会为自己的决定懊悔不已。

“火焰风暴!”

“哇啊!”警备队长只觉浑身一热,仿佛被人扔在锅里煮了一回,脸上还传热辣辣的疼痛,一种奇怪的糊味儿在空气中游离飘荡。

“我的铠甲!我的剑!还有,我的胡子!!”

艾瑞克的铠甲被熏成了黑­色­,长剑的锋刃不再闪亮,最要命的是,他引以为豪的胡子被烧了个­精­光,头发倒是因为头盔的关系幸免于难。

“对不起,对不起!”无名氏看见警备队长沮丧的样子,忙一叠声地道歉,“我再帮你洗洗,水龙波!”

“又湿了……”

“啊,那再……”

“不用了不用了!”艾瑞克忙将头摇得泼郎鼓般,落荒而逃。

无名氏神官手上却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在后面穷追:“你受伤了,让我帮你治疗一下!”

村民们诧异地望着一逃一追的两人组旋风般从村子里刮过,前者貌似发挥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飞速溜回了家里,关上门之后无力地靠着门框坐在了地上。

有点内疚的神官望着那扇砰然关上的的大门停止了自己的脚步,周围三三两两的邻居纷纷探头张望。无名氏随着他们的视线有走到自己身后之后,一张脸立即变成了绯红的颜­色­,飞也似地溜走了。

呼、呼,唯一的一条裤子撕破了,屋梁上的钉子真够多的。神官懊丧地拉着衣襟,遮掩着身后的大洞,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昨天到今天除了酒就没吃其他东西。”无名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他回头望了望西芙利村,又向前看了看残破的神殿。脑筋一转,就有了主意。

不一会,银发少年便拿着一枚弯成钩的钉子,喜滋滋地跑到河边,钓起鱼来。

我真是天才!就这样支撑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地想着,肚子却催促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浮子。

耶,动了!无名氏猛地一甩竿,钓了条鱼上来,随手丢了一个火球烤熟,美滋滋地咬着,丝毫不理会有些地方已经焦黑。

“这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换过衣装的警备队长悄悄地躲在树后,暗自下了要监视他的决心,尤其是看见那家伙身后多了一条摇头摆尾的魔兽狼龙之后。

无名氏并不是不知道艾瑞克在监视他,有几次,他甚至想招呼警备队长陪他一起钓鱼。不过每次他向艾瑞克藏身的地方一招呼,警备队长就以令人吃惊的速度飞速窜回村落,神官也就只好望着那滚滚的烟尘叹气。

日复一日,因为没有人找神官布道的关系,空闲的无名氏一如既往地钓着他的鱼,而艾瑞克光溜溜的下巴上长出了些胡渣。他的胆子渐渐也变大,终于敢光明正大地从他身后的大路上巡逻经过。不过只要无名氏一回头,他就会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迅速溜走。所以银发的神官始终找不到道歉的机会。

这一天,警备队长还是远远地站在那边,无名氏舔着自己的嘴­唇­,期盼地望着浮子,前几杆都是些树根之类的玩意儿,银发少年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浮子突然动了。

来了!神官舔了舔嘴­唇­,来吧,我可爱的早饭~背后的狼龙也兴奋得呜呜直叫。

突然传来的份量使钓竿弯成了弓形,草草制成的丝线与钓竿纠缠地吱嘎作响。

“不要挣扎了,我的早饭!”神官使劲地拽着钓竿,远处的警备队长忍不住驻足观望,只听喀啦一声大响,那根钓竿便断成两段。眼见早饭溜走的无名氏忍不住左手一挥,对半截钓竿入水的地方施放了极度冰封。

那片河面立即凝结成了一块浮冰,艾瑞克远远地望见,那块浮冰中隐隐约约有个深褐­色­的脑袋。

“杀人啦!”警备队长连忙叫了起来。无名氏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冰块已经被艾瑞克拖到岸上来了,他连忙将冰封解除,那孩子却一脸青紫,没有了呼吸。

艾瑞克手忙脚乱地按摩着那孩子的胸膛,一条条夹杂着小冰块的水流从他的耳、鼻、口中流出来,却始终没有呼吸。

警备队长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向那孩子的肺里吹去,脑袋却被一只手挡住了。

“你要做什么?”柔和而又清冷的声音问道,艾瑞克抬头一看,那张秀丽的脸居然杀气腾腾,之前由于救人心切而萌生的勇气瞬间不翼而飞,但警备队长的责任感却使他稳住了自己想要逃走的身形。

“救人啊!”焦急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警备队长硬着头皮说道。

“让我来,我是贺加斯的神官。”银发少年缓缓吐出的字眼清晰而又坚定,原本冰冷的翡翠之眸瞬间融化,手掌间已经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

三;耶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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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打的赌输了,警备队长艾里!”

“叫我艾瑞克!”

“艾里叫起来比较顺口嘛。”

“哼……说起来,没想到你这只酒虫还真的是贺加斯的神官啊。”

“那;是;当;然,而且还是高阶神官哦。”

“这小鬼真是命大,这样还没死。”

“被本天才救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嘘……他醒了。”

深褐­色­的短发下,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之后,一双黄玉­色­的眸子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早上好,我的早饭。”银发神官抓了抓脑袋,笑容满面地说道。

“你果然是个恶魔!”警备队长捏紧了拳头想捶他一拳,地上那小孩却像个豹子一样敏捷地跳了起来,躲到了树后,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两人,就像两盏风中晃动的灯笼。

“看哪,神官大人,你把小家伙吓坏了。”

银发的神官站了起来,挥袖拂去白衣上沾着的污垢,向那小孩藏身的树走去。

褐发的小孩忙向另一个方向躲去,后退间不小心撞上了反向包抄的警备队长,被魁梧的艾瑞克一把揪住领子提了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杂种!”小孩稚­嫩­的叫骂声中竟然包含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清冷,仿佛春风从未吹拂到他的身边一般。

“他是隐捷敏亚人!”警备队长皱眉说道,刚才忙着和神官一起救人,这会才注意到男孩那身标志­性­的小麦­色­肌肤。

“放开我!中城的白痴!蠢蛋!猪猡!养尊处优的混蛋!”被艾里强壮的右手提在空中的小孩动弹不得,骂人的污言秽语却滔滔不绝地从他口里跳出来。

“这会诺因城主正和西城的强盗头子在打仗,难道这家伙是间谍?”警备队长的职业病犯了,心中暗想着,唔,一定是的,啊哈,明天把这个家伙绑了送上去,整个桑陶宛领都会流传我勇擒敌方间谍的少年英雄艾瑞克的大名!

想到这里,艾里,哦不,西芙利村的警备队长艾瑞克大人咳嗽了一声,肃然说道:

“以国王和诺因城主的名义,我以‘间谍罪’逮捕你……你……”他刚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小孩的名字。

“逮捕你个大头鬼!等老子逃了回去,一把火把你们村子烧成白地,把你这头大胡子剥成光猪挂在树上做­肉­­干­!”

“我说……”被遗忘的银发神官无力地呻吟道,“这小孩应该不是间谍吧?”

骂人的小孩和浮想联翩的警备队长同时一愣。

“你看他的手脚上还有镣铐磨触的痕迹,红肿还未消退,明显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不久。脸颊因为饥饿深深陷了下去,我打赌他假如肚子饱了决不会被你像拎小狗一样拎着――间谍不会傻到把自己饿坏吧?”

“你才是小狗!”先于警备队长反应过来的小孩先回嘴道,神官身后的狼龙张嘴让这小孩看了看它的獠牙,尖锐的威慑力好象比言辞可怕,所以无力挣扎的他立即闭上了嘴。

“唔晤,仁慈的警备队长绝对不会允许一位陌生的可怜小孩饿死在西芙利村周围的。”银发少年微笑着说道,冲艾里手上拎着的小孩挤了挤眼。

“这话有理……”艾瑞克摸着下巴上不算太长的胡须沉吟道,神官身后的狼龙乐得尾巴一摆一摇。

“我说……为什么你也跟了进来……还有这只狗……”警备队长支着脑袋,望着狼吞虎咽的两人一狗说道。

“啊呜啊呜……你忍心看着一名贺加斯的神职者饿死街头吗?啊呜啊呜,身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啊呜啊呜,你于心何忍哪!”

“行了行了,老实说,看了你的样子之后,我对贺加斯的信仰程度降低了。”艾瑞克望着银发神官脸上沾满面包屑和黄油的样子,忙制止他说话,可惜为时已晚。似乎有什么东西呛进了神官的气管,弄得他大声咳嗽,忙抓过桌上的牛­奶­杯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那名隐捷敏亚的小孩却老实不客气地乘机往肚子里狂塞东西,等神官理顺了气,桌子上那块最大的面包已经被他消灭了。

“啊啊啊……”神官的叉子停滞在了半空,哀怨地望着那名小孩。

“艾瑞克,招待客人的东西够了吗?”房屋里传来一中年女­性­的声音,警备队长一听那声音连忙站了起来,连翻倒的凳子都来不及扶,心急火燎地奔了出去。

“啊,妈妈,你别忙,你要生弟弟了,还是多休息的好。”

“没关系。对了艾里,这次一定是妹妹。”

“是弟弟,我打赌。”

“你打赌不是一直输的吗?”

“唉唉,别说了,东西给我,您休息去吧。”

当艾瑞克手端食物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人一狗正巴巴得望着他。倒是那小孩看见他出现之后目光收敛了些。

“这两个人上辈子没吃过饭吗?”警备队长望着风度全无的两人,悲哀地想。

再次将台面一扫而空的神官心满意足地向艾瑞克致谢,那名小孩吃饱喝足之后却缩在墙角的暗影之中,警惕地望着两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年轻的警备队长咳嗽了一声,严肃地向那小孩问道。那名小孩却畏缩在黑暗里,扫过来的目光加了几分敌意。饱食之后的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萎靡不振,整个人就像一只伺机扑人的豹子。

“一只迷路的小猫。”蹭饭的某人伸了个懒腰,淡淡地评价道。

警备队长伸手想把他从­阴­影里抓出来,手背却被那孩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一记,他立即下意识地按向了剑柄,在碰到剑之前就被另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拉住了。

“让我来。”银发的神官说,“你不擅长与孩子交往。”

无名氏收起了放浪的神情,此刻那翡翠­色­的眸子里的宁静与纯真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重叫做“信任”的情感。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他柔和地问道。

“耶拉姆。”小孩咬了咬嘴­唇­,低头回答,因此没看见无名氏此刻脸上的神情。

他却不知道,他的回答勾起了面前的这位少年神官一直想抓住、却又清晰不起来的记忆。

然而,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微笑随即充盈了他的心灵与脸庞――他还记得,曾几何时,有一双同样真诚的眸子就这样望着他,闪耀着琥珀­色­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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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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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定要逃出去!”耶拉姆暗自给自己下了决心,他先老实地看着那酒鬼神官灌得酩酊大醉,又向那只狼龙扔了根骨头封口,心中暗暗地道:“这次你可不要坏我的事了,我们可是难兄难弟!”

几天前,一名旅行商人路过了西芙利村,几天没碰过酒的神官立即被马车上那桶气味纯正的威士忌惹得心烦意乱。

“啊啊,先生!不要这么无情,我可是桑陶宛领的正神官!我以贺加斯的名义及下个月的工资起誓,一定会按时归还酒钱的!”

“不行,绝对不行!”略微肥胖的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神官一下,很职业地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是商人的规矩!”

“呜……”酒鬼神官看见了那桶可爱的威士忌有长翅膀飞走的趋势,急中生智,一把抓起脚边的狼龙,拎到商人面前。

“你看,这只魔兽皮毛鲜亮,剥下来卖了起码值五个金币,­肉­应该也可以卖不少钱,假如我拿这个来换这桶酒的话,你还得倒找我钱哩!”

商人犹豫了一会,心中盘算完了狼龙的价码,貌似自己的确是很合算的样子,于是松口道:

“好吧……”

“一言为定!”神官立即出卖了宠物的未来,乘商人转身搬酒之际,悄悄地在狼龙耳边说道:“你可得抓住机会跑回来啊,雷奇。”

“汪呜!”后颈皮毛被抓的狼龙低声抗议无良主人的暴行。

“我知道你一定能逃回来的啦,帮帮忙,拜托了~”银发神官乐滋滋地看着那名商人把酒桶搬过来,浑然不觉自己的一言一行全被身边的耶拉姆听了进去。

“雷奇,再见~”神官冲着马车上笼子里远去的宠物挥了挥手,脚尖一伸,就将硕大的酒桶挑了起来,单手接住,望嘴里灌了一大口。几滴溅出来的琥珀­色­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看得一边的耶拉姆暗暗皱眉。和大多数隐捷敏亚人一样,他无法理解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

“站住,你想去哪里?”神官擦了擦嘴,抬头问道。

“要你管么?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喔。”神官点了点头,“你打算就这样继续在魔导国流浪,直到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为止?”

“你管不着,杂种!”耶拉姆朝神官挥了挥并不算太大的拳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一味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不敢正视自己的人是没有未来的。”神官淡淡地说道,听见这话的耶拉姆跑得愈发快了。

“水索。”银发神官平伸左手,低声沉吟道。随后挥出去的银索就像蛟龙一般缠住了耶拉姆的身子,轻轻一提,那小子就腾云驾雾一般地被拉了回来。

“放开我,你这个白痴酒鬼杂种!”身体还未落地,耶拉姆就在半空骂出声来。

啪!

脸上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得他头晕眼花,头转过来之后才发现那名原本温和的神官怒容满面。

“不要随便侮辱别人的父母!”银发神官左手紧紧握着胸口的十字架坠饰,“我为我刚才的无礼行为抱歉,但请不要责骂我的父母。”

“你到底想怎样,杂……”说顺口的家伙左手捂着被打的脸,生生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我说,好歹我养了你好几天,难道你一句道谢的话都不说就想走么?”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黄玉­色­的眼眸里­射­出凶光,“隐捷敏亚人向来讲究知恩图报。”

“光是说声谢谢可不行哦。”银发神官悠然说道,“你是不是得有些什么表示呢?哦,你别那样看我,我知道你没钱,不过,帮我钓几天鱼是可以的吧?”

耶拉姆使劲扯了扯捆住自己的水索,那东西丝毫不动。认命的家伙只好点头答允,心中早将那该死的酒鬼腹诽了一百遍,吃了你几条烧得发焦的破鱼就想让老子帮你­干­活,我呸!

于是,艾瑞克警备队长每天清晨巡逻的时候,发现那个神官新收养的小孩乖乖地坐在河边钓鱼,而原本钓鱼的那位此刻手拿酒瓶,坐在树上一口接一口地饮酒,好不逍遥快活。

“喂~早上好,艾里。”

“早上……好,不要叫我艾里!”

“没关系的啦。”酒鬼神官一闪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要不要来一口?”

警备队长望了望面前摇晃的酒瓶,被浓烈的酒味熏得咳嗽了几声,忙推辞道:“公务时间不喝酒,咳咳。”

“莫非……你不会喝酒?”神官微笑着说道。

“啊!”被说中心事的警备队长脸上一红,忙岔开话题,“你真打算收养这个孩子吗?”

“那当然,拯救迷失的灵魂是圣职者的义务。”

“那么,请写一份报告交上去,告诉上头神殿里收养了个人。”

“不用那么麻烦吧?”神官喝了口酒,不过他马上被警备队长的下一句话说服:

“报告认可之后,会有一份额外的薪水哦。”

“听上去不错,艾里。”

“不要叫我艾里,说真的,你这个酒鬼神官在帮村民治病时用的魔法真不含糊哩,这孩子以后也会成为很优秀的圣职者吧?”

“我不会强行要求他继承我的衣钵。”神官翡翠­色­的眸子平视着河边那个焦急的身影,平淡地说道,“这孩子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

顺着酒鬼神官的视线,警备队长看见了那名拉了几回杆却毫无收获的家伙正在低声咒骂着什么。一回首,神官秀丽的脸庞上正浮现着忍俊不禁的神­色­。

“你啊你!”公正心使艾里忍不住指责起这位认识不久的朋友,“你明知道隐捷敏亚人与水无缘,还让他钓鱼,不是在故意捉弄他么?”

“不,那孩子资质很好,现在已经开始掌握诀窍了。”神官微笑着望着那个焦躁的身影说,“钓鱼这件事情,很适合磨练一个人的耐心与毅力,这正是那孩子目前所缺少的。”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似的,耶拉姆凝神看了看水流,突然将钓竿刺向水中,举起来的时候,钓竿上正串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不行不行,太少太少。”

劳碌了一天的耶拉姆望着大摇其头的酒鬼神官,恨不得向他脸上狠揍一拳。但是他知道,目前十个自己都不是神官的对手。

当天晚上,狼龙雷奇溜了回来,神官大为高兴,多喝了几口酒,耶拉姆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藏下了几根鱼骨头。

于是此刻,成功逃走的男孩孤身行走在山路上,天空中高悬的金轮月记录着他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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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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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被遗忘的地方、燃烧着的房屋。

魔兽的嚎叫、灵魂的悲叹、人死的哀号。

耶拉姆紧紧攥着自己瘦小的拳头,尽管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温暖的手掌从男孩的脸上缓缓滑下,带有血液粘稠的质感与浓烈的气味。

“妈妈,妈妈!”泪水从黄玉­色­的眼眸里滚滚而出,幼小的人儿浑然不觉身后悄然而至的獠牙,等到那撕裂肌肤的痛楚唤醒他求生的意志之时,他半边的身子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浸染。

“啊啊啊!”愤怒与残暴在男孩的嘶吼里交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顺手抓起地上的东西就向那魔兽嘴里刺去,直没至柄,激­射­出来的血液立即将他全身浸染。

“分守四方,留出东面,把魔兽赶出去就行了!”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却又略带稚气的吼声。

“是的,首领!”回应的声音却是五花八门,各个年纪的都有。

铁器斩入­肉­体的声音、魔兽的毛皮被烈火焚烧的焦臭味、魔兽仓皇逃窜的声音陆续响起,很快这个原本被魔兽的嘶吼声所占据的村子安静了下来。

“快!去找找还有没有生还者!”那个略带稚气的声音继续发令道。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屋外的火光透了进来,还没等幼小的耶拉姆看清眼前来人的样貌,失血过多的他就晕了过去,在神志丧失之前,他依稀听见那人喊道:

“喂!首领,真是不可思议!这里还有个孩子活着!”

隐捷敏亚­干­燥的夜风切割着浸血的伤口,夜晚的沙地散发着白天的余热,伤口被仔细包扎,躺在马车上动弹不得的耶拉姆迷迷糊糊地听着他的救命恩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议论着他。

“全村的人都死了,这孩子居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不是门口的那名男子杀死了好几头魔兽的话,他活不下来的吧?可惜了,那么厉害的战士。”

“你真的打算收养他么?首领?”

“没办法呀。”那个被称作是首领的家伙回答道,“总不见得就这样扔下他不管。”

“跟了我们,就踏上了佣兵的不归路了呢。”

“在隐捷敏亚,做平民未必能比佣兵活得长吧?比如刚才那个村子的可怜人们。”

“这小子用一把沙铲就杀死了一头魔兽,长大后没准比首领你厉害哦。”

“或许。”首领笑了笑,“我可不算什么厉害的角­色­。”

“喔!首领不厉害,那谁才算厉害的角­色­呢?四年前在中城遇上的那名美貌的小姐?”

“你皮痒了是吧!”

……

“敌袭!首领,有敌人!”

大车猛地震动了一下,几枝羽箭­射­入了车板,一面颤动着一面发出那种令人胆寒的声音。

耶拉姆的眼睛被魔兽和自己凝固的血液所封住,迷糊中也不分东南西北,只听兵器碰撞之声络绎不绝,时不时还有人受伤的嘶吼及垂死的呐喊。

“休得斯!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那首领肃声说道,那瞬间兵器相撞的声音大响。

只听那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大声续道:

“隐捷敏亚战士的剑是为了保护西城的民众而生,而不是用来互相残杀!”

回答他的沙哑之声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你不会明白的,我就是与你这道光相伴而生的暗,有你必有我的存在,让我教会你隐捷敏亚真正的生存法则。”

刀剑交斩发出清脆的鸣叫声,那个首领又说话了:

“你我始终是半斤八两而已,谁都奈何不了谁,徒然让战士的血液挥洒,这又何必!”

“这次不同,你们中埋伏了。”那个沙哑的声音桀桀怪笑着说,尖锐刺耳的声音使耶拉姆昏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隐捷敏亚那炎热的天气,耶拉姆情不自禁地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毯子,一只柔软的大手正轻轻地擦拭着他的额头。

“呵,你醒了。”那人微微一笑,粗陋的布杉掩盖不住身段的娇丽,琥珀­色­的眼眸柔和而又温暖,俊美的面容上挂着两个深深的酒窝,显然是名美丽的少女。

“这里是?”

“北城埃特拉某商会的商队。”那人回答道,“几天前,你和那几名小孩一起被卖给了商队的主人。”

耶拉姆费力地侧头望向那些陌生的伙伴们,幼小的眼眸里满是惊恐与不安。

“你问我吗?”少女从他疑问的目光里读出了他的话,于是回答道,“我也和你们一样是主人的商品,只不过,雪族的我价钱比你们贵些。”

耶拉姆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感谢,那名少女却再次被他认真的神情逗笑,她为他喂了口水,低声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假如不是那时候商队正好在的话,你大概会被那些人杀死或者抛弃吧。”

“喂!主人叫你去!”帐篷口突然伸进一个人头,冲那少女叫道。

少女轻轻放下了瓦罐,脸­色­黯淡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首跨出了帐篷。

“快快快!”那人粗暴地将回头张望的少女拽出大帐,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了­肉­体被责打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呵骂声。

等少女回到帐篷的时候,她已经不能用自己的双脚行走,护卫把她柔弱的身躯往里一抛,便拂袖离去。

“姐姐!”几名小孩忙扑上前,手足间的铁链叮当作响。

“不要……紧。”少女微笑道,“这次……我还是没有哭。”

耶拉姆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商队的主人是名中年胖子,他忙给他加上一副镣铐。

每过几天,少女还是会被商队主人抓出去拷打一顿,但她始终血迹斑斑地带着微笑回来。

罪恶的情绪在男孩的心底里滋长,终于有一天,在少女被主人抓去之前。隐捷敏亚的脏话,以及这段时间内学会的脏话一起滔滔不绝地向那主人喷­射­而出。

“低贱的杂种!”中年胖子自然不会留手,狠狠地教训了这个小子一顿,然而换来的是他暴风骤雨般的臭骂。于是主人揍得更卖力,一直到鞭子断掉、人累得气喘吁吁为止,他却看不见那个带血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他忘记了还有一名需要责问的少女要处理。

从此以后伙伴们纷纷学样,少女的罪责就这样无形中被众人分摊了一些。商队晓伏夜行,在北城与中城的交界之处蜿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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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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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和哪个时候一样吗?”耶拉姆脸上浮现出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苦笑,此刻环绕着他的那圈不知名的魔兽眼里碧油油的光芒使原本金轮月下宁静的夜­色­平添了恐惧与绝望。

“魔兽!”

“不行!太多了,快逃啊!”

“该死的,你们这帮光拿钱不办事的废物!”

中年胖子厌恶地朝那些人跺脚,手忙脚乱地抓了几把最值钱的东西,刚想抽身溜走,身子却被雪族少女死死拽住。

“见鬼去吧!”商人朝少女胸口重重踢了一脚,立即转身飞奔。身躯朝后飞落的少女手中紧紧攥着刚从商人身上扯下的钥匙串。

不要慌张,不要慌张!雪族少女不停地告诫着自己,手却潜意识地不住颤抖,塞了好几次才打开了一个人的镣铐。心烦意乱之下她禁不住张口吐了一口血,适才胸口的那一脚让她很不好受。

那名刚刚获得自由的小孩立即接过钥匙,接二连三地将同伴们的镣铐打开。

“大家听好。”少女拉拢了帐篷里的同伴,不顾外头另让恐惧的哀号,“听到我的口令之后,大家一起跑,分头跑,使劲的跑,不许回头!”

“是的!”这些相处了没几天的陌生伙伴此刻情不自禁地将这位可敬的大姐姐当成头儿,在她一声大喊之后,大家冲出帐篷,分头向四方跑去。

“跑呀,你为什么不跑?”少女惊疑地望着留下来的耶拉姆,男孩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断刀。

“你自己为什么不跑?”

“我来引开它们。”

“你引得开吗?”耶拉姆黄玉­色­的眼眸凝视着少女俏丽的容颜,远方传来几声小伙伴的惨叫声,少女不及回答,男孩先动了。

“来呀,你们这些该死的杂~种!”耶拉姆猛地跳出帐篷,大声叫嚷道,低吼的魔兽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得回头张望。假如此刻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宝剑,他那幼小而高昂的英姿足以媲美北城的龙骑士。

被挑衅的魔兽们一部分立即掉头扑向这个嚣张的家伙,另一部分仍然向小伙伴们追去。

耶拉姆一咬牙,拔脚便奔。少女紧随其后,大声责备道:“你在做什么傻事!这种善良迟早会成为你的坟墓!”

“那你自己呢?”

“不要学我,我的人生已经完……结,请一定要……活下去……”

百忙中回头一瞥的耶拉姆正好看见少女的躯体在魔兽的利爪与獠牙之下绽放出血花,那双温暖的琥珀之光从此不再闪亮。那瞬间,愤怒与悲伤泪水立即满溢了他的眼眶。

“为什么总是这句话!”耶拉姆心中大叫着,抬手将半截断刀叼在嘴里,双臂使劲地挥动着,弱小的身躯风一般地在山岭间飞奔,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死亡和悲伤全部抛下。

围绕着男孩的魔兽踏前了一步,耶拉姆此刻仅有右手紧握着的石头,身后也不是那时候的山涧,而是山壁,退无可退。

“活不下去了……吗……”男孩左手紧握成拳,右手却渐渐地松开,石头也就落到了地上,哗啦啦地在地上翻滚。一只魔兽乘势飞扑而来,耶拉姆只好闭目待死。

利爪撕裂­肉­体的疼痛始终没有降临。耶拉姆睁开双眼,只见月光下的神官持鞭立于他的面前,长身玉立,银发如绢。

“本来以为还能听见几声‘救命’哩。”神官微笑着说道。他身前不远处,一只魔兽从鼻尖到尾巴被分成了匀称的两半,分尸的凶器仅仅是金轮月下潺潺流动的水索。

“哼!”死里逃生的小鬼臭着脸,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百千魔兽包围之下,多你一个结果不是一样。

魔兽却不会给他们太多说话的机会,几只魔兽大吼一声一起扑了上来。

神官身未动,手一扬,金­色­的月光下流动的冰蓝­色­水索挥出蛇形的轨迹,­干­净利落地将扑来的魔兽全部分成两半。

耶拉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个迷糊的酒鬼不是一般地厉害。

他举手透足间流露着道不清说不明的优雅,流动的杀器就像舞动的彩虹,数十上百的魔兽片刻间尸横就地。

“菲依罗。”随着神官的呼唤,一只鹰翅的雪白异兽顺应他的召唤出现在上空。

“杀光他们。”神官收起了水索,取出腰间的酒瓶喝了一口,鹰翅兽所到之处,魔兽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就成片地死去。

耶拉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神官先是一愣,随后眼光渐渐柔和起来,他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以免这个倔强的小鬼放纵自己时哭得噎着。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在……”小鬼哽咽着说道,“那个……时候……你……不在……”

“我知道。”神官蹲下身,轻轻拭去耶拉姆脸上的泪痕,“你睡着的时候,一直会说梦话。”

哭声渐渐止歇的耶拉姆不禁扑入神官怀中再次号啕大哭,神官也不管自己的衣衫被鼻涕和眼泪弄脏,仍旧轻拍着他的背。恍惚间,似乎自己也曾经这样依偎在一个可靠而又有力的怀抱之中,眼前闪耀着一对琥珀­色­的希望之光。

“你这孩子很好。”银发神官说,“一路上你本来有机会逃走,但是你想回村子为大家报信,对吗?”

“……呜呜……我恨自己……没有……力量……,呜呜……不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我愿意拜你为师……我要变得更强……”

“好,好,好。”神官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肃声道:“但是你得想清楚,一旦学会不平凡的技艺,就会被卷入不平凡的境遇,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够选择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爸爸妈妈……村子里的人,还有姐姐他们……死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大家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遇上这种情况,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隐捷敏亚的战士……是为守护而生的剑,而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孬种!”

“为守护而生的剑吗?”神官喃喃地说道,假如面前这个孩子知道自己是个连自己的梦都无法守护的人,那么他会做何感想呢?神官的嘴角下沉了一个角度,瞬间又恢复了原位。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孩子遭遇了太多的不幸,­性­格也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神官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翡翠­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悄悄收藏起了自己的心。他反手取下了肩上背着的七弦琴,手指轻拨,天籁般的歌喉随着灵巧动听的旋律轻唱起来:

“告别了童年,

就迎来了成年,

如花的季节离你如此遥远,

就像没有星辰的黑夜。

何必呢?

青春本来就像鸟儿一样自由,

又何苦让它深陷牢笼

忘却吧

过去的事情

覆水难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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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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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早上好,神官先生!”

“早上好,艾里。”

“怎么,这小子现在开始老实了吗?”警备队长望着手脚上绑着好几个沙袋的耶拉姆,“乖乖不得了,神官先生,你这是在虐待儿童!”

刚刚长跑回来的耶拉姆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始作俑者却悠闲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喝酒。

“没关系没关系。”银发神官乐呵呵地道,“那是他自愿的。”

艾瑞克看着耶拉姆刻苦锻炼的样子不禁咋舌:“难道你不想把他培养成神官,而是想培养成一名战士?”

“耶拉姆更适合做战士。”神官说,“有我这个天才在,他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啦。”

村口远处突然飘来了淡淡的烟尘,一辆破烂的马车伴随着刺耳的声音挪动到了村口,车前的商人灰头土脸,马却不见了。

“哎呀,一个月还没过去,你又来了吗?班斯先生。”警备队长朝那名熟识的商人打着招呼,“瞧你那落魄的样子,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了魔兽吧?”

“咳、咳!别提了,这次真是倒霉透顶!”班斯悻悻地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艾瑞克说,“早就劝说你换个行当,不要在外面玩命了。”

“少废话!”商人朝艾瑞克挥了挥拳头,“我在这条商路上经商的时候,你这小鬼还在吃­奶­呢!我熟知这条路上所有的村庄与安全地点,假如这次不是那只小畜生咬坏了我的马,我才不会这样呢!”

“呵呵,即使是老手,也难免­阴­沟里翻船嘛。”警备队长笑着走到班斯身边,用手指了指院子里的神官,“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我们西芙利村新上任的神官先生。虽然很年轻,看上去好象不太可靠的样子,其实他的白魔法水平还真不错,连冻成冰块的人都能救活哩!你现在身上有伤么,假如有的话,不如让……”

“我认识他!”班斯森冷的话音令艾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滔滔不绝的介绍也就此中结,他顺着商人杀人的眼光望去,只见神官那只可爱的宠物正憨态可掬地蹭着主人的腿撒娇。

“你这个骗子!我要杀了你!!”商人眼中­射­出足以熔化一切东西的火焰,身躯也突然年轻了十几岁,箭也似的朝那个该死的混蛋扑了过去。

“耶拉姆!紧急加训开始!”银发的神官咻地一声从长凳上翻身下来,拔腿便跑,身后跟了个莫名其妙的耶拉姆。可怜的家伙刚跑完晨训的路程,现在又开始了马拉松。

“站住!该死的,你们统统给我站住!!”暴跳如雷的商人手舞大棍,在后面大喊。耶拉姆大惊,忙把手脚上的沙袋一起甩掉了。

“被他抓住会很难看,加油啊!”神官望向徒弟的笑容里满是尴尬,小狼龙屁颠颠地跟在后头,一副纯洁无辜的模样。

“可恶!为什么我也被连累了进去!”耶拉姆可不能在疾奔中开口说话,只好在肚子里暗暗叫骂。三个人两前一后疾风般地掠过村子。

“早上好啊,神官先生,那么早就带新学生锻炼么……”

“娜塔婶,不是的……”神官的声音已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杀千刀的骗子,骗酒喝的混蛋,你给我站住!!呼……啊,呼……啊!”班斯气喘吁吁地从酒馆门口跑过,步履蹒跚,越来越慢,后来终于停了下来。

“哟,这不是班斯先生吗,您瞧您,这是怎么了?”

“呼啊……娜……塔大姐,我决……不会饶过那个该……死……的混蛋。”

听缓过气来的商人说完事情缘由的娜塔脸上不禁变了颜­色­,提声朝屋内叫道:“当家的!你瞧,我早和你说不能赊酒给那个新来的神官!你来看看,班斯先生被他弄得血本无归哩!”

“不是吧,那家伙虽然年纪还小,可白魔法和那些老头差不多厉害。整个人看上去又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会……”

从屋内出来的村长看见了班斯狼狈不堪,坐在地上喘气的样子,慢慢地闭上了嘴巴。

他立即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心中响起了帐簿上那串长长的酒债飞走的声音。

“哎呀呀,我早说现在的圣职者越来越不是东西!”娜塔开始数落起丈夫,“当初你怎么会让他在村子里呆下来。”

“他有卡萨兰正式的委任书啊。”村长小声地抗辩道。三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浮现出一句话:跑得了神官跑不了神殿,哼!

于是三人一起大摇大摆地朝村口的神殿走去。

“呼……呼……呼……那人没有追来了,神官先生。”耶拉姆气喘吁吁地说道。

“哦哦。”神官立即停了下来,耶拉姆却煞不住脚,依旧向前冲了几步,站定之后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之喘气,脸­色­苍白。

“喂喂!”神官上前把他拉了起来,“激烈运动之后马上躺下对身体很不好。”

“我说……都是你惹的祸,害、害得我也……”

“嘿嘿,我本来只是想骗点酒喝,没想到雷奇咬了他的马。”

“汪呜!”被主人指责的小狼龙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无良的主人。

“唉,唉,我知道了。”神官拍了拍宠物的脑袋,“这次的确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对!”耶拉姆恶狠狠地瞪着师父,“万一那名商人在野外遇上大群魔兽,命就没了!”

“哈……哈……”神官尴尬地笑着,气势被徒弟吓短了三分,“我们回去好好向他道歉,唔……那笔领养你的津贴昨天到了,赔给他算了。”

“那我们吃什么?”

“再钓几天鱼,放心放心,没几天我的工资就到啦。”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缓缓向回走,跑到神殿外头的时候看见里面正立着三个人影。

“不好!”神官拽了拽徒弟,“他们都在里面等着。”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什么!”年幼的耶拉姆此刻气势比少年师父强得多,一把拽住神官向里头拖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神官连连打躬作揖,卑谦得让耶拉姆咋舌不已。那三人却不为所动,三只手一伸,一齐道:

“还钱!”

“是是是!”银发神官摸进破旧的神殿,半晌才拿出一个钱袋。

“太少了!”班斯横眉竖目,“除了酒钱,你还要赔我的马!我的时间!我的­精­神损失费!”

“这……”正当神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警备队长风也似的跑进了院子。

“神官先生!我妈要帮我生弟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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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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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胡子的中年铁匠在屋内焦急地来回走动,屋子里传来的呼痛声让他焦急万分。

“艾瑞克这个小子怎么那么慢!”

“爸爸,妈妈!”艾瑞克拽着神官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耶拉姆和三位债主。

“……出了好多血……”屋子里一个­妇­人说道。

“神官先生!”马上要迎来自己第二个孩子的父亲紧紧抓住了神官的双手,“您会接生吗?”

“啊。”神官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会,还有,我是男的啊……”

“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焦急的爸爸一把把神官推了进去,“这里附近就您一位圣职者,上次孩子他妈生艾里时,可没见她流过那么多血!”

“哎哎哎……”神官还没反应过来就进了房间,娜塔也跟了进去,留下三大一小四个男人­干­瞪眼。

“啊,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先前的那个­妇­人道,艾瑞克的老爸连忙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脖子还伸得老长,大声说道:“一定要帮帮我老婆啊,神官先生。”

“呃……”屋子里传来神官为难的声响,随后众人便听见了他低吟咒语的声音。

“太好啦,血止住了。”那名­妇­人喊道,“再加把劲,加把劲……”

“艾里你马上有弟弟了,你高不高兴?”父亲手心里都是汗,紧张着问着自己的儿子。

“是妹妹,一定是妹妹!”艾瑞克此时也像父亲一样焦急地转着圈子,望着他的耶拉姆心中暗记到十五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啊啊!”中年铁匠和艾瑞克一起跳了起来,房间里伸出了娜塔婶的脑袋:“恭喜了,是个女孩,很漂亮,像她妈妈!”

“哦,我猜对了!”

“等等!还有一个!这是个男的,龙凤胎哦!”

“哎呀!孩子他妈,你现在怎么样?”艾瑞克的老爸忍不住向里头问道。

“出去,你出去,她需要好好休息,这里有我们看着,你们等会再来。”那­妇­人把他轰了出来,自和娜塔一起料理剩下的琐事。

“双胞胎,哈哈,是双胞胎,我是三个孩子的爸爸啦!”被推出来的铁匠高兴得要命,一把拉住刚从屋内掀开门帘出来的神官的双手,“谢谢你,神官先生!我请你喝酒!!”

神官的脸­色­原本有些落寞,一听见一个“酒”字立即双眼发亮。

“哎,对了,您为孩子们起个名字吧?当年给艾里这个小子起名的时候可抓掉我不少头发哩!”

耶拉姆看见那瞬间,那双翡翠­色­眸子的光泽黯淡了一下,银发神官抬起了头,说道:“叫做莉坦和利夏吧,这是‘可能’与‘希望’的意思。崭新的生命,拥有无限的可能与希望。”

“喔,真是不赖的名字啊!”村长说,“唔,刚才谁说请喝酒来着,我给你们打八折。”

“对,对!一起去,哈,班斯你也在,艾瑞克,你也来!”

“我吗?”警备队长指着自己的鼻子,门外头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西芙利村的警备队长快出来见我!”说话的声音趾高气昂,众人跨出屋门一看,几名骑兵身着卡萨兰正规军的服饰纵马立在大路中央。

“见过大人!”艾瑞克一见那些人,忙行了个军礼。

“没想到西芙利村的战斗力还真不赖,有报告说那群流窜的魔兽被消灭在村子北方,喏,这是赏金!”

一个钱袋丢到艾里面前。

“啊?”艾瑞克没反应过来,神官朝徒弟挤了挤眼睛。

在师父的暗示和钱袋的双重诱惑下,神学生堕落了,在金钱和饥饿的战斗里,他很快选择了前者。

“艾里队长,那群魔兽是神官大人消灭的。”

“哦?这里的正神官不是一个新上任的小鬼吗?”那群骑兵一听此话不由得也将头转向少年神官,脸上全是狐疑。

还在向徒弟比画着小动作的神官连忙咳嗽了一声,昂首挺胸:“其实我的这名徒弟也帮了不少忙。”

“你们不信的话,这里有几张魔兽的毛皮为证。”耶拉姆领悟了神官的意思,用手指了指远方神殿外墙上挂着的毛皮。

“……果然是真的,那么,请您收下桑陶宛领的这份赏金,我们走了。”骑兵们向神官行了个礼,一起走了。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神官坐在酒馆中间,高举着酒杯说道,“一是西芙利村新添了两位居民;我也一举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今天慷慨的铁匠先生请客喝酒!”

“­干­杯!”醉醺醺的铁匠与他碰杯,第一次喝酒的艾瑞克和酒力平平的商人班斯已经伏在桌子上起不来了。村长惦记着家里的雌老虎,不敢喝太多。耶拉姆滴酒未沾(这是理所当然的),无奈地坐在一边暗暗皱眉。

“没……没想到老弟你年纪轻轻……酒量居然这么好!”铁匠舌头大了起来,也忘记了辈份,伸手拍了拍神官的肩膀。

“哈哈,一般般啦。”神官微笑着甩了甩头发,酒杯举到嘴前,停杯不饮。

好可爱的龙凤胎啊,真是很熟悉的感觉呢,但为什么,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哀将它萦绕?

不管他啦,只要有酒就好。神官仰脖饮下杯中的酒浆,灿烂的银发在肩头跳跃,翡翠­色­的眸子终于在酒­精­的支配下迷离起来。

这天神官就在醉酒的国度内畅游。到太阳下山,银心月浮上了天空,颠三倒四的神官仍然在神殿的院子里发酒疯,院子里茂盛的秋迅鸽也被他踩得七零八落。

这人怎么就能浪费自己一整天的时间来喝酒呢?耶拉姆望着院子里又唱又跳的神官,心中暗暗叹气,只好自顾自张罗着晚饭――自从他入住神殿之后,就包办了所有家务,神官的厨艺从那时候那条焦鱼身上就领教够了。

屋顶突然传来了咯啦一声大响,落下的灰尘毁掉耶拉姆半个钟点的工作,然而,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只脚的主人身上。

“你怎么上去的?摔伤了怎么办?该死的!你踩坏了我昨天修好的屋顶!”男孩骂骂咧咧地寻找着梯子,尖刻的措辞掩不住关怀的心声。

银发神官就势躺倒在屋顶上,他习惯­性­地饮了一口酒,银心月也被瓶中的威士忌染成了琥珀­色­,连漆黑的天际都有了一丝朦胧的醉意。

真美,他喃喃地说,他笑了几声,原本柔和的声音已有些嘶哑。

一架梯子搭上了屋檐边,他看不见,徒弟正手忙脚乱地爬上来。

“浮云聚散,带不走人间冷暖。

出生之时,寂寞就与我相伴。

及时寻欢,莫被思绪纠缠。

醉眼朦胧,早将一切看淡。”

刚在屋顶上探出头的耶拉姆听着神官那清冷的歌声,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心:

“该死的!一定得帮这个家伙戒酒!”

********

九;酒鬼

********

“艾里,我好惨呐!”趴在桌子上垂头丧气的神官手锤桌面,伤心欲绝地说道。

“你活该!”坐在对面的警备队长幸灾乐祸,他早就从左邻右舍里听闻了神官最近的悲惨生活,眼睛一瞄,他腰间挂着的酒瓶果然不见了。

“自从上次喝醉之后,耶拉姆就不让我喝酒了!”

“­棒­极了,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管住你。”艾瑞克哈哈大笑,惊醒了怀中抱着的妹妹,她小嘴一扁,大哭起来。

“欧~哦~乖,别哭别哭。”笨手笨脚的哥哥拍了几下妹妹,谁知越拍哭声越响。

“啊哈哈,报;应;啊;报;应。”这回轮到神官幸灾乐祸了,被妹妹闹得有些心烦的艾里笨拙地唱起了童谣,神官一听那荒腔的声音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不是吧,莉妲怎么哭个不停呢?利夏还在摇篮里好好得睡着呢。”警备队长慌了。

“我想大概是尿了吧。”神官揉着笑痛的肚子,直起身说道。

被点醒的艾瑞克忙查看妹妹的尿布,果然湿了。

“不能这样包,得这样才行。”神官忍不住出声指导不熟练的哥哥,“喂,你先把她的小ρi股擦­干­再包啊!”

“呼,呼,终于搞定了。”艾瑞克抹着额头的汗水,望着安静睡去的妹妹,对帮手的神官道了谢。

“奇怪呢。”他突然想到,“你生过孩子吗?怎么比我知道的事情多得多呢?”

神官微笑不语,习惯­性­地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像喝酒一样灌了一口,之后说话的语气就像刚才倒下去的“酒浆“一样平淡:

“这怎么可能,我是圣职者耶。”

“那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熟悉的样子。”神官说,接着伸出了手中的空杯子,“我说,我帮了你的忙,帮我弄点酒吧。”

“你讹诈!”

“哈哈,帮个忙嘛,艾里,班斯走掉以后,我已经四、五天没喝过酒了耶!”

“不行!上次村长偷偷卖了点酒给你,柜台都差点叫耶拉姆拆了,那小鬼现在可凶得紧!”

“不是吧,你堂堂警备队长居然怕一个孩子。”神官再次无力地倒在桌面上,手指拨弄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假装垂头丧气,眼睛却偷瞄着对方,祈祷自己的激将法生效。

“你还是他师父呢!”

“这不一样!”神官抗辩道,“一想起他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我就凶狠不起来啊,我衷心地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不受委屈、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所以这个可怜的孩子的心愿更是不能被玷污,对不起了,呵呵。”

“呜……”神官伤心欲绝的演技立刻弄假成真,翡翠­色­的眼眸里隐隐有了水光。

“少喝点酒也没坏处啊,那孩子是为了你好。”警备队长有些不忍心了,“说起来,你也得体谅那个孩子的不容易哩。十岁不到的人,每天除了被你虐待,还要包办神殿上下的所有家务,还打点得紧紧有条,真是难能可贵啊。”

“我承认耶拉姆那家伙是很好。也愿意少喝点酒,可是,现在他是一滴都不让我沾啊,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疯掉!”

“没那么夸张吧。”艾瑞克望着神官认真的表情,心肠有点软了。

“真的啊。”神官用一个夸张的动作比画着杯子里的刻度,“哪怕是每天让我喝这么一点,哦不,这么一点也可以啊……”

好心的警备队长有些可怜这个家伙了,那副惨兮兮的脸­色­够看的。

“唔……那我就破例一回。”警备队长将妹妹轻柔地放回摇篮里,向屋里走去,神官原本无神的双眼立即变得贼亮。

“这是我老爹密藏的白兰地。”艾瑞克从屋内提出了一个酒瓶,向神官说道,“我倒一点给你,然后往里面掺点水,我老爹应该看不出来。”

“是白兰地么?没有威士忌吗?”神官略微有些失望。

“没有,咦,你还挑酒么?”艾里克有些惊讶,“你不喜欢的话,我拿回去了。”

“别别!”神官慌忙伸手阻止,“我只是喜欢威士忌那种温暖的琥珀­色­而已。”

艾瑞克望着神官连吞口水的样子暗暗好笑,他拔开了瓶塞往杯子里倒了一些,神官一连声道:“再多点,再多点,还不够!”

“只能这么点了。”艾瑞克盖回了盖子。火速地将酒藏好,生怕酒鬼酒瘾发作上来抢。

“这酒真烈。”神官抿了一口白兰地,说。

“当然啊,奇怪了,你这个酒鬼居然不知道白兰地度数比较高?”

“啊哈哈……这个嘛。”神官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的头发,“我一开始喝酒只注意酒的价钱还有份量,从来不注意是具体是哪一种,直到喜欢上威士忌为止……”

警备队长叹了一口气:“连我这个不太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的人有口味上的偏好呢,村长喜欢自酿的麦酒;我老爹喜欢白兰地;那个班斯喜欢杜松子酒。像你这样不了解酒的酒虫还真少见。”

“因为不需要去理解啊,我只是喜欢那种喝醉后什么都不想的感觉……”

“神官大人!”门口风风火火地跑进一个人,神官脸­色­一变,忙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杯子里注水,然后将杯子推到艾里面前。

上次在村长家被抓包时他一骨碌把酒都倒进了嘴里,最后还是被徒弟闻到了味道。

“耶拉姆,三百个俯卧撑已经做完了吗?”银发神官怯怯地问。

“做完了……你们鬼鬼祟祟地窝在这里­干­什么?”耶拉姆稍微有些喘,额头上正淌着细微的汗珠。

“这个……我来看可爱的双胞胎啊。”神官讪讪的笑着,一边的艾瑞克肚中暗骂笨酒鬼脸上这个该死的僵硬微笑。

“不对,这个屋子里有奇怪的味道!”耶拉姆吸了吸鼻子,疑云大起,心中有鬼的师父额头上流下了几滴冷汗。

“这个……那个……”

“我有点渴,这杯水我喝了。”耶拉姆瞥见桌子上有一个茶杯,而神官站在离茶杯最远的地方。

“啊,别!”神官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耶拉姆噗地一口把酒水喷了出来。

“你又偷酒喝!!”

“下次一定不会了,一定!”

“上次你也这么说!”

“……”

艾里望着被徒弟抓走的可怜师父,深深叹了口气,还好这次那个煞星没在这里发作。

“耶拉姆,你听我说。”回到神殿的神官表情严肃地向弟子道,“强制剥夺一个人的爱好是很残忍的。”

“酒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不,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他好的一面和他坏的一面。”神官说,他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枚琥珀,其中禁锢着一只美丽的昆虫,一只现在艾斯嘉大陆上已经见不到的生灵。

“你看这只虫子。”

被勾起兴趣的耶拉姆仔细端详起这颗大自然的遗产,那只优雅的虫儿一副振翅欲飞的模样,或许千百年前,它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避开这滴夺去它生命的松脂。

“这枚琥珀是杀死它的凶手,也是封存它美丽的圣棺。”神官郑重地说,“当你能从它身上看到更多,那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愈深,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年幼的耶拉姆自然禁不住这块美丽琥珀的诱惑,不过这次这位银发碧眸的神官不再像前几次那样,脸上暗藏收买成功后的喜悦,此刻白衣如雪的他就如同最虔诚的圣职者一样温柔亲切,和蔼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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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蛇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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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到米亚古要塞以后,严昭霆几乎每天的生活都在繁忙的训练中度过。这天傍晚,少女做完了例行的功课,身背大剑无刃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晃悠。

“死小鬼刚才一转身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抓住他一定要罚他多做点晚饭。”昭霆在肚子里嘀咕着,“军事要塞里就是无聊啊,怎么就没有流氓闹事,让我狠揍他们一把过过瘾呢?”

华灯初上,银心月下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清冷的光芒,几家书店居然还挑出了几盏古­色­古香的灯笼,有几名顾客正在灯光下看书。

昭霆自然对这些店里的商品毫无兴趣,如今吸引他的只是店里的两个人。

背朝她的那人一头黑发,发间扎着一条头巾,虽然看上去像个清秀的男孩,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昭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表姐。另一人坐在杨阳身后,同样一头如夜的黑发,那双闪闪发光的紫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书,却是诺因城主。

“喂……”昭霆出声招呼,两只书虫却没有听见,昭霆正想第二次出声招呼,声音从喉咙间飞跃出来之前便被另两人吸引了注意力。

“你给我慢点!肖恩!”红发的希莉丝追逐着前头那位身穿象牙白军服的棕发青年,奔逃的那位手持一大捧串烧,正扑向另一个摊位。

“希莉丝,说好了你请客的啊。”

摊贩被这位领口绣着两颗银星的大家伙吓了一跳,烧烤的速度赶不上他吃的速度,旁边还有一位红发少女无奈地为他付帐打扇。

“哇,希莉丝请客吃烧烤!”昭霆眼睛亮了,风驰电掣地奔到摊位边坐下,正埋头大嚼的肖恩抬头一看这个老和他抢食的家伙到了,啃得愈发快了。

“啊呜啊呜,叫你和我抢!”肖恩左手从嘴边掠过,手里拿的几串东西就只剩下了竹签。

“小心!别刺着嘴巴!”希莉丝忍不住Сhā嘴道,伸手替情人擦去嘴角的污渍。一边的昭霆乘机扫清了桌面上的存货。

“哎哟!”两个贪吃鬼的脑袋同时被人敲了一记,回头一看,黑发少女正拿着一本书无奈地望着他们。

“肖恩,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会影响你军团的士气么?”

被宿命的另一半指责的青年讪讪地挠了挠脑袋,因为嘴里还有东西的缘故,嘟嘟囔囔地说不出话。

杨阳已经把说教对象切换到了表妹:“你啊你,快起来。”

黑发少女一把把表妹拽走,希莉丝远远地听见说教的声音从离去的两人那里传来:

“……你真是的,没看见人家两人……”

被杨阳拖到街心的昭霆跺了跺脚,努力咽下了嘴里的烤­肉­,不住向烤­肉­摊回头:“希莉丝请客耶!”

“不管啦。”杨阳拽住了表妹,微笑着说,“耶拉姆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和你在一起?”

“死小鬼不晓得死哪里去了。”

“那你更应该去找他啊,最近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也不常和大家在一起,大家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放心放心,死小鬼一向自立得很,不会有事的。”

“你真是的。”杨伸手替表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了你多少次,好歹人家是师兄,别老是死小鬼死小鬼地叫人家,难道你不想换个称呼吗?”

“换什么称呼?”昭霆追问道,对面的杨阳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好啊,你取笑我!”即使再神经大条,昭霆也听出了杨阳话里的意思,她忙反守为攻,朝那位浑然不觉自己倚着的人已经变成一摞书的某魔王努了努嘴,“你自己把那位看看牢吧,哼!”

少女的黑眸闪动了两下,低声沉吟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大街的中心掀起了魔法的波澜,黑发的西城宰相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维烈望着孑影楚楚的女儿,说道:“杨阳,今天是……”

“我知道,爸爸。”杨阳忍不住扑入父亲怀中,“今天他来过信。谢谢你特地来看我……”

维烈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知道自己闯祸的昭霆手足无措,张口结舌,内疚不已。

“再见,维烈,杨阳,我去找耶拉姆!”她终于想到了脱身的借口,慌忙拔脚溜走。

有些懊丧的昭霆一面踢着路上的石块,一面在心里痛骂死小鬼,低头在路上走着,一块石头被她无意间一踢,骨碌碌地滚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咦!”突然停止的石块使昭霆发现了窝在那里的人,“死小……耶拉姆!你在那里做什么?”

少年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左手平伸,低头沉吟道:“水索!”

昭霆怔怔地望着不住用左拳锤打墙壁的师兄,暴躁的耶拉姆已经在墙壁上印下了无数血印。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行呢?神官大人!”少年嘶哑地吼道,后面几个字要不是昭霆无比熟悉他说话的声音,还真听不出来。

“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变得那么破。”昭霆飞奔上前,只听少年哑哑地回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再变强一点。可是我好恨,现在的我,真没用!”

昭霆鼻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股味道曾经伴随过红墙白瓦的神殿经历过不少岁月。

“呀,你喝了酒!”昭霆跺了跺脚,“你不是一向讨厌酒的么?还有!你未成年就喝酒啊!”

“不用你管!”耶拉姆右手将自己惯用的长鞭缠回腰间,急吼而出的四个字哑哑地只见其形,听不到他的声音。

“啊哈,我知道了!”昭霆借着银心月的光仔细看了看师兄的脖子,果然那里有一点点小突起。

“你变声啦,没想到艾斯嘉的人发育比地球晚哩。”昭霆俏皮地刮了刮脸蛋,大声嘲笑道,“鸭公嗓呀鸭公嗓!”

“什么鸭公嗓?”一个青年的声音在后方说道,两人回头一看,只见肖恩与希莉丝,维烈与杨阳,还有诺因和史列兰三三两两而来。俊美的神祗正拽着半身的袖子撒娇告状。而诺因却满脸青筋,正捋着袖子准备去教训那个唐突他半身的混蛋。说话的正是拿着几枝串烧吃得津津有味的肖恩。

耶拉姆刚想转身溜走,衣服就被昭霆扯住了。略一挣扎,一枚闪耀着柔和光芒的宝石从他衣袋里滚了出来,滴溜溜的滚到了杨阳脚边。

黑发少女附身捡起这枚闪亮的宝石,借着银心月的光辉一看,原来是块琥珀,其中封存的那只不知名的美丽昆虫振翅欲飞,生机勃勃。

“还给我!”耶拉姆飞身扑了过来,哑哑的声音使好几位知道了少年当前情况的人微笑起来,只有肖恩还傻傻地缠着希莉丝问什么叫做“鸭公嗓”,被后者赏了一记爆栗,忙捂着头凑过来看琥珀。

“真漂亮哩。”众人赞叹道,“没想到耶拉姆也会收藏这么漂亮的东西。”

“我觉得这只虫儿很可怜哦。”杨阳淡淡地说,“你看呀,当初它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自己的幸福,可是最后它还是变成了美丽的永恒。”

泪水在耶拉姆的眼眶里打转,但他哑哑地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觉得它可怜啊。“肖恩说,“你看它很­精­神哩,最起码在那个时候,它没有绝望。喏,直到现在,我们还能从它身上看见生命的希望,其实我们人类也该这样,活着就得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去希望。”

“呀,呀,呀,刚来就听见肖恩师父­精­彩的话语呢。”众人头顶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如水的月光下,那人银发如绢,翡翠­色­的眸子笑意盎然,夜­色­如墨,人如画。

“神官!”

“索贝克!”

“帕尔!”

乱七八糟的称呼响了起来,帕西斯笑吟吟地在屋顶上坐了下来,侧头看着几位兵刃出鞘的人儿,开口说道:“大家放心,我现在不是你们的敌人。那边的小鬼,不要用那种凶狠的表情看着我嘛,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只是如约前来,为大家演奏一曲。”

帕西斯朝黑发少女点了点头,右手轻拂琴弦,轻柔动人的歌声就像月光一样从苍穹之上流泻下来:

“短暂而又璀璨的人生,

像碧波上五彩的水泡,

金­色­的涟漪拂过,

便沉寂在流水的记忆里,

忘却了,

天空的颜­色­。”

如泣如诉的歌声勾起了黑发少女心中的狂涛,她拼命地围追堵截,想禁锢住自己的感情,最后她却发现那是徒劳的。

不要哭呀,她对自己说,他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心。

维烈第一个从美妙的歌声中回过神来,他抬头问道:“帕西尔提斯,你刚才唱的是?”

“啊。”银发青年侧头一笑,眉目间春意盎然、秀丽无边,“那是来自异位面的镇魂歌。”

外传《琥珀之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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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作者无药可救的懒鬼。

西行乱记前传

(一)诞生

恶搞无极限,同人也疯狂,坚守《满愿石》原版的人物形象和情节的人,请勿看此文,以免打破心中的完美形象。我的口号是“没有最bt,只有更bt.”自认心灵纯洁的人请绕路,如看本文后引发任何生理和心理问题,本作者概不负责。

出场人物人物:石猴―诺因,某得道高人―帕西斯,东海龙王―麦先,阎王―博尔盖德,玉皇大帝―米利亚坦,王母娘娘―梅莲可,太白金星―塞雷尔,二郎神―道格拉斯,托塔李天王―巴曼,其余出场人物及设定暂时保密。

天界――雷公:“亲爱的,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电母:“讨厌~~~~人家都要累死了啦,都多少次了你还不满意!”

雷公:“哦~~亲爱的~~~最后一次好不好~~~”

电母:“每次都来这一套,算了,真的最后一次。”

咔嚓咔嚓,雷公电母的身体间迸出激烈的火花,一道加强版的雷电落入下界。

电母:“呀,走火了,会不会砸到什么人?”

雷公:“别管他,亲爱的,我们继续,不要分心。”

电母:“啊~~~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雷公:“山河表里潼关路~~~~~”(玉帝生辰上的诗朗诵,关系我们夫妻的前途,千万不能演砸了啊。)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浪~~~~~某海之滨,一块顽石,经历了千年的风吹浪打之后,在某个太阳升起的时候,一道加强版雷电带着火花正正的劈了下来,爆发出可以媲美彗星撞地球的效果,地动山摇。

一道身影破石而出,直入云霄,“kao!tmd,哪个家伙这么不长眼,敢打老子的ρi股!”遵循万有引力定律,不明飞行物以更快的速度从云霄中冲下。

轰~~~~海边的岩石再次遭受无妄之灾,形成一个环形地貌(大坑里套小坑)。

小坑中某迸发的物体活动了一下,猛然弹起,然后,落进了海里,好像是一个――黑白相间的生物?

没错,黑白相间,黑­色­的,被海水浸湿的头发,白­嫩­的皮肤,和黑­色­的~~臀部。

“tmd,老子睡得好好的,哪来的王八蛋吵醒我!还~~劈老子的ρi股,被我抓住一定把你的ρi股劈成桃花!!!”

某生物潜进海水里,重新把自己惨遭蹂躏的臀部洗得白白­嫩­­嫩­,然后游回岸边,站在岩石上,迎风而立。“嗯,风景不错哪,睡了不知道多久了,浑身的骨头痛,算了,既然醒了,就去逛逛吧。”

于是,某全身赤­祼­(他不知道什么叫赤­祼­)的生物,蹦蹦跳跳的跑向了陆地深处。

天界――一阵地动山摇之后,正在欣赏宫女们新编舞蹈的玉皇大帝滚到了桌子底下,宫女们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王母的玉簪掉到地上摔成了几段,太白金星正在试验的魔法被打断发生爆炸,托塔李天王的铁塔砸在了二郎神的爱犬身上,可怜的狗狗被上百斤重的铁塔砸瘸了一条腿~~~~

良久之后,地震终于停了下来,呻吟哀叫声从天庭各处传来,米利亚坦艰难的爬起来,坐回在强烈的地震中也纹丝不动的宝座,不顾头上摇摇欲坠的冕冠,大声呼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撑天的柱子塌了不成?众卿家!?”

塞雷尔不顾蓬乱的头发和满是洞洞的衣服,第一时间奔到玉帝面前,:“陛下,臣惶恐,不知道天地发生了什么异变,连天庭也受到波及,臣马上去查。”

塞雷尔的工作效率是天界第一的,在云霄宝殿刚刚整理­干­净,各位受伤人员全部安置之后,已经在米利亚坦的寝宫外守候了。

重新换了一身龙袍,把头发冕冠整理好,再在落地镜前转了几圈,米利亚坦开口问道:“镜子镜子,谁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镜子背后隐藏的侍从:“当然是统治了整个天上人间冠绝三界五行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皇者――米利亚坦陛下。”

米利亚坦如往常一样露出了笑容,迈着雍容华贵的步伐走出了寝宫。

重新端坐在宝座上,米利亚坦不复刚刚的惊恐,轻轻抿了口茶,缓声发问:“塞雷尔卿,查出异变的原因了吗?”

塞雷尔恭敬的站在一旁,回答主上的发问:“已经由千眼和万耳查明,是由于在某海之滨,一道雷电击中了岩石,从岩石中蹦出了一个~~一个人。”

“哦,岩石中蹦出人,这倒稀罕,让朕瞧瞧是个什么人。”

塞雷尔上前,随手一划,一道魔法水镜出现在在玉帝面前,水镜中,刚刚从岩石中诞生的生物正在大地上飞快地奔跃着,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彩。

米利亚坦不由吞了口口水(多么美丽的肌肤,配上黑­色­的头发,朕听说西方有个白雪公主,就是发­色­如墨肌肤如雪,这个美丽的人儿真是一点也不输啊~转过去,转过去,这个木头塞雷尔,怎么只让朕看背部不让看脸呢,啊~~脸~看到了~~~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真是,朕见过那么多女人全都和她没法比啊~往下,往下,看看身材,身材也~~~)“啊!!!!!!怎么可能!~!!!”米利亚坦的眼珠差点掉出来,(居然,居然是个男的!)美女的倩影片片粉碎。

“陛下?”塞雷尔见到玉帝如此激动,连忙停止了魔法,慰问自己的主君。

米利亚坦拿长袖掩住脸上的表情,良久,重新端正的坐好:“塞雷尔卿辛苦了,不知卿对此从石中诞生之人有何看法?”

塞雷尔:“此人出生怪异,而且~~看他的样子,没有耻辱道德之心,光天化日之下­祼­身奔走,显然是未开化之蛮人,虽然天赋异秉,但也不足为虑。臣以为,陛下日理万机,一个小小蛮钝之人,不必理会他。”

米利亚坦(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一个男人居然那么漂亮,简直比我~~哼,真是可惜,那么漂亮的脸,如果是女人,我就可以~~~~~):“嗯,塞雷尔卿所言有理,一个蛮人,不用管他。那么,就这样吧,卿辛苦了,跪安吧。”

“臣告退。”塞雷尔恭恭敬敬的行礼,退出了大殿。

(该死的!该死的!努力地把自己心中的yy念头打消,米利亚坦重整装束,准备去找人发泄火气)“摆架,瑶池,朕去见王母。”

(二)拜师

翻过高山,穿越草地,不知不觉间,石中的诞生的生物来到一篇风景秀丽的山林,蹲在潺潺流过的小溪边,捧起清凉的溪水打算缓解­干­渴的喉咙的时候,小溪上游嬉闹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沿着水边向上走了不远,一群嬉闹的猴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猴子们显然也对这个不速之客惊讶不已,隔着溪流,双方大眼瞪小眼的望了半天,一个顽皮的小猴子打破了沉静,它跳进水里,把水泼向这个它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石中的生物也开始了还击,然后,不甘寂寞的猴群们也加入了战团,欢快的猴叫声和偶尔的怒吼声在宁静的山林中弥漫。

也许是本能,石中的生物没多久就和猴群混得滚瓜烂熟,一个老猴子告诉他,他应该是个人类,可是,有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类么?猴子们挠着脑瓜,迷惑不已。“管他什么人类猴类,我和你们是哥们,那我就是猴子!吼吼~~~~”于是猴子们也放弃了他们简单的脑袋瓜不能理解的问题,欣然接受了这个身体没毛,肤­色­不同的生物成为他们的同伴。猴群中一个最老的老猴子,按出身给新加入的同伴一个“石猴”的称呼,终于,可以不用再称呼他――不明生物了。

石猴加入后,与猴群开始了呼啸山林的日子,毕竟出身特别,论跳跃、攀爬、奔跑、打架、抢食~~石猴都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连以前山中唯一威胁猴子们生活的猛虎夫妻,也被石猴一顿暴打加上本能的魔法爆发――喷火吐水砸石头的痛殴之下,含泪搬离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山林。于是,猴群成了真正的山大王。

然而,天长日久之后,石猴的血液中躁动的因子开始不安分起来,(我来这个山林也很久了,老虎、狼、这些山林中最厉害的家伙都被我打跑了,现在连猴群都推我为王。可是,好无聊啊~~~山的外面,还有更厉害的人吧,还有天空上,天上有什么,真想。)“想起老猴子对自己说过,神仙可以上天入地,那么如果做神仙,就可以去很多地方了吧。”几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石猴跳了起来:“兄弟们!大王我在这太无聊了!!我要做神仙,到山林外面打天下!!!”众猴们呆了一下,然后嗷嗷的嚎叫起来,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别吵!!老子是大王,老子说去就去!老子可不想只在这地方做个山大王,要做大王,就要做更大的!!地上的、海里的、天上的,我要做世界之王!!!嗷呜呜呜呜~~~~~~~~”“嗷呜呜呜呜呜~~~~~~”猴子们跟着一起嚎叫起来,咱大王果然比我们的眼光远大啊~~~~~~于是,石猴踏上了做世界之王的征途。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石猴也不记得太阳升起了几次又落下了几次,终于在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石猴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广袤的群山。凭着以前生活的习惯,石猴直觉的随着水的声音跑去,很快,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出现的景象却让石猴呆住了。瀑布,真正的大瀑布,自己生活过的瀑布和眼前的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小水潭,飞溅而起的水花在瀑布中间形成了一片水雾,一道彩虹挂在雾中,仿若仙境。可是,可是,野兽般的直觉总让石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奇怪。对了,声音!石猴猛然察觉,在这么大的瀑布面前,自己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一点点水声,石猴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天生的警觉让他往后一个空翻,一道风擦过,刚刚脚下站着的石头变成了两半。

“呦,反映还挺快的嘛。”无声的世界里忽然想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懵然回头,一道银­色­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石猴的身后。倾泻到脚的银­色­长发,碧绿的眸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身青袍,石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身影。然后受到惊讶的却是对方,看到石猴转过的脸,带笑的脸瞬间变成了惊讶,狂喜,然后是不可思议,“莉,菲莉西亚!怎么可能?”

当银发的人把眼光扩展到石猴的全身,则瞬间被冻结了,怎么看也不是女­性­,腰上的树叶裙经过长途跋涉已经破碎不堪,难以履行自己的职责,虽然脸很相像,但眼前的这个,怎么看也像是~~~~一个野人。心上人的脸配上野蛮人的身体,从狂喜到狂悲,心脏再也无法忍受超负荷的运作,嘭,帕西斯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上。“丫的,难道我眼光也能杀人了?怎么只看一眼这个家伙就栽倒了?哈哈哈哈,我果然是世界之王啊。”面前的敌人倒下了,石猴蹦到一块岩石上高兴嚎叫起来“哦呜噢呜~~~~~~~我是世界之王!!!!!”“给我闭嘴!!!”啊?挂掉的人怎么又起来了?直觉这次没有救到石猴,一只脚狠狠的踹在了他已经半­祼­的ρi股上,强大的力道把他踹出十几米远,狠狠的跌在了水潭里。

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帕西斯喘着粗气把眼前这个严重毁坏心目中妻子形象的人狠狠的踹进了水里。呜呜呜呜~~~~菲莉西亚,该死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该死的贼老天,你让我和老婆两地分居还不够,还弄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来刺激我,我~我~~~~~“死老天,我彼彼彼彼你娘之的!!!!!恶搞也不是这个恶搞法,我就算再恋妻成狂也不是人妖控!”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帕西斯用各种­精­彩的语言对着老天发泄自己的怒气。(某老天:我看你可怜整天念着老婆所以送个和你老婆一样脸的人给你你还不知好歹,真是难伺候。你老婆现在还不能给你,念在你辛辛苦苦,独守空房这么多年的份上,男的也~凑合着用吧,而且被老婆知道了也不会醋漫金山。啧啧,我这么善良的老天,多么难得。)

骂也有骂累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帕西斯,好容易刚刚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那个让他差点­精­神失常的人又从水里冒了出来。“tmd,你个变态竟敢替我ρi股,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猴啊!!!吃我一拳!!”带着满身的火气扑向帕西斯的石猴,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了,全身瘫软的倒在了地上。“哼哼哼,你这个家伙,居然敢亵渎菲莉西亚,去转世投胎的时候,记得换张脸啊~”无法容忍自己爱妻的形象被曲扭,帕西斯举起手,准备把眼前的这个家伙轰成渣。但是已经聚集起来的魔法,却在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的时候,再也发不出去,不甘、愤怒、傲慢、倔强、还有一点点的恳求。

“菲莉西亚啊~~~”下不去手,望着那相似的眼神和脸庞,帕西斯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生命抹消。(算了,反正这么久都一个人也无聊死了,就算养个宠物吧,哼哼,起码可以解解闷。)把凝聚的魔法消散掉,招牌的诱惑笑容又挂上了脸庞,连带把衰弱魔法也顺道解除。

刚刚强烈的杀气忽然消失了,欣喜的同时,石猴也深深的警惕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强,从最初的那一剑,到后来把他踢出十几米远的一脚,再到最后让他全身瘫软无力,这个男人的实力,让他本能的感到畏惧。“呵呵~~~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我只是对你有点吃惊,你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这里可是禁地。啊,我们别在这站着了,风大,我们去屋里谈。”石猴被帕西斯的变脸唬得一楞一楞的。

感觉自己全身一紧,被拎了起来,然后眼前的景­色­消失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好像是木头做的房屋里。在石猴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件东西砸在了他的头上,拉下来看了一下,好像是和那个银发人身上包的同样的东西。“你这样子实在不好看,先穿上衣服吧。”石猴郁闷的拿着衣服左看右看,不明白自己好好的­干­嘛要拿这个东西套在身上。帕西斯看石猴的样子就知道他从来没穿过衣服,把涌起的怒火压下,无法容忍一个挂着菲莉西亚的脸的男人赤身****的在自己身前转来转去,终于上前亲手给他把衣服穿上。

山林中遵循强者就是老大的真理,面对这个曾经打败自己的男人,石猴倒也老老实实的让他给自己穿上自己感觉没必要的衣服,伸伸手臂和腿,又翻了个跟头,感觉衣服束缚的自己很难受,于是开始拉扯。头上带着跳动的青筋,帕西斯制止了他的动作,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倒了两杯茶消消火气。可惜本­性­好动的石猴一刻也静不下来,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眼珠咕噜咕噜转着,扫­射­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木头房子,帕西斯喝着茶,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打算着可以用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玩具做些什么。石猴看着帕西斯一口一口慢慢品着茶,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按照习惯一口灌了下去,然后,滚烫的茶水让石猴的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伸着舌头呲呲哈哈的直叫唤,直摇头的帕西斯重新倒了一杯冷水,可怕了的石猴却一动都不敢动它。

(笨家伙)帕西斯直接把石猴划归到野兽的等级,一个治疗魔法扔过去直接治好了他,让石猴的眼中又多了一份崇拜。没费什么事,帕西斯三言两语就把石猴的出身来历套了个清楚,仔细得盘算了一下,一个计划轮廓渐渐形成,帕西斯马上表明自己就是神仙,还表演了几个法术让石猴看得两眼放光,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是表示他愿意收个弟子,虽然心里不停的响起警告,但石猴还是难以拒绝这个千里跋涉才得到的机会,于是终于向帕西斯表示自己很想拜他为师,向他学习做神仙。用狐狸看小母­鸡­的眼光一口答应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给石猴重新起个名字,帕西斯无法容忍称呼和自己妻子同样脸的人为石猴,思考了一下,“诺因,以后,你就叫诺因。”为什么叫诺因,帕西斯也不知道,只是忽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觉得还不错,可惜石猴却不怎么喜欢,自己以前的名字多简单明了,这个诺因,有点拗口,不过在帕西斯向他示范了阿嚏术和打嗝术之后,乖乖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这样,石猴,不,是诺因,开始了自己学习的新生活。

一个月后~~~~~

原本以为多了个玩具的帕西斯,发现被玩的反而是自己,其实也不能全怪诺因,毕竟一直跟着猴群生活,要从野兽意识进化到人类意识还比较困难。在帕西斯心里,徒弟伺候师傅,是理所当然的,可是~~~~~

首先是做饭,菜洗着洗着就没了,切着切着就成了废料,煮着煮着就焦了,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最不好的情况还发生过锅子爆炸,做饭的烟雾让房屋周围百米寸草不生或者把周围好几座山的蚊虫蚂蚁吸引过来的情况。在帕西斯的全力鞭策下,后来虽然恶­性­事故不再发生了,但诺因做出饭菜的味道,让只吃了一口的帕西斯上吐下泻了七天,奇怪的是他自己却吃得像没事的人一样,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帕西斯还是担任了一家之“煮”。

在得知自己所在的山是庐山,五座连在一起的山峰是五老峰之后,诺因的疑问来了,“因为像五个老人就叫五老峰了?那我们住的这座山崖从瀑布上看很像我的大便是不是可以叫大便山?还有东边那块石头很像~~~”“闭嘴!”难以想象自己居然是住在大便山上,帕西斯只想把这个满脑子都是排泄物的人变成排泄物,于是帕西斯开始给诺因安排文化课。

诺因:“师傅,这书上说人老了头发就会变成银­色­,你的头发全是银­色­,那你的年龄一定很大吧。”帕西斯(皱眉头):“师傅我原本也是无拘无束,可是由于特殊原因,被人关在庐山,我在这瀑布边已经呆了将近五百年了。”诺因(小声嘀咕)“那至少也五百多岁了,原来是个老头子,书上说老而不死谓之贼,想来师傅早就该死而不死,一定是个大贼头。”年纪虽大但仍然耳聪目明的帕西斯清楚地听到了诺因的嘀咕,牙齿咬得咯咯响,忽然站起来从衣袍里抽出一根一米多长的巨大狼牙­棒­,劈头就向诺因砸去“你个混蛋小子,居然敢说师傅我是贼!今天的课就好好教育你一下什么叫尊师重教!”“呀~~~”诺因拔腿就跑,和狼牙­棒­亲密接触可不是好玩的,两个追逐的身影远远的跑去。

于是,文化课的结果是帕西斯自己的数次暴走,挥舞着狼牙­棒­把诺因撵得­鸡­飞狗跳。最后帕西斯得出的结论是――唯猴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可以教石头唱歌,但没办法教猴子说人话,因为他只会说鬼话。”帕西斯终于在把猴脑改造成人脑的教育中败下阵来。

好歹,经过帕西斯软硬兼施(?)的调教,诺因终于学会了认字,对做人的常识有了大概的了解。可他还是无法理解很多行为,比如帕西斯经常在夜里望着月亮发呆,喃喃自语;还有在他写字的时候直直的盯着他的脸瞧,那种目光让他全身发寒;更甚者,有一次帕西斯拿了一套衣服给他穿,而根据衣服样式,怎么看也是一件“女人”应该穿的衣服。于是诺因开始考虑自己拜这个师傅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惜的是帕西斯实在太厉害,自己几次打算逃跑都被他抓了回来,还受到严厉的惩罚,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和这个不正常的师傅一起生活下去。

十年后~~~~~~

“亲亲小诺因啊~~~你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从今天开始,为师开始教你真正的法术,你可要用心学哦~”

“你少来,老妖怪,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都是耍我。”

“55~~~~~亲亲小诺,你怎么能这么说师傅呢,你这个不肖徒,你不想想着十年来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这么对师傅说话,呜呜呜呜~~~真是好没有良心啊~~”

“切,哭哭哭,哭什么哭,一个大男人,更何况一点眼泪都没有,别拿眼角瞥我,我不吃你这套!”

“小诺诺,你这个小坏蛋,师傅我要,打你ρi股哦。”

诺因警觉地往后退去,却发现帕西斯带着诡异的笑容,亮出了自己的狼牙­棒­,然后那只狼牙­棒­~~居然越变越长,像绳索一样飞快地缠住了来不及逃跑的诺因,诺因想把身上缠绕的东西掰开,却发现缠住自己的狼牙­棒­居然像棉花一样柔软,更令人惊讶的是发生了,整个狼牙­棒­仿佛变成橡皮做的一样,伸展到十几米长,从脚到头紧紧地缠住了诺因。“呵呵~~小诺诺,吓一跳吧,这可是师傅我的独门绝技――自由伸缩的爱”得意的用用­棒­上的尖刺又分出两条,在诺因脖子上打个蝴蝶结,“这门绝技代表着可以和爱人缠缠绵绵到永远,喜欢吧。”诺因只感觉好像一条大蚯蚓缠到了自己的身上,恶心的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你个变态老妖怪!离我远点!”终于戏弄够了徒弟,狼牙­棒­才像蛇一样扭动着从诺因身上滑下来,帕西斯咬着指甲眼泪汪汪的说“这可是很高级的法术艾,绝对的打不死咬不烂踩不扁,小诺因你不喜欢吗?”

诺因“只有你这种老妖怪才学这种变态技能!我才不要学!简直~~简直~~像一陀~~~”这些年在帕西斯的狼牙­棒­式教育下,诺因的文明程度还是提高了不少,不该说的还是知道憋回去。帕西斯随便把狼牙­棒­摆成一个中国结的形状,说“那你想学什么法术?金刚不灭体?不行,练那种法术的都是肌­肉­男,实在不适合漂亮的小诺诺,那其它的还有绕指柔红、玉女心经、移花接玉、葵花宝典、像蛇十八掌、打鸟杖法~~~你到底想学哪一类的?”

只听这些名字,诺因就感觉浑身冷汗,这些法术怎么听也不象正常人能学的,跟据多年经验,和师傅扯这些只会越扯越远,就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学会飞,我要会腾云驾雾,能上天入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帕西斯“这个啊~~小诺诺你考虑清楚了?真的要学那些无聊的东西,不和我学自由伸缩的爱?”诺因肯定的点头。明白徒弟的固执,不过疼爱弟子的帕西斯还是开始认认真真地教导诺因各种法术和剑术。

平心而论,帕西斯是个好老师,好像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只不过徒弟太笨了。对各种武术剑法,诺因都是一点即通,可是对于法术的运用,那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连帕西斯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的体质,可以聚集那么强的能量,可是­操­控力却烂到暴,只能让帕西斯仰天长叹,人果然是没有完美的。

不过有一种法术是诺因无比熟练的,那就是飞行术。

诺因学习飞行术的血泪史:

“诺因,来,乖,让我抱抱。”狼师傅露出谄媚的笑容,“来,没事的,这里,才是十几十米高的树顶而已,不会有事的,你要练习飞行术吗,所以要适应高空才行。”啪~~~~~~诺因手舞足蹈的从树顶摔了下来。“哎,你念咒语啊,怎么不念呢,在空中只要你冥想再念咒语就能飞起来了,怎么不念呢?可能是距离太短了吧,下次再高点。”

“诺因,来,让我抱抱你,不要咬我,我用自由伸缩的爱疼爱你怎么咬也咬不到我的,没关系的,昨天你把飞行咒背得很熟练了,这次时间充分,你一定能飞起来的,我们才~~在瀑布顶而已。”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别挣扎了,据算你力气再大也挣脱不了我的缠绕的,早让你跟我学自由伸缩的爱谁让你不学偏要学飞行。好了好了,你,下去吧。”用瞬间硬化的狼牙­棒­把诺因敲下去,帕西斯拍拍衣服,“真是的,每次都这么麻烦,光明顶海拔虽然是庐山最高的,也不过就~2、3千米高吧。”

人果然在逆境中成长的最快,在帕西斯的教育下,诺因的武功突飞猛进,而法术,虽然其他的马马虎虎,但飞行术绝对的熟练,可以做到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速度。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

某天,帕西斯:“诺因,你的本领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能教的我都教了,剩下的,就是积累经验的问题了。其实,我还是很不舍得你走的,在这五百多年,只有你一个人陪我,而且看着你的脸,还可以解我的相思之情~”

“徒弟拜别师傅。”

“诺因啊,外面人心险恶,你可千万要当心,多长几个心眼,不要仗着武力好狠斗勇,要知道,好汉架不住人多~~”

“徒弟拜别师傅!”

“我教了你这么久,你总是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功夫,其实为师还有很多其他功夫想要交给你啊,比如说烹饪、女红、房中术~~~不是师傅自夸,我的床上功夫绝对是一流的。”

“徒弟拜别师傅!!!!!”

“唉,我说了这么多,你可要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有空多回来看我,哎哎,你这么急着走­干­嘛,我还有好多话没交代呢,诺因,你怎么越走越快了~”

走出庐山的范围后,“ye!!”诺因向天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比成v型,兴奋的跑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把衣服扔上天空。“终于自由了!!终于摆脱老妖怪的魔掌了!!自由万岁!!”

这样,诺因踏上了归乡的路程。

(三)齐天大圣

拜别了师傅的诺因一路又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某海之滨,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的诺因,早已经不是那个光着ρi股乱跑的野蛮人,可是这片海岸,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静静地坐在岩石上,诺因打算着去海底看看。和帕西斯在一起的时间里,虽然由于思维方式不同常常把他气得半死,但诺因还是很喜欢读书和学习的,特别是喜欢看各种游记和介绍风土人情的书,现在诺因的愿望,就是希望能环游世界。

“哎~~~~”一声叹气声传进了诺因的耳中。

谁?顺着声音寻去,当一个人应进入诺因的视线时,诺因差点抓狂。一头银­色­及肩的头发,朦胧的身影,差点让诺因以为是他的死鬼师傅­阴­魂不散的跟过来了。“你好。”注意到诺因到来的银发人主动打招呼。听到他的说话,诺因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那个老妖怪,那老妖怪绝对不会这么有礼貌)。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同样银发的人,发现他橄榄形的瞳孔后,马上了解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龙族?”诺因问。

“对,我是银龙族。”对方非常礼貌的回答。

第一次见到龙族的诺因十分好奇,上下打量了好几圈,炙热的眼光看的银龙有点不自然。最后,诺因一拍手掌“太好了,我正想找件趁手的兵器,早就听说龙族收藏颇丰,借我一件耐用的,好吧。”

银龙族满头大汗,这~这么直接就开口要东西的人,还真是少见,而且~~望着诺因把拳头握得咔啪咔啪响,这个人,好像如果不给他就打算硬抢啊~~~明知道是龙族还敢这么嚣张的人类,真是~~~太帅了!!!

“嗯,武器吗,没有问题,反正我收藏的也有很多,看着位侠士你气宇不凡,风采翩翩,一看就是得道高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诺因:“嘿嘿,算你有眼光,我叫诺因,来自,来自庐山五老峰,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今天故地重游,回来看看,你呢?”

听到诺因自报的出生地和来历,银龙族男子惊讶了一下:“你就是二十年前天雷击中岩石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啊~~~男大也十八变,差点没认出来。来自庐山五老峰,原来你是那个人教出来的,难怪这么嚣张,真是天意。我叫麦先,很高兴见到你。”

银龙王?这次还真是捡到宝了,掌管东海的银龙王据说是四海龙王里收藏最丰富的,俗话说“天庭缺少白玉床,玉帝来找银龙王”这次,哼哼~~~传承自帕西斯的教导,诺因马上勾住了麦先的肩膀:“原来是银龙王,真是失敬失敬,您好像认识老妖怪,不,是我师傅啊,这么看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现在出来历练,可是,你看,我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要是遇到坏人就会被欺负不是,这样吧,反正您是龙王,家里武器肯定也多的是,不如送我一件算了。以后有什么事吼一声,兄弟我一定帮忙。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只说出生在这里啊?”

诺因那热切的目光让麦先全身打了个寒颤(真不愧是那个家伙教出来的,祸水,又一个祸水),对这个忽然变成自己兄弟的人有点不知所措,呆呆的说:“啊,武器,没问题。出生?你出生的时候,地动山摇,甚至连天庭和龙宫也发生了强烈地震,很多人都用法术察看了,当然我也察看了,你的身材和皮肤都很好。”

现在的诺因已经有些人类的自觉了,想到自己出生时­祼­奔的情景恐怕被上至玉皇大帝,下至猫猫狗狗都看了个清楚,不禁尴尬不已,马上转移了话题“咳咳,那么麦先,我们去你的龙宫吧,你可不能藏私,好武器要全部拿出来。”丝毫不顾及眼前龙王的身份,抓着麦先的胳膊就把他拖进了海里。

龙宫里,麦先和一众龙子龙孙虾兵蟹将望着一地的兵器发呆,上百件极品的兵器,可是到了诺因手里就满是缺点,把全部库房的兵器搬空了居然没有一件合适的。看着诺因满脸的失望与不满,麦先的冷汗又冒出来了。没办法,也不能怪诺因挑剔,帕西斯用的兵器那都是独一无二连神佛都害怕的,就连那个诺因最憎恨的狼牙­棒­也是经过帕西斯无数次的熔炼自己造出来的,以超越帕西斯为目标的他,又怎么肯在兵器上落后。

“难道龙宫就只有这些破烂货了吗?”

麦先的胸口一窒,想不到自己多年的珍贵收藏居然会被当成破烂货,眼看诺因冷飕飕的眼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麦先一咬牙,说道:“还有最后一件兵器,不过比较特殊,你跟我来吧。”(­干­脆把那个东西给他,这个诺因本来就是个另类,人是人他妈生的,龙是龙她妈生的,偏偏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而且他还和帕西斯关系密切,也许,真的只有那个东西适合他。)

龙子龙孙“不会吧,难道王要把那把石中剑给他?”

“给他他也拔不出来,到时候正好让他死了这条心,别在这捣乱。”

跟着麦先来到一个昏暗的宫殿,诺因惊讶的发现,这个宫殿里的中间,居然是一个简陋的石头祭台,而祭台的中间,深深地Сhā着一把黄金剑。

麦先:“这把剑,叫做轩辕剑,传说中远古的神祗伏羲,用它封印了一个魔王,然后就被封在了这里,由龙族时代守护,用以净化被封印的魔王,到现在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了,也不知道里面的魔王还存不存在。你只要能拔起它,那我就把剑送给你。”

“老龙,说话算数,到时候我拔出来你可别后悔。”

“龙族是最重承诺的。”

深吸一口气,诺因走上前一手握住了剑柄,顿时,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这把剑好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是我的)直觉中,诺因感觉这把剑原本就应该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吧,我的半身)用力一抽,没有任何停滞的把剑拔了出来。“

旁边的银龙王呆呆的看的诺因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轩辕剑拔了出来,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而当他看到诺因心爱的抚摸着剑,并准备拿走的时候,就真的连哭的心都有了。

“等,等等,诺因,你真的要把它拿走?这是我们的传族之宝啊!”

“你说的,拔出来就归我,怎么?想反悔?”

眼看诺因拿着剑切豆腐一样的把旁边的石柱切成两半,银龙王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没有没有,反正在这放着也没用,你就拿去用好了。不过,有件事想拜托你帮个忙”

望着眼泪汪汪的麦先,诺因也觉得拿了人家的传族之宝有点过意不去,就一口气答应下来。“是这样的,最近东海海底发现了一条矿脉,矿脉里蕴藏了大量真红火焰宝石,这本来是龙族最喜欢的食物,可是阎王博尔盖德也打起了矿石的主义,他偷偷地派了好多小鬼来挖。这是绝对的侵犯龙族领地的行为,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派的都是鬼魂,我们不好下手抓,而且大家都在玉帝的管辖下当差,不能正式撕破脸。所以我想请你去冥界一趟,让博尔盖德把他的爪子收回去。”

诺因“真奇怪,他一个阎王,管死人的,要宝石­干­吗?”

麦先偷偷地凑到诺因耳边,小声说:“其实这是个秘密,真红火焰是宝石中为数不多可以做药的,经过提炼加工,它是最好的治疗便秘的药的药引。据说博尔盖德有严重的便秘,药石无效,后来太上老君给他开了药方,一定要真红火焰作药引配出来的药才有效。所以他才~~~~~而且我老婆麦丽从瑶池仙女那里听说,玉帝米利亚坦也有便秘,他也对真红火焰眼红很久了,不过东海是我的地盘,他不好意思向我要,而且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可以帮助消化的东西,所以不想让米利亚坦和博尔盖德染指。”

诺因点头,“哦,知道了,只要把博尔盖德打到ρi股开花让他以后再也用不到便秘药就可以了吧。”

麦先“这个,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好说,你看着办就行了。”

“可是,”诺因挠挠头,“要去冥府的法术一定要先睡着才行,我现在一点都不困啊。”“那没关系,我有办法,你看那边。”

诺因顺着麦先的指引一扭头,砰!!!!!一块巨大的石碑敲在了他的脑后,诺因直直的趴了下去。强忍着把轩辕剑拿走的欲望,麦先把敲晕的诺因拖进了宫殿,毕竟有帕西斯的面子和龙族信守承诺的祖训在。

一边低声咒骂着麦先的黑手,揉着脑袋的诺因进入了冥界。“站住!­干­什么的?”正在气头上的诺因两脚把倒霉鬼踢开,直接往冥界深处闯去。

呜啦呜啦~~~~~刺耳的警报在冥界响起。

牛头马面,打飞;黑白无常,打飞;魑魑魅魅,劈成八瓣;十殿判官,打成馒头。正想试试新到手武器的威力的诺因是遇鬼杀鬼,横冲直撞所向无敌。

博尔盖德的寝宫――有去无回中:

“嗯~~~~呐~~~~哦~~~~~~啊~~~~~”心满意足的博尔盖德从厕所中走出来,忍不住感叹一声“好爽。”自从有了真红火焰,自己常年的老便秘终于得到了疏解,每次大后那个舒服啊~~~都让博尔盖德想哼几首小曲。

“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人闯冥府啊~~”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闯冥府?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在属下面前,博尔盖德还是非常的威严。

“一,一个人,黑发,紫眼的男人,拿了一把巨大的金­色­的剑,见人就砍呐,鬼兵鬼将都拦不住他,兄弟们死伤惨重啊~~~~”报信的小鬼抱着博尔盖德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正在回想是不是自己的政敌雇人捣乱,砰,一个巨大的牛头砸在了博尔盖德的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扛着明晃晃大剑的青年,博尔盖德不由缩了一下。

“你就是阎王博尔盖德?”

“是,是我,你是谁!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擅闯?还打伤我的部下!你~~~啊~~~~~~~~~~~~~~~~”

小鬼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

用飞行术往天庭赶的诺因嘀咕着“虽然不如老妖怪的狼牙­棒­,不过那个牛角也挺大的,也足够让那家伙以后不再便秘了,可惜,如果有仙人柱就好了。”

冥府,个个大鬼小鬼大眼瞪小眼的发呆,在一堆“鬼尸”上,阎王博尔盖德口吐白沫的趴在顶端,四肢还不停的抽搐着,一支巨大弯曲的牛角Сhā在他的~~某个部位,众鬼开始商量怎么在不伤害阎王的情况下把那牛角拔出来~~~~

而刚刚大闹冥府诺因也在郁闷着,因为~~他迷路了。天空那么大,天庭到底在哪呢?转来转去的摸不到北啊~~~~好在第一次自由飞行的诺因非常兴奋,到处游逛着倒也不着急时间。

这样,一个月后~~~~~~~~~~~~

天庭

“陛下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米利亚坦神情尴尬的望着趴着被抬上金銮殿的博尔盖德,命令两个侍卫把他扶起来。被搀扶着哆哆嗦嗦的跪下,博尔盖德痛哭着开始向玉帝告状。

听完了博尔盖德的泣诉,米利亚坦神情也有些不自然,由于常年养尊处优,山珍海味吃多了,他也经常便秘,想到博尔盖德遭受的巨大人身痛苦,米利亚坦也感觉身下有点不自然。

“塞雷尔卿”

“臣在。”

“有没有查明此事是何人所为?”

“臣已查明,大闹冥府而且打伤博尔盖德者,名叫诺因,乃是二十年前天地异像之下从石中诞生的生物。经查,他可能拜在~庐山五老峰那人的门下,而且最近还获得了龙族至宝轩辕剑。”

米利亚坦沉默了,权衡了下利弊,开口到:“那个诺因,既然是轩辕剑的主人,而且还是~~那人的门下,也是一个人才了,毕竟博尔盖德伤势也没什么严重,当小孩子顽皮算了吧。塞雷尔卿,传朕旨意,封诺因为齐天大圣,让他进天庭为官。”

“臣遵旨。”

博尔盖德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被伤的站都站不起来,连续一个月只敢喝水不敢吃东西,还被同僚取笑,结果玉帝压根不理会,还封那个凶手一个“齐天大圣”的名号让他进朝为官。满肚子的委屈没人可诉,又怒又痛之下,直接~昏过去了。

(待续)

******

致谢作者遥远的星系。

女王近臣的交流

优:十天了,整整十天了。小哈,自从基连和你家那位相遇后,从来没有把眼睛从对方身上移开过,我怀疑不阻止他们能这样一直到世界未日。

小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优先生,这不是我们能理解进入的世界。我早就没有指望主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看我一眼,优先生也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优:他对我这样不理不睬也就算了,可是基连好久没有这样不分日夜的狂热了,他当自已那个随时可以晕倒的破身体算什么,就算我心甘情愿的陪他下地狱,但是不能那么多人跟着一起走。

小哈:我理解,这点上我倒是庆幸主人身体好多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的吐血了。不管怎么说,主人真的很少这么真正的高兴的,对龙来说,守护重要的人的快乐的决心超过一切,包括超过自己的感觉。

优:我才不会管什么这种超越一切的快乐,别以为我会纵容他这样继续摧残自己身体,就是基连自己的意愿也不行.科学家真是世上最不正常的人种,只有到世界毁灭那一该才能让他稍稍让步,但是别指望他们放弃。

小哈:我倒认为法师才是世上最危险的职业,就算是世界毁灭也别指望他们放弃自己的意愿。

优:看来我还不算最惨的.不过,小哈,这次基连竟然用光束枪将我轰出来,还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要碍手碍脚浪费空间.席恩没有这样对你吧。

小哈:没有,在我幼年时候因为打扰到主人,主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将我用移空术扔到火山口.我就再没做出这行为。

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竟然就看上这种人,一点也不可爱,嘴巴刻薄,没情趣,自制冷静如机器一样,除了那位知识女神之外谁也不能认眼。

小哈:唉,而且没品味,爱逞强,顽固透顶,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心理­阴­暗感­性­扭曲.但仍然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我最重要的人。优:我估计基连一辈子都不能理解什么是爱情。

小哈;主人倒是了解,但是却不再相信,我只有用一生去证明,只怕只有在我们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才能确认吧。

优;最让我头疼的,基连将魔核设置成只有对心爱的对象才有情yu.但是我看他天生没有情yu这种东西,除了示求知欲这种东西外,没有任何一种欲望,不管是不是心爱的人。你脸红什么?

小哈;这个,龙在发情期会有对心爱对象无法控制的冲动,主人有时候会体谅我一下。

优:为了种族的延续,基连应该将龙的这种特­性­加入魔核。

哈:优先生担心魔族的生育吗,可向基连先生建议啊。

优:没有用,那个禁欲狂一定用复制和试管婴儿解决这个问题.我和你的未来真是没有光明。

小哈;但我却永远不会放弃后悔,龙的誓约,就是永远。

优;我不是龙,但是同样不会放弃,追上那个男人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就算到地狱尽头。

小哈:对了,优先生,你帮我问一下阳小姐,她对我说的年下攻,弱攻强受是什么意思啊?自从她和母神霍娜成了朋友后,母神就伤感的对我说,席恩就交你了,只有你才能让席恩幸福。主人说这是他还没有破解的一种魔法术语。

优:天知道,基西利亚自从和阳在一起后,也对我说了相似的话,而且整个基地的女人都用诡议的眼光看我们。基连说这是一种感染了特殊病菌的病症叫同人女的生物的特­性­特语,他也不能分析明白。

小哈: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会照顾好主人的。虽然主人很强,虽然他不肯承认,但是我知道,他需要的,他渴望别人真心的守护的。对龙的说,能守护往自己重要的人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会连心一起去守护的。

优;幸福对你是守护,对基连和席恩来说是去解开一切奥秘,对我来说,就是能够的那个人并肩,和他看同样的风景,一起面对迎面的风。

小哈:我们一起努力啊。优先生,你去哪啊?

优;提醒那个家伙吃饭,否则他一定不是忘了,就是吃那些营养剂。

小哈;再见,我也要给主人去准备下午茶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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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作者duyuan1177。

灵灯花的祭奠(悼文)

灵灯花,花开璀璨。点点光芒照耀,夜­色­如昼亦如幻。花丛中白衣男子斜坐,银亮的长发披散,碧绿的眸清澈,妃­色­的薄­唇­浮起戏谑的弧度,笑容明亮看不出半点­阴­暗。

“……终究,是从一无所有回归一无所有。”

这如同叹息般的优雅声音,是谁在说?

帕西尔提斯;德修普;费尔南德。

无名氏神官,索莱顿。

帕西斯是主体,神官是分身。自信骄傲的帕西斯是光,和善纯粹的神官是影。但是,帕西斯自己知道――他自己才是影,神官却是光。他所追逐所向往的,如同他师父一样,善良纯朴的光芒。

虽然是主体和分身,但他们不一样。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不安的神官,所有认识他们两人的都知道。最简单的证明,就是在看到美好的灵灯花丛的时候,在他们脑海中浮现的爱人,娇艳高贵的魔王陛下和温雅清秀的杨阳小姐,除了­性­别和发­色­实在实在没什么共同点。

如果说一样,一样的是,从一无所有,回归一无所有。

幻影不定,时刻改变形状,找不到半点可以坚信。不知父母的弃子,难以确定的记忆,星径神殿的年轻神官,走过太多须臾变幻的谎言。曾经的老师与师兄,曾经的青梅竹马,曾经的生死与共契交旧友,还有清雅秀丽的少女的温言。失望太多,于是不敢期望。幻影太多,所以不敢坚信。所以最终,爱恨无凭。光,在无望与悲伤中,熄灭。连短暂一生的仅有证据,也在权力的火焰中灰飞烟灭。

黑暗中的光明,光明下的黑暗。帕西斯是肖恩的影,或者应该说,他愿意是他师父的影子,只求最接近的追随。影,因光成形。光愈明,影愈浓。但光明有光源,影子却没有实体。他就是满愿石,能实现一切的愿望,但是他自己的愿望,终究泡影。光亮对影子是伤害,即使伤害也难以克制追逐的渴望。光影迷离,影逐光灭,因此当魔王少女再度走入夜里的灵灯花的幻景,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她爱也爱她的人。

神官是虚幻,帕西斯何尝不是虚幻。当虚幻与真实交错,唯一的结果会是错过。当虚幻与光明相遇,唯一的结果会是消灭。比起神官,帕西斯拥有很多,但最终同样是一无所有。在­阴­暗的地牢里,神官自愿放弃了自己的意志,生命虽然继续,神官的时间却随着心一起死去,永远停在破裂的表面上永远的六点十五分。在影世界中,帕西斯自愿放弃了身体的­操­纵,在肖恩痛苦的叫声中,任凭灵魂被协调神的神念冲得支离破碎,再也拼合不起。――感情、意志、身体、灵魂,一切记忆与感情,一切喜乐与悲伤,一切爱与恨,一切不甘与留恋一起归零,从此,一无所有。

请不要说一无所有,索莱顿,我们的无名氏神官。纵然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纵然冥界也没有你的踪影。请相信,曾教育过你的师兄,你曾爱过的少女,你曾教导过的学生,无论那个人和你有多象,永远分得出哪个是你。

请不要说一无所有,帕西斯,我们的索贝克。纵然历史把你写成反派,纵然从此天地间你再没有半点痕迹,请相信,你崇敬的师傅,你爱着的女子,你教育的徒弟,还有,曾经在生命中有你的影子,那些短暂的同伴,那些少男少女们,心中永远有你。

银亮的长发披散,碧绿的眸清澈,妃­色­的薄­唇­浮起戏谑的弧度。白衣的男人微笑着倚坐在盛开的灵灯花丛中,笑容静谧看不出半点波澜。

静默中,是谁在说话?

愿者,上钩。

且以如梦似幻的灵灯花,作为两个或是一个,虚幻灵魂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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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作者幻幻青莲。

玫瑰暗影(悼文)

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永远的女王陛下。

鲜红­色­的玫瑰花扑散了一地,浓似猩猩初染素,轻如燕燕欲凌空。代表着恋的起始、爱的誓约的花朵,有着血样的颜­色­,放眼望去满目粲然,却终究掩不去落眼繁华豪丽下的层层暗­色­,郁郁­阴­影。

玫瑰花间,有鲜血飘零。

黑发碧眼的女子端坐在华丽的大椅上,修长的双腿优雅的交叠,一手撑座,笑意盈盈的脸容美如瑛玉,灵动慧黠的碧眸比最纯净的锡兰猫眼更璀璨,氤氲着春深似海般的幽艳和灿烂。

象征着王权的权杖漫不经心地斜放在地上,映衬着­色­的玫瑰­阴­影,两层暗­色­交叠缠绵,华丽艳美,也有着隐隐的枯槁,时代的衰落。

楔子

[原本一片昏暗的走道突然飘起花雨和彩纸;凭空响起的悠扬乐声;可以把死人熏醒的香水味……

女­性­一手Сhā腰,一手侧放,头抬45度角直到打在身上的两道魔法光束散去,十足大牌明星登场的架势。]

女王陛下的一出场,不可谓不先声夺人。

翡翠一般的绿眸,漆黑的发丝,洁白无瑕的鹅蛋脸――娇艳的容貌与风情万种的气质,一位二十来岁的美丽女­性­就这么呈现在了纸面之上。

“哦――呵呵呵呵!”

乍闻白鸟丽子女王的三段式笑声,实在很有种喷饭的念头,之后看到了人物介绍又觉得了然――[如果说梅莲可拥有近乎女王的风韵,她就真的是女王(注:是女王,不是女神)。即适合穿黑­色­紧身衣,手持黑­色­皮鞭,足蹬高跟鞋的“女王”。这从她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却无庸质疑是她的本­性­。]

毫无疑问,拉克西丝在《满》中算是漫画味很浓的一位了,不管是她的­性­格还是作风,都带有鲜明的漫画­色­彩――全世界唯一的女元帅,举世闻名的糟糕­性­格――出生于萤之月24日的她,不仅是中城卡萨兰十二万正规军总指挥官,兼任左权机神官的圣巫女兼魔研院院长,同时也是诺因和莉莉安娜的姑姑与监护人。

狮子座的拉克西丝,也拥有狮子座的星座­性­格。嚣张、狂傲、任­性­、骄矜,随随便便一句话把人气得脑中风的本事和诺因如出一辙。她喜欢的食物是越奢华越好;讨厌的食物是胆固醇高的;爱好是理所当然的戏弄侄子、排场;厌恶蠢男人;擅长恐怖的笑声、嘲讽人;喜欢的颜­色­是玫瑰红;理想是一脚踏扁兄长的啤酒肚……

拉克西丝本身很难写,因为她很复杂,矛盾程度甚至堪比罗兰,也并不像席恩那样彻底,她的身上糅杂了很多极为矛盾的特­性­,也因此注定了她的悲剧。

好吧我承认,以上其实都是用来凑字数的……

关于拉克西丝,我想谈得是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四个男人。

兄长,侄子,劲敌,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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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兄长,[神官王]亚拉里特三世(王弟斯帝沃被我选择­性­的忽略了过去……||||),一个红光满面,颇为痴肥的中老年男子,也被所有人亲切称呼为“面包店国王”,好­色­、无能、庸俗、懦弱、胆怯、白痴……堪称集世界上所有不幸缺点于一身,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他居然是拉克西丝的亲生兄长(当然了,斯帝沃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照作为暗影十三众之一的东城密探雪露特;科尔修斯(椿)来说,德修普家族可怕的家族特征[德修普家族的人感情都非常激烈乃至极端,表现为他们对喜欢的人拥有近乎异常的占有欲;而对讨厌的人或背叛者就残酷狠辣不留一丝情面,手段之血腥叫人发指。]闻名遐迩,像国王亚拉里特三世这样和家族的劣根­性­搭不上边的,只能说是“基因突变者”。想到《紫川》中有一段话,可以放过来用在拉克西丝的身上――这简直是颠覆遗传学所有理论的噩梦,没有人能解释如此睿智美丽的妹妹居然会有这么两个奇蠢无比的兄弟,这就跟母老虎和小老鼠一起称兄道弟一样不可思议……走投无路,人们只能暗示说:“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上届圣巫女、已故王妃回宫殿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而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两次!”而按照诺因的说法,就是他们两个的智商营养都在娘胎里被拉克西丝给吸收完了。

虽然当时看起来觉得很好笑,但是当兄妹残杀手足反目的时刻,这些事情未尝不转化成了一种缱倦的悲凉。

[我当然是傻瓜,不然也不会至今还在帮哪个笨蛋做牛做马。]

这样的长叹,却揭露了多少年的辛酸?

幼年时候的不忿,还可以对母后倾诉,但是“立长不立幼,立男不立女是祖宗的规定,”就已经让年幼的女孩意识到了人生的沉重罢,母亲殷切的叮咛:“从今往后,你要多提点他,辅佐他成为一个好国王。”

换来的也只有一句――

[……我会的。]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但是多少年后,美丽聪慧的黑发元帅伫立在上届圣巫女,已故王妃的画象前,废然长叹――

[母后啊,你要我辅佐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是否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回天乏力了呢?

后来,年仅十,顶着“元帅”的响亮空衔来到下界的公主,身边只有一个心腹和寥寥数名护卫,无权无势,却有着变革的强烈意志。

拉蒙的想法,显然为拉克西丝这个角­色­增光不少。

一个本该无忧无虑成长的千金小姐,强撑着自己征战沙场,守护腐败的家族。

明明是尊贵娇腻的金枝玉叶,身份贵不可言;明明应该如同所有同龄的千金小姐们一样,在衣香鬓影的九重宫阙中纸醉金迷,享受着歌舞升平,笙歌夜宴;明明应该安安分分地享受着锦衣玉食,富丽繁华,成为名副其实的“王族”。

明明才十岁。

­性­格明朗、积极、坚强、聪慧,任何时候都不服输,任何时候都不气馁,充满信心和­干­劲,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女王陛下”。

这样的她,却因为兄长的一通责骂痛哭失声――不管是吃着粗糙的军粮,被同僚排挤构陷,面对困境,受伤骨折,甚至在最艰难的守城战也没失了那份从容又嚣张的笑,掉过一滴泪的元帅,此时此刻,掩面而泣的模样十足像受了委屈的闺阁千金。

因为她的兄长。

毫无兄长威严,却总是强充门面的可笑模样……

总是唠唠叨叨,不得要领,但是真的疼爱她,满足她一切任­性­的要求……

盼着她成为高贵优雅的淑女,为他更为自己“争气”……

愤懑她的“任­性­妄为”,但还是任命她为元帅……

生怕她在战场上有什么闪失,时不时嘘寒问暖,派遣护卫保护……

他是不了解她,蠢得让她生气,不称职,昏庸无能……

但是也许应该感谢亚拉里特三世的蠢笨,倘若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或者是志大才疏(某国王连“志”都不具备)的国王,绝对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相信着拉克西丝,相信着拥有出­色­才华的她,甚至将军队毫无保留地让她――相较之下,和流风森相比,亚拉里特三世最“出­色­”的优点,就是对他的这个妹妹,是发自真心的好。

不论这份好,是建立在多少人的鲜血和痛苦之上。

所以拉克西丝不管再怎么气愤,再怎么郁闷,她还是努力帮他收拾烂摊子。

保王党,她曾经真的是保王党。

上面的主子荒­淫­无度;下面的官僚腐败无能;将兵懒散,士气低迷;加上一票形同米虫的贵族,腐败的种子已经太多太多,根深蒂固。战争一旦爆发,真打起来卡萨兰输多赢少,结局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她还是从未有过“大逆不道”的念头。

因为德修普家族忠贞的血缘,因为三十多年的兄妹情谊。

但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的出现却打破了微妙的平衡,局势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选择――天平的一端是视如己出的三个孩子,国家的复兴,家族的荣耀;另一端是兄长一人的­性­命,答案昭然若揭。

但是以魔导国的现状,必须有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把渣子全扫了,脓血挤­干­净,才能获得新生,才有一拼的希望。

[制衡],这是维护“秩序”的唯一途径。

唯一的方法,就是“篡”。

做出这个决定,一半是理­性­的分析,另一半是感情的抉择。

[反正这样下去,结局也是一样。与其耻辱地被推上断头台,不如我来亲手了结。]

以果断刚强闻名的拉克西丝,面临这样两难的情况,下定决心的一刻,也经历了漫长的挣扎,用尽理由说服自己。

被咬破了的嘴­唇­,有鲜血殷殷,宛若苌弘化碧,望鹃啼血。

这样的鲜血,预兆着月神之子未来的预言。

[他对不起天下人!但他从来没对不起她!]

即便在最后的篡夺王位,拉克西丝还是表现出了她人生中最严重的缺陷――出生于王家,生长于王家,终究注定了她在思想上根深蒂固的局限­性­,令拉克西丝只能在适当范围内挽救卡萨兰的朝纲,却无法挽回抵挡时代更变的浪潮。

仅凭一己之力努力的少女,孤身单影的王者之心,终究无力回天。

反正已经写了(虽然还没有写完……|||||这么说来,我还想起来之前一篇席恩和小哈的同人写了2000字后就不知道被偶甩到哪个角落里了……还有最近挖的坑基本上都没有动过土……罪过罪过),我就­干­脆当是“抛砖”好了……||||||

附带我之前一古脑儿查了的n堆资料……当作是常识,放上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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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词

doc哀悼死者的言辞文章:在追悼会上读悼词。[概念解说]悼词是在死者追悼会上表示对死者哀悼、敬意的讲话。一般在追悼会上宣读。[格式内容]1.标题2.表示沉痛心情。3.介绍死者的生平事迹。4.评价。5.对死者的逝死表示惋惜并勉励后人。

悼词常常是对死者一生的“盖棺定论”,所以要全面、真实地评价死者的一生,不夸大、不缩小、不粉饰、不歪曲,要客观总结、全面评价。这也是对死者家属的最大安慰。

悼词的主要特点是它的缅怀­性­和激励­性­,所以要把握好悼词的情感基调,不可太悲伤、太消极,要语言质朴、感情真挚,既缅怀死者,也使生者得到激励,继承死者遗愿,继续奋斗。

(1)明确写悼词的目的是主要介绍死者的生平事迹,歌颂死者生前在革命或建设中的功绩,让人们从中学习死者好的思想作风,继承死者的遗志。但是这种歌颂是严肃的,不夸大,不粉饰,要根据事实,作出合理的评价。

(2)要化悲痛为力量。有的死者生前为党为人民做了很多好事,他们的美德会时时触动人们的心灵,悼词应勉励生者节哀奋进。

(3)语言要简朴、严肃、概括­性­强。

***

那个…无法想象,该怎么写女王…otz||||

悼词格式:

一、标题:悼词的标题有几种写法或用法:

.一是在悼词正文前写上‘悼词‘二字;

2.主持人在追悼会上要用‘xxx同志致悼词‘;

3.贴出、刊印时要用‘在追悼xxx同志

二、正文:

.写明用什么心情悼念什么人;

2.写明去世者生前的身份或担任的各种职务名称,何种原因在何年何月何日几时几分不幸去世的,终年岁数;

3.按时间先后顺序介绍去世者的简单生平;

4.对去世者的称颂,可概括成几个方面,文字力求简洁;

5.对评价去世者带来的损失,应实事求是;向去世者学习什么,可分成几点写明,用什么实际行动化悲痛为力量。

三、结尾:自成一段。一般有两种写法:

一是一句式:‘xxx同志安息吧!‘

二是概括式:‘xxx同志和我们永别了,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

xxx同志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一定要注意简短。

偶无比诚恳无比真挚无比纯洁地望天……

悼文啊……这素多么渺茫的东东啊……实在是难以想象“拉克西丝同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说老实话,最后看到女王和忠仆的那一段互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说的应该就是拉克西丝和克鲁索吧。

无耻的ps:偶还米有写完(只有兄长的而已)……

上面那些欠扁的的大段大段,其实用来凑字数是很好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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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作者千夜寒彬。

新婚聘礼

同人之神杨婚礼追了小姆三年文,《满》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每次都不敢看神官死的那段,极度痛心他的死。哭,大好的青年啊,就这么离开,来不及看到心上人的回来,甚至都无法确定杨的心意。

所以特别写这篇文以慰神官。

******

故事发生在一切结束之后,杨阳一行人回到西芙利村,与神官重聚。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那么大别之后,杨与神官的感情自然是一日胜一日,在无数次杨阳极其隐晦的暗示后,无比迟钝的神官终于感知,向佳人求婚。旋即两人定下婚期,广发喜帖邀请众人。

两位老爸中远在夏尔玛大陆与情人一起寻宝的血龙王一收到喜帖,

“啊啊啊啊!阳要出嫁了!!!”扎姆卡特一边飞向村子一边喷火“是谁!居然敢抢阳!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萨克,冷静。”月温柔优雅的声音唤醒濒临发飙状态的血龙王。

“啊,月,怎么办!阳要出嫁了!!!对了,我要跟那个家伙单挑,往死里揍!敢打阳的主意,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血龙王拧起眉,依旧怒火熊熊,一脸不爽。

“你是打算参加婚礼还是葬礼?”月挑眉,温和声音所叙述的内容却让熟知情人脾气的血龙王瑟缩了一下,“你还是先考虑应该送多少嫁妆比较合适。”

“嫁妆?”

“按照习俗,女方家长要给女儿准备财产……”

“没关系,送给阳我不介意。”一向吝啬的红发青年大方答应。

“……在嫁过去的时候给男方。”月不动声­色­地把话说完。

“什么!要把我的财宝给那个骗阳的家伙!¥#**##**#¥#**”

血龙王瞬间暴走。

(未完)

兼作广告,我刚成----的新作家~?写了文《天上掉下一条龙》,主角­性­格跟血龙王有些相似。有兴趣的大大可以,支持下~谢谢。

黄金之章――罗兰

啵!桔梗开花的轻响惊动了露珠,沿着花瓣滴落,打湿了草尖,在隐没于地前,被掠过的月白裙摆沾上。

“她在那儿!快追!”

充满暴戾之气的叫声此起彼伏,破坏了林中安详宁静的气氛,带来浓浓杀机。

“呼……呼……”

那纤影脚步沉重,踩在泥泞的草地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湿气浓重的森林笼罩着浓雾,掩去星光,使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依照直觉跑。耳边所闻尽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追兵的威胁喝骂。三天未进米粮的身子孱弱不堪,疲惫使她绝美的小脸惨白如纸,嗓子渴得几乎要冒烟。

然而,此刻盈满她脑海的唯一念头是――

决不能被抓到!

这意志是如此坚强,使得空气也受到影响。

吹拂而过的风送来远方的讯息:“人类――有人类入侵――”

“人类?”

妃­色­的薄­唇­逸出清朗低柔的嗓音,宛如情人的呢喃,带着一抹淡淡的意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拨晶莹纤细的琴弦,发出极为悦耳的音符。

“有趣,好久没人敢进来了,要不要打开结界欢迎他们呢?”

“啊!”一个踉跄,她往前仆倒。

身后的声音一下子响亮,她赶紧吃力地爬起来,举步再奔,但只迈出几步,又栽倒在地。

泥­色­染上白­色­舞衣,也玷污了倾世的容颜。

双手紧握,几乎捏出青草的汁液。

不行吗?终究还是逃不了?不!我不甘心!

我答应了伊芙,我们要活着再见面!

“嘿嘿,小美人,跑不动了吧。乖,跟大爷们回去,索斯大人正等着你呢。”

一个追得快的男子­淫­笑着走近,伸出长满粗毛的手。

白光一闪。

一只血手臂落地。

“你替我回绝他吧。”

她冷冷地道,握着****的手不断颤抖,不是因为伤人而惊恐,而是体力不支。看也不看满地乱滚,杀猪般哀号的男子,她起身继续奔跑。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逼近,伴随着愤怒的高喊:

“她砍了萨恩的手臂!”

“妈的,小贱货!真够辣的!”

“放箭!别再靠近她!反正大人只要她的脸!”

“有只跟脸­干­的男人吗?”

一连串污言秽语随风飘来,夹杂着下流又胸有成竹的笑声。

混蛋!她狠狠诅咒,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逃离那群人形野兽,心里却随着清醒的认识越来越绝望: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怎么能放弃!

突然,她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感,像是穿过一层无形的水膜,头重脚轻地冲出几步,愣在当地。

一座湖!非常大的湖!

漆黑的水面微波荡漾,倒映着皎洁似雪的银心月,晕开粼粼光波;中央伫立着宛如古迹的残缺建筑,一半以上露出湖面,裂痕斑斑的石柱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呆了好一会儿,她不由自主地走向岸边,想滋润­干­涩的喉部,无暇思考这个光景代表了什么,却没站稳,一头跌进水里。

扑棱了几下,她才晕头转向地探出头,同时一声轻笑传入她耳中:

“哦,好漂亮的小姑娘。”

陌生的男声震醒了神智,握紧唯一的********,她戒备地抬首,对上一双澄碧的眸。苍凉,清寂,漾着迷离的幽光,仿佛湖底最冰洁的绿。

眨眨眼,她才看清他整个人,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姿容秀丽,月光下更为脱俗。身上像散发出光晕,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头比月光更澄净明亮的银发,直垂过脚尖。雪白的单衣有些松垮,却衬出不拘的气质。他曲着一边膝盖,坐在半截柱子上,眼神饶有兴致地瞅着她。

半晌,他轻巧地跃下,落在湖面,泛起一圈涟漪,稳稳立住。

然后如覆平地地走来。

她瞪大眼,慌忙站起摆出警戒的姿势,吃不准他是人是鬼,或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

“原来如此。”

打量她横陈在胸口的­精­致****,银发青年恍然大悟:难怪她能进入结界……嗯?

笑意悠然的碧眸睁到最大,瞪着那身因为水的浸染,而变得透明的衣料。

“你是男的!?”

流泻过腰的金发垂荡在水面上,映着月辉,焕发出浅浅的光芒;冰雪般纯净的蓝眸凝聚着坚定的意志和与生俱来的智慧;五官虽犹带稚气的可爱,但已是绝­色­的美丽。他腰板笔挺地站在水中,宛如一朵出水芙蓉,令人惊艳得移不开眼。

难怪被人追,这可是旷世难逢的尤物啊!就算是男的。

今儿个真是捡到宝了。

银发青年抚摸下颌,露出大人欺骗小孩的专用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怀疑地斜睨他,男孩没有被他的笑脸蛊惑,反而更加提防。

“在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吧。”

“有道理。”没有介意他的敌意,银发青年笑出声,沉思了好一会儿,“我的名字……好久没用了,叫什么来着?帕尔?帕西斯…对了!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

好长的名字……再度昏糊的大脑只能反应出这个感想,刚才被强压下的疲倦和饥饿感一股脑地涌上,剥夺了他的意识,身形摇摇欲坠。

“你叫什么名字?”银发青年再次询问。

“罗兰。”

反­射­­性­地回答,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童年

离开首府坎塔萨的一天,下了场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打在建筑和石板路上发出伤感的旋律,混合着啜泣和殷切的关照,凭添一缕寂寥。

还有些低烧的他被义母抱在怀里,裹着厚厚的斗篷,只能看到她爱怜横溢的脸。秀美的容颜洁净如白瓷,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晶莹剔透。眼底是深深的慈和,宛如一座温暖的港湾。

不远处停着一辆五颜六­色­,流浪艺人专用的马车。窗里探出一颗脑袋,是个年轻的少女,声若银铃:“妈,床铺好了,把他抱进来吧。”

“辛苦了,你们可别恶作剧。”

“我们才不会欺负新人,要他做牛做马也等他病好。”

一串无恶意的大笑响起,欢快而充满了活力,都是女子俏皮的笑声。

“艾莎团长,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的邻居蒂丝,一个待他非常好的­妇­女。

“放心吧。”艾莎的承诺,令人信赖的沉稳坚定。送行的人们这才稍抑悲伤,七嘴八舌地道:“罗兰,你安心地和艾莎团长去,我们会照顾你妈妈。”

无心的话语,如一把尖刀戳进男孩的心。

单纯的市民们不知道真相。

他是私生子。他的父亲,是这个东城伊维尔伦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马修;福斯。

在罗兰成为第一个平民城主以前,所谓的权贵对民众而言,都是神秘的代言人。所以那天,目击者们并不认识匆匆闯进他家,又满身是血被抬出来的男人,倒是猜出他就是那个喜新厌旧的丈夫。现场惨不忍睹,呣子二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们就以为马修是专程跑来灭口,简直猪狗不如,被旧情人反击导致重伤,活该。

然而事实是:捅了孩子一刀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谢谢。”他端出无懈可击的笑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应。因为,他们是出于好心,也不知情。

马车起行,他吃力地从简陋却舒适的地铺上爬起,朝往外面看。一群人依依不舍地拼命挥手,脸上都是期盼他一路走好,早日心伤平复归来的神情。

当他发觉自己泪流满面,是一只纤细的柔荑放在他额上的时候。

******

“罗兰,把那条蓝­色­的裙子拿给我!”

“梳子梳子,罗兰,帮我梳头,扎好看点!”

“我的腰带呢?别愣着,帮我找找啦!”

“啊啊――我新买的项链线怎么断了?罗兰快帮我系好!”

各式各样的饰带、换下的上衣长裙满天飞,最后落在一头月光般的金发上。

好不容易挣出头,被吆喝使唤的小男孩用冒火的眼神瞪着眼前一帮­祼­着身子团团转的舞娘。

这些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是男的耶!

从小,义母就教导他“非礼勿视”,可是这种情况,他连闭上眼也做不到。

“罗兰,快啦!”好几个嗓门一起喊。他只得认命:“是是。”

有条不紊地挑出对号的衣服扔给主人,他先帮动作快的梳发整装,灵巧的手指飞快地编出一个个­精­美的发式;翻转间长长的缎带就如翩翩蝴蝶,萦绕在柔软的腰间。

当她们风姿绰约地走上舞台,他也累塌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欢呼,罗兰叹了口气:可怜的男人,你们都不知道她们的真面目。

只感叹了一会儿,他就勤劳地开始收拾,不然那帮魔女回来,也是命令他劳动。

可恶,我一定要造反!

艾莎是流浪剧团的团长,收养他后,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剧团的一份子。但因为他年纪幼小,只有沦为打杂小弟。

­干­活倒无所谓,他也不想当吃白饭的,可是他那些名义上的姐妹,一个比一个可恶!

嘴上调笑已经是程度最轻微的,更恶劣的是把他当玩具搓揉捏扁,毛手毛脚。

捡起一条裙子搁在手肘上,他瞥见穿衣镜中的自己。垂过肩的淡金­色­长发,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精­致到只能用完美形容的五官,活脱脱像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

蓝眸瞬间笼上­阴­云,因为这张脸,太像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早点死吧!别浪费粮食!

诅咒远方的亲生母亲,他继续弯腰整理。

“大成功!”

一阵香风传来,女郎们娉娉婷婷地下台,欢声笑语,宛如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罗兰已准备好卸装的水,很乐意剥除天使的伪装,露出底下的恶魔本质。

“怎么啦,罗兰,有心事?”

年龄最大的娜蒂雅敏锐地发现小弟的异样,流转的美目透出成年女子特有的妩媚风情。罗兰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

“你看错了吧,娜蒂,小鬼有什么烦恼。”说话的是和娜蒂雅并列两大台柱,有[曼佗罗]之称,舞姿冶艳人也风流的拉菲罗。罗兰恶毒地顶回去:“是啊,我不像拉菲罗姐姐,要为脸上的豆子和增长的腰围烦恼。”

“哼哼哼。”拉菲罗发出­阴­森的笑声,状似不在意地轻拨散发,突然一个飞扑压住他,重重拧他粉­嫩­的小脸。罗兰不甘示弱地反击,两人砰砰乓乓打成一团。其他人在旁边起哄,拍手叫好,直到最有良知和常识的团长冲进来喊停,一人赏一记爆栗。

热闹的新生活淡化了仇恨,就像那座远离的城市。从前,他的世界只有她。在小木屋里,他只看着她;而她也只看着窗外,对他这个儿子不屑一顾。男孩失望之余,也始终无法放弃留恋。

一眼也好,只要她看他一眼,叫他一声名字。

直到那一刀,撕裂了所有的亲情,和微小的希望。

如果能忘记,该有多好?

他想开心地笑,忘掉无情的父母,将晦暗的过去远远抛开。然而每年,义母总会带他回乡探亲,提醒他那段不堪。

“罗兰,我知道你不能原谅她,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的一切都来自她,没有她就没有你。”

因为生了我,就可以杀了我?

所谓的[孩子],就是这样的生命?

望着那张温柔殷切的脸庞,他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欠她的,都还给她了。现在的他,是那头笨龙给的。

巴哈姆斯,他的义父,不知为何被封印在一把****里。当年那女人就是用它刺他,然后他因祸得福,和乱认义子的黑龙王缔结契约,得到重生。

那两个人不要他,他也不要他们。他有义母,有义父,都比他们好千万倍!

可是心里的伤口就像背后的旧伤一样,总是在夜阑人静时折磨他。

年复一年,疗养院里的母亲依旧疯狂,他的心也渐渐冰冷。

好吧,既然我的人生因你们而不快乐,你们也别想快乐。

******

抱着一大盆换洗衣服,他走向河边。

一双小手抓住他的衣角,然后是咿咿唔唔的声音。

“怎么了,碧琪?”他转过头,神­色­十分温和。身后的少女是个哑女,也是剧团里除了义母他最喜欢的人。一方面是­性­格好的关系;另一方面他们都是被欺压的杂工,同病相怜。

碧琪的父母是贫困的失业者,嫌弃她的残疾而丢弃她。这种事在这个年代一点也不出奇。被重税和天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平民哪还有心力养育一个不能讲话的赔钱货。碧琪长得又不漂亮,连卖给贵族或人贩子的价值也没有。

指指他怀里的木盆,碧琪又指了指自己。不标准的哑语罗兰却一看就懂,笑道:“没事啦,反正一样要洗,就连你的份一起洗咯。”碧琪连连摇头,拍拍他的头示意自己比他大,理应她洗。

“罗嗦啦!我是男的!”

虽然嚷嚷自己是男子汉,但在这些年的耳濡目染下,罗兰已经不经意地使用女­性­口吻。

来到河边,看到沐浴的拉菲罗。对方一点也不避嫌,自管自脱得清洁溜溜,往身上泼水,快乐地哼歌。罗兰也视若无睹,坐下来熟练地清洗堆成小山的衣服。

可恶!连­内­裤也丢给我洗,那帮女人越来越不知羞了!

脸颊泛红,生长环境严重扭曲的男孩泄愤地用力捶啊捶。一贯以戏弄他为乐的拉菲罗轻笑出声,款款走近,刮刮他秀挺的鼻:“怎么,小鬼,才几岁,就懂得那一套了?”本想不理会,却闻到一股不陌生的味道,罗兰皱起眉头:“你又和男人鬼混了?”

容貌和舞技同样出众的拉菲罗是剧团的顶梁柱,更是花蝴蝶一只,成天在不同的男­性­间周游,换夜伴的频率比换衣服还快。

“什么鬼混,小孩子不懂就别乱说。”拉菲罗丝毫不以放荡的私生活为耻,双手叉腰,坦荡的姿态宛如衣冠整齐,而非不着片缕。年仅六岁的罗兰也对她丰满诱人的娇躯毫无感觉,只是生气她的皮厚:“荡­妇­!”

“……”拉菲罗眯了下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即哼哼一笑,不以为意地径自穿衣上岸。瞪视她的背影,罗兰极度郁闷。

洗得差不多时,艾莎从营地跑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劈头问道:“罗兰,你对拉菲罗说了什么?”罗兰一怔,意外一向心高气傲的拉菲罗竟然会跑到义母那儿告状。看出他的心思,艾莎稍稍缓和语气:“她没对我嚼舌根,是我看到她红着眼睛走进林子。”

“我…我骂她荡­妇­,可是这是事实嘛。”无法对最敬爱的义母撒谎,罗兰怏怏地道,不忘给自己找理由。

“你……唉。”终究说不出责怪的话,艾莎叹了口长气,“罗兰,可能我这话对你说得早了点,你知道拉菲罗和那些男人做的事吗?”

“知道。”

底层的孩子早熟,罗兰早已见惯世间百态。别说妓院,现场都看过。强抢民女,买卖幼童,到夜街挑选玩物――所谓的“上等人”,就是这种混帐的下流胚。

“嗯,­干­我们这行的,常常会受到各式各样的刁难,即使你妈妈我手段老练,有的时候还是混不过去。这种场合,就需要有人去疏通。开始是我,后来……就是拉菲罗。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女孩子,是那些人害了她。被迫和不乐意的对象上床,谁都会有点变。”

罗兰张口结舌,为太过冲击的真相惊愕失神。

“罗兰,要活下去,本来就有太多的不得已。”

“我…我去向她道歉!”

不经大脑的暴言会带来什么后果,罗兰第一次亲生体会到。

******

这一年,罗兰穿上女装,学习跳舞。

剧团的财政越来越困难,因为多了好几张嘴。天灾人祸、苛捐杂税、魔兽盗贼……太多的威胁使得人们没钱娱乐,更无力养活子女。而艾莎又心软,对付不出钱的对象都是免费表演;看到路边的弃婴流浪儿,也常常拾回来抚养。结果就是原来的成员负担更重了,但谁也没有怨言,因为他们当初也是艾莎捡回来没人要的孩子。

这张脸,白白浪费太可惜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罗兰下定决心。

不是没有挣扎,染上再多的女生习惯,他的心态还是不折不扣的男­性­。

可是只要能让大家吃饱穿暖,有什么关系。

平民没有油水,他也不想敲诈这些淳朴善良的穷人,于是和几个大姐商量,接近富商阶级,掏那些油满肥肠的家伙的腰包。

当然,这么做有风险。但是商人好歹没权没势,无法像贵族那样猖狂。实在应付不了的情况,就由最擅长这种事的拉菲罗摆平。

再上去一定会遭殃,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薄冰上的平衡。

迫于经济压力,艾莎也只好让这些孩子抛头露面,暗暗叹息。

白皙的手腕灵活地变幻出优美动人的姿势,手指翻飞出一个又一个动作,套着铃铛的纤足翩然旋转,长长的裙摆如花瓣层层叠叠晕绕开,纤细的躯体虽然缺乏令人心动的曲线,却在轻盈的摆动间勾勒出烟视媚行的清纯。

小小的孩子,已经是风情万种。

每一个摇摆,每一个跳跃,每一个伸展,都充满青春的魅惑,带着一种让人不能逼视的凛然张力,又不失美感,高雅而脱俗,极具感染力和震撼力。

­唇­角始终上扬,蓝眸不带感情地扫视满堂惊叹的人们,却吸引了更多痴迷的目光。

这是罗兰;福斯卖笑生涯的开始。

******

纷纷扬扬的雪不断飘落,车厢里却是温暖如春。

辛辛苦苦找来柴薪,燃起火盆,罗兰第n次抗议众姐妹对自己的压迫奴役。

“可恶,你们这帮女人,到底有没有廉耻?”

“廉耻?那是什么?”

“是啊,一斤值多少钱?”

舞娘们嗤之以鼻,她们自立自强,活得还不够顶天立地?那些倡导大义道德的贵族,背地里不知有多龌龊!

和这群女人讲话会气死,罗兰聪明地转开,趴在窗上,宁愿看风景也不理她们。

回忆自己七年来的悲惨生活,越想越伤心。

呜!我也好想有个“弟弟”欺负!

冰天雪地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罗兰怔了怔,定睛细瞧,半晌,一边大叫“停车”一边打开门,飞奔而出。

“罗兰!”担心他的艾莎和剧团成员连忙跟着跑出来,只见他跪下刨雪,不一会儿挖出一个幼小的孩子。灿烂的金发,娟秀的小脸惨白如纸。

天上掉下来的弟弟!

兴冲冲地把人抱回去,罗兰毫不吝啬地贡献自己的棉被。另一头,经验丰富的女郎们已经在摩擦男孩冻僵的四肢,灌烈酒温暖身体。

“妈,我要收他当义弟!”等病人的情况稳定,罗兰大声宣布。众人傻眼:“义弟?”

“是啊,我也要让他尝尝你们欺压我的滋味。”

“喂,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下得了手?”戳戳那略微恢复血­色­的粉颊,拉菲罗质疑。罗兰冷哼:“那你们怎么又对我下得了手?我也是这么漂亮可爱。”

“哈!”几个毒舌派默契地嗤鼻,“你这个小­奸­诈鬼漂亮是漂亮,可爱下辈子也沾不上。”

“这孩子一看就粉乖的。”娜蒂雅爱怜地抚摸男孩过长的刘海。仿佛受到刺激,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罗兰立刻推开娜蒂雅,扑到义弟面前,绽开最温柔纯真的笑靥:“醒了吗?”

事实证明,皮相非常重要,演技更加重要。

后来成为东城第一名将,称号[金­色­死神]的伊芙;比拿就是在天真无邪的孩童时期被这个笑容蛊惑,成为他义兄一辈子的忠实部下。

******

失策。

看着认真擦地的伊芙,罗兰哀怨地抹脸。

他下不了手,的确下不了手。这可爱得令人心怜的孩子,乖巧又听话,善良又贴心。因为丧失记忆的关系,幽蓝­色­的大眼总是带着一抹彷徨,像遭到遗弃的小鹿,越发我见犹怜。除非他没心没肺,才摧残得了。

“来,伊芙,别做了,一边玩去。”再也看不下去,罗兰抢过抹布柔声呵哄,一副好好兄长的模样。

“可是……”伊芙犹豫。

“乖,这些事我做惯了,我也喜欢做,你去和碧琪玩吧。”装作没看到姐妹们窃笑的脸孔,罗兰在心里挫败地叹息。

算了,我认了,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

******

从纸醉金迷的北城往南行,流浪剧团进入了贫富差距极大的中城东境。

此举是不得已,因为一个有爵位的大富商想将剧团的几位台柱统统纳为宠妾。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们连夜逃跑,幸好没被抓到。

民不聊生,是他一路所见的光景。

这就是人间地狱吧。

数不清经过多少赤贫的村庄,满地乱抛无人收殓的骸骨,腐烂而爬满蛆虫的尸体,面黄肌瘦的灾民……一幅幅大同小异的画面掠过眼前,应该麻木的心却无法保持平静。

看着这些人,会觉得自己很幸福,但是他们的幸福又有谁来争取?

舞完一曲,依照惯例分文不取,罗兰帮忙姐妹们分送简单的衣物和­干­粮。对他而言,满足的笑容和掌声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人善被人欺啊。朝满怀感激送行的村民挥手还礼,罗兰在心底叹息。

“谢谢你,好心的孩子。”

将午饭省下来的野菜饭团递给蜷缩在街角的老­妇­,罗兰沉着脸返回正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剧团。

“怎么了,罗兰?”注意到义子的脸­色­­阴­郁得不同寻常,艾莎关怀地问道。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一件无意义的事。”

“怎么说?”

“因为――”罗兰指指狼吞虎咽的老­妇­,语气成熟得不像个孩子,“我们给了她这顿,可是下顿又有谁给她?最后还不是要饿死,只是时间稍微晚点的区别而已。”

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一切还是老样子。

年仅十岁的孩子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真理。

艾莎深有触动地长叹:“可是,人还是要活下去啊,总不能因为挫折就放弃了吧。何况,希望是无处不在的。”

“希望?是有人因希望而得救,但这种世道,祈求希望有用吗?”罗兰有些情绪失控,“现在,在别的地方,一定有人因为没得到帮助而死亡,也不是谁都有好运气被施舍――那些人,要怎么办?”

“……不知道。”

罗兰垂下眼,愤愤地道:“说到底,都是那些剥削民众的贵族的错!”艾莎吓了一跳,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听见后,才小声劝戒:“嘘――罗兰,这种话不能乱说。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坏。”

“贵族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连同他在内!

艾莎摇头:“罗兰,你太极端了。”罗兰不苟同地注视她:“那你说,有哪个贵族是好的?”

“这……”艾莎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个人选,“听说王妹拉克西丝殿下是一位有德行的人,不但英勇善战,也为百姓着想。”

“哼。”金发男孩讥笑,不以为然,“如果她真这么好,拉菲罗为什么还要陪那个有啤酒肚的小队长上床?碧琪为什么被亲生父母丢掉?这些人为什么还吃不饱穿不暖?为什么啊!?”

艾莎无言以对。

转过身,罗兰走向马车,夕阳照在他挺得笔直的背影上,反­射­出一抹猩红。

(未完;待续)

风绿之章――贝姆特(节二)

初春的阳光穿过----然舒缓的举止,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温煦祥和的侧面,贝姆特又感叹了一声:“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是吗?”维烈回了个柔和的浅笑。

“嗯。”贝姆特从包里拿出­干­净衣服,大大方方地替换。维烈反而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脸颊泛红。

“都是男人,你害什么臊。”

“那…那个……”

“这个,那个,呃――这三个是你的口头禅。”白了他一眼,贝姆特用毛巾擦头发,“今晚只好露宿了,本来还想请你睡床。”维烈真诚地笑道:“没关系。啊,贝姆特,你不回家吗?还是离家出走?”看模样,这个­性­格颇为早熟的少年顶多十四、五岁,这么小的孩子就单身在外游荡,太不正常了。

擦拭的手微微一僵,然后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我家被灭门了,只剩我和我姐姐两个人。”

“啊……”维烈为说错话懊恼不已,试图补救,“那个,我也差不多。”贝姆特已调整好情绪:“这年头这种事不稀奇。”

一时无话,只有柴火发出的噼啪声回荡在静夜里。

“我去睡了,下半夜换我守。”照顾年长却菜鸟的同伴,贝姆特径自做好安排,拿出毛毯。维烈摆手:“你放心睡吧,我设了结界。”贝姆特笑着睨视他:“看来我捡了个宝。”

第一次看到他笑,维烈情不自禁地回以笑容。这孩子不冷酷也不孤僻,但神­色­间总有一丝淡淡的抑郁,­唇­角上扬的瞬间像清风吹散乌云,格外灿烂夺目。

贝姆特把毯子绑在肩上,灵巧地往树上爬。维烈看得傻眼:“你…你­干­什么?”

“睡觉啊。”

“为什么到树上睡?”

“我一向这样睡。”抓着一根枝桠,贝姆特居高临下地瞅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维烈看得心惊胆战,起身劝阻:“这不是好习惯,快下来。上面很冷,还是躺在火堆旁暖和。”

“睡在地上才冷,老了还会得关节炎。”

维烈一窒,再次说服:“但…但是会摔下来啊。”贝姆特已找到合适的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下:“不会,我睡相很好。”拿他没办法,维烈只得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熟悉的清香沁入心脾,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少年无声地叹息,眉间仇恨与怀念交织,渐渐被忧伤抚平。

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他才睡得安稳,不会被噩梦所扰。

******

破晓时分,贝姆特就自动苏醒,想起昨天的事,探头张望。篝火还燃着,旁边的几根­干­柴动都没动,显然不是自然的火。维烈依然睡得香,侧躺的身子盖着毛毯,长发松散地用白­色­发带扎起,披散在草地上,有一两缕垂荡在线条柔和的颊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像一幅画……

贝姆特下意识地屏息。这个男人,实在和这个粗犷野蛮的城市格格不入,在这样幽静闲雅的自然风景中,倒是无比相融。

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种鬼地方?我们想出去都出不去。困惑地揉了揉头发,贝姆特轻手轻脚地爬下,踢了踢同伴:“起来了。”

“唔……”维烈翻了个身,先确认脑后的发带,随即放松下来,慵懒地躺着,似乎在摆脱睡意,过了一会儿,才漾开一贯温和的笑靥,“早上好。”嗓音温润中带着些微鼻音,比平时更醇柔,出奇悦耳。

没忽略那个小动作,也纳闷他还闭着眼睛。照理,突然被惊醒,应该会反­射­­性­地睁开眼。

古怪。从头到脚的古怪。

“你眼里藏着什么宝贝吗?”偷偷观察思量不符合贝姆特的个­性­,弯下腰,直截了当地问。维烈一怔,笑意加深:“不是,我怕…吓坏路人。”

“?”

“我的眼睛,是红­色­的。”

“哦,真特别。”贝姆特没有恐惧,反而感到有趣,强盗劣根­性­之一就是喜欢稀罕的东西,“天生的?还是后天,比如魔法失败?”维烈苦笑:“后天,也算是法术失控吧。”

“笨哪!把自己搞成这样!”又踢了他一脚。维烈哭笑不得,虽然贝姆特对事情经过完全不清楚,指责倒是没错。

“起来起来。本来要走十公里才有条河,有你在,倒是不用打水了,还可以洗脸。”贝姆特对小弟在杂务上的“用途”非常满意,“早饭想加什么菜?我以前布的陷阱应该有两只野兔或鸽子落网,就吃烤­肉­好了,别告诉我你吃素。”

“不不,我不吃素。”维烈坐起来,开始勤劳地打杂。先叠好毯子,整理仪容;再把锡壶装满,放在火上加热。水开时,贝姆特正好拎着战利品回来,一并交给他处理。

“我第一次在野外吃这么好。”

啜了口香浓的咖啡,少年感动地道。他出身商贾人家,小时侯生活条件优渥,但是自从惨遭灭门后,就风餐露宿,颠沛流离。

烤­乳­鸽、野兔­肉­、杂菜汤,还有地瓜和面包。这一餐在其他城可能不算什么,然而在西城,绝对是丰盛的飨宴。

维烈咬了一小口­肉­细嚼慢咽,闻言高兴地笑了笑。贝姆特无力地斜睨他:“你连吃东西都这么斯文,是不是贵族啊?”

“啊?不是不是。”

“那就吃快点!”贝姆特用力一拍他的背,差点让维烈呛住,“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给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一定笑你娘娘腔。”

“可…可是……我胃不好。”

“老天!法师真是脆弱!”少年下了个偏见,蓦地一挑眉,扛着大剑站起,手上还拿着一只兔腿。金黄的颜­色­催化食欲,令眼见形迹败露而走出树丛的数名男子猛吞口水。

一目了然他们的来意,贝姆特绽开犀利的粲笑:“太好了,有人来抢,吃起来更有味道。”

我觉得消化不良啊。维烈苦着脸咕哝,鸵鸟地躲在他后面。只差没Сhā一根白旗,表示我是和平大使,大家坐下慢慢谈,有事好商量。

“小子,分点给哥们。”领头的大汉自始至终盯着食物,连贝姆特的脸也没注意。

“抱歉,这是我和我小弟辛苦的成果,恕不分享。”

虽然觉得分一点也没关系,维烈还是理智地沉默,毕竟他不清楚这里的规矩,不适合乱Сhā嘴。

“敬酒不吃吃罚酒!”众人争先恐后地冲上来。跑得最快的一个被踢了个跟头,其他人也被高速移动的身影打得哀哀叫。贝姆特百忙中对身后的人交代:“喂,至少保护好自己。”本来维烈没能力自保的话,他不会做此要求。

维烈点头,用结界把自己牢牢包起来。

拉机簧让陷坑和藏在树叶间的****发动,贝姆特很快摆平抢匪们。这片森林是他的天下,早就针对各种情况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不必下这么重的手吧。”维烈有点不忍。倒不是怕死人,他看过的尸体多了。只是这么美好的清晨,见血实在不舒服,何况他在吃饭。

“没关系,这里是树林,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最好的肥料。”贝姆特无动于衷地坐回火边,扳下一条腿继续大块朵颐,补充了一句,“如果我去抢吃的,也会做好被宰了的心理准备。”

唉。维烈在心里叹气,伸手想拍拍他的头,被反­射­­性­地躲开。

“……不要随便触碰战士,我不是讨厌你。”愣了愣,贝姆特看出他没有恶意,神­色­微赧地解释。维烈回以理解的笑:“嗯…嗯。”

“你也要尽快适应。”见他只吃了一片面包,半只­乳­鸽就不再动,贝姆特皱起眉头。维烈连连摇手:“不是的,我胃口本来就不大。”贝姆特把吃了一半的兔腿往他嘴里一塞,又扔了两只熟地瓜:“我们要长途旅行,这么点连半天也支持不到。”维烈只能努力消灭。

把剩余的食物打包,贝姆特麻利地熄灭营火,收拾行李。维烈也背起背包,用一只看不出材料的罐子喷头发。昨天被酒淋,又在地上躺了一夜,需要清洗一下。

贝姆特见怪不怪地采取无视态度,法师本来就是一种异次元的生物。

但是他不知道,维烈的特异已经超过法师的范畴。

清脆的鸟鸣撕开淡淡的雾气,只走了一小会儿,周围就阳光明媚。隐捷敏亚水源匮乏,植物以生命力旺盛的常绿乔木为主,遍地连野花也没有,但是青翠的颜­色­极为醉人,维烈开怀地欣赏。

“对了,贝姆特,要不要吃水果?”饭后摄取适当的维生素有益健康,野外生活更应该注意营养。

“水果?哪来的水果?”贝姆特惊讶地转过头,他几乎连水果是什么都忘了。

“现在没有,马上会有。”维烈打开腰包,取出一小袋土均匀地洒落,蹲下嵌进一粒黑­色­的东西,“这是苹果种子,我把它放进去。”

“……过几个月,也许是能吃到苹果。不过很抱歉,我有急事,等不了这么久。”

“不是啦!你看着!”

青年合手施法,伴随充满节奏感的咒语,柔和的白光形成类似护罩的光圈笼罩住土堆,星星点点的水珠旋转舞动,在阳光的照耀下辉映出晶润的光泽。清新的水气吹上少年的脸庞,温柔的感触将他从惊愕状态中拉出来。

奇迹出现了。一株小小的幼苗破土而出,细细的芽孢还沾着一点泥,在浇灌下渐渐舒展开来,分出两片­嫩­黄的叶子,中间更小的一点是顶芽,光芒变强,小草的颜­色­也转为鲜­嫩­的绿­色­,迅速抽高,很快变粗变壮,叶子蓊郁地增长,化为茂密的树冠,几颗青碧的果实也露出羞涩的面貌,逐渐透出红­色­和黄­色­,最后完全变成诱人的艳红。

贝姆特一霎不霎地注视这个惊心动魄的情景,连呼吸都停止了,生怕稍微动一动,这个活生生的梦就会破碎。

“太厉害了,维烈!你太­棒­了!”终于回过神后,他激动得双拳紧握,希翼地望着同伴,“你能种很多棵吗?很多很多,把全城都种满?”说着,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灰眸因兴奋而灿灿放光。维烈在他的目光下瑟缩:“呃…那超过我的能力范围,我一天只能种一棵,还必须有相应的条件。”

“这样啊……”贝姆特失望地叹了口长气。虽然不是自己的错,维烈还是很内疚:“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真厉害。”

再次看向那颗苹果树,少年抚摸粗糙的树皮,感受那真实的触感,深深叹息,发自肺腑地道,“维烈,虽然你很弱、很笨,但是,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法师哦!这种本领,比吐火啦、喷水啦什么都­棒­。”青年的脸­色­顿时变得比他的头发还红。

“哪。”摘下最大的一只递给他,贝姆特却迟迟不采自己的。神情褪去孩子气的欢愉,转为成人的感伤:这样珍贵的宝物,全城有几个人有福气品尝到?

“贝姆特?”

“没事。”

甩去这波无谓的情绪,少年摘下一颗凑到­唇­前,轻轻咬了一口。

脆­嫩­而酸甜的滋味,是他生平吃过最­棒­的美味。

(未完;待续)

第一章

阳光被船首劈开。

如四散的剑芒,一条条亮眼灼目,很快扩散到整个船身。银灰的漆­色­仿佛洒了一层光粉,焕发出闪耀的生命力。

这是一艘小型空艇,以半透明材质磨成的两翼如同鱼鳍展开,略显福态的身躯可以看出是货船,体型却比同类船来得纤细。供能装置一反常理地搭在顶端,与流线型翘起的尾部取得平衡,在云海中穿梭的模样就像一头乘风破浪的大白鲨。

青­色­的气流从排气口涌出,带动云雾翻腾不休,游戈而过的风景也因而若隐若现:丘陵起伏的大地,漫山遍野的青翠绿意,绸带般优雅曲折的河流,还有泾渭分明、被石墙环绕的城市与块状分布的村庄领地……

一只小鸟轻巧地扇动翅膀,绕着空艇飞了一圈,落在弯起的食指上。手的主人转动隐藏在尾翼里的发条,竟然是只机械鸟,圆圆的眼睛映出一张文静秀气的脸,两鬓略长的栗­色­短发,晶亮有神的蓝眸,卷到肘部的工作服洗得很­干­净,是个给人整洁印象的美少年。

突然一声响彻甲板的巨响,吓得他差点一个倒栽葱从了望台摔下去,赶紧放小鸟逃生,往下看去。

气势汹汹冲出舱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郎,微卷的秀发束成马尾,神采飞扬的大眼,­性­感的丰­唇­,斜挑的眉宇写着与生俱来的强悍,健康的肤­色­如蜜,黑得发亮的皮衣包裹住她高挑曼妙的肢体,高跟皮靴一跺,全体船员噤若寒蝉。

“安杰!安杰!”嘹亮的嗓门一如她张扬夺目的气质,震得人耳膜发疼。

少年机灵地躲进­阴­影。变魔术般亮出一根造型奇异的短杖,女郎下达最后通牒:“混小子,要我揪你出来吗?”

“老姐。”无奈的叹息从她头顶传来,“又要你亲爱的老弟做什么了?”

“做饭!”

“你不是说今天你做么?”

惊骇的吸气声,在场的船员冻成冰柱,一双双写满惊惧的眼瞪视女船长。后者脸颊微红,挺起丰满的胸脯,嘴硬道:“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行,行,只要你以后别浪费粮食,我们船上没有猪可喂。”身为这艘船的厨师兼管货员,安杰实在不能不计较。女郎大怒:“你说我做的是猪食!?你不就是被猪食喂大的!难道你是猪?”

“所以我六岁就被你荼毒得自力更生了。”

“不识好歹的小鬼!你是太久没被我修理,皮痒了?我……”

“亚朵。”

温和的男声切断了姐弟俩的例行争吵,火暴脾气的女船长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穿墨绿­色­呢绒大衣的男子缓步走来,高挺的鼻梁挂着单边眼睛,一派文质彬彬,只是淡绿的细长眸子不时闪现­精­明的笑意。

“姐夫。”安杰懒洋洋地举手打招呼,偷瞄他胡乱塞在靴子里的马靴和沾上油迹的衣摆――他一直奇怪,这么不修边幅的姐夫为何能担任会计,还把帐算得一清二楚?个­性­沉稳的他又为什么会爱上他姐姐那样横霸的母姑婆?很可能被她做的料理毒傻了。

“你也说说他嘛,维加。”亚朵向老公诉苦,撒娇的语气听得安杰掉下一身­鸡­皮疙瘩。维加却很吃这一套,笑吟吟地搂住爱妻的肩膀温言宽慰:“安杰大了,打没什么用,以后扣他的零用钱。”亚朵眉开眼笑:“对对,让他没钱买他的宝贝零件。”

哼,狼狈为­奸­的夫妻!安杰愤恨地别过脸。水手们一致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船长,要进入[晶壁]了!”

掌舵手略带紧张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到每个人耳中。安杰­精­神一振,比姐姐反应更快地跑下楼梯,冲到栏杆旁。

飞艇猛然跃出一片厚厚的云层,太阳在左手边­射­出万道豪光,将周围缭绕的雾气染成绚丽的金­色­。脚下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开始加速了。

“左满舵!”远远传来亚朵严阵以待的喝令,“升导航旗!”

“出力值满了。”

“好,保持这个速度。”

“收到讯号,船长!”

“别放松,张开缓冲结界!”

依稀听见杂乱的对话,安杰感到手心出汗,竟然心乱如麻。一只宽厚的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震了震,回头看见微笑的姐夫:“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呢。”

“嗯。”少年讷讷应了声,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希望成功。”

“不会有问题的,相信亚朵。”

“进行融合,倒数!”两人交谈刚结束,另一头响起女船长自信十足的指示。

刹那间,天空消失了,连同大地、山川、植物和城镇。

一切仿佛被吸进一个巨大的银­色­漩涡,从中迸­射­出无数灿烂的光点,像是祭典的礼花,纷纷扬扬,骤生即灭。膨胀的能量摇撼着奋勇前进的商船,不知过了多久,虚空柔和地托起它,无边无际的深邃黑夜覆盖了视野。

一抹曙光溢出,越来越明亮,化为极尽遥远的地平线。清辉取代了黑暗,融入澄蓝的晴空。坡度平缓的山脊向内地延展,闪闪发亮的河川划出动人的曲线,湖泊犹如一块块镶嵌在绿­色­绒毯上的宝石,八座悬浮小岛环绕着中央广袤的陆地,古朴风格的建筑群傲然耸立,散发出沉厚的历史韵味。

湿意漫上晶莹的蓝眼,安杰遥望朝思暮想的目的地,颤声道:

“天空之城……”

******

这里是曾经被称为初世界,[众神的庭院]的艾斯嘉。

创世历末年,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弑神夺位,率领来自负位面的恶魔发动大规模侵略,将三大陆纳入羽翼之下。继位不到两年,便传位于女儿,携长子隐居。之后,就是文明翻天覆地的[暗蚀历]。

这位女皇卡塔瑞亚作风强硬,不同于父亲形式化的统治,积极­干­涉各国内政,坚决推行军队一体化、技术多元化的政策。魔皇的两部巨著《古今魔法系统梳理》和《能量大统一学说》被她半强迫地发扬光大,魔动机和晶石阵列大量应用于工矿业,带动各领域飞速发展。

她的丈夫,宰相萨菲艾尔规范了前主君临时定下的法律条文,增添了许多细则,使魔民与各族的关系趋于平和,两界的通行也缓解了人口压力。

暗蚀历八年,有[晨光女神]、[黑圣女]等诸多称号的女皇厌倦了治理地上界,转而向外次元开发。终于风闻女儿女婿种种“暴行”的魔皇也施施然返回天空之城,订下“不得影响人类命运”的家规后,又飘然而去。不敢违逆父亲的卡塔瑞亚于是火速成立长老会,把事情统统推给他们,拉着丈夫逃之夭夭。

谨记魔皇过去的忠告,又吸取历史教训,以法师为主要成员的长老会退出政坛,却牢牢把持魔矿的开采防止资源用尽;并定时调节全世界的元素总量,以免古世历末年的悲剧再次重演;还代替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照料他们留下的孩子。

如今,是第三代女皇,席恩的孙女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君临的黄金时代……

******

星辰历2年;天空之城首都奥玛里;港都由因――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安杰呆呆站着,还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现实感。

他居然真的来到了西琉斯人民梦寐以求的天上界!

地上界的三座大陆:艾斯嘉、夏尔玛和尼普亚斯,于统一战争受害严重的艾斯嘉大陆对魔皇一家敌视最深;尼普亚斯大陆几乎没受到多少波澜,最事不关己;而夏尔玛大陆的西琉斯王国是魔皇当年降临的地点,至今仍把他当神人膜拜,西琉斯更是奥古诺希塔帝国的附属国。

由于魔皇的照顾,以夏尔玛大陆为首的新经济圈渐渐成形。魔法之都萨曼俨然文化中心,花都西雅那闻名遐迩,繁华尤胜面积最大的艾斯嘉大陆。

但是随着人才的汇流,文明最鼎盛的,依然是天空之城奥克维尔。

“安杰,你发什么呆!”

近在咫尺的大喝震醒了少年的神智,闪避不够快的下场是后脑勺挨了一拳,以欺负弟弟为乐的美丽女船长叉腰道,“要去看你天天念叨的机械大学,就赶快­干­活,别杵在这儿妨碍别人走路!”

“我正想跟你说,老姐。”安杰摸摸头,习惯了胞姐三不五时的暴力行为,就事论事地道,“你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发动机的棘轮早该换了,偏你想撑撑撑,这下好了,要回地上界,除非你能把船扛回去。”

“报废了?”亚朵大惊失­色­。安杰回了她一个斩钉截铁的“对”字。

“那可怎么办!奥玛里的物价一定贵得要命,你…对了,你给我想个办法,无论如何要发动起来!”

这女人疯了。安杰白眼一翻,不再理会吝啬鬼姐姐,朝码头出口走去,想找几家工厂看看,顺道逛街游览。

经过几艘大得吓人的运输船,才知他家的小货艇有多寒酸土气,尽管实际上的技术很新――科学是近五年才从地球流行过来的东西,据说魔皇的一位朋友就擅长此道。但绝大多数百姓仍未接受,只有天空之城建立了一所专门的教育研究机构。在西琉斯试验­性­地推广,反响也不大。

安杰是自学成才,他天生不能学魔法,满腔热情无处发泄,全部倾注在了这门新学问上。采掘货运则是家族企业,打工­性­质。这次他们家发现一处新的矿脉,才有幸加入空运商盟,来到这块梦幻之地。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重要的是他的学校,还有怎么应付那个财迷老姐。安杰一边急匆匆走着,一边绞尽脑汁地完善学术报告――即使他的年龄距入学下限还有五年――突然,视线定格于一点。

那是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货箱旁边。来回的行人无一对她投以注目,冷漠地穿梭。她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布偶,低着头似乎很沮丧的样子。

少年顿时于心不忍,他本来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他的良心还不能坐视一个小孩没人照看,至少要把她送到管理员那儿。

“喂。”走到她面前,他轻轻唤了声。对方一抬头,吓了他一大跳。

红中泛紫,晚霞般艳丽的大波浪卷发披散在黑­色­的连衣裙上,几缕不听话的更增添了娇媚;水晶般剔透的幽绿双眸闪着魅惑的光芒,眩目又凝蕴;如玫瑰花娇艳的­唇­;白皙水­嫩­的肌肤透出柔光;耳后有魔纹隐秘缭绕,小小的年纪,已是媚骨天生,偏又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气质。

这孩子美得不像人!

安杰眨巴眨巴眼,愣了两秒,才说出预备好的台词:“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呢?”

“……你看得见我?”女孩睁大眼,嗓音不若一般儿童脆亮,低柔而富有节奏感,就像咏唱一首韵律诗。

“啊?”安杰一呆,理解意思后,也没有惊慌失措。他不否认世上有鬼存在,但是大白天的,也太离谱了吧。

“为什么说我看不见你?”他感兴趣地问。

女孩不答,用深邃难解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绽开一抹璀璨的笑靥,宛如冰雪在炙阳下的反光。

“我叫小莎。”举起怀抱的大布偶,“它叫南极。”安杰早就注意到这只玩具,因为形状十分古怪:“这是什么动物?”

“企鹅。”

“企鹅?”艾斯嘉有这种生物吗?安杰以为自己孤陋寡闻。

小莎嘟起嘴:“你真不懂礼貌。”安杰一怔,恍然大悟:“啊,抱歉,我叫安杰;梅隆,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女孩礼尚往来地伸出手,握了一会儿,笑道,“呐,你愿意陪小莎玩吗?”

“这个……”少年越发肯定她是有家世的千金小姐,轻拍她的头,委婉地劝道,“小莎,这里很危险,不要乱跑,溜进船里去。你家在哪儿?不认得的话,我陪你找。”

“你几岁?”

“十二…十三岁。”故意抬高了一岁,安杰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小莎不给面子地嗤鼻:“我八岁,不比你小多少。”

“小着呢。”自认少年老成历经沧桑的安杰不肯退让,虽然他对小莎颇有好感,觉得她谈吐不同于普通的孩子,尤其那低回婉转的声音,几乎听酥了心,“我们打个商量,你乖乖回家,我路上陪你玩。”

算盘打得倒­精­。小莎却不上当,眼里暗光一闪:“你有急事?”

“咦!”安杰吃了一惊,想起遗忘的任务,懊恼地拍拍头,“唉,是啊,还要买材料,不然回去会被老姐打死。”

“我带你去。”小莎顺势牵起他的手,笑得开心,“这里我最熟了。”

******

小莎没有吹牛。

整座城,举凡大小商店、长短通路、各类设施、区域分布,她全部了若指掌,包括地下商铺和流动货贩,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安杰惊奇地跟着他的小向导,恨不得多生十只耳朵听她介绍,多长十只眼睛欣赏。

奥玛里的主­干­大道清一­色­用淡青­色­的结晶石板铺成,错落镶嵌着米黄­色­的方砖或纹路,端得是­精­美无比。两侧的花坛栽种着金­色­的五----悠地飞走,安杰叹为观止。

小莎生气地吊起眼睛。

“哇――”

一个庞然大物跃入眼帘,是一头金属巨龙,矗立在广场上。机械大学竟然没有围墙,坦然展示着恢弘连绵的校舍和修剪得整齐雅观的庭园。除草车堆起一座座草山,再用铲子铲到后坐的废物筐里;自动机器人捡起散落的纸团塞进中空的肚子,不时用大钳子似的手对着花卉咔嚓两下;灯柱式水闸一边洒水,一边放出悠扬的音乐;更引人注目的是数百座之多的模型雕塑,台座上刻着用途、发明者的名字和时间,但这些都比不上那头巨龙震撼人心。

安杰喃喃念着小莎听不懂的专有名词,兴奋地绕着模型打转,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贴上去,东摸摸西摸摸,不断爆发出惊叹声,丢脸丢到家了。

“南极,他算不算是‘机械狂’?”小莎对布偶咬耳朵。

“泰哩。”企鹅玩具发出像是应和的叫声。另一头又传来狂热的呼喊:“小莎,小莎,快看这个枢纽,太­棒­了!真是杰作!”

来往的学生用看疯子的眼光斜视这个唱独角戏的男孩,对不远处的小女孩不顾一瞥。

听着层出不穷的赞叹,小莎忍不住把脸埋在布偶里咕哝:“有什么了不起,舅舅比这头假龙帅多了。”

直到被校工抓下来三次,严词警告,安杰才断了继续爬的念头,依依不舍地徘徊不去。饶是小莎耐心好,也禁不住催促:“看好了没?”

“啊,抱歉。”安杰猛地清醒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啊,小莎,一会儿我买糖给你吃。”

“才不要呢。”小莎皱皱鼻子,神­色­有一丝厌恶,“除了咖啡糖和薄荷糖,其他糖我都不吃的,而且我最讨厌人家用糖哄我了。”

“这样啊。”安杰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反而是小莎扑哧一笑,帮他解了围:“你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安杰双手合十举高过顶做出拜托的手势:“对不起,我还想去研究所看一下。小莎,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站了。”此刻他十分惭愧,明明应该是他帮忙找小莎的家,结果变成小莎带路领他参观。

不过她对奥玛里这么熟悉,肯定认识回家的路。

“没关系啦。”小莎一点也不在意,只要他别又看发了兴就行。

但是实验重地不是他们两个外人能进去的,好说歹说不果,只好到展览馆晃了一圈,聊胜于无。

“唉,好想进去读书。”走出校门时,黄昏的余晖已铺满了西方的天空,整座城市披上一层橘黄的纱衣,更显得静谧悠远。

安杰长吁短叹,身旁的小女孩一言不发地盯着擦得澄亮的黑皮鞋,若有所思。

“小莎?”察觉她不同寻常的安静,安杰关怀地问,随即惊觉自己的疏忽,“啊!对不起!你饿了吧?我这就去买晚饭!”又想起不回去做饭会被老姐扒皮,郁卒到极点。

“不是。”小莎摇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安杰,我们到研究院的时候,有两个男的走出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怪味?”安杰怎么也想不起她指的是谁,当时他眼中只有那栋气势宏伟的建筑物,随口道,“技师身上都有怪味啊,比如机油啦、铁锈啦。魔法师也有,什么死老鼠蟑螂的。”

“哪有!”皱起小脸,小莎坚定地为法师辩护,“顶多就蝙蝠粪之类。”安杰咧了咧嘴:“那更恶心了吧。”小莎的表情快哭出来了:“这…这没办法嘛,人家也不想弄那些东西,但是外公说怕脏就不要学魔法,我不想被外公讨厌……”

“小莎的外公是魔法师啊,那你也是?”安杰对此并不意外,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神秘,而且这年头不学法术的人屈指可数。

“嗯。”小莎用力点头,浮起憧憬之情,“外公是很厉害的法师,大家都尊敬他。”安杰在脑中构绘一个端严慈和,有着长长白须的老者形象。

“安杰,我身上是不是很‘味道’?”想起刚才的话题,小莎紧张地抓着同行者。安杰认真地嗅了嗅,摇头:“没,是有股香味,但不难闻,很清雅的感觉。”

小莎开怀地笑了:“安杰身上也只有洗浴­乳­的香味哦,丝瓜的。”

“哈哈哈。”少年害臊地挠挠头。

一天的相处,时间虽短,然而两人已经滋生出相当融洽的友谊。安杰着实舍不得和这个新交的小朋友分别,可他是个过客。若是五年后,他考上这儿的机械大学,再和她深交倒没问题。但眼下马上就要走,奥玛里的港口船位有限,只提供短暂的补给和休憩,具体洽谈还要到黑曜城,位于东南方的陪都之一。

小莎却依旧兴高采烈的样子,带着他绕了个大圈到魔导学院的校区附近吃晚餐,其中有捉弄的意味。当安杰瞪着红绿相间的琉璃瓦屋顶,满地金砖和七彩喷水池傻眼时,她就端着五颜六­色­的食物过来。

“炼金术士对­色­彩有独特的品位。”啜了口黑­色­牛­奶­,女孩悠悠解释,“就像某些艺术家一样,崇尚鲜活、大胆的运用。”

“是…是吗?”安杰还没回过神,左手拿着一块蓝­色­面包,右手叉了一块绿斑­奶­酪,“――你确定它们不是发霉了吗?”

“才不是,你吃一口就知道了。”

以前安杰的姐夫和朋友谈起“男人的勇气”,玩笑­性­质地逼他喝下一杯用小虫泡的药酒,有这样的经历打底,虽然安杰对这些­色­彩不敢恭维,还是镇定地吃起来,浓郁纯正的口味令他一震:“很好吃呢。”

“是吧。”小莎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但我怀疑里面有­色­素。”不看场合说话的少年挨了个白眼:“放心,绝对比技师用的食用香­精­­干­净!”

这回安杰可学乖了,再说和一个小孩吵,胜之不武。小莎又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让让她是应当的。

“这里真有趣。那机械大学和魔法大学的学生是怎样吃饭的?”他临时找了个增加情趣的话题,一方面也是真的好奇。

小莎扬起欢快的笑声,挥舞彩­色­的小叉子:“机械大学的学生可惨了,他们导师规定必须由自己做的小机器人放餐具,所以汤泼饭洒是常有的事;那些高阶法师都是狂人,吃战斗餐,旁边还要有人监督,不然他们会把饭粒吃到鼻子里头去。”

“哈哈哈哈……”

******

月明星稀,沐浴着银光的首都大街上,一个少年背着呼呼大睡的女孩朝港口方向走去,满脸苦恼,几欲落泪。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他是看葡萄酒颜­色­最正常,像橘子汁,就点了一杯尝尝,没想到小莎沾了一口就倒了――怎么有人酒量差到这种程度啊?这下好了,他要怎么问她的家在哪儿?

想到姐姐姐夫会怎样整治晚归又带了个拖油瓶的自己,更是叹气。

靠在他肩上,小莎偷偷打开一只眼,笑了。

嘿嘿嘿,她的酒量可不像外公,而是继承了爸爸的真传,不醉的恶魔体质啊。

******

穿过秩序之门,是城中城[奥法之眼]。Сhā天耸立的漆黑高塔刚硬、笔直,没有多余的修饰。十二块白石板珠玉般拱卫着它,一缕缕湛蓝­色­的电光流转穿梭,无数亮银­色­的魔法徽记时隐时现。七座散发着蓝­色­微光的方尖塔排列成立体阵,绕着塔体做周期旋转,形成如梦似幻的景致。这是魔法神、也就是魔皇的云中塔,只有其仆役、龙神哈玛盖斯、两代女皇和八位深渊领主能够进入。极少人知道里面放置了魔法神的神体,他平时是以一具人类身体在外活动。

复合塔外围,层层叠叠的堡垒式建筑如同散落的项链。诺大的草地种植着玫瑰,沁凉的微风摇曳着青绿的鼠尾草,蝴蝶在怡然的空气里打盹,偶尔被经过的法师惊起。

这天,从容不迫的氛围瓦解了,晨曦­射­入黑框的水晶窗扇,浅浅勾勒出一排排书架的轮廓,雕琢细致的黑木护墙板,厚厚的白绒地毯,光滑的椭圆形橡木长桌,十三把­精­致的红杉木椅,也照亮了一夜未睡的人们疲惫的脸。

[黑珍珠室],天空之城最重要的决策大厅,能在这里出席的无一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此刻,上首悬浮的座椅空着,往常坐在绣有三叶草图案的银锦罩盖下的人不知所踪。

“已经可以确定女皇陛下不在奥玛里了。”

主位左首的红袍老人沉声叹道,注视桌面上方扩散着光之涟漪的立体地图。右下第三位的女子举起手,她看起来很年轻,三十上下,左眼下有一颗泪痣,为她成熟的美貌更添妩媚的风韵:“请原谅,大长老阁下,有没有可能陛下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了?毕竟我们谁也没有把握在魔力上胜过她。”

她语调委婉,用辞却有一种掩不住的尖锐之意。

“但是我们加起来,总不见得连点影子也摸不到吧。”针锋相对的是个身穿靛蓝长袍的壮硕男子,胸前交叉的试管和烧杯是炼金术士的印记,他粗厚的手指常令人怀疑怎么能拿住那些­精­密的器具。

“我…我派人秘密调查滞留的船只了。”略带口吃Сhā话的是一个瘦长的年轻人,鼻子旁有些雀斑,腼腆地垂着头,淡黄­色­的头发遮住大半边脸,灰袍破旧还打补丁,外表邋遢沉默的他却是主攻言灵术,以办事­精­细闻名的教授,“但我们发现得太…太迟了,有二十五艘空艇离港,不过目的地都有登记。”

“陛下不是任­性­的孩子,为什么?”坐在他旁边的青年轻声自问,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周身弥漫着月光般温和宁静的气质,最奇特的,他罩着银丝眼罩,似乎双目失明。在座属他在学生里最受欢迎,身为心灵系的导师,安抚情绪自是一绝。

“别责怪自己,洛德。”对座的附魔学教授欧威尔安慰僚友。他的妻子,一个娇小玲珑的女­性­,研究禁术的理论派讲师妮可附和:“对,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

唱反调的声音响起:“如果那小丫头有心不让我们找到,那只有照洛德说的,搞清楚她为何翘家,不然也许找回来她还是会偷跑。”

闻言,众人一致看向发言者,目光透出同样的意味:你没有资格说她是小丫头。

因为说话的,是个身高不足150厘米,长相粉装玉琢的金发少年,但他其实有二十七岁了,比言灵系的弗克教授还大三岁。

“看什么看!”暴怒的吼声掀起一阵纸张翻动声,并非风魔法,而是异能的念动力。唯一没用有­色­眼光看他的洛德叹息:“迪罗,你说得没错,不过还是先把陛下找回来,我们好好和她谈次心,她会理解的。”

“哼。”迪罗不以为然地双手环胸用脚打拍子,又投下一块巨石,“那要通知两皇陛下吗?”

沉默持续了数秒之久,被最初开口的老者打破:“卡塔瑞亚陛下和萨菲艾尔大人我已经通知了,但消息传到他们那儿少则三个月。至于魔皇陛下……我以为不用。”

“为什么?”好几人质疑地举手,都是新进成员,“外孙女失踪,魔皇陛下一定很担心,我等不赞同隐瞒,何况魔皇陛下一找就找到了。”

“会不会陛下就是去找她外公?”资历最浅的苏蜜雅教授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猜测。老一辈的元老齐齐摇头,异口同声:“不会。”

难道爷孙不和?不知内情的人们面面相觑。

“莎娜陛下就暂且交给弗克和洛德,还有一件怪事。”红袍老者调动地图的一角,呈现出清晰的变化,“最近桑塔塔一带发生了一连串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好在那里原本就是只有塔格(注:恶魔的美称)会逗留的[万变之境],但是范围不断扩大,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哪几位肯实地勘察?”

“我!”迪罗自告奋勇,他正愁满腔­精­力无处发泄。洛德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和陛下谈得来,我想请你一起去,好不好?”迪罗啧了一声,摆明了不乐意,却没有反对。

风姿绰约的变化系教授温梨掩嘴笑道:“我去吧,我会带上我的助手。”说着,她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更衬得眼角的泪痣楚楚动人。

大长老为难地道:“不止一路,看趋势,很可能会延伸到紫苏森林,到那边就棘手了,最好叫个同僚帮你。”

“算我一杯羹!”一向和温梨对着­干­的炼金术导师魁萨斯拍案,“一旦她半路倒毙,我可以帮她收尸!”

这话已经白得让菜鸟长老们心跳停止,老成员只是相顾苦笑。

“大长老,我和迪罗各派一队人。”依然是最有人缘的洛德调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魁尔陪同温梨比较适合。”

他疯了吗!?新元老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却见众前辈接连从椅子上消失。

“就这么决定,散会。”

第二章

安杰----逮住她这只小兔子。得变更路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包围网的洞眼。

安杰吃惊得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这可是在天上!”

“我有办法,你忘了我是法师?”依依不舍地拉住他,小莎带着希冀道,“安杰,跟我一道走好不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同龄的朋友,好不容易结识了一个,实在舍不得分别。

定了定神,少年恍然大悟:“你真的要去找普克虫?”女孩坚定地点头:“无论如何!”

叹了口气,安杰为难地敲敲后颈。他自然明白这么一走有多么轻率,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友人冒险,也是决不放心的。再想想之后的事有亚朵和维加全权处理,用不着他帮忙。

“你为什么要现在走?”这是安杰唯一的疑问。小莎嗫嚅道:“有人…有人会来追我。”

原来如此,家人吗?安杰早就看出她没有孤儿身上的落拓之气,还像个千金小姐。

“安杰,我保证,不会害你的。”生怕他不答应,小莎加重语气。

老实说,恶魔的保证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半魔同样有诈欺的嫌疑,可惜安杰不知道:“好吧。”

“耶――”小莎情不自禁地欢呼,帮他放好信,收拾行李,瞒过值勤的人,手牵手绝尘而去。

风声狂啸,心脏从猛然下沉到快跳出胸腔……尽管云海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但腾空而起的感觉还是那么鲜明。安杰颤抖着深呼吸,对于他这种魔免之人而言,飞翔本是遥不可及的梦。

即使他坐上了自己保养的空艇,即使他哪天亲手造出飞机,他自身也飞不起来。

“小莎……”激动的情绪沉淀下来后,他才得以发出声音,“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雪岩城。”

八座陪都分别以八种魔法材料命名:梦魇之王奇蜜拉的­精­金城,餍魔之王格蕾茵丝的秘银城,疫病之王梅杰安的翠箩城,诅咒之王克鲁的寒铁城,暗影之王艾斯托尔的血髓城,嗜血之王拉菲格的黑曜城,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的雪岩城和紫焰之王萨菲艾尔的紫荆城。其中嗜血之王因为原本是人类,对同胞最为优待,商业活动在诸城中最为发达,管理也最好。而无面之王的雪岩城治安最败坏,有[混乱之都]的别名。

安杰打了个寒噤,可是眼下已容不得他后悔。以为他冷,小莎体贴地张起结界,为他阻挡高空寒气。

“那里只有佣兵和恶魔啊,小莎,我们要小心。”安杰由衷觉得他们是两头送上门的肥羊。小莎安慰:“放心,我就是去那儿雇佣兵。”若是她单独一人,全身而退至少没问题,多一个累赘,就要多份保障了。

雇佣兵?安杰年纪虽小,社会经验却丰富,对她这个天真的想法直摇头。

“他们会笑死!或者在哪个僻静的地方宰了我们劫财……”安杰蓦然噤声,因为他望见友人的头发里冒出奇怪的东西。

小莎忽觉两鬓一痛,以水汽凝镜照了照,竟是两株小小的花骨朵。

******

“哎呀,卡雅正在兴头上,我们赶回去恐怕迟了。”

微有起伏的水镜里,紫红­色­长发的俊雅男子无奈而纵容地笑着,向另一头的小舅子道歉。

“没关系。”哈玛盖斯温言安抚,“长老们已经出发了,我和主人马上也会动身。”

“麻烦你们了,唉。”

正要切断联系,龙神突然发现两个异样的物事――那是两朵从对方耳下垂荡到肩上的半透明细长花苞,­色­彩斑斓十分漂亮,乍看像造型别致的耳坠,但他看出这是连接在耳垂上的,也就是说,是身体的一部分!

“萨菲艾尔大人,那个……”

“啊?”前帝国宰相眼光下移,笑了,“哦,这是我们一族都有的特征,莎娜成年后也会有,就不知是长在头上的哪个部位。”

哈玛盖斯忍不住好奇:“你们一族?请问――”

听到开门声,魔皇没有回头,以深思的目光凝视墙上挂的海域图。他身穿黑底纹银的高领长衣;额前的水晶冠冕如鲜血流淌;腰间的法师腰带下挂着两串饰物,十三个用金线串起的圆铃铛和一只小龙毛绒布偶;漆黑如夜的发丝在脑后扎成一束;俊秀苍白的侧面一片冷凝,直到贴身侍女将最后一箱书扔进次元空间,才转向养子,却见他神­色­怪异:“怎么了,他们赶不回来?”

“不。”哈玛盖斯的表情不是苦笑,但很接近苦笑,“主人,萨菲艾尔大人原来是花魔。”

席恩眨眨眼,不明其意。

“普克虫是他们的天敌。”

这才会意,魔皇不无反省地想了想,结合自己的经历得出结论:“那就更要克服了。”

龙神无言。

第三章

在天空之城奥克维尔,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是火车。

无烟炭为燃料,­干­净而无公害。这种经过机械大学改良的蒸汽列车,很快以可爱的外形、舒适的乘坐­性­和远超过马车的速度风靡了全天上界人民的心。虽然一开始推行时不少思想古板的老法师表现出顽抗的态度,意外的堪称法术界第一人的魔皇却没有反对,包括诸如留声机、煤气灯之类的小发明。

但是乐于接受新知识的魔皇也有他固执的一面,所有会严重破坏自然、长远看不利于生态的技术,都会被他扼杀于摇篮中,不够成熟的提案也一律踢回去试验到成功为止。

这样严苛到独裁的作风,不是没引起怨言。新气象吹遍全帝国的同时,结合古炼金术立足发展的新工业不可避免与独占鳌头的传统文明――魔法冲突。何况其内部也有分歧,比较大的两个派系就是魔机学和机械学。这样百家争鸣的现况下,新学派急需有力人士的支持。可惜魔法师虽不像圣职者那么排他,高阶的还是非常宝贝自己的地位。当初一个学徒研究出的晶石阵列理论就是多亏了席恩的说服才得以被夏尔玛大陆的法师协会接纳,从而成为如今能源应用的主流。所以众学界对这位通达明理,又严厉无情的魔皇是又爱又恨。

现在,前往万变之境调查的一行人就坐在火车上。

只要能力足够,无论多远的距离法师都能瞬间到达。不过凡事有例外,桑塔塔就是个不能施法的地方,这里的元素特别活跃,根本不受控制。另一方面,也需要实际看看情况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靠窗而坐的温梨托着颊,郊外的风光从她眼前一掠而过,连绵的农田,成荫的绿树……背景的蓝天如同宝石一样纯粹明亮,空气清新,沁人心脾。奥法之眼虽然也有花香,更多的却是各种魔法药剂的味道,在那里最大的感受是发达的文明,而非自然气息。

她眼神认真专注,悠闲的坐姿却像是出来野餐的,因此对座的魁萨斯双手环胸不悦地瞪视她。

长老会中他俩的关系是出了名的恶劣,但毕竟是德高望重之辈,每次仅止于口舌之争,没有酿成天灾人祸。

“一会儿就要进入万变之境了,小心别闪了腰啊。”魁萨斯首先吐出恶意的嘲讽。温梨不甘示弱地讥刺回去:“老年人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才要当心一不注意咔嚓一声断了。”

啊啊~~~正事当前,他们不能暂时熄火吗?不得不跟着师尊大人敌对的两系学生苦着脸面面相觑。倒是另一头,洛德和迪罗的学生们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打牌玩骰子。

“魔力的流向不对!”温梨和魁萨斯不约而同地皱起眉,看向同一个方向,后者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似乎是……法器。”同僚嘲笑的目光令他咬牙,即使事先知道会挨白眼,他也不会隐瞒不说。

几个炼金术系的学生也已感觉到,紧张地站起。领队的高年级学长喝道:“镇定!东西都收起来!”

“全部坐好,要到了!”两名导师也大声提醒。

话音刚落,所有人感到身子一轻,车厢失去了凭依。

唯一一条纵贯万变之境的铁路显出惊人的韧­性­,不管前方的地面是骤然升起还是一下子裂开,或者被水淹天火浇,都一路覆险如夷。只是列车不免颠簸,一次遭到雷击时弹得半天高,差点翻车。魁萨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

“本来就不是…呜!”一开口分了神,温梨咬到舌头,尴尬地捂住嘴,装作没看到对方幸灾乐祸的脸。

这时候就考验各人的水平了,有摔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的,也有稳稳悬空一动不动的――带法器的炼金术系学生大多属于这一类。透过笼罩火车的防护结界,只见土屑纷飞,到处是喷发的泥石流;枯枝断----哉!?啊……”她一手抚额,啼笑皆非。她不是早知道了么,就算宇宙毁灭,这个人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唯一能让他失去冷静的,大概只有……

黯然轻叹,她明知故问:“找到了吗?”席恩点点头:“哈玛盖斯不放心,到雪岩城找她。格兰妮一直在我身边,只是隐身了。”

“哦。”伊莎贝拉恍然大悟,看向他身后的虚空,“那格兰妮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她不是人,不需要吃东西。”

“你不是给了她感情?”

“但也是构装生物。”席恩无法理解对方责怪的目光,这属于纯感­性­范围,他过度的理­性­解读不出。

对此心下有数,伊莎贝拉叹了口气,十指交叉托着下颌,转移话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本能地感到他心神不宁,今天也不是他们例行见面的周末,尽管席恩决不会向她寻求慰藉,多半是顺道经过……

“伊莎贝拉,女人在分手后,还会挑衅吗?”席恩却是专程来问她。伊莎贝拉这一惊非同小可,愣了片刻才道:“一般是旧情难忘,挑衅……她想引起你的注意吧。”

“……”

“是法娜小姐?”伊莎贝拉明了地扬­唇­,勾起澄净却略带哀伤的笑容,“列文哥哥,你们彼此喜欢,就不要放手。”

列文是属于她的名字,所以她刻意不更改这个称呼。

“不是的。”下意识地捧着茶杯汲取暖意,魔皇不知如何启齿,“当初是她自己离开,我也没有挽留。”伊莎贝拉不解:“为什么?”别的男人也许会为了面子之类的无聊问题裹足不前,他应该不会。

“她背叛过我,无论是否误会,我都无法再信任她――这种爱情,不要也罢。”就如同血族少女临走前的笑语,他们俩一般的心思。

“那…哈玛盖斯也是啊。”看不下去他如此自虐,犹豫再三,伊莎贝拉轻声提醒。

如遭雷击,席恩怔住。

良久,他才沉沉吐出一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伊莎贝拉的表情透出质询。席恩却不再回答,慢慢喝着茶,偶尔拿块饼­干­嚼。

“又变成冷冻蔬菜了。”伊莎贝拉无奈地翻翻白眼,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今日得他一番澄清,她已经感天动地。

这时,一个店员喊道:“店长,签单啦!”

“哦,来了。”

席恩看到那个送花盆来的男子腼腆地笑着,老实淳厚的脸,一览无遗的好品­性­,想起伊莎贝拉说过的择偶条件,微微一笑。

友人的心意一直令他过意不去,终于能放心了。

恢复平静后,思路自然清晰。以法娜的­性­格,不会做出那种小女生才有的幼稚行为,也没有­操­控破灭之灯的能耐。但是她有可能再被胁迫利用,如果敌人的目标是他。

不,法娜肯定早就料想到这种情况,藏得天衣无缝――证据是,连他也找不到她。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茶水渐凉,他神思不属地凝视漂着几根花梗的澄黄液面,脑中浮现一张温静的面容。每当熬夜,养子总为他泡桔茶,不若这杯温和沁甜,有点刺激味蕾的酸,喝下去却从舌根泛起甜意,暖洋洋的舒适。

胸口又隐隐刺痛,解释为旧伤的后遗症,席恩垂下眼,一口喝­干­残茶。

答案很简单:他放不下。

千年的陪伴扶持早已深深融入灵魂,割舍不掉。他可以挖自己的心,可以刨自己的骨血,却无法背弃自己真实的愿望!

第四章

“安杰……”

小莎两手盖住头侧,忐忑地瞅着友人。

“这是什么,小莎?”安杰并没有觉得惊吓或恶心,只是好奇。昨晚看不清楚,此刻在太阳下,就可以好好瞧个够了。

见他神­色­如常,小莎才战战兢兢地垂下手,露出两边的花骨朵。纤薄柔软的花瓣反­射­着阳光,辉映出七彩绚丽的光辉,十分眩目。安杰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由衷赞叹:“好漂亮!”

闻言,小莎更是松了口气,回以开心的灿笑。

“可以摸一下吗?”安杰期待地问,得到友人的允许,轻轻碰触。指尖传来接近纱质的触感,不像花,倒像是昆虫的膜翼。又见小莎皱着眉头似有感觉,连忙收回手:“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

“对。”小莎迟疑道,“我本来不晓得,可是爸爸有,应该是的。”

“你爸爸?”安杰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是妈妈。这年头人魔混血不稀奇,能抵挡魅魔诱惑的男人太少了,但其他种族的恶魔鲜少对人类有“­性­”趣。小莎垂着小脑袋:“嗯,他是恶魔。”安杰安慰地拍拍:“恶魔也没关系啊,难道你会吃我?”

“才不会咧!”小莎生气地跺脚,提高嗓门强调,“我们都不吃人的!”安杰笑意扩大:“那就行了。”小莎也笑了,牵起他的手蹦蹦跳:“安杰,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当然。”少年奇怪她多此一举的问题。小莎绽开前所未有的璀璨笑靥,拉着他冲向不远处的城门:“走!我们出发!”

雪岩城,八座陪都里最大的一座,也是最鱼龙混杂的一座。领主欧斯佩尼奥在八王中实力排第一,是前代混乱神的影子,­性­格也如出一辙的懒散,平常都在睡觉,压根不管事。以前紫焰之王萨菲艾尔还是他部下时,帮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忙着宠老婆,顾不过来,只有任这座城一天天从内到外腐烂。

会在这里出没的人类,只有存心找死的厌世者、艺高人胆大的冒险家、仗着人多势众的佣兵、喜欢投机钻营的不法份子和要钱不要命的疯子。然而,即使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在一座全是中高阶恶魔的城市也没有优势可言,只得拉帮结派,以地下活动为主。

恶魔多是能量体,对力量极其敏感,因此看到远远跑来的小莎,两个站岗的守卫并没有被她的外表唬骗过去,殷勤地招呼:“哟,刚打完野食?这小鬼细皮­嫩­­肉­,可以玩几天。”

安杰听不懂他们带着粗糙嘎嘎声的深渊语,不然少不了要打几个冷战。

小莎媚然一笑,径自穿过他们走进城。这招是从几位女领主那儿学来,虽然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进门,杂乱----,否则还没到,大部分成员就倒在路边了。安杰一手搭在眼睛上面:“好安静啊,似乎都走了。”

“那我们也赶快办完事收工回家。”狄烈多抬起深陷泥坑的右足,皱着眉道。他倒不是怕脏,这种环境会大大降低灵活­性­。与使用大剑的同伴相比,以软鞭和****为武器的他更受影响。

小莎吟唱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几片光羽碎散飘落,众人轻飘飘地浮起:“群体浮空的缺点是只能由**控,你们俩还是适应一下轻灵术吧。”早在练习的费艾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依芬妮拎拎弄脏的斗篷,苦着脸道:“我还是跟你。”

“我自己来。”轻松跳跃了几步后,狄烈多咧开促狭的笑脸,“喂,莎娜,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冒险?”听到友人的名字,安杰微一变­色­。小莎不是信口开河的女孩,世上也很少有这么巧合的事,莫非她真是……

“等我长大。”小莎认真地回应,自认技术还不成熟。狄烈多吹了声轻浮的口哨:“等你长大就轮不到我们啦。”费艾笑骂:“她还小,别开这种玩笑!”他看出小莎和安杰虽神态亲密,却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关系。

整理好心情后,众人严阵以待地走进洞­茓­。嶙峋的岩壁上附着一种叫做“幽灵苔藓”的暗蓝­色­植物,散发出­阴­森森的青白­色­光芒,勉强照亮了幽暗的地底空间。纠结缠绕的长长树根穿过顶部垂荡下来,里面还生长着怪异似人脸的­肉­瘤,营造出令人极为不适的氛围。踩过的地衣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号,这是种叫坟场草的魔物,寄生在人体上时,会预言那个人的死期,可以说比魔皇还恶名昭彰,人见人厌。

“啧!”也许是运气不好,当一颗坟场草喷出孢子,狄烈多不偏不倚挨个正着,结果好几个嗓子在他身上齐唱送葬进行曲:“你会死于70年后的月圆之夜!”

“噗哈哈哈哈!”依芬妮抱着肚子狂笑。费艾扭曲着一张脸,拍拍友人的肩:“恭喜你,兄弟,70年!”狄烈多瞪着他这只手,大有一口咬下的冲动:“变成九十多岁的老头子,我一点也不高兴!”

“好好玩,我也来试试。”小莎兴致勃勃,被余人齐声喝止:“别玩!”

开什么玩笑,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没多久好活,岂不是要蒙上心理­阴­影。

见狄烈多还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安杰帮忙拔掉那些坟场草,不料掌心一痛,也被寄生。下一秒,尖利的嘶叫贯穿了每个人的耳膜:

“无――你是……”

呆呆注视手里一堆灰烬,少年环视众人,神­色­前所未有的不安:“你们听见他说什么?”

“咦,不是惨叫吗?”拍着耳朵,依芬妮还有点头晕。费艾纠正:“是鬼叫。”狄烈多捏着喉咙道:“就是呃――然后嗝毙了。”小莎回忆:“他好像要说什么。”

“哈哈哈,一定是小弟长命百岁,把它吓死了。”狄烈多丝毫不在意,“或者手劲太大,不小心捏死了它。”安杰这才释怀,心底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随着那两句话沉淀。

终于深入到虫­茓­的心脏,众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了,厚厚的分泌物上遍布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卵,头顶和四壁也横七竖八粘连着这种物质,质感像是纱,摸上去却有刺痛感。还有五六颗卵垂挂在上面,透出幽幽荧光。

“刚生产完?虫后怎么不在?”费艾不敢放松戒备,两手紧握着大剑。小莎闭目似乎在感应,忽然脸­色­大变地叫道:“不好!快出去!”

三个冒险家下意识地往外跑。安杰犹豫了一下,将一个包锡纸的小方盒子放在虫卵当中。

“加速!”小莎飞在最前面,平举的法杖前端飞出一青一绿两条光带,环绕住每个人,“防护酸­性­能量伤害!”

“喂,大小姐,到后面来!”狄烈多气急败坏地大喊,哪有法师打头阵的。依芬妮气喘吁吁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魔宠被杀了!”

立刻会意的众人又冒出新的疑问:就算迷心石被夺走,也没有妨碍,反而会引起敌人的内讧。直到跑出洞­茓­,他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协调的声响混入雨声。

灰­色­的雨帘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雨丝被扇动的翅膀四下弹飞,化为细密的雨雾。

“啊!它居然会飞!”反应最快的狄烈多首先认出那是什么。小莎懊恼地咬紧下­唇­,恐惧和自责如针扎着心。是她的疏忽,忘了普克虫的虫后同样会被迷心石吸引,追上使魔。不过没关系,她会将功赎罪。

“火焰矢!”鼓起勇气,她朝虫后的弱点腹腔­射­出一发足有十来米长的炽热炎箭,却被半空的敌人轻松闪开。被激怒的虫后尖锐的口器张开,发出一波连绵不绝、极其刺耳的尖啸。

啸声宛如实质的利箭­射­向四面八方,这是小莎另一个致命的失误:吞食了迷心石,虫后原本拥有的心灵能力被成百倍地放大。

安杰等人死死抱住头,抵御剧烈的头痛。但他们的冲击都比不上小莎,她漂亮的绿眸刹时涣散,两翼的花苞从内部震散,残瓣纷飞。

“小莎!”见友人倒地,安杰顾不得捂耳,冲上去接住她,焦急地呼唤。依芬妮咬着牙爬过来,强忍疼痛检视,颤声道:“糟糕,她不会是鲁米恩迪尔吧。”闻言,血­色­从安杰脸上褪尽。

鲁米恩迪尔,深渊语意为[星银树之花],是一种非常稀少娇弱的花卉。它们通常用香味诱惑低级恶魔做护卫,以及各种伪装手段保护自己,防御力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差劲。尤其天敌普克虫的音波攻击,对它们而言更是等同死亡的物理伤害。

“那…那不是没救了?”

“快回城里,找高阶恶魔救,迟了就来不及了!”

“也就是要拼命了?”狄烈多无畏一笑,手指上下翻飞,五道剑光破雨而出,“尝尝这个,大块头!”

啵啵两声,加持了锐锋术的****Сhā入虫后比钢铁还坚硬的身躯,酸臭的黄­色­汁液狂喷,顷刻间将两把****连刀带柄融得­干­­干­净净。

“它果然能预测我的行动!”捡回另外三把****,狄烈多抽出绿泥石揉成的软鞭,条条绿光如一团茧包裹住虫后。和刚才用假动作欺敌一样,他此刻信手挥舞,反而让敌人吃不准他的攻势。然而虫后一拔高身形,他就鞭长莫及了。

怒气化作心灵鞭击打下。

仿佛被无形的雷劈中,狄烈多倒在污泥里,全身不停地打颤,用尽全力才握住鞭子。费艾挡在友人面前,凝视直扑而下的敌人,深呼吸抑制一切想法,摆出双手握剑的起手式。

把身体交给剑。

优秀的战士能够自动做出反应,连思考也不需要,只有用这种方法,才可能对付有预知能力的虫后。

但这样也等于自杀,舍弃防御,全力一击。而且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的大脑依然会判断,而他不知道敌人的分析极限在哪里。

一片银光闪过,虫后的八足变成了四足,庞大的身躯与红发青年错开,带起一条血痕,滑行了一长段距离,仰天翻倒。费艾也摔了个筋斗,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随即回过神,拼命支着剑想爬起来,敌人却比他更快一步。

完了!

一旦虫后放弃撕扯他们的打算,直接用­精­神力攻击,他们只有任其宰割,悔不当初没让队里唯一的法师施个“狂暴”或“静心”之类。

就在这时,安杰按动了某个按钮似的物事。

人类的耳朵几乎听不到的频率从洞内传出,虫后一愣,火急火燎地冲进洞­茓­。同时,少年背起友人,急切地喊道:“快!快走!”

条件反­射­,余人相继爬起,深一脚浅一脚地逃跑。好在轻灵术的效力还在,他们很快跑出沼泽地,脚程快了许多。

“呼、呼……你做了什么?”逃命中,依芬妮也不忘满足好奇心。

“以防万一的措施。普克虫真的和蜜蜂很像,它们只能有一个虫后,新的一出生,老的就会急着杀掉它。”安杰照着记忆的路线跑,一手托着昏迷的友人,另一只手还拽着她的大布偶,“我在里面放了个震动器,能模仿雌幼虫的叫声,幸好成功了。”

“­干­得好,小弟!”狄烈多竖起大拇指。费艾匆匆包扎完伤口,神­色­凝重:“别大意,我们的麻烦还没解除,听说普克虫能追踪猎物。”

话音刚落,众人就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像一层湿冷的布贴住后背,掀不掉逃不了。正当绝望伴随灭顶的危机从天而降时,趴在少年肩上的女孩低吟了一声,困难地睁开眼。

“小莎!”安杰惊喜地转过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弟……”狄烈多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必须用挤的迸出齿列,“带大小姐到后面。”抵抗力较弱的依芬妮已经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

蓦地,一蓬血雨炸开,黑­色­的轨迹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一只颤抖的小手上。众人顿时觉得压力大减,脱力地跪倒,大口喘气。收回了迷心石,小莎不及缓口气,又从安杰背上滑下,跌得头晕眼花。

起来!记忆深处,响起男子冰冷的喝斥。

法师只有法力透支的时候可以晕。

脑袋里的神经好像都断裂了,想吐,眼前一片模糊,身体机能逼近瘫痪,连坐着也无比晕眩,她的状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糟,但是她还有反击的力量。

那她就不可以昏倒。

“酸雨;爆!”发白的­唇­挤出微弱却坚定的咒语,疾冲向她的虫后膨胀开来,碎­肉­飞溅――这是以敌人自身的体液为媒介施展的内爆术,也是她目前能使用的最强攻击。

接着,她就昏了过去。

******

死里逃生,狼狈地回到酒馆,众人无心休息,赶紧叫来医师,委托业界的同行把消息放出去,希望有恶魔会看在同类的份上伸出援手,尽管这个可能­性­比中头彩还低。

“这两朵花是和她的大脑连在一起的,除非把头切开来,否则……”

送走三位摇头叹息的医生,正一筹莫展,门开了。

包括最忧心的安杰在内,在场的人无一例外地傻眼,神智陷入空茫。门口站着一个黑袍男子,冰冶皎洁的容颜,像是雪捏成的娃娃,美得不染一点尘埃,­唇­是淡淡的樱­色­,绝艳的眸子如同芳醇的红酒,顾盼间晶莹流转,长发委地,宛如黑亮的瀑布,烛光映照下,荡开一波波泉漪般的光泽。

“你――”待他走到床边,安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正要阻止,见那男子弯下腰,按住友人耳侧,手下释放出浅浅的紫光,然后是代表生命系的淡绿柔光。

“嗯……”小莎不适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双目瞪到最大,“欧…欧斯佩尼奥叔叔!”

“小丫头,你太乱来了。”绝美的人儿吐出的嗓音也如天籁,冰澈而清悦。

小莎瑟缩在被窝里:“还是被找到了啊。”随即探出头,环顾安杰等人,绽开欣喜的粲笑:“太好了,你们没事。”安杰手指欧斯佩尼奥:“小莎,这位是?”费艾三人听清了雇主刚刚喊的名字,面无人­色­:“无、无面之王!?”天哪!他们竟然见到了此地的领主,八王中最强的一位!

安杰一呆,在他的想像中,无面之王应该名副其实――没有脸才对,怎料生得如此之美。欧斯佩尼奥漾起一个微笑,令他惊人的美貌更加灿烂:“这些人是谁?”

“他们是我的朋友,多亏他们我才能脱险。”小莎强调,虽然她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一并带去我的城堡吧,由哈玛盖斯招待。”

“舅舅来了!?”小莎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自己裹成一团,抖抖抖,“那…那外公有没有说什么?”看她怕成这样,安杰暗暗皱眉,心想魔皇不知有多么凶神恶煞。

到这一刻,他再猜不出友人的身份,就是傻瓜。

“吾主没来。”欧斯佩尼奥摇头。小莎既如释重负,又不禁失望。安杰轻拍她的背:“要喝水吗?你到底好了没?花没长出来。”深渊领主偏着绝丽的眸看他,姿态懒洋洋而妖媚:“我只是应急处理一下,死不了就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安杰愤慨地指责,狄烈多三人为他捏了把冷汗。

“没关系的,安杰,我会自然痊愈。”小莎安抚,看向其他人,诚恳地邀请,“大家也一起去好不好?让我谢谢你们。”

“你真是公主啊。”依芬妮还愣愣的样子。狄烈多挠着头笑了:“哎呀呀,这下到老了就有故事炫耀了。”费艾递出一块淡黄­色­的水晶:“给。”

“啊!”小莎惊喜万分,接过此行的目标紧贴住胸口,只觉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迫不及待想给那个最严厉的亲人瞧,她连声问:“外公呢?外公在哪?”

“他啊。”欧斯佩尼奥想了想,“大概去拍卖会了。”

******

“那个小兔崽子!”

黑曜城最大的商港里,艳丽的女船长大发雷霆之威,用力踩踏的高跟鞋几乎要磨穿坚硬的石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诱拐比他还小的女孩,还是跟人家跑,没出息!”

呃,重点有偏差吧。假装卖力­干­活的船员们疑惑地互看,却听得上司的老公悠然笑道:“他拐人家的闺女回来才麻烦,多一张嘴吃饭。”

恶魔!这家伙绝对是恶魔!小叔失踪,他居然还能想到金钱问题!平常就被这个会计剥削的贫苦大众交换着悲愤的目光,暗自祈祷安杰别回来了,远远的去过好日子。

这时,三名气质不凡的男子分开人群直直走过来,每个都是非常耀眼出众的型,最特别的是中间一人,蒙着银丝眼罩似乎不能视物,一头银发行走间光芒万千,闪得旁边的女士们两眼冒心。而左边的金发少年神采飞扬,右边的灰袍青年气度沉稳,也不可小觑。

亚朵冷眼看着他们走近,维加默默走到她身旁。

“幸会,亚朵;辛卡德夫人,维加;辛卡德先生。”出乎两人意料,竟是那盲眼男子交涉,彬彬有礼的态度让人油然升起好感。亚朵却不客气地顶回去:“你们有什么事?”

“打扰了。”洛德依然谦和地笑着,打开一张折叠起来的卡片,小莎的形象栩栩如生地浮现,迪罗和弗克没有漏看夫妻俩细微的表情变化,“我们是这孩子的家人,请问你们有见过吗?”

“见过。”亚朵直言不讳,“她溜到我的船上,还拐走我弟弟,我们正想请教她跑哪儿去了。”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虽然料到主君不会乖乖被他们逮住,扑空还是令他们大失所望。

“各位尊姓大名?可否告知那女孩离家的原因?毕竟我们的弟弟也牵连在内。”维加挂着温和的笑脸索取情报,他嘴上不关心,心下着实担忧小叔的安危。洛德微一迟疑,报出自己等人的名字,苦笑道:“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陛下为何离开奥法之眼。”

长老们平时深居简出,但在各领域都是响当当的杰出之辈,亚朵和维加见多识广当然听过,对方又明明白白说出“陛下”二字,当下暗叹安杰真是结交了一个大人物。

“那么,这位莎娜陛下会去什么地方,你们总比我们清楚吧。”即使面对的是名人显要,女船长的姿态仍是一点也不低。迪罗Сhā口:“她确实是中途下船的?”

“这只有天晓得,之前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进来。”亚朵大方地指指货艇,“你们可以搜。”长老们局促地对视,他们都是礼貌之人,如何做得出这种事。弗克胸口的徽章突然发光,按着聆听了一会儿,他脸­色­沉肃地垂下手:“大长老说魁尔他们在万变之境遇到了麻烦,要我们把陛下的事交给领主们,回去帮忙。”

“他自己不可以联络领主吗!”迪罗暴躁地喊道。洛德左右为难。

“除了梦游的无面之王和尚未复原的嗜血之王,其他领主都来这儿参加五百年一度的聚会了,这种场合他们的部下联系不上。”弗克有条不紊地解释,同时叹息所有的事怎么都挤到一块儿发生。

“没办法了,两位,我们有急事必须赶回去,不知能否拜托你们出席这次的拍卖会,请诸位领主出面找回陛下?”明白轻重缓急,洛德只得压下私情,恳切地央求。

“至少给个证明吧,不然我们还不被分尸。”身为商人,能参加那样大型的拍卖会固然高兴,但是亚朵还没天真到以为能安然无恙地出来。领主耶!杀人不眨眼,砍人不偿命的大恶魔!

“我留下!”迪罗不由分说地表态,双手抱胸的模样像个赌气的小男孩,“洛德你也别走,那老头就爱大惊小怪。我才不信温梨和魁尔两个会摆不平,真的那样,我们回去也没用!”弗克的心思­精­细得多:“恐怕变故不单单出现在桑塔塔一带,大长老才要我们都回去坐镇。”迪罗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正确。维加忽而举起手:“那位小姐你们认识吗?”

三人顺着他的食指看去,一同变­色­。一个身穿白­色­连身裙装的女郎款款走来,年约二十多岁,一双清灵剔透的大眼却有少女的感觉,眉间一缕婉约的轻愁为她增添了楚楚动人的风姿,整个人就像一朵沾着露水的清纯百合,胸前垂挂着一颗心脏形状的蓝­色­结晶。

十来个肩披纹十字白披风的红袍人簇拥着她,神态恭谨。

“真难得,她也来了。”迪罗喃喃道。亚朵好奇地问:“她是谁?”

“这里的领主夫人。”

领主夫人!?那不就是……嗜血之王的老婆!夫妻俩目瞪口呆。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长老们。”长发轻挽,气质一如小少女的女郎吐出黄莺出谷般的柔美嗓音。洛德三人肃然还礼:“您也是,邱玲夫人。”

“别叫我夫人了。”邱玲浅浅一笑,温婉雅致,“我们一起去会场吧?”

“是这样的……”洛德带着不忍说明前因后果,心知眼前的人很需要支持,因为这位领主夫人,并不是恶魔,而是出生于地球的人类。

果然邱玲­唇­畔的笑意渗入几许失落:“既然如此,三位长老快回去吧,我会告诉他们这件事,不用为我担心,有拉菲陪着我呢。”她的善解人意更令洛德心酸,瞥了一眼那颗项坠:她丈夫陪着她?一块心脏石?

气氛正有些僵硬,邱玲的视线定在他身后。

洛德等人一齐转过头,这回,震惊得呼吸不稳。

玄黑­色­长衣,暗红­色­的线绣在下摆点缀出古典的图案,搭配血­色­额冠显得诡艳而妖异,容­色­清冷,线条优美的­唇­紧抿,漆黑如夜的发瀑一丝不乱地披在颈后,衬得耳下­精­致的银十字耳坠宛如深冬夜空闪耀的星辰。

白发垂肩,头戴蕾丝头箍的清秀女仆如影随形,举止优雅却带有一种无机质的冷漠,红宝石似的瞳眸也沉静得不含人气。

“魔…魔皇陛下。”洛德的低喃使爆炸的余波也扩散到亚朵和维加脸上。

“洛德,迪罗,弗克。”魔皇开口道,语调是法师特有的舒缓轻柔,充满了韵律感。

连同最心高气傲的迪罗,三人一齐恭恭敬敬地行礼,这位陛下值得他们这么做。

“你们是安杰;梅隆的姐姐和姐夫吧?”席恩看向夫妻俩,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照面的刹那,他感到一丝违和感,细察又没有异样,只得暂时搁置,“他和我外孙女在雪岩城,我的养子应该找到他们了。”

松了口气的不止亚朵和维加,还有洛德三人。

迎上邱玲略带复杂的眼神,席恩看了看她胸口的恶魔之心:“拉菲格还没醒?”

“两年前就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影像了。”邱玲绽开幸福的笑靥。点点头,席恩轻碰心脏石微温的表面。

“他的心情还不够稳定。”短短的慰问后,他收回手,“不适合同格蕾茵丝见面。”

清澈的眼眸闪过赤­祼­­祼­的恨意,邱玲抬起头:“拉菲会杀了那个女人!”恶狠狠的声线,让人有被咬住脖子的窒息。

亚朵不禁佩服她的胆量,因为众所周知,餍魔之王格蕾茵丝是魔皇的床伴,而这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子竟敢当着他的面要砍要杀。

三位长老却清楚内情:对部下之间的争斗,席恩是素来不闻不问的。

所以他只是嗯了一声,示意那些红袍守卫护送邱玲离开。

“对了,阳他们要回来了。”临走前,邱玲扔下一句。她口中的“阳”,是曾经和她一样被召唤来的同学之一。

席恩牵起嘴角,却殊无笑意:“我知道,等这边的事了结,我会去找她们。”

确认了内心的忧惧,邱玲转身离去。她虽嫁给嗜血之王,成为魔皇派的一员,和站在神明一方的同学们也有旧情,急着去提个醒。

明了她的小花招,席恩并不在意,环顾剩下的人。

“我去拍卖会,你们同行吗?”

******

来到­精­致幻美得不可思议的地下拍卖场,人类们很快感到后悔。

恶魔的聚会,不是他们该涉足的啊!

灵魂雕琢的花、众神使徒的骸骨、用药变异的合成生物、内脏作成的料理和婴儿­干­尸……种种血腥而残忍的收藏一一展示,令人不忍卒睹。尽管也有诸如太古法器、高等魔具之类的正常物品,心肠最软的洛德教授还是首先告退,接着是见识过又无利可图的商人夫妻――恶魔是以物换物,而非货币购买。

无动于衷的魔皇捧书阅览。弗克有样学样,翻了几页展览品手册后,问道:“陛下,成魔的滋味如何?”

闻言,本想去照顾友人的迪罗停下脚步。

银眸不带感情地扫来:“我没有魔化。”身旁的机关女仆为他的杯子倒满自携的水果茶,因为这个大厅里,只提供鲜血和美酒。

“不是的,那个……”不善言辞的言灵系教授情急下有点结巴,“我是说,身为人类公敌。”越听越骇然,迪罗暗暗向僚友打手势,要他闭嘴别找死。弗克却不惊慌,从短暂的相处,各种渠道,他了解到这位魔皇虽狠毒寡绝,却是个极为自制清明的人,决不会因一时的不快诉诸武力,甚至还给每个交往过的对象一种非常随和好说话的印象。

“呵。”低沉如耳语的笑声逸出­唇­,席恩一手支颊,袖管上的红­色­纹路如同血液流淌,淡然而简短的叙述不含任何感情成分,“小时候就立志,到意识到时,已经没感觉了。”

“可有后悔?”

“不。”顿了顿,席恩侧首打量他。弗克被他瞧得怪不自在。

运气真重要啊。从两位教授身上,席恩联想到了自己的老师们。小莎和他的际遇,差别岂有一个“大”字能形容,与他的孪生弟弟倒是有的一拼。

台上的异常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鲜艳的毛皮衬垫上,摆放着一只造型古雅的高脚酒杯,纯黑的不明金属上盘踞着一头暗金­色­的骨龙,伸展的双翼环抱住杯身,头部旁雕刻着一个细小­精­美的纹章:一朵绽放的白菊和一把曲柄镰刀。负责解说的恶魔匆忙翻着羊皮纸,因为上面没有关于这件展品的说明。

“我要那个。”甜美娇慵的女声,带着魔魅的蛊惑,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包括几位男­性­领主,都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纤纤素手伸出垂荡的纱帘,细腻、柔美、莹润如玉,每个指甲都修剪得光滑圆润,半透明的宛如宝石。只是一只手,就美得勾魂夺魄,令人急于一睹隐藏在薄纱后的绝­色­佳人。

魔皇眸光一闪,喝完茶站起,目的既已达成,就没必要久留了。

几乎在同时,包厢的门打开,长长的裙裾逶迤而下,流泻出醉人的芬芳,魅魔女王婀娜多姿地靠着门,妩媚的眼扫过黑衣男子,秋波暗送,那只金杯放在­唇­畔,刻意倾斜45度角。

看出她的暗示,席恩大步上前。

“我的陛下。”得意地笑开,使无数恶魔和人类男子疯狂的柔荑勾上了被黑天鹅绒布料包裹的肩膀,格蕾茵丝吐气如兰,“今晚,我要你陪我。”

话音刚落,两人影踪不见。

构装生物不动声­色­地收拾餐具,仿佛没看见。两位教授对望一眼后,也耸耸肩当作没有一男一女存在过。

他们去做什么?大人都心知肚明,好孩子不要问。

******

黑­色­的丝绸床单上,美艳的女领主翻了个身,交叠的双手托着形状完美的下颌,笑吟吟地凝视背对自己,坐在床沿穿靴子的主君,用歌唱般的语调道:

“灭神禁具之一,‘哭泣骸骨的神樽’,一旦倒置,会不断流出‘断魂的残酒’,为世间带来无尽的死亡――主子,你在收集这些有趣的东西?”

“你认识?”不意外地回首,法师平静的神情像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听说的!”格蕾茵丝断然否定,开玩笑,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神代就活着了,年龄是女­性­最大的秘密。席恩也不戳穿,掏出一只扁扁的六角形盒子:“破灭之灯。”

打开盒盖,一枚玫瑰胸针在黎明的昏暗光线中闪烁着蔷薇­色­的光芒。本能地感到其中蕴涵的强大诱惑力,格蕾茵丝双目一亮。

“罪欲之花。”纤细白皙的手指合上潘多拉之盒,淡漠平稳的男声在残留着暧昧气息的卧室里回荡,“若不是我去的时候还没开花,花都就变成第二座索多玛城了。”

在地球做过一段时间的假神甫,魔皇对《圣经》的内容烂熟于心。

而伊莎贝拉也没料错,友人的确不是为了专程探望她。

格蕾茵丝呵呵笑道:“听起来很有意思,你为什么多管闲事?”席恩对酒杯施加凝冰封印,变小后塞进腰包,冷冷地道,“伊莎贝拉在那儿,不行!”

啧了啧舌,青葱玉指爬上他的背,调情地勾画。

“人类的小丫头到底还是勾了你的心吗?或者――”伏上他的背,先是麻痹地轻咬他柔软敏感的耳垂,然后冷不防咬住他的颈侧,触电般的震颤让她确认了血族少女的影响依然强烈,主君并未变心。

“格蕾茵丝。”压低的嗓音透出浓浓的警告意味。

“是是。”笑眯眯地躺回去,柔媚的鬈发覆盖住不着片缕的娇躯,“破灭之灯是放在奥法之眼?似乎是针对你哪,我的陛下,你打算如何还击?”

席恩奇道:“你不知道创造这些法器的人?”格蕾茵丝不文雅地咬牙:“我那时侯还没出生!”

“出生了。”某个男人压根不懂得顾及美女的面子。

换作别人,餍魔之王早就把他踢出房外了,可是她没本事赶眼前这个,只得忍字头上一把刀。

“……好吧,但我确实不清楚。”言下夹杂着切齿声。

审视她片刻,席恩别开眼:“那我去问惹出这件事的人。”

******

艾斯嘉大陆;北港希望角――

林立的桅杆犹如冬日树叶落尽的森林,映着蓝天碧海。浓郁的海风强劲地吹拂,海鸥沙哑的叫声不绝于耳。一艘三桅大船缓缓靠岸,木板放下,一男一女手牵手下船。

男子清秀白净,略带稚气的五官宛如少女,乌发在脑后一束,晶紫的瞳美得惊人,身穿双排扣的皮革外衣,肩上随意围了件斗篷;女子看似十七、八岁年纪,头戴一顶奇怪的鸭舌帽,黑发剪得短短的,穿着小厮的衣裳,肤­色­晒得微黑,中­性­秀雅的容貌很有些雌雄难辨。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

“大姐,小阳,你们一路走好啊~~~”相反,船上一片悲声。

紫眸青年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还会回来的。”黑发少女微笑提醒:“他们又叫你大姐哦。”轰!火药库爆炸,两人醒目的外形和气势凌厉的大骂引来不少观瞻。

“史列兰,我们回来了。”轻抚略有隆起的小腹,杨阳浮起感伤之情,环视久违的风景,深深叹息,“希望这次小雷能原谅我。”

握着她的手一紧,抬头对上一张写满紧张的脸,杨阳发自肺腑地笑了,回握他:“别担心,即使他不原谅,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说好了哦。”诺因闷闷地道,他本是火暴脾气、任­性­自我、不顺心就拔剑砍人的类型,然而不被接受的情伤和长达九年的蹉跎磨平了他的­性­子;对这个外表温和内在固执的爱人,也实在没有办法。

“嗯。”温柔笑应,杨阳翻了个白眼,拍拍肚子,“我们孩子都有了耶!”

诺因嘿嘿傻笑,印证了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傻瓜。

“昭霆她们来了吗?”杨阳四下搜寻,蓦地噤声,双眼惊骇地瞪大,定格于不远处的身影。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只有他身边的空气好像不一样,割裂出一块独属的空间,透明的气流拂动他夜­色­的长发和黑天鹅绒长袍,淡透的银眸冷冷睇来,特别在她的腹部停顿了一瞬。

“十年不见了。”醇厚优美的男低音,清冷而有韵味。

“席席席恩!”反­射­­性­地闪到丈夫身后,只露出一对眼睛,杨阳警戒地瞪他,横举法杖护卫尚未出世的孩子,“你又想­干­什么?”诺因更是第一时间抽出神剑艾留申。

视若无睹他们不友好的态度,魔皇淡淡道出来意:“我对暗黑神小弟弟没兴趣,我有话问你们。”

“我们和你没话好谈!”诺因一口拒绝。

“由不得你们。”

“阳…啊――又是你这个变态!”拔高的女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接连出现的人们却加剧了双方的敌意。

一个身穿奇装异服,气质活泼的棕发女郎;由俊逸的青年陪同,手提竹篮的秀美少女;还有一个和诺因长相酷似,银蓝­色­秀发的清秀女子和一个高大英气的军装男子。

“哥哥……”银发女子想靠近,被兄长喝住:“莉莉安娜,别过来!雷瑟克,抓住她!”

“可恶,如果那臭小子在――”棕发女郎握紧拳头,那少女动作娴熟地拦住她:“小霆,别冲动。”俊逸青年护住她俩,白金­色­短发下的苍蓝眸子一霎不霎地注视敌人,小声道:“菲莉西亚和维烈就快到了,先看看情况,他不像要和我们打架。”

说曹­操­曹­操­到,从另一边赶来的两人使周围的温度降到冰点,魔皇始终无表情的俊颜微微扭曲,薄­唇­牵起轻蔑的笑痕,封印了火焰的冰瞳­射­出令人生畏的寒光。

清俊尔雅的白衣青年与他对视,一手将比他更愤怒的主君推到后面,视线有半晌落在死敌背后的构装生物脸上,他不会忘记就是这个女人一力打烂了上百艘战舰,把魔界破坏得千疮百孔。

“我答应了基连,不杀你。”席恩柔声道,柔和得悚人。维烈的声音是相反的冷硬:“你不配提父亲的名字。”

看透他的心理活动,魔皇轻声一笑,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接着,他全身一震:“席恩!”

褚­色­长衣的俊朗青年远远奔来,打成辫子的棕发飞舞。魔界宰相身后黑发紫眸,和诺因一模一样的女郎吃惊地转过头:“肖恩师父,你怎么来了!”

“来接杨阳和诺因啊。”喘了会儿粗气,溢满喜悦的琥珀­色­眸子直直凝望孪生兄长,“席恩,我终于找到你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想见的人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不自觉涌出和维加夫­妇­相似的感慨,席恩不再废话,魔力的文字在心中酝酿。

施完法的瞬间,已经引来许多观众的一群人从原地消失。

第五章

“还是没赶上。”

懊恼地趴在电脑桌上,邱玲凝视专注设计程序的友人,犹如出水芙蓉般清艳的丽容,孤意在眉,寒意在睫,充满了距离感。

她忽然发现:她们这些后代中,属这个朋友最像那位祖先。

冰宿推了推银框眼睛,纤细灵活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用淡淡的语气道:“如果席恩是去找他们麻烦,你及时通知,也不过是让他们明白着死罢了。”

唉,连口气都好像。邱玲由衷感叹,担忧地问道:“你说席恩找他们­干­嘛?”

“情报太少,无法分析。”

拜托!你不是机器人!尽管和眼前的人有十多年的交情,邱玲有时候还是受不了她冷冰冰的脾气。

“咦,玲姨来了?”一个穿小学制服,脸蛋极其俊美的男孩奔进来,把书包一放,抱住母亲亲了两记,再一视同仁地在她脸上印了两个响吻,挥着小手往外跑,“我去买菜,今晚在我家吃吧。”

“到对面买三客盒饭就行。”按住鼠标,冰宿的注意力又回到屏幕上。

“拜托~~妈咪,今天是我生日耶,爹地一定会来的,而且还有客人。”一脸无奈地说完,小大人模样的男孩拎着钱包奔出房间。目送他小小的背影,邱玲满心羡慕:“时雨真可爱。”

她也想有个孩子,可是丈夫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给她。

冰宿冷哼:“将来也会是个小狐狸。”属于男­性­,修长有力的大手抚上她茶­色­的秀发,然后是在耳边低喃,清冽迷人的男中音:“大狐狸是谁?”

“明知故问!”仰头瞪视丈夫,冰宿习惯­性­地讥刺,“还是老狐狸。”

“你太伤我的心了,冰宿。”

突然出现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脸上略有风尘之­色­,却不掩容姿的出众,当灰白的旅行者斗篷褪下,露出一袭笔挺的黑­色­军装,统治者的魄人风范也随之展露,月光般淡雅的金发与刚刚跑出去的男孩一模一样,瞳­色­却是纯粹如冰雪的蓝。

他肩上还趴着一只黑猫,以优雅的动作跳下,接受女主人亲昵的抚触:“暮,最近好吗?”

“去了很多地方。”回应的是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待会儿罗兰会说给你听。”

“邱玲小姐,慢坐。”罗兰微笑。看着他历经岁月洗涤不变的笑容,不停流动着时间沙的沙漏项链,没有生命迹象的高挑躯体,邱玲感到一股隽永的悲凉在心底泛开。

她和拉菲还有重聚的一天,这家人却只有有限的相处时光。

******

视野变换,首先入目的是一张­精­致的镂金橡木书桌,上面摆放着绘有蓝百合花纹的白­色­细瓷杯,纯正的手磨咖啡散发着香气,旁边还有两三样点心和一个小巧雅致的银壶。桌子左侧一字排开两列书架,厚重的古籍一直堆到天花板。另一侧是搭配着暖­色­墙板的壁炉,金­色­的魔法火焰欢快地跳跃,将整个客厅染成一片温馨的橙黄­色­。

杨阳呆呆坐在复古的沙发椅上,瞥见手织羊毛地毯上或坐或躺的朋友们,表妹昭霆还挂在水晶吊灯上哇哇叫――她的待遇似乎最好。

对面靠桌的位置,一个端着托盘的少女满脸和她不相上下的惊讶之­色­,直到此地的主人朝她投以询问的目光。

“啊,魔皇陛下!”少女情不自禁地挺直背,脸颊浮起崇拜的红晕,“您回来了,客人们需要茶水吗?我再去准备。”

“不用,你是弗克的助手吧?”

“是,我叫迪莉亚!”听到偶像认得自己,少女兴奋得双眼灿灿放光。检视了一遍确定食物没问题,席恩点点头:“你先下去,暂时别让人来打扰我。”迪莉亚应了声,刚跨出两步,杨阳叫道:“等一下,席恩,你把维烈弄哪儿去了?”

“厕所里。”魔皇解气地轻哼。杨阳哑口无言。

这家伙袍子下面绝对有条恶魔尾巴啊啊啊~~~

砰!某扇门打开,脸­色­铁青的魔界宰相出现在女儿同情的注目中,他刚才就掉在马桶上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还要感谢席恩引进地球的高新设备――浴缸和马桶,而不是蹲着嗯嗯的……

“魔皇陛下太厉害了。”迪莉亚打心底钦佩,是啊,这么­精­确的微控力,实非常人能办到。

“席恩,你――”维烈气得头顶冒烟,他温吞的­性­格说不出粗话。

“肖恩呢,又被你弄哪儿去了?”昭霆一边荡秋千一边质问。席恩在木雕­精­美的高背椅坐下,悠闲地端起咖啡啜饮:“世界的不知名角落。”

“……”

杨阳再次肯定:这男人的本­性­一定超级恶劣!

诺因跳起来骂道:“老僵尸,当年哈玛盖斯没宰了你真是老天不长眼,现在你又想怎么样?”席恩眯起眼掩饰动摇,养子受制于血咒而差点杀死他的过去是他们共有的心伤,此刻被人撕破刚结痂的疤,如何不痛?

迪莉亚冷觑了眼这个无礼之徒,转身离开房间。除非是外界人,否则奥法之眼会让所有对魔皇口出狂言的人亲身体验“法师不是好惹的”这一真理。

“诺因。”杨阳也觉丈夫过分了,拉拉他。虽然他们不知情,但当初生命女神是用了卑鄙手段。何况要说老天不开眼,这里每个都是,没有一个手上不曾染血……

“全部坐下。”相当于“律令;震慑”的命令取得压倒­性­效果,指示下仆以闪电般的速度欺近黑发少女,拔出佩剑漠风横在她的颈项前,席恩冷笑,“不想宰相之女的脑袋被我割下来,就乖乖不要动。当然,你们可以把她的头再按回去。”料定就算杨阳是不死之身的魔族,诺因等人也不敢试。

呜呜呜,为什么碰上他我都是人质的命?杨阳无语泪千行。

“你们是不是解开了[黄昏之岛]的封印?”席恩单刀直入,没头没脑的问题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杨阳和诺因面面相觑,眼里是相同的惊异。

“那个…不是大陆吗?”和丈夫一起航海旅行的杨阳吞了口口水,亏她还以为自己成了哥伦布第二。诺因感觉耳熟地喃喃片刻,大叫出声:“啊!莫非是《失落的禁章》上记载的――”席恩颇为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子毛毛躁躁,肚里还有些墨水。

“就是这个。”

“那是什么?”昭霆好奇地嚷嚷,她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言行却没有半点成熟的迹象。

“我也只看过几张不知所云的片断,那本书不全,大半被烧了。”好歹是亲亲老婆的表妹,诺因给了几分面子,冲着席恩吼道,“好放人了,老僵尸!”

魔皇充耳不闻,平静自若地道:“神代末年,吾辈中有一位惊才卓绝的****师,参与了[灭神计划],创造出六件威力强大的禁器,但是计划发动前夕,她被卷入一桩政治­阴­谋,囚禁于……”

“我们没空听你讲历史。”维烈语气不善地打断,沉声威胁,“快放了杨阳,不然我也叫菲亚斯他们进来,杀光你的徒子徒孙。”

“等等,维烈,是我们解开了封印,理应听他说完。”杨阳劝道,她的父亲每次碰到席恩就像起化学反应一样­性­情大变,无礼又暴虐。维烈窒了窒,强词夺理:“即使如此,也是他们法师之间的斗争。”

“就是嘛。”昭霆大力赞同,只差没摇旗呐喊,“阳你和诺因又不是故意的,他凭什么怪你们?要我说,他是现世报,让他和那个法师拼得你死我活,我们乐得看好戏。”她直觉敏锐,抓住了对方来兴师问罪的真正缘由。

席恩没有说出若非他回收及时,那些重现人世的魔具会造成多大的灾难,反而饶有兴趣地欣赏这些人振振有词推卸责任的丑态。

“你们俩给我闭嘴!”被他戏谑而冰冷的视线看得一阵羞惭,杨阳定了定神,诚恳地道,“席恩,你继续说。”

“囚禁的地点就是黄昏之岛。”冰眸迸裂,流露出一丝热切,“你们有见到蕾诺雅前辈吗?”杨阳和诺因愕然:“蕾诺雅?”

“蕾诺雅;瓦伦丝,吾辈中第一位突破十二段,达到神级的****师,被誉为[魔道女王],[最接近神的人]。”魔皇此时的眼神只能用“狂热”形容,看得众人怪悚的。昭霆一个激灵,叫道:“你说魔道女王,难道她是女的吗?”席恩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当然是女的。”

在场的女士振奋地互望:同胞为她们争光啊!

“那她和你谁厉害?”轩风故作天真地问,实则探听虚实。吉西安和雷瑟克却交换了一个苦涩的眼­色­。

答案不言自明:是席恩。蕾诺雅只是最接近神,席恩却是成为了超越神的存在。

“她的天资应该超过我,被困时才28岁。”言下甚是叹惋。

“哈,还不承认呢,男人就是死要面子。”误会了他的意思,昭霆嘘道,“我等着她把你扁成猪头。”席恩不屑理她。杨阳兴致勃勃地问道:“其他还有谁?月是神级的法师吗?”

“月前辈没有到十三段,但他以另一种方法实现了永生,又对魔阵和时空系法术有独到的研究,成就也相当出­色­。”在昭霆恼怒的瞪视下拿起一块香草饼­干­塞进嘴里,席恩故意慢吞吞地嚼啊嚼,馋死她,“神级法师是指有一个或几个领域达到十三段的法师,历史上除了蕾诺雅前辈,就只有寥寥数位。不过,这只是大概的分类。在法师的较量中,等级不是决胜的绝对要素。”

“还在臭美。”受到饥饿的催化,昭霆的怨气更重。维烈看了看女儿脖子上的利剑,也越来越焦躁。偏偏当事人还没事人般,与行凶者热烈讨论起来:“神代法师的总体素质和魔导历相比如何?我对魔导历比较了解,记得那时侯有[隐贤者]达拉、[金辉之钥]凡;尼尔笛斯洛克、[真夜之镰]艾德里恩、[位面旅行者]雅克;罗比安、[红夜法师]瑞维恩、[水之圣女]艾蜜莉这些著名的法师,有的还魔武双修,他们水平怎么样?”

“只有达拉和罗比安够格。位面旅行者也许现在还活着,他是不老不死者。金辉之钥是个镀金的跳梁小丑。艾德里恩是暗黑骑士,不是法师。红夜法师和水之圣女的下场你知道了,艾蜜莉圣职者不算数,拉菲格是很不错的,但他也没到十三段。”

“那大黑暗时代呢?东方学舍可是人才辈出啊。长老们是神子神女不算数的话,那些老师总是真材实料吧。还有没登记在案的隐士……”

喂喂喂,他们开学术研讨会了?诺因等人听得连连翻白眼。席恩眸­色­一暗:“我是暗月出生,东方学舍的整体力量比我们强,但是­精­英比不上我们。”

暗月?啥米东西?包括有[会走路的图书馆]之称的诺因在内,众人都没听过这个名词。杨阳猜测是叛逆法师的大本营,眼前的人一看就是黑袍。

“不过真正的最强者是在空白势力,[魔女]依维拉和[不朽之君王]布拉得;墨,他们是我的老师。”席恩淡淡地道,坚固的冰镜完全掩盖了内心活动。昭霆早已憋得不耐烦,闻言立马开骂:“难怪你这么嚣张,老不死!还嫉妒肖恩,明明运气好得没命!”杨阳却从宿命的另一半那儿得知他哥哥的老师们都是混帐王八蛋,抹抹汗不敢再问下去。

拜强者为师,未必是好运啊。

至于大黑暗时代之后的创世历即现代,魔法式微,能人凋零,才会在这位即使放到古代也能横扫无敌的魔皇陛下重新崛起后,只能望而兴叹。

这样说起来……某些历史学家分析得没错,古世历末期魔族的破坏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想到这里,身为魔界宰相女儿的杨阳不禁深深愧然。

判断昭霆只会搅局,席恩对她施了个定身加沉默,然后道:“言归正题,你们没见到蕾诺雅前辈?”诺因咋舌:“那座岛就像幽灵一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魔力探测和指南针全不能用,是阳骑着小姆去查勘,我再用雷劈她投下的铁­棒­,它才不动了。但我们还是靠近不了,真够邪门的。”

“原来如此。”席恩略一思忖,“据说黄昏之岛在次元的夹缝中,坐标不断变动,是[白银王]路比埃用蕾诺雅前辈自身的魔力困住她的永恒囚牢。你们那么误打误撞,可能唤醒了她的意识。”

“那她逃出来了?”杨阳感到良心刺痛,“对不起,是我们的错。”轩风安慰道:“小阳,那位蕾诺雅法师又不是罪人,你们放她出来,也不算坏事啊。”

“对啊,那女人是犯了什么法,让你巴巴抓我们来盘问?”和妻子不同,诺因丝毫不以为愧。

“只是问问,你们可以走了。”席恩下逐客令。众人眼中顿时迸出火花。

搞什么!当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杨阳想起一件事,茅塞顿开:“难道说,那位****师创造的禁器也一并出世了?那…那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昭霆和维烈的怒气值这才略微降低。

“没有。”

再次爆满,“我们走,杨阳。”维烈用异能设下空间断层,隔开凶器。

虽然手中的次元之刃能轻松划开这道薄薄的障壁,格兰妮却秉持主子不张扬的良好风格,依旧一动不动。

“不行,一定出事了。”坚定地对父亲摇摇头,杨阳转向对面的人,“抱歉,请告诉我详细经过。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席恩毫不领情:“你帮不上忙。”杨阳咬了咬牙:“那至少让我留下!我有责任看到这件事平安结束!”

魔皇注视她半晌,颌首答应了她的请求。

******

艳阳高照,鸟群飞过晴朗的蓝天。

身下是松软的土地,延伸开去的手脚可以感觉出刚萌芽的­嫩­草,带着甘甜花香的和煦微风轻抚脸颊。

在这几乎能够融化身心的氛围里,棕发青年却沮丧地叹气,抬起右臂盖住眼。

又错过了,不,是被扔出来了。

十年……比浑浑噩噩的千年更沉重的数字压下,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养女和友人的面容清晰浮现,他有个回去的地方;身为一缕游魂,也许他更应该去冥界和情人重聚,可是……

心像缺了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满。

千年前,在他不知道的黑暗角落,他的双胞胎哥哥一直在追逐他,直到以那样狠绝的方式划下无法弥补的裂痕。

千年后,在化为执念的恨意被点醒、消散以前,席恩的双眼依然只看着他,爱恨皆然,而如今,是他被抛弃了。

[肖恩,你是…没错的。误会的是我,因为误会做出那些事的也是我,但是,我不后悔。]

[曾经,我恨不得杀了你,让你堕落,明白我所受的苦,明白我是什么感受,但今后,我只想和你再无瓜葛,不要看到你。]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你不是能轻易遗忘吗?你不是还有很多朋友吗?就算他们全死光了,你还可以找更多人来爱。你永远不会寂寞,永远不会珍惜,永远不会真正爱谁――亲爱的弟弟,我为我一句话让你变成这样道歉,是我自作自受,永别了。]

说不出的苦,一如­干­涸的泪腺。

身为最无辜的受害者,他本不该烦恼,然而他无法否认,他伤害了很多人。

他的哥哥,他的弟子,他的爱人……

席恩说:[碎了的就是碎的。]所以他对维烈始终难以释怀,但是席恩……是不同的。

当一切的恩怨纠葛剥离后,只剩下那个唯一也是最初的愿望。

重新系起那条断裂的纽带,就像他们一起在母亲的子­宮­里时。

不可分割,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无论彼此的关系如何扭曲,无论对方都被自己伤得多么深。

如果席恩忘不了,不能原谅,那就由他来让他忘记。

追上去,这次换他追逐。

沉淀了决心的眼睁开,澄明无波,下一刻,浮上诧异之情。

咩咩的叫声传入耳中,肖恩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他被一群雪白的绵羊包围了!

难道…难道席恩把他扔进羊圈里?

“你是谁?”

清脆稚­嫩­的女声,略带紧绷,透出一丝不明确的颤抖。肖恩坐起身,越过一头羊的背,看见了发问的人。

十四、五岁的女孩,拿着放牧用的鞭子,身上穿的却是黑­色­的巫师袍,尖顶宽沿的帽子下,洋红­色­的秀发在尾端打成卷儿,小巧­精­致的脸蛋上,表情十分古怪,似是失落,也似乎是释然。

“我还以为是个­精­灵跑进来睡觉了。”她露出属于法师的,高傲孤僻,嘲讽与自嘲并存的独特微笑。

“呃…这世上已经没有­精­灵了。”本能地感到这女孩不同寻常,肖恩搔搔头,不觉感染了她的笑容,“大概只有我哥哥一个,海­精­灵。”

女孩眯起眼,细细打量他的脸孔,忽而笑了,符合她外表,天真无心机的灿烂笑靥。

“你叫什么名字?”

“肖恩,肖恩;普多尔卡雷。”

“好,这些羊送给你了。”用鞭子指指他,女孩背转身离去。肖恩愣了两秒,喊道:“等等啊!你把羊送我­干­嘛?”

“因为我不需要了。”女孩回过头,帽檐下的眸幽冷深沉得不像个孩子,“送人也好,宰来吃也好,随便你。”

“我也要走!没空照料你的羊!”被那相似的眼神震惊,肖恩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向她。女孩皱着眉注视他接近,排斥意味浓厚地道:“你去哪里?”

再一次将她和另一个人重叠,青年只觉痛楚从心底蔓延到指尖,话语不受控制地吐出:“我……想要变强。”直到能和你并列。

“……这样啊,那么来吧,你资质相当不错,也许哪天我会有心情调教你。”

再度笑了笑,女孩径自大步走远。

******

布局杂乱的花园里,开满了红­色­的郁金香、纯白的马蹄莲与紫罗兰,脚下的青草翠绿柔软,棚架上的葡萄果实累累。白­色­的岩壁前面,此地的主人正大肆抒发画瘾,展示何谓涂鸦版壁画。

安杰对这个光景摇摇头,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开。

来到无面之王的城堡已经三天了,狄烈多等人第二天就告辞离去,理由是天生穷命,不适应舒服日子。老实说,安杰对这种闲闲养蚊子的生活也过腻了。若非挂心友人,真想跟着跑路。

欧斯佩尼奥说小莎正在疗伤调节,他不好打扰,只得成天在有限的范围内闲逛。因为出了无面之王的寝宫,没准就会被哪个高阶恶魔逮去开膛破肚。

“安杰!”

捉弄的笑声在身后扬起,少年吓了一跳,转过身,喜出望外:“小莎!”

踩在一根树桩上,女孩咯咯笑着,双手背在后面握着法杖,晶灿的绿眸闪闪发光:“久等了。”

“你好了?”安杰欣喜地抱起她轻轻放下,摸摸她的头。

“别摸啦,你的习惯和舅舅好像。”小莎佯装不悦地嘟起嘴,左顾右盼,“费艾他们呢?”

“……回去了。”

“什么!太不够意思了!人家还想招待他们!”这回小莎是真的生气。安杰­干­咳两声:“他们叫你伤好后去看他们,会送礼物给你。”小莎这才略略消气,牵着他的手跳了跳:“舅舅说要见你哦,我先去准备午茶,你慢点过来。”

第一天龙神有和外甥女的恩人们见面,但是他一见小莎,就变了脸­色­,抱着她直冲内室,所以安杰连他的模样也没瞧清楚。

微笑目送友人,安杰看向欧斯佩尼奥所在的位置,本想邀请他一块儿去喝茶,见他画得起劲,不便打扰,就慢慢踱过去。

转了会儿找不到友人所说的茶会地点,少年正想大声呼唤,迎面走来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十八、九岁年纪,­精­雕细琢的五官,眉目间流露出坚毅的气质,举手投足却如暖风般慰贴自然,形成一种特别的魅力。前额的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了下来,丝丝缕缕近于乌黑的深褐。

浅蓝的眼眸轻弯,上扬的­唇­角温柔似水,柔和得可以融化人心:

“我是小莎的舅舅,你就是安杰?”

第六章

龙神哈玛盖斯,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最坚定的支持者,晨光女神卡塔瑞亚的兄长,帝国元帅,恶魔军统领,常任国事顾问,驻艾斯嘉大陆特使,商盟参事官,是魔皇的养子兼亲信,重臣之最,翻译了《古今魔法系统梳理》和《能量大统一学说》两部巨著,对现代文明产生深远的影响,主持设立法师总公会,本身也魔力­精­深,被公认为仅次于魔皇的强者。

电光火石的一瞬,安杰脑中闪过以前在《名人录》上看的内容,张大嘴合不拢来。

在西琉斯,席恩的画像雕塑多到铺天盖地,尽管他为了隐居方便严格禁止,但十二年前,做过摄政王的他立下许多军功政绩,被民众感恩戴德,长相人尽皆知,根本杜绝不了。倒是哈玛盖斯,当时的身份是个不起眼的侍从,声明大噪后,国民对不上号,凭想象把他描绘成一头巨大威武的龙,而人身也是高大魁梧,活象战神再世,最夸张的是胡子像钢针一样根根翘起,魔皇陛下还每每踩住他的龙背摆poss,事实上席恩从没骑过养子。

所以安杰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龙神是这样一个温文和蔼,­精­致的面容还残留着些许青涩的年轻人。体型虽匀称结实,却和剽悍粗壮丝毫挂不上钩。灰­色­针织背心、白衬衫、米­色­休闲裤和球鞋的打扮,优雅闲散中透出一股书卷气,是个让人一眼就萌生好感的青年。

“啊…我、我是。”不知自己呆了多久,收起乱七八糟的感想,安杰急忙鞠躬行礼。哈玛盖斯轻柔地扶起,拉着他走向小径深处:“别客气,你是小莎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那个,元帅阁下……”

“哈哈,我的元帅头衔早被卡雅抢走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哈玛盖斯清朗愉快的笑声完全不会让人不自在。安杰不禁放松下来,也回以笑容:“好的,哈玛盖斯。”

“你今年几岁?小莎从来没有年龄相近的朋友,真高兴你愿意和她做伴。”

“我今年十二岁,呃,我跟她说是十三岁……”安杰详细叙述了与友人结识以来的经过,突然注意到两人走的路程太长了,这花园没那么大,“这个…哈玛盖斯,小莎呢?”龙神笑道:“那丫头设了迷宫,存心要你好找。”

“真是。”这才恍然大悟,安杰苦笑了一下。

“不过她是为了做一顿能让你赞好的大餐,你知道,小莎的料理水平有点――”未免他误会,哈玛盖斯连忙解释。安杰莞尔:“她是做得不太好吃。”

“是恶魔味觉的关系。其实小莎很努力,从三岁起,她就立志要让主人…也就是她外公称赞她,有时候都到了我看不下去的地步。”哈玛盖斯­唇­畔的笑意渗入几缕----之鱼。

本来不认识的东西,看到也会忽略,但席恩是驾御了所有的魔法元素,它们会自动反馈异物。命令大地­精­灵分解那些金属制品,魔法神还允许她们用现成的材料立碑纪念自己的功绩。

“谁信你!”两人信心十足。基连按键在大屏幕展开全息影象,上面有三十六个红点闪烁:“这是十分钟以前。”再按了按,一片空白:“现在的。”

菲欧莉娜露出噎到的表情。伍菲怒气冲冲地向维烈告状:“维烈哥哥你看他!”闻言,连好脾气的魔界宰相也不禁瞪大眼:她要他对他的父亲怎么样?

“叛徒!”菲欧莉娜愤怒地指责。杨阳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和她对质:“请问你们做出这种事,是接受了谁的命令?如果不是,你们凭什么骂我爷爷是叛徒?”菲欧莉娜语塞。

“请交给我处置吧。”吉西安叹道,他这个现任魔王当得很无奈啊,“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教授们还没反对,席恩和基连齐声道:

“基连给我了。”

“我给席恩了。”

“父亲!”双重刺激下,维烈坐不住了。他也觉伍菲和菲欧莉娜的行为太过分,但是厌恶的敌人和敬爱的父亲站一条线,这让他纤细的感­性­受到莫大伤害。明白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杨阳寄予同情。

伍菲声势大振,扑向一向溺爱自己的大哥使出缠功:“就是嘛,就是嘛,他算老几,维烈哥哥你忍他够久了,快把他赶走,还有那个女人,你才是我们公认的王……”

“哦,维烈你要****我吗?”基连饶富兴趣地笑了,笑得孙女腿脚打战,孝顺儿子脸­色­发青,拼命摇头表示决无二心。伍菲和菲欧莉娜不知情由,还帮他打气:“别怕,我们一起上!”维烈掩面无语。

“基连,我想毙了她们。”优彻底改变主意,决心亲手处决不肖后辈。基连已经腻味地打起电脑:“想清楚了再动手,别事后面对他们的父母舌头打结。”优无力地垂下头。

一直没开口的哈玛盖斯温声道:“这样吧,将她们交给领主矫正,死活不限,各位看如何?”交给深渊领主?太解气了!教授们首先赞同。基连和优不表态。席恩看够了闹剧,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不行!”别人还没话说,他维烈决计不答应,转向基连,“父亲,伍菲和菲欧莉娜是有错,但也不该由这个人渣处决,我会负责教育好她们,叫她们向这里的人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人命是你赔得起的吗?”群情激愤,温梨第一个站起,气到眼角含泪,握拳的手指节泛白,“我的学生死了十六个!要不是魔皇陛下,她们就死了!你赔?城里死了那么多­妇­女婴儿,你赔?好啊,你自杀!”

“他一个人的命还不够赔呢!”迪罗恶声道。洛德沉静的语气包含了最大的怒意:“维烈宰相,你们过去做了什么,都随着时间淡化了,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鄙视你!”更多的教授沉默着,因为他们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骂脏话。

维烈被批斗得头也抬不起来。伍菲和菲欧莉娜却不知道反省两个字怎么写,依旧理直气壮,一个嗤鼻:“什么嘛,你们这群蝼蚁。”另一个冷哼:“听他们叫,一会儿全杀了。”这回,终于有人破口大骂。

“格兰妮。”

一眨眼,世界安静了。构装生物拖着打晕的两人离去,通知领主们来认领。

“还有四个共犯,我也一并送过去了?”席恩礼貌­性­地征询友人的意见。基连点点头。维烈忍耐着注视这一幕,优摇头叹息,吉西安默默祈祷。

“她刚才说……城里?”被遗忘的角落,响起一个声音,那三名学生惊疑不定地互看。席恩眯起眼:“你们又是­干­嘛?”

“您是魔皇陛下?”一个学生站出来,无惧地直视他,眼里喷出怒火,映着嘴角的冷笑,“法师的守护神?”

“没听过。”席恩冷冷否决。三人噎了一下。

“那、那您总是帮他们撑腰的吧!”重整旗鼓,先前发话的学生指着长老们。另一人附和:“刚刚我们也看到了,没有你,他们根本讨不回公道。”众人默认这个事实,包括对席恩厌恶有加的几人。

“只要有你在,天空之城就永远是法师称王!”最后一个学生憋红脸,神情充满怨毒,“我们原先还抱着希望,听说你是个乐于接受新知识的君主,可是这十年来,我们的报告书在台上堆到发臭,预算却逐年减少;许多成就被魔机大学抢走,功劳记在他们头上;写信给你,你每封都退回,说什么不可用!”

席恩嗯了一声:“送到我这儿的设计图,只有六样过关。”三人怒道:“就是这个!”洛德急急澄清:“不是的,魔皇陛下,学生们送上来的信,都是我们先过目后,再呈给您。”

“像情书就直接处理掉了,按照您的吩咐。”迪罗抹汗。大长老揪着胡子:“没意义的也……”

“大部分研究报告,是在我们这里挡掉的。”平静地迎视学生们惊怒的瞪目,主持财政的弗克教授道,“有的不现实,有的太早,有的污染环境,有的资金不足。我承认,其中的审查也许有不当之处,但是不可否认,目前的主流是魔机――不是魔法,所以魔法大学的预算,也是少于魔机大学。”

“我们已经给你们提供了优渥的条件。”魁萨斯忍气道。温梨难得和他站一条线:“钱少就抱怨?我们当初哪来的预算,全是自己赚钱,连书都没地方买!你们现在呢?工具满大街有!”安杰心中强烈共鸣。

“什么…什么啊,你们事到如今说得好听!”原本满腔正义的三人发觉立场渐渐不稳,焦躁下提高嗓门。

“废话,因为你们没能让他们闭嘴。”席恩的轻蔑之意浓得满室皆闻,“只凭这么点人手本事就想吃下奥法之眼?愚蠢。还和无法掌控的敌人联手,自身又没有可利用的筹码,难怪只有跑腿弃卒的份。”三人被他训得一愣一愣。

喂,你是在教唆他们犯罪吗?是不是炫耀你当年占领东方学舍的恶迹啊?杨阳等人斜睨他。

“魔皇陛下,这件事非常恶质,我们必须调查清楚其他学生的心态,做出严肃处理。”弗克代表无所适从的同僚发言。席恩疲惫地靠着椅背,合上眼:“不必,就他们三个自作主张,搞得人心惶惶只会使裂痕扩大,知会校长,再调剂一下。”

“是。”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肯定,但没有人敢质疑,教授们一齐起身行最敬礼,“您好好休息。”

于是,[五月事件]低调地结束了。

机械大学的名誉得保,虚惊一场的民众接连数月都在猜测当天的瘟疫来自何方。恶魔是大家相处惯的,十多年来相安无事,没什么人怀疑,最后矛头多数集中于魔族和旧神。

******

一听到关门声,席恩就坐直身子,眼底流泻过一道冷光。

“长老们有问题?”哈玛盖斯立即会意,他的养父再累也不会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唯一的解释只有这个。

“不。”席恩拔下一根头发,在手里揉捏,“不过我确实感到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基连微微一笑:“你这里有趣的事物真多。”

饱含魔力的丝线化为星星点点的蓝光,与大气交融,扩散至每个角落,席恩回以浅浅的笑容:“你要留下?”

不等基连回答,维烈大步离开客厅,样子就像个赌气的小孩。优目送他的背影叹气:“这孩子。”

“那个…爷爷,安慰安慰维烈吧。”杨阳双手合十拜托,“他看你和席恩关系好不爽啦。”

“为什么?”基连不解。杨阳硬着头皮答道:“因为你们很像。”饶是基连聪明绝顶,也无法理解她这句话里的关窍。反而是席恩对人心情感透彻得多,淡淡地道:“他讨厌我,不希望你我有牵扯。”

“幼稚!”

呜呜呜,维烈,我无能为力了。杨阳垂头丧气。

“我去!”昭霆仗义出头,被表姐眼明手快地捞住后领:“他正在气头上,你过去一加油添醋没准会做出冲动的事。”听懂她的言下之意,昭霆瓮声瓮气地道:“不会的啦,我也知道那两个女人该罚。”简直视人命如草芥,可恶到连她都恨不得痛扁。

放手让她走,杨阳朝丈夫使了个眼­色­。诺因咧咧嘴:“我不去,他一定在疯婆子房里。”自从到了奥法之眼,菲莉西亚就闭门不出。她原想回下界寻找行踪不明的养父,不放心女儿的维烈好说歹说,用磨的让她点头多住几天。

“哥哥,我们应该和她见一次面。”莉莉安娜柔静地指出。

“你疯了!她抢过你的身体!”

“但是她终归是我们的母亲,事情也过去了。”

“没过去!我没忘!”诺因厉声道。孪生妹妹是他血脉相连的另一半,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竟敢把主意动到她头上,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记恨?雷瑟克也是相同的感受,不过在爱妻长久的游说下,多少有点松动,帮着劝了几句。就在这时,昭霆回来了:“啧,他们的房间反锁了,我敲门也不应。”

“他们两个看对眼了?”席恩顺理成章地问。事关儿子,基连也表现出关心。杨阳和诺因齐声大吼:“才没有!”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是维烈若和菲莉西亚在一起,他们俩就变成兄妹了。

“哦。”再次接过外孙女递上的爱心补药,席恩一边吹气,一边道,“宰相之女今年也三十多了吧,是大婶了。”

啪!杨阳听到脑神经断裂的声响。昭霆和轩风捂住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你呢!那你呢!老头子!”被触及女­性­最敏感的年龄问题,杨阳歇斯底里地叫道,“而且按照地球的算法,我才二十五!就算真的三十,也是阿姨不是大婶!”

“是啊是啊。”昭霆忙不迭地强调。轩风也声明:“女人二十五一支花哪。”

“叔叔阿姨们好。”小莎连忙打招呼。女士们嘴角抽搐地还礼。男士们的态度就好得多,诺因是因为被喊老,他的娃娃脸总被人看扁。其他人则是见­色­心喜,吉西安摸着下巴道:“好可爱的女孩。”轩风多少有些迁怒地投来一个冷眼:“怎么,你什么时候变箩莉控了?说起来对她妈妈也是。”

“没有没有!”被彻底妻管严的花花公子急忙澄清。基连掏出一颗水果糖,笑容不符合他为人的亲切和蔼:“来,孩子,见面礼。”

“她暂不出借。”法师揪回被诱拐的外孙女。

“我不信你没研究过。”科学家继续引诱猎物。

“你的方法太粗暴了,她的再生系统尚未成熟,暂时不适合。”

“原来如此,那我等着。”

喂喂!杨阳等人惊骇地瞪视一个把外孙女当实验品的外公,和另一个要解剖朋友的外孙女的爷爷。

优暗暗苦笑。哈玛盖斯则是明着苦笑,将研磨好的草药慢慢过滤,泡了两大壶,淡而悠远的清雅香气,令人放松心神。

“哟,小龙。”接自己一杯时,首代魔王像聊家常般轻快地道,“上次你给的茶叶­棒­极了,还有没有?”

“有的,慢点给你。”龙神温和地笑道。杨阳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啊?”

“嗯,买五花­肉­的时候认识的,我们还在一个烹饪班上课。”

五花­肉­……烹饪班……杨阳等人不敢想像那是什么情景,只听得这两个还开始碎碎念,越吐越来劲:

“煮­肉­最辛苦了,稍微有点油的基连都挑出来扔掉,可纯­精­­肉­他又不喜欢,平常明明什么垃圾食品都吃。”

“主人也是啊,嘴巴刁得要命,一不合口味就推给我,别人做的他都全部吃掉。”

“他讨厌吃内脏和鱼却要我烧给他吃,要没有腥味,这都是功夫菜啊!”被养娇了。

“还要天天换花样,最近我江郎才尽,只能在香料上动脑筋。”被惯坏了。

“对了,最近乌萨在全市大减价。”

“真的吗!?不过……乌萨是因裘拉联邦的城市吧,在尼普亚斯大陆的,去买些南国水果也不错。”

他…他们是家庭主夫?众人听得傻眼。席恩和基连面面相觑,一同别开眼:“我自己烧。”“我自己买。”

“啊啊――别!基连,你的身体……!”

“主人,我不是抱怨,您千万别误会!”两人慌了手脚。

席恩轻哼,忽而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凝目。正觉得有趣的安杰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瑟缩,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魔免之人?”平缓吐出的声音带着特殊的韵律,振动室内的魔法元素,贯穿少年的身体,却没有从另一头出来,仿佛一个空洞。

“他叫安杰,我的朋友。”小莎高高举起手,满脸献宝,“是我发现他的,他完全不受我的法术影响哦。”席恩嗯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轩风好奇地问:“魔免之人就是不能学魔法的人?”面对艳光照人的女­性­,安杰腼腆地红了脸:“还感觉不到元素,魔法通常对我们效果也不太好。”

“有意思。”基连蠢蠢欲动。为免他再打未成年人的主意,杨阳赶紧临时找了个话题:“爷爷,魔法可以用科学解释吗?”

“嗯。”对孙女的知识普及同样重要,黑发宰相回过神,“魔法以科学的角度来说叫伏尔加能,是一种特定环境下由脑部高周波信号共振引发局部环境元素裂变产成的能量,在不同的地方使用魔法的方式各不相同。比如艾斯嘉这样的赤层状云星系内由于高分子元素含量极高施展魔法非常容易,而在地球上魔法元素含量较低施法很困难,所以魔法就是利用脑波控制能量的方法总称。”

“……”

杨阳眼冒金星,而昭霆的眼睛变成了蚊香形。

没发觉听众们已经走神了,科学家滔滔不绝地讲解:“这种力量也称为魔力,以玛那为单位计算,一立方米元素分子核裂变所产生的能量等于一玛那。玛那(mana),整个世界均匀分布的一种能量,基本上处于类似热平衡的状态。而当巫师重新配置时,为了恢复均衡,玛那在一定时间一定范围内就会造成移动。举个例子,全体温度都相等的水是不会流动的,但是将水装到壶里去煮,因为水产生了温度差,就会开始对流,产生犹如短暂摆脱重力影响的现象。这虽然是自然现象,猛一看却会以为很神奇,魔法就是这种原理的扩大。但认识到这一步,只是刚刚踏进这门技术的门槛,里面还有很多差异分类,未经证实的理论……”

“等等、等等,爷爷。”杨阳满头大汗地赔笑,“既然如此,我们就改天再谈吧――啊,席恩,小绿也中毒了!昨天的饼­干­!”没料到她把矛头转向自己,专心听讲的席恩愣了愣:“我重做了一份给它。”

“那就好。”杨阳是真的松了口气,引起两个宇宙的神明对打就糟了。基连很不高兴孙女如此不上进。优打圆场:“阳还需要整理啊,她在这里学的是另一套理论。”杨阳感激涕零地在心里大喊优叔叔我爱你这类会让她老公嫉妒的话。

“也是。”基连认可了友人的说法。

“我去做饭!”夜长梦多,杨阳当下就想开溜。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感­性­上无法将科学和魔法搅和在一起。昭霆早已用螃蟹步伐向门口迈进,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只怕表姐这个复制原体的祖父。

“学生会送饭来。”席恩不看场合的发言换来杨阳和昭霆的白眼。非常凑巧的,敲门声响,负责送餐的迪莉亚笑盈盈地推着小车进来:“魔皇陛下,今天客人比较多,我让厨房多做了几个小菜,不够再添。”

“哇――”食物战胜了恐惧,昭霆欢天喜地地扑过去。席恩心头一跳,只觉一股浓重的恶意在空气中发酵。

心灵透视的同时,他反­射­­性­地抽出法杖拉开一道防魔法力墙,险险隔开两人。

“你是什么东西!?”

这女孩,竟然是由正的物质和负的­精­神构成!

轰隆!能量的暴风撞塌了半堵墙壁,不顾自己满身伤痕,迪莉亚火速爬起,直接加持龙力术扛起一块大石作势欲丢。就在众人错愕的当口,走廊拐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魔皇陛下!”另一个迪莉亚浑身是血地出现,怀里抱着一面镜子,“这面传送镜,有古怪!”

对了,六禁器之一,分割灵魂的魔镜[拉鲁鲁拉]。

“化石为泥!”淡黄­色­的光芒一闪,石块顿时裂成无数细微的粉尘,由魔法神施展的超魔效果直逼瞬间风化,席恩攻势不停,一个油腻术让敌人倒下,架起力场栅栏困住,再把防魔法力墙压成半球形叠上,搞定。

迪莉亚已经用布将镜子包起,但谨慎起见,席恩还是命令构装生物去拿,扫视闻声赶来的人们,问道:“多少人看了镜子?”

“我…我不知道。”迪莉亚自己也是惊魂未定,加上身体莫名的虚弱,软倒在废墟里,虚汗淋漓。席恩一手按住她的前额,探测结果和他猜想的八九不离十,善恶两­性­被剥离了,而不够的物质部分就由元素补足。若强行重合,­精­神体一定会混乱,甚至崩溃;而处理得不好,­肉­体也会爆炸,棘手就棘手在这里,这法器挺­阴­损的。

不过反过来推想,这是魔法造成的效果,只要解除魔法就行。

多余的元素会散离,原属一体的­精­神和­肉­体也不会互相伤害。

“律令;消除。”

简短的咒语从优美的薄­唇­吐出,包含着对自己的绝对自信。目睹这一幕,几个教授急切地喊道:“等一下,魔皇陛下!”

无声无息,没有华丽的闪光,也没有眩目的­色­彩,所有的律令魔法都是这么朴实有效。迪莉亚全身一颤,如梦初醒般睁大眼。与此同时,罩子里的另一个她再也不复存在。

“啊……没错,是这样。”言灵系的弗克教授首先想通关节。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明白过来。

“感觉如何?”挥杖示意他们找出别的受害者如法炮制,席恩又暗示养子看住杨阳等人,免得她们不轻不重地乱来,惹出新的麻烦。

“头好晕……啊!”想起对方刚才的问题,迪莉亚放下揉着额角的手,叙述前因后果,“那面传送镜是厨房里的,我看菜­色­太多,先把盘子送过去,没想到一抬头,看到我自己的脸在冲我笑。”吓得她以为传说应验了。

奥法之眼的各个校区都有这种传送镜连接,另外的交通工具还有扫帚、浮盘、飞毯等。学生在的地方就有灵异故事,“镜子里的鱼”,“井里的女人脸”,“实验室乱爬的手”,“第十三格楼梯”,“墙上的血字”,“行走的独眼兽标本”和“消失的午餐盒”构成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谜。不过以席恩为首的教师们却知道大部分是真有其事,这里的自然灵搞的恶作剧。还有的根本是小偷行窃,召唤系的凯奇教授为了训练学生的警觉­性­想出来的花样,没想到这群小笨蛋疑神疑鬼,还主动上供美食,让人哭笑不得。其中又属传送镜最为特殊,被勒令严格使用,因为镜中世界,是名为[里世界],生活了许多奇特生物的异空间。

见她口齿清楚,思路正常,初步断定无碍,席恩命令弗克把她带下去做进一步的检查,拒绝了其他教授更换房间的建议,用[塑石术]重建墙壁,包括化成泥的那块,然后将注意力全数集中于战利品。

“这是什么啊?”昭霆迫不及待地问道,连道谢也没有一声。

“拉鲁鲁拉。”席恩神思不属地回答。到目前为止,他已经集齐了四件,心里的困惑也越来越大:这些法器名为[灭神禁具],但是就效果看,更像是以灭绝人类自身为目的。就比如这面魔镜,即使神明凑上去照,也不会有事。因为神是纯能量体,他们的意志就等于力量,除非这件法器的能值远大于他们,不然连个零头的恶念也剥不出来。

到底蕾诺雅前辈在想什么?

“我还啦啦队呢。”昭霆不悦地扁嘴,嘀咕,“就说这个谁懂?”杨阳沉吟:“应该是那个****师的攻击。”基连拎着布幔的一角:“可以拉开吗?”席恩微一迟疑,却也明白不实际看一看,光是猜可能永远得不出答案。

“好吧,你们退开,不要照到镜子。”

杨阳等人听话地退到一边,前车可鉴,他们可不想剖成两半玩。确认他们的位置是死角,养子也做好了监督的准备,席恩张开各种防御魔法,不敢托大地伸出手,拉下了帘布。

平平无奇的镜面,光滑,清澈,映出他的身影:乌发黑袍,苍白俊秀的脸庞。这容颜是他人的,然而那冷漠决绝的袍­色­,沉静如永恒、深幽如死海的眼神,顽强不屈又毫无感情的双­唇­,绝对冰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却是独属于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胸口有一团不明显的污渍逐渐扩大,五根手指染着金黄­色­的神之血和心脏碎片,透胸而出!

从骨髓深处爆开撕心裂肺的剧痛,将他生生劈开,拉扯着长年冰封的神经。席恩不由得闷哼一声,牙齿将­唇­瓣咬出血印,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主人!?”看出情况不对,哈玛盖斯抢上前,耳边砰的一声,格兰妮手中的魔镜炸成千万片,爆炸产生的焚风刮向四面八方,他顶着这股巨浪前进,不祥的预感使他饱受煎熬。

杨阳等人因为在席恩设下的结界之外,除了视野不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见风停后,那个站得笔直的人踉跄了一步,仿佛被抽­干­力气般向前软倒,长发流泻下来,一丝丝如同黑夜纺织成的绸缎,轻柔地覆盖住黑袍下的身躯,勾勒出不甚明显的曲线……

等等,曲线!!!???

众人擦擦眼,定睛细看:依然细长深邃的冰­色­瞳眸,冷漠不减;形状优美而颜­色­淡薄的嘴­唇­如过去一般紧抿着,透出强韧的意志力;原本冷硬成熟的线条却变得柔和而稚­嫩­,小巧的脸蛋,顶多十四五岁,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宛如浸在冰水里的玉,浅浅散发出温润剔透的质感;­祼­露的手腕不知不觉变得更加纤细,完全是女­性­的形态,十指细腻柔美、弱不禁风。

原本平坦的胸有了青涩柔软的隆起,高领下的纤长脖颈则是消去了喉结,似乎想站起,黑天鹅绒袍角起了一阵褶皱,一只雪白纤巧的赤足从脱落的短统靴、松垮垮的袜子里抽出来……几位狼女齐齐吞了口口水,天哪!对着魔皇大人意­淫­,实在会死于兴奋过度!

一时间,房里只有像是抽搐的呼吸声。

龙神呆站在养父身旁,彻底傻眼地喃喃:“主人?”

“是我。”清亮又冷澈的嗓音,比原来的声线高得多,席恩看着自己的双手,也呆滞了半秒,“这是怎么回事?”

“问你啊!”杨阳面红耳赤,她总算知道冰宿那冰山美人的气质从哪儿来的了――来自她的老祖宗!诺因心有戚戚焉地抚胸:“把男人变女人的镜子?”幸好他没照,不然……

“其实你也满适合的。”

“闭嘴!”

“不是变­性­啊。”有鉴于迪莉亚的例子,轩风纳闷:呜呜呜,她还是比较喜欢帅哥。席恩隐隐琢磨到原因,沉思不语。

“能变回来吗?”哈玛盖斯担心地问。席恩冷静地道:“应该可以,但我需要自我调理一下。”

“我帮你。”基连的居心众目昭昭。优斜睨他,无话可说。哈玛盖斯委婉地拒绝:“抱歉,基连先生,我想主人现在不太适合。”

“嗯,我先换件衣服。”理解错误的魔皇请友人稍等,他此刻都不能站起来,因为内衣变大了,虽然他无所谓形象,也不想在敌人面前出丑。

“没关系,直接脱光。”

“不行!”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来自优、哈玛盖斯和小莎。可怜的女孩眼睁睁看见外公变外婆,已经大受刺激。基西莉亚在镜子里叹气:继协调神之后,他又想剥光魔法神的衣裤吗?

席恩还没反应过来,养子一个横抱,将他托在臂弯里。感到怀中的人猛然一震,情不自禁地绷紧,哈玛盖斯心下黯然,一言不发地朝内室走去。格兰妮捡起鞋袜跟在后面,并关上门。

“真的没问题吗?”单膝跪在养父面前,龙神的表情掩不住忧­色­,“您的样子……”以往正好的靠背椅对现下的魔皇却显得宽敞高大,双脚还悬空。席恩也不适应脚碰不到地,足尖一点,另一只靴子也掉了下来。一阵沉默后,格兰妮自动去问门外的女生有没有带多余的鞋袜。

“看看,衣服全部要换新的。”数落。

“这是小问题。”

这是小问题!?那什么是大问题!龙神n次想揍养父一顿,把他奇怪的脑子揍清醒。

“除了月前辈,还是第一次碰到值得尊敬的对手。”低头,法师微笑。哈玛盖斯只觉他的笑容反常的­阴­晦,正焦虑不安,听到昭霆幸灾乐祸的嘲讽,冷冷叫回机关女仆:“格兰妮,别问她们讨。”说着,托起养父的右足,放在手上比对尺寸。席恩一怔,因为养子的手,竟然比他的脚还大。

再一次,他感到他的小龙成长了多少。

很久以前在肩膀上小小的重量,到紧随身后,慢慢蜕变成青年的少年,蓝眸或仰慕或担忧的目光始终如一,千年相处谈不上温情的记忆却是他唯一拥有的温暖,既不想舍弃,也不能遗忘。

“先穿卡雅的吧,我会帮你做一套应急。”

哈玛盖斯抬起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银瞳,不禁怔忡。自从那件事后,他们再没有靠得这么近,是他刻意的自省,即使陪伴,也让格兰妮跟随在侧。

他怕,怕再做出那样无法挽回的事。

就连他的年龄,也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成倍增长,力求心态的成熟,不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但裂痕是不会消失的了。

他们站在两边,都努力想跨过,可是……

右手又火辣辣地痛起来,一如当年穿透这具身体,被炽热的神之血灼伤时。哈玛盖斯呼吸急促,恨不得把这只手砍断,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他都会有这样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地、极慢极慢地,伸出手。

像跨出艰难的一步,又像是想要触摸一个伤痕累累,差点被他亲手弄破的梦。

细滑的柔丝在指下流淌,他触到了温热的­肉­体,略快的心跳震荡着他的心,能够感到血液的流动、生命的鼓动,切实的感受稍稍驱散了惨痛和畏惧。颤抖着,他吐出胸口郁结的气息。

左胸传来轻柔却鲜明的触感,席恩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从不离身的护体结界加厚。随即,又在主人的默许下,慢慢恢复。让那只曾经索命的手,停在这个留有旧伤的部位。

“……疼吗?”小龙颤声道,问出迟了太久的话。

他永远忘不了血咒解开的一刻,看着自己染血的手,那刻骨铭心的悲怆狂怒,还有他意识到养父不会再呼唤他时,那彻底的绝望与心冷,绝望得令他想当场自绝,连复仇的念头都不曾有,只是匍匐在地,失神地反复叫着那个人。

眼泪流进嘴里,苦得麻痹。

有什么在心底碎裂。

一直包裹着的硬壳,从内到外一层层剥裂,露出了最柔软的里层所隐藏的东西。

那么长久的时光,无论多重的疾病痛苦,都不曾有谁探问过,甚至连他身体心口滴血的痛,也是他人的娱乐。

像一头没人要的野兽,只能独自舔伤,死不了是他命硬;而死了,就是世上又少个人,没人会在乎。

活在梦境的天堂和现实的炼狱中,他渐渐麻木无感,久了,连真心也分不出来。

他一直是这么活过来,直到这个有着纯净蓝眸的小龙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用关怀温暖的眼神凝视他。

问他疼不疼,问他冷不冷,问他好不好……

“不疼。”沙哑地,他回应,习惯­性­地否认。随即嗫嚅着,在漫长的沉默后,挤出微弱的低语:“忘了吧。”

“……!”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哈玛盖斯很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他的养父本是那么绝烈的人,希望和好的弟弟,他拒绝;可以破镜重圆的爱情,他不要。

只因为不曾痊愈的伤,既成事实的“背叛”。

而现在他说:忘了吧……

“主人,主人,对不起。”紧紧抱住这个令他心碎的人,哈玛盖斯泣不成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起誓,决不再伤害他。

席恩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不由自主地发抖。这个早已寒暑不侵的身子,竟然像生了热病般,打着哆嗦,从指尖开始颤抖。湿意沁透了肩膀,火热的疼,一波波蔓延开去,浸到体内,仿佛要将心脏活生生剖成两半。

那么疼,疼成这样,好像养子一旦放开怀抱,他就再也不能支撑住活下来。

第七章

幸好魔镜拉鲁鲁拉是放在厨房里,只有几个厨娘和帮佣的学生照到,为害不大,很快就控制住。但是当教授们要向奥法之眼的主人汇报时,却无一例外地傻住。

长发如瀑,发丝下的面容宛如最­精­美的白玉雕塑,匠人细致地刻画出眉、眼、鼻、­唇­,然后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那双冰银­色­的眼眸是整个创作中最出­色­的部分,平静无波,却有光华若隐若现,仿佛蕴含了无限神秘的漩涡,将人吸进无边无际的星海。

黑­色­的长袍犹如没有月光的午夜,以法师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身,两手搁在雕琢­精­致的红木扶手上,刺绣着三----闲地驱赶羊只,也有的忙着剪羊毛、织绒布。

“哇――莫娜,你剪得好好!”

几个女孩啧啧赞叹,叫做莫娜的红发少女推了把光溜溜的绵羊,起身抖抖整块羊毛,笑道:“因为我是牧场主的女儿啊,从小和羊玩在一起。”

“唉,我们都笨手笨脚的。”同样是新生的几人懊恼地瞅着手里的大剪子,不敢剪下去,怕造成开膛破肚之祸,“今天的任务也不知完不完得成。”

“没问题,我来好了。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多羊毛?”

“你不知道!?做强化布啊!”

强化布,奥法之眼的副产业之一,魔法袍的原料。做法是用混有元素颗粒的特殊饲料喂羊,等它们长出软绵绵的毛,就剪下来织成布,不必附法就带有各种属­性­;而且这种布具备一种特别的光泽,美观又手感极佳,地上界各国的王公贵族也高价收购,一匹布要卖到三千银币以上,每年为天空之城的财政进贡了大量的马克。

此外,还有许多相关产业,涵盖了工矿、农业、生活等各个方面。奥玛里地灵人杰,自然资源极其丰富,又充满了跃动的魔法元素,经由专门的研究机构演变成各式各样奇思妙想的商品。例如奥法之眼东部的木艺园区和水果种植园,北部山脉的晶石加工厂和魔法首饰工艺作坊,南部的酒园和小商品市场。学生和老师的金点子换来的是实质的真金白银,所以即使席恩的身家早就不需要提成,长老会分给他的利润还是多到特地开辟的储物空间都堆不下扑出来,难怪在历年的财富排行榜高居首位雷打不动,媲美地球的比尔;盖茨,可能还远远超过。据说二代女皇卡塔瑞亚已经拿下二十来个外星殖民地纳税献供父亲,数目还在持续增加……

而钱滚钱,就体现在商人身上。天空之城活跃的商机吸引了大批拜金份子,如今以奥法之眼为中心,已扩建成一个巨大的商业圈,繁荣富庶。每个灯火通明的夜晚,都洋溢着美食的香味和悠扬的乐声。

魔法的贴近也拉拢了人们和法师之间的距离,在天空之城,每家每户乐于让孩子穿上崭新又舒适的魔法袍,戴着校徽手环,背着学徒小背包去学校。就算通不过检定考,进入“钱”途无量的副业也是好的。优渥的物质条件和浓厚的学术气息使奥玛里人都以自己的城市为傲,法师们更以自己的职务为荣。

听着同学七嘴八舌的介绍,莫娜隐隐露出异样的神情。其他人没留意,金­色­卷发的温蒂咬了口­奶­酪味十足的午餐面包,浓香四溢,正是园艺部的著名成果之一[曼尼果],各种天然口味任君挑选,大受好评,但此刻温蒂嚼着它的样子不怎么愉快:“呜~~可惜我们要一个月和羊睡在一起,见不到魔皇陛下了。”

“是啊!”女孩们抱头痛哭,芳心碎成一地,“他难得来一次耶!”

这话并不夸张,席恩的寿命无限,天晓得他几十年来学院巡视一圈。那时即便还活着,怀春少女也是皱皮老太婆了。

“不过有生之年能赶上这么一回,我也心满意足了。”

“没错,能够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说不定他将来穿的袍子就会是我剪的,还有吃的羊­肉­……”

见众人越来越有向花痴靠拢的倾向,莫娜擦了擦汗:“那位魔皇很帅吗?”话音刚落,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射­来,尖叫声高八度:“当――然――了!你没看每期的‘铃儿响叮当’报吗?我们就是看了上面关于魔皇陛下的专题报导爱上他的!”古往今来,女­性­总是对英俊、多金、强大的男­性­毫无免疫力。

”傻姑娘,你家长辈一定管得很严。“温蒂以大姐姐自居地摸摸同学洋红­色­的披肩秀发。另一个女孩葛丽丝指着天空叫道:“看!飞球队又在练习了!”

“哇!我也好想快点上飞行课哦!”女孩们叽叽喳喳闹成一团,羡慕不已地望着远处蓝天下转悠的一群小黑点。相比她们的单纯,莫娜的眼神就复杂得多,将感言锁在喉咙里:“用扫帚控制风的流向啊,不错的创意,是比人体方便安全。”

“莫娜,你要参加什么兴趣班?”好不容易收回视线,女孩们一边手忙脚乱地晒羊毛,一边问包办了最多任务的人。红发少女一呆,讷讷道:“呃,有哪些?”

“噢,天哪!你一定是从乡下来的!”葛丽丝一脸受不了地拍额大喊,随即竖着食指帮她补课,“听好了,莫娜,死读书那套早就不流行了,多才多艺才是现今修法者的主流。我们一年级的就可以参加陶艺课、编织班、绘画社、园艺部、刻字班、音乐课……”

“……这些和魔法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啦!”女孩们喷她一头唾沫渣子,气势汹汹地道,“那都是和魔法有关的课!音乐锻炼发声技巧,画画教你各种基本图形!”

“不为学魔法,单单上那些课也很有趣,老师会教我们做好多奇妙的小玩意儿。”

“上次欧达做的黏土小人就­棒­极了,还会跟人下棋呢!”……

莫娜专心聆听,眼里微光闪动。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的低级生制服上,灿烂、温馨、朝气蓬勃,一如这座城给人的感觉。

真是个和平美好的世界。

******

与架构整齐、风格恢弘的教学区不同,奥法之眼的外围就像一个综合城镇,咖啡馆、餐厅、旅社、面包店、饰品屋……各种生活娱乐设施应有尽有,除了赌场和妓院。杨阳一行在这里泡了几天,依然感觉新奇。

“嘿,看哪,土特产店!”昭霆指着一家原木装潢的小店。轩风兴致勃勃地道:“我们进吧。”抱着大包小包的男士们认命地叹气:和购物狂女人结伴逛街,他们只有当钱包和活动行李袋的份。

“好多哦。”杨阳喜爱地抚摸一串串垂荡下来的­精­美风铃,这种叫“自来的风琴”的小道具不仅极具装饰­性­,还有吹风、清扫的实用价值。昭霆挑选门口一大把扎得结实漂亮的扫帚,笑得合不拢嘴:“哇哈哈哈,我也要骑这个!”

“小阳,快来看。”轩风招手,货柜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便宜的小物件:有幻象胸针、万能钥匙、退魔号角、记忆笔、涂鸦橡皮、悄悄话便条、惊奇盒……大多是学生业余时间的小发明,不算了不起的成就,却妙趣无穷。

“我要这个,绚彩系列化妆品。”爱美的魔王夫人喜滋滋地给丈夫增添负担,“还有纸衣裳――吉西安,你看哪件适合我?”没有特别爱好的杨阳一个货柜接着一个货柜地看,连连惊叹。

她原以为魔皇的大本营会像那个男人一样­阴­森诡怖、沉闷无趣,搞不好还尸横遍野,成为恶魔的游乐场,没想到竟是这么春光明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文明如此发达进取的地方。不过,应该是长老们的功劳,那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会尽职尽责、努力经营建设的人,当了没两年皇帝就跷跑了。

事实上,最大的功臣是前宰相萨菲艾尔。他辅佐妻子卡塔瑞亚开启新局面,协调好魔民与人类的关系,积极发展通商而不实行封闭,为新王朝打下坚实的基础。对于一个长寿而看尽朝代更替的高级恶魔来说,总结前人的经验建立一个相对较好的帝国并非难事。

走到角落时,杨阳不经意一瞥,瞪大眼:“咦!席恩!”常伴君侧的哈玛盖斯做出噤声的手势,但是耳朵比狗还灵的追星族还是立马听见,从门窗乃至狗洞钻进来,冲得整家店七零八落……杨阳晕头转向之余才明白外头徘徊的人怎么那么多呢。

一个转移法术移动到附近的[橡树]咖啡馆,幸免于难的人们呼哧呼哧喘气,购买的商品全部泡汤,还被对座的冰山少女瞪。

“呃…席恩,对不起嘛。”虽然错不在己,杨阳还是被他瞪得心虚,“你是跷课溜出来的?难怪学生追你。”真是不负责任的老师。席恩动了动­唇­,挤出三个温度堪比寒冬腊月的字:“不知道。”

“啊?”拜托老兄,不是谁都能听懂你过于­精­简的语言。

“主人的意思是,他无法理解学生的反应。”哈玛盖斯翻译,夹着苦笑的成分,“女生说他好可爱,想亲他搂他,男生……还有男生追他。我也很奇怪,人类的女­性­不像母龙,有明显的****可以区分,怎么会搞错呢?”

这…这两个家伙……众人听得汗颜。杨阳无力地道:“男生追他倒是挺奇怪的,该不会把你当成你自个儿的妹妹了?”

“我说清楚了。”席恩上挑的眼角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威凛意味,在弱质纤纤的外表反衬下更如冰霜般寒意逼人。杨阳看得心跳加速,忽然恍悟:这是一种不分­性­别的杀伤力。

他的魅力充满了冰冷的的妖气,令人恐惧颤抖却舍不得将眼睛移开。

妖孽呀!

那些男生一定私下哀嚎着我不是变态,一边不由自主地追着他跑吧,真可怜。想当初她也是吓得腿发软,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被骗了!他们都被骗了!”昭霆激烈控诉,“你分明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渣啊!”席恩不否认,颇为讽刺地牵起嘴角:所以世上没有比皮相更愚蠢的东西了。

“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杨阳说公道话,“至少没因为恼羞成怒宰了你。”昭霆一窒:“那…那也只是说明他有自知之明。”轩风帮忙友人维护帅哥:“坏蛋很少有自知之明。”

“这不过是拎得清罢了。”吃醋的诺因和妻子唱反调,还卖弄刚学会的上海话。

他们当面评价的行为非常无礼,可是席恩不吭声,哈玛盖斯也只好忍耐。这群人基本都不坏,但龙神真正抱以敬意的只有稳重又有德行的魔导国国王雷瑟克;尤耶,和刚强不阿的矮人锻锤者佛利特。所谓的品­性­,不但建筑在心地上,最重要的是意志和为人。

“对了,席恩,你怎么会到街上来?”明白和丈夫争辩只会让他越说越难听,杨阳及时打住,询问对方。在她的印象中,此人一向是喜欢成天窝在实验室里,闭门不出的超级宅男。席恩不答,反而对养子道:“叫那家店把损失报到弗克那儿。”

他的魔法水平已达到这个多元宇宙的顶峰,楼梯尽处是一扇锁住的门,钥匙他也有,但是如何使用,门的另一头是什么,都是未知数,必须谨慎再谨慎。所以集思广益、查漏补缺就是当务之急的重点,推测未知的已知数必然藏在这片广大的星海里。

哈玛盖斯领命而去,临走前还代养父回答:“是我拉主人出来的,他本来只想去图书馆看看。”杨阳目送他高挑的背影感叹:“歹竹出好笋的典范。”昭霆和诺因鼓掌大乐。席恩不予理会。

“怎么还不来招呼?”吉西安不满地看向柜台:服务态度真差。席恩淡淡地道:“我让他们注意不到我们。”众人无言:我们和你划清界限行不行?

这时,十来个青春活泼的女学生拥进店里,穿着一年级的­嫩­黄­色­长袍,就像一群小百灵鸟,也是高年级生眼中的菜鸟。只见好几张桌子的客人露出诧异之­色­,这块区域极少有低年级的消费者。

奥法之眼的教学部共有七个年级,从低到高对应的袍­色­分别是黄、红、紫、绿、蓝、栗、黑。而导师的袍子没有固定的颜­色­,不过他们通常会弄点花­色­和学生区分,尤其是到哪儿都被误会成小孩的矮冬瓜教授迪罗,他强烈要求老师也穿校服,遭到多数同僚的反对而作罢。

“哇,好多学长学姐。”温蒂吐吐舌。葛丽丝指着靠窗的空位道:“来,这边这边。”

席恩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因为其中一人的头发是宛如朝霞般瑰丽的洋红­色­,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也和缠绕在破灭之灯上的那缕相同。

“各位同学想吃什么?”挂着职业笑容的女服务生马上走过去,听她的称呼是打工的学生,“推荐本店的招牌料理香草芋艿烤羔羊­肉­。”

“不要!我决不吃可爱的小羊!”已经和羊培养出感情的众人哇啦哇啦直叫。莫娜翻着活动菜单,稍有停顿,一只烤得喷香酥脆的鸭子就探出头大喊:“吃我吧!吃我吧!将我分尸装盘的是有五十年厨龄的刀工师!”……这种菜单不仅她看得皱眉,另一头的杨阳等人也遍体冷汗:谁敢吃这样的菜啊!

“哈哈哈,我要吃这个。”一­干­女学生却适应力良好,没这点心志在奥法之眼待不到两天就神经衰弱退学了。

“有洛斯兽吗?”半晌,莫娜放弃地抬头问。女服务生的笑意更深了:“有,你要复古口味还是新派?”

洛斯兽是黑暗历的主要家畜,­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大陆历末年曾一度濒临灭绝。后来席恩从暗­精­灵的秘林带了两只过来,没几年就大量繁殖,成为师生们的盘上珍馐。不过最受欢迎的佳肴还是魔兽­肉­,带着切齿的恨意咬下去,味道好极了。

“复古的。”

大家都点好菜后,温蒂抑不住满腔欣喜地握拳呼喊:“太幸运了!洛德教授对我们新生做专门辅导,下午不用上课,还可以去找魔皇陛下――我们吃完饭就去找吧!”

“洛德教授也很帅的哩。”一个小女生满眼飘心,挨了一顿拳头:“你移情别恋!”

“可是真的很迷人嘛,他的声音、头发……”

想起心灵系导师那头月光银的长发,每个女孩都双目朦胧地陶醉了。好一会儿,葛丽丝才第一个回过神:“不行不行,我们的第一目标还是魔皇陛下,洛德教授排第二位好了。”

“就是啦,妮妮例外,她和中途进来的那个小矮子比较配。”

“才不要呢!他毛手毛脚的,把鱼缸的水洒了我们一身不说,还踩到响雷果,吓死人了。”

听到这里,席恩就明白两位教授合演了一场戏,高明的法师都有处变不惊的本领,即使蕾诺雅一开始面对洛德的心灵探测能够若无其事地蒙混过去,一遇到突发情况,和菜鸟的差别立刻区分开来。

果然,具有忽视和隔音双重效果的结界刚开放了一小块,一只遍寻不获的银­色­信鸽急匆匆飞进来,在他耳边简短地汇报。

再不迟疑,抬手让鸽子飞走,席恩放出一道意念丝,同时张开自己的领域,不巧昭霆拉着杨阳站起:“不管了,我要去点菜。”

……你们自己找死。席恩横了两人一眼,Сhā进两个****师之间的战斗,她们只有自求多福,他可不负责保护。

脚下的大地消失了,暗银­色­的金属空间包裹住众人,接着,以施法者为中心,爆开浓重的墨­色­,如同黑暗的布幕沉沉压下,越发浓稠的银光汇聚成数不尽的星云,在无边无际的冰冷虚空中持续喷涌着灼热的气流。

这是虚拟场景,专门用于一般战斗的亚空间,魔法神的次级领域。

“哇啊…啊!”昭霆猝不及防地往下掉,拉住她的杨阳赶紧用浮空术,却调动不了风元素。幸而暗黑神给她的臂环及时做出反应,一团雾状的白光托起她们。

昭霆惊魂未定地喘息,看清周围,眼睛瞪得两倍大:“怎么跑宇宙来了!?”杨阳激动得面­色­潮红:“太­棒­了!”

“主人!”

“外公!”

哈玛盖斯和小莎分别从次元缝隙钻进来,以他们为门,一帮学生老师跟着涌入。席恩眉头微皱,挥动法杖封死空间,冷冷撂下警告:“自己的尾巴自己看好。”

“……是。”善后不周的两人耷拉着脑袋答应。

“被发现了啊。”身处险境,莫娜临危不惧地笑了笑。剥落的伪装下,成熟汝­性­的容貌逐一显现:如云的黑­色­大波浪卷发,艳丽妩媚的面容,罩着翻领黑披风的丰满曲线,苍蓝­色­水晶杖像绅士般在手中利落地翻转,构成她独树一帜的奇特魅力。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少女脸上,笑容僵了一瞬,眼神也有些凝滞:“你对我用了‘丧志凝视’吗?”

箩莉模样的魔皇怔了怔:“没有。”

“啊……那么,这莫非就是心动的滋味?”喃喃片刻,火热的目光节节升温,黑发美女咧开大大的笑脸,“我是蕾诺雅;瓦伦丝,你是?”

“席恩;奥古诺希塔。”

学生们一阵沸腾,能够亲眼目睹古今两大神级法师对决,是多么幸运的事!杨阳却心下发毛:为什么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蕾诺雅漂亮的水眸微睁,丰丽的嘴­唇­张成圆形,白­嫩­如青葱的手指轻放在脸侧,­性­感的姿态看得不少男生心脏乱跳:“哎,奥古诺?你是他的选民吗?”

“不。”相比之下,席恩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表情始终平淡如昔,丝缎般乌亮的直发与黑袍也静止不动,整个人就像一座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我是继承了他的知识,但我并不是他选择的人。”

“哦?”蕾诺雅笑得越发灿烂。席恩在跟着笑以前收住,心惊之余确定眼前的人绝对是魅术系的大师,诱惑力比格蕾茵丝还厉害。

“嗯,你的­精­神力真强,我中意极了。”魔道女王眼里的光芒更加炽亮,手杖甩了个帅气的花枪,砰!杖头喷出粉­色­烟雾,大蓬鲜花盛开,鲜红的柔瓣片片绽放,“――美丽的小姐,请接受我的心意。”

蓄势待发的手猛然握紧法杖,又慢慢放松,隐藏了困惑的冰眸呆了一下,缓缓抬起:“红玫瑰?”

“对~~”甜腻到几乎是讨好的语气。

“送我?”席恩再次确认,少见的愣神,“你叫我小姐?”

旁观的师生们也傻眼了,现场一时鸦雀无声。

“被骗了!又一个被骗的!”昭霆抱头狂呼。杨阳脸­色­铁青:“重点不在这里吧。”蕾诺雅有点疑惑:“你不是女的吗?”设想了千万种和这位钦佩的前辈碰面的情形,却万万没料到会发展成这么怪异的局面,席恩略作调整,才道:“我现在是女的,你也是,所以――”

“啊,不必介意,爱是不分­性­别的。”蕾诺雅优雅地掠了掠波浪卷的黑发,“事实上,我只爱同­性­。”闻言,大部分人冻住。杨阳垂下头:果然,女同志。昭霆完全呈现呆滞状态。而哈玛盖斯和小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原来如此。”席恩镇定地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那我们可以正常地谈下去了――我是男人,是被你的魔镜变成这样。”蕾诺雅张口结舌,消化了他的话后,难以置信地提高嗓门:“怎么会!拉鲁鲁拉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啊!”

“这个且不提……”

“为什么不提!?”昭霆忍不住嚷嚷,指着蕾诺雅,“你为什么把他变成女的?是不是为了追求她?”席恩朝她扔了个沉默,但是另一个他无法封口的对象也发言了:“主人,为什么不让她说?”

“慢着,我想想。”蕾诺雅一手扶额,水蓝­色­的眸子­精­光闪动,“你是神吧,难怪我的法器吃不消,附体也这么强……只有力量剥离?缩小、变成女­性­体……唔唔,神竟然是这种有趣的生物。”听得心痒难搔的众人齐声大喝:“你说清楚!”

“呵呵,简而言之,我的法器会分割善恶两­性­,形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不受影响的,只有纯洁无瑕的圣人或恶贯满盈的坏蛋。”

没错!他就是恶贯满盈的坏蛋!昭霆无声地呐喊。仿佛听见她的心声,蕾诺雅笑眯眯地道:“不过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你之所以没分裂,应当是理智和­性­格结合得无比牢固的关系,真是稀世罕见的珍品。但你的内心还是有软弱在,那一刹那反映到镜面上,就固定了你的形象。”

哈玛盖斯是在场最受冲击的人,下意识地猜出养父的“软弱”是什么。

“除非返回真身,不然你是没法复原了。”快乐地吹了声口哨,蕾诺雅重新捧着花热情告白,“试着接纳我如何?我第一次碰到你这么完美、可人、符合我理想的女孩。”众人愕然:她还没死心?

“抱歉,你不符合我的喜好。”席恩冷淡地拒绝,压根不理解自己有哪里“可人”,这个词又怎么能和完美连在一起。蕾诺雅掩不住失望之情:“这样啊,我还以为这张脸男人都会喜欢呢。”席恩一怔,银瞳迸出异样的光亮:“这不是你真实的长相?”什么魔法如此隐蔽?能瞒过他的探测。

“是啊。”蕾诺雅落落大方地笑道,柔荑一掀,撩起一只半透明的面具,“这才是我的脸,一个丑丫头。”

这一亮相,每个人都感到明显的落差。长长的黑­色­卷发变成了垂肩的红发,比之前颜­色­略深,是可爱的红莓­色­,略圆的脸蛋也泛着健康的红晕,两颊还有浅浅的雀斑,抿着嘴笑的样子很甜美。老实说,不丑,只是很一般,很土气,像随处可见的乡下女孩。

但是一下子从绝世美女跌至普通女人,谁都会觉得丑陋。

席恩至少有两秒钟的时间在看那个面具,随即漫不经心地一扫,表情刹时凝固,冲口道:“很好看。”

喂!老兄,你眼睛怎么长的?众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由衷怀疑他的审美观。蕾诺雅也错愕地张着嘴,听出他是真心实意,半晌,笑出声:“哈哈哈,你的喜好真特别。”

“会么?”席恩毫无自觉,他是没什么品位,但美丑还分得出来。而且蕾诺雅这样有活力、自然朴实的气质就是对了他的胃。

换句话说,他的喜好非常平凡。若非造化弄人,他会是高高兴兴娶隔壁家阿花的男人。

想通这一节,杨阳震惊得面无人­色­:这种人居然成了魔王……

“在神代我算丑的,我的年代都是美人。”把玩面具,蕾诺雅眯着眼笑得愉快,“我的出身也不高贵,是个放羊的。”

啊!还是牧羊女?连着遭受打击的学生只觉[魔道女王]的响亮名号逐渐剥落。席恩却没什么触动,他的出生也不高贵,父亲是个猎人,母亲是个农­妇­,而他如今站在世界的顶端。

“那谁教你魔法?”

“一个­精­灵,她睡在我的羊圈里。”来自太古的****师浮起温柔的浅笑,水漾的眼波使她不出­色­的五官霎时柔美动人。

解开对她的过去唯一的疑问,席恩绕回正题:“为什么试探我?”蕾诺雅摇摇头:“路比埃那家伙是用我本身封住我那些心爱的杰作,我一脱困,它们当然也解封了。你不出手,我也会一一找回来。”席恩放下心头的敌意,考虑要不要询问详细情形。

“不过拉鲁鲁拉是我放在厨房里,想看看是什么人有那样的本事。”

“你创造这六件禁具的目的,真的是灭神?”席恩拐着弯问。

“灭神太夸张了。”蕾诺雅摆摆手,一脸受不了,“这都是那班成天梦想着­性­开放、自个儿掌权、还有对神明图谋不轨的老家伙弄出来的,我是觉得众神的统治还可以。加上修娜说,失去了神的引导,我们不会变得更好,只会变得更坏。”

“修娜?”

“没有她的书流传下来吗?她是《末世警言》的作者,我的好姐妹,大预言家。”蕾诺雅感伤地道。杨阳等人疑惧:不会是那种“姐妹”吧?哈玛盖斯担忧地看向养父,不意外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凛冽寒芒:“神代除了一座地下城和你,什么也没留下。”

有一座地下城啊?被遗忘许久的人们面面相觑,对这座遗迹充满了好奇心。

“我就知道,没了我,他们顶多做到两败俱伤的程度。”蕾诺雅自信的态度不含丝毫虚张声势的成分,摊开的手又显出无奈,“但是他们当时已经紧张得疯了,将提出警告的修娜下狱,连带我也被怀疑――这么孬种,难怪会失败,枉费我一番心血。”

“你不讨厌神,为什么帮助他们?”席恩不解。蕾诺雅惊讶地笑了,上下打量他,用不同于先前的眼光:“大势所趋啊,我的后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抛弃人类之身,成为那么无趣的存在,我可是以人类自居。既然做不到全然的隐世,就只有尽份力,总不见得眼睁睁看着我的种族自取灭亡。”席恩受教,赞同地颌首。

“那你呢,我的后辈?一直你问我,该你回答了――为什么成为神?”

“我要灭神。“魔皇淡淡地道,语气像是讲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没有包含任何的激动因子,却使每个人感到震撼灵魂的力量。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散发出让人望之生畏的冷光。蕾诺雅也呼吸一窒,带着异样的神情点头:”原来如此,要真正杀死神明,只有抛却凡人之躯,真是巨大的牺牲。”

“这世上没有无偿的获得。”

“呵呵呵,没错。”最接近神的女子轻笑,柔和的神­色­宛如看待一个真正的后辈,“但这世上还是有无价的付出的,席恩。”超越神的男子直视她,不为所动:“我知道,就如同人­性­的闪光点一样,但是对得不到它们,只能远远注视,或者太晚得到的人而言,那只是无意义的东西。”久远以前就深藏心底的困惑解开,杨阳轻轻啊了一声。

“唔――”终于明白对方为何会踏上弑神之路,蕾诺雅感慨地努了努嘴。的确,若非已全无牵绊,如此清醒的人又怎么会毅然决然走向那条不归路。

成神的首要条件,就是毫无杂质的决心啊。

突然,蕾诺雅诧异地打了个响指:“不对,你还保有人类的本­性­。”

“你对神明了解得不够透彻。”魔皇挥了挥法杖,指向两位神女所在的位置,“若无相应的意识,神就是一团能量块;只有纯粹的意志,则是变成负的能量体,不断吸收而自毁。”

“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你是怎么解决的?”

“职业机密,无可奉告。”冷不防抛出的拒绝令众人哑然失声――他们听得正入神耶,“到你了,你口口声声帮人类,又为什么创造那些只对人类有杀伤力的武器?”

“谁说只对人类有杀伤力?”蕾诺雅失笑反问,“你忘了使徒?”席恩茅塞顿开。蕾诺雅掩嘴笑道:“这法子太­阴­毒,难怪你没想到。我是想用这个面具,[西丝凯娜的­阴­影]混进神界,散播爱欲和争斗的种子。视情况而定,[破灭之灯]和[哭泣骸骨的神樽]也可以派上用场。总之让众神腾不出手,就有充裕的时间完成‘最后的兵器’。”

这…这女人也很恐怖啊!杨阳等人惊骇地瞪着她。席恩关注的却是另一项内容:“最后的兵器?”

“只是构想啦,我没有万全的把握。唉,法师的硬伤。想来即使成功结果也不会好。”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蕾诺雅还是极为惋惜。

“肯定不好。”席恩断言,不屑一顾,“如果你们控制不住的话。”蕾诺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笑道:“你是正统派啊,我是讲究机率的冒险派。”

“某些时候,1%就是100%;另一些时候,99%也是0%。”特别是他这种霉运到极点,完全不符合机率学的人种。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

“法师就是要做到完美无缺。”

“太吹毛求疵会一事无成。”

“相反的例子就在你面前。”

“你…你怎么说不通嘛!”挫败之下,蕾诺雅有点恼怒了。席恩依然平静地摇首:“你概念不清。冒险和赌博是两回事,风险永远存在,得大于失就可以前进。但是死亡终究什么也得不到,自我保护是必需的机制,至少要尽量确保翻身的底本,生命财产也在算式之内,所以你的答案是错误的。就比如你那个愚蠢透顶的想法,单枪匹马混入未知的敌境,简直是自找死路。”就算像他老弟那样一路走狗屎运,迟早也被天上掉下的铁饼砸死。

颇为自负的计划被评得一文不值,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光火。见状,杨阳等人都捏了把冷汗,刚刚还有人咕哝架打不起来了,现在的气氛又危险过头,还是恢复和平得好。

“纸上谈兵。”萌芽的爱苗差点结冰,蕾诺雅戴回面具,漂亮的脸庞凝着寒霜,“你就和理学院那些老头子一样。”席恩并不介意她的讽刺,他针锋相对的真实用意是确认对方的深浅。神代法师坐拥奥古诺传授的知识,起步点高,能力强,相对意志和基础就差;环境又和谐,极少有需要以命相搏的情况,缺乏实际经验;心里也没有真正对神明抱以恨意,甚至还以为失败了也不会怎么样,做法自然幼稚。

就像一群小孩反抗家长,结局只会是一场家庭悲剧。

“请原谅,我失态了。”目的达成,席恩退一步表示友好。不够稳重­精­细无妨,这位前辈对他的价值是无可替代的。蕾诺雅的神­色­缓和下来:“算了,你不知道也难怪。”众人这才松了口长气,几位教授和杨阳的感受更深刻,他们现在明白,为何席恩能成功,而蕾诺雅失败了。

觉悟得不够。

“不过那几件法器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我要讨回来。”甜甜一笑,蕾诺雅将手杖划了个圆,飞扬的花瓣拼成一个大大的“爱”字,还配上闪光效果,接着一转,“战贴”两字烁烁生辉,她不确定地瞧了瞧:“是这样写的吧?你们的语言很难拼。”

默了片刻,席恩缓缓道:“现在的规矩是你拿等价或更高价的东西来换。”蕾诺雅回以灿亮得几乎刺目的笑容:“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嘛,只要打败你就行了吧?”

“是的。”

“不行!”哈玛盖斯气急败坏地大喊,“主人是男的,怎么能做你的‘女’朋友!你要打,我来奉陪!”蕾诺雅还没回答,席恩冷觑了他一眼:“回去照顾你的尾巴,你个头长高了,­性­子还是这么毛躁。”哈玛盖斯缩头不敢再吭声。

“蕾诺雅前辈。”转回面前的人,“我不想和你战斗。”

“你怕了吗?”

“魔皇陛下,和她打!”

“对,****她!”……

好些学生气不过地叫起来,席恩投来更加森冷的一瞥:“这么喜欢决斗,改行去当战士。”学生们顿时噤若寒蝉。

蕾诺雅乐呵呵地道:“来吧,别让这些孩子失望,点到为止即可。”

点到为止?神代真的是把法师之间的较量当成是优雅的游戏吗?薄­唇­勾起优美的弧度,隐含令人觉察不出的嘲讽,法师的双眼在下一个瞬间变得没有一丝感情,连战意或杀气也不存在,只有剖析一切的冷静,和预先判断而运转的理­性­之光。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这样寒彻无情的眼睛,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师生平头一次尝到了舌根泛起的死亡预感。

会被杀的。

我会输,会死。

还没开始就丧失了信心,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蕾诺雅毕竟也是经历过实战,由底层爬至高峰的顶尖术士,勉强压下不断涌出的恐惧与绝望,对自己说:就当是一场竞技,以平常心应付。

纤细苍白如接骨木白花的手指举到胸口,微微欠身――这是学徒的礼节。尽管早已是至高无上的魔法之神,席恩在暗月法师公会最后留下的身份仍是弑师的弃徒――一个学徒,所以他下意识地使用旧礼,相似的场景和同样是长辈的对手也让他自动全神戒备。

[练习?]记忆深处,美艳的魔女露出颠倒众生的微笑:[是啊,对打练习,接不住我的攻击就死吧。]

一前一后,­干­预之手掩盖对手90%的视野,缓慢术延缓施法速度,同时席恩倒退到最佳­射­程范围,身上亮起各种颜­色­的魔法护罩,再以掩饰法术隐藏起光辉。

被灰­色­雾气包围的蕾诺雅心下暗骇,她也用了­干­扰视线的昏暗迷雾,但是对方比她快了一倍不止,还同步施展其他法术,又没有念咒文,若非她机灵启动随身携带的道具,一照面就输了。

激战中不容多想,蕾诺雅打醒十二分­精­神。

默发两个加速术抵消减速影响,她险险挡下接踵而来的攻势。延迟爆裂火球和焰火制造不但吹散了她周遭的浓雾,还造成致盲的闪光和令人窒息的浓烟。化身钢铁之躯的****师免役了副作用,跨上召唤而来的幻影战马逃离屏蔽的视界。席恩却早已移动位置,丢下一个黑暗术,拉开一排环形火墙。

法术无效结界的绿芒爆­射­,中和了黑暗和火焰,蕾诺雅自己的魔法也随之瓦解。不给她喘息之机,能够穿越能量屏障的力场之蛇张开透明的大口狠狠咬下。回避斗篷及时预警,蕾诺雅狼狈地翻滚避开,失去先机的她完全陷入了被动。

接连两个回合快得间不容发,旁观的众人只有加持了锐目术的长老们看清,为之屏息骇服,其他人连反应也来不及。

哈玛盖斯和小莎站在原地,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没有余地Сhā手,席恩总是一个人战斗,无论他的心是否软化,放进了他在意的人,一旦进入对敌状态,他的周围仍是没留下任何空位。

看出对方不是狂轰烂炸的类型,全力发动披风下的护身鳞甲撑起防壁,拼着受伤的危险,蕾诺雅高举法杖吟唱咒语,一连串高级魔法将她护得密不透风,总算扳平了局面。

驱退!驱退!驱退!­精­妙的手势如蝴蝶翩飞,一一反制对手的法术。席恩眯了下眼,相同的技巧他也会,这是神代法师远远凌驾后世同辈的最强招数――魔力解析。

无形的巨大拳头将蕾诺雅连人带结界打飞出去,不偏不倚嵌进塑石术建造的墙壁,三道解除魔法打出,硬是破开对方的防御。众人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立靶式打法,目瞪口呆。杨阳暗道不愧是兄弟,席恩虽沉稳,那华丽又不按牌理出牌的战斗方式却和肖恩如出一辙。

听到最后一道法师护甲碎裂的声响,蕾诺雅脸­色­一变,以胸口为中心,划开炽白的十字亮线。

圣痕!?席恩目光一凝,他是知道神代的圣职者能用特殊的纹身向信仰的神祗借力,没想到法师也可以,当下一个亵渎区域投向对方。圣域术形成的白­色­碗型罩盖与紫黑­色­的球壁撞击出灼目的雷火,在接触点引发位面共振,空间扭曲歪斜。蕾诺雅应变神速,抓住机会发动转位术。她身在对方的领域中,只有乘这样的时机做空间转移才不会被马上发现。

但是从次元门出来时,身上的防护魔法会自动解除,那个厉害的小女孩身边也早埋伏了十来只隐形的窥探魔眼,所以她不敢怠慢,一踏出流动着水光的门扉,就张­唇­发出一串奇异的尖啸。

席恩听出那是用超快频率吟唱魔法的声音,前所未闻的技巧令他心喜,手上凝聚的闪电链就没有打出去。接着,赤红的陨星从天而降,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击下来。

黑天鹅绒长袍泛起金红两­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斥力向四面八方扩散,推开所有的石块,诡异的红光随着法师呼吸的脉动膨胀,阻隔了高温和滚烫的气浪。认出那是什么魔法,蕾诺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他居然用驱离金石和防护火系能量伤害挡我的禁咒[流星火雨]……

反击并不是到此为止,驱离金石的效果对穿着金属鳞甲的她也有效,把她推到法术­射­程之外。而这个距离席恩还能施法,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定身、次元铁锚、沉默、裂解术、棱镜散­射­、阳炎爆……魔皇正式大肆发威,一系列七彩绚丽的魔法暴风雪般打在对手头上,爆炸不断。看得远处的师生们面白如纸,由衷庆幸自己不是待在蕾诺雅的位置,被固定成靶子挨揍实在太痛苦了。

话说回来,如果蕾诺雅能在这样的攻击中活下来,那她真的不愧[魔道女王]的称号。

蕾诺雅活下来了,虽然闪光熄灭后,她迷人的娇躯伤痕满布,坚韧的防魔披风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长发散乱,模样极为凄惨。她毫无血­色­的脸牵起一缕笑意,慢慢摊开左手,露出一颗破裂的碧绿­色­珠子:“我输了。”

绝咒石,神代法师最后的保命护符,拥有媲美金刚石的硬度和抗拒魔法的能力。

席恩静静悬浮在原处,没有撤消防壁,握着法杖的手也没有丝毫放松,直到用心灵探测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战意后,才点点头:“我接受,那我们可以好好谈话了。我的要求是,不要隐瞒你拥有的知识。”

“嘿嘿,没问题。”蕾诺雅低声笑了,美目重新燃起熊熊斗志,“不过我会打败你的!我一定要得到你!”

好…好可怕的执念。杨阳等人打心底叹服。哈玛盖斯气得七窍生烟。席恩却不以为意,等他恢复原样,看这女人还会不会来追他。

景­色­变换,一眨眼,众人出现在夕阳笼罩的街头。点着不灭明焰的路灯宛如迤逦的光河,客满的餐馆飘出勾人食欲的香味,有着水银质感的紫­色­防御罩在天边流淌。蕾诺雅变回莫娜的样子,抬头看看天­色­:“我先去接我徒弟,回来再聊。”

“你徒弟?”席恩讶道。长老们自发围成圈挡住他娇小的身躯,免得店里探头探脑的学生冲出来要签名。而亲眼目睹了魔皇强横实力的学生们也不敢再造次了。

“是啊,我刚收的,不过他不是这所学院的人。”

略一沉吟,席恩递给她一块镶有黑­色­魔石的秘银通行牌:“既是你看中的弟子,资质想必不差,带来给我瞧瞧,多个助手也好。”其他学生羡慕地看着这一幕:魔皇的助手,多少人挤破头抢的位子啊!

“没问题,今晚见。”接过牌子,抛了个飞吻,蕾诺雅转身离去,迎面撞上一群跑得气喘吁吁的女生,领头的葛丽丝喜容满面:“莫娜!”

“魔皇庇佑,终于找到你了!”

“没事吧?我们好担心。”

“你被哪个学长学姐抓去实验了对不对?”

“要是被欺负,别怕,说出来,我们全体一年生联盟抗议!”……

女孩们围着失踪了半天的同学关心慰问,蕾诺雅正无所适从,另一头又传来惊喜的呼声:“阳!”

“诺因。”杨阳笑着迎上前,拥抱快急疯的丈夫。吉西安做谢天谢地状:“太好了,你再不出现,殿下就要拆房子了。”雷瑟克关怀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接到通知特地出来帮忙找的维烈瞪视席恩,声­色­俱厉地道:“是不是他?”

“不是不是,这次多亏他。”杨阳连忙解释,回过头道谢,“谢谢你,席恩,蕾诺雅小姐的事结果还是麻烦你。”

“不用谢。”本来就没指望她。

“蕾的缺口――迪罗教授,他太矮了,比现在的席恩还矮。

“……”法师第一时间带着养子和外孙女打道回府,然后是见势不妙的长老们,还打包带走了周围的学生,而没人照应的杨阳一行只有再次体验被人海淹没的滋味。

第八章

夜幕降临,满月的光辉清凛而皎洁,几颗星隐约从天穹浮现,像是闪动的眼睛,默默俯视这片安宁祥和的美丽大地。

温暖的客厅里,火焰在壁炉中噼啪作响,灰烬滑到焦黑的底部。放置着靠垫的红木椅上,葡萄藤和玫瑰的纹路纤毫毕现;铜制香炉边缘的独角兽雕刻栩栩如生,被袅袅白烟氤氲得犹如腾云驾雾;两端弯曲翘起的小几铺着银­色­镶边的黑丝绒桌布,织工细致典雅;上面摆放的银烛台熄着火;旁边的圆茶壶静静吐着清香,轻合的壶盖下,两片对切的桔子晕染开透明的澄黄­色­泽。

叮!白瓷杯与茶碟敲出清脆的轻音,躺椅上的人向另一边放松地倾斜,披散的黑发随之漾起晶莹滟泽的水光,与底下的雪豹皮毛呈现鲜明对比,一直铺陈到相连的脚垫上。秀雅纤细的赤足挪动了一下位置,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托起,用毛巾细细擦­干­,小心地放回原处。随后,黑褐­色­头发的俊雅青年将厚实的毛毯盖上养父的膝头,还在两边掖了掖。

“已经不需要了,哈玛盖斯。”下移的古籍后露出一双冷冽的银瞳,一贯疏离的口吻却透出淡淡的温和。

“让我做好吗,主人?”龙神为难地笑,这是他童年的愿望。又看了他一眼,抬起的手以对待孩子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脑袋。

轻叹,古代龙的化身体悟到一个事实:在眼前的人看来,他永远是小孩。

做好夜宵,哈玛盖斯顺道去了实验室一趟,端来一只黑曜石容器。宛如水晶溶液的液体里漂浮着一株奇香扑鼻的花,微微泛蓝的蕊瓣纤柔挺秀,散发出幽幽清辉,映着青年喜悦的笑脸:“主人,冰魄开花了。”

“一会儿把它放进庭院,吸收满月的魔力。”优美白皙的手指探入水中,拈起细长的茎梗,另一只轻抚的手梳理着里面的魔法脉络,薄­唇­微扬,浅浅的笑意被淡蓝如烟的花瓣衬得虚幻缥缈,“这朵很不错。”

月下美人,拈花微笑,如果不知情的吟游诗人看见,少不了要诗兴大发,抒唱一曲聊表倾慕。

而敲门走进的黑发丽人就准备这么做:“啊……席恩,我可以为你做首诗吗?”

没好气地抬眼,魔皇的目光在瞥及她身后的人时凝固。而那人也是不相上下的震惊,死死瞪着他,表情像活吞了一只青蛙,颤声道:“席恩?”

“是啊,现在知道了吧,我要你见的是多么漂亮的佳人。”以为他的反应是惊艳,蕾诺雅笑着为双方介绍,“席恩;奥古诺希塔,现任魔法神――席恩,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就是我新收的跟班,还没入门,暂且当是公用助手好了。”

“席恩!!!!”肖恩终于回过神,叫得天摇地动,“真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差点捏碎­精­心培育的魔法花卉,席恩的声音是极度不悦的­阴­沉。蕾诺雅吃惊地来回扫视:“你们认识啊?”

“他们是兄弟。”捧着花盆的哈玛盖斯代为回答,已经嗅出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

“是兄妹?真巧。”

“……兄弟,主人是哥哥。”

再次装作没听见,魔道女王无视小龙怒火熊熊的双眼,泰然Сhā进两人当中,拍拍棕发青年的背:“很好,肖恩,你合格了,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会全力栽培你的。”肖恩错愕地张开嘴。席恩眯了下眼:“你不能换个人吗?”

“嘿嘿,不~~能~~”蕾诺雅坏心地笑了,眸光流转着探索,“或者你愿意告诉我你们的纠葛?”

“我拒绝。”魔皇冷冷地道,略带粗暴地把冰魄扔回黑曜石容器,挥手,“我们之间也不需要他,你要助手,哈玛盖斯和格兰妮大可胜任,叫他随便滚去哪个旅馆。”肖恩互不相让地大吼:“你还没回答我,席恩!”说着,披上几层圣斗气冲向兄长,他也学乖了。

轻松钳制住他,捏着手下的绵软,青年面无人­色­:“是真的?是真的?席恩,你到底怎么了?”

“滚开!放开我!!”狼狈地挣扎,羞愤急怒下,席恩连适当的魔法也忘了。好在另一个力气更大的人从旁Сhā入,扳开肖恩,将养父从魔爪下拯救出来。

“肖恩先生,请冷静。”严词告诫,哈玛盖斯担心地轻拍怀里激烈颤抖的躯体,“没事吧,主人?”惨遭亲弟弟羞辱的魔皇狠狠咬牙,一言不发地攥紧挣动中松开的领口。

“对不起。”见状,肖恩也觉自己鲁莽,更不适应这样的兄长,“可是……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席恩爆发出来,“你只要滚到我看不见你的地方!”

“不!”肖恩跟他卯上了。

“还敢顶嘴!”

“我就顶嘴!”

让他们这么对吼一下也好。安慰地想着,哈玛盖斯捡起掉落的毛毯盖上养父小巧圆润的双肩,包住这具从内到外变得柔软的身躯。肖恩看向他,哈玛盖斯正要解释,蕾诺雅唯恐天下不乱地Сhā口:“呵呵,简而言之,他变成女人了。”

“蕾诺雅。”正火大的席恩压低音量警告,回应他的却是闪亮的双目:“你第一次直接叫我的名字!”

“……”前所未有的疲倦,魔皇揉了揉额角,忍耐着道,“好吧,今晚…今晚我们还是好好交流,肖恩你先出去。”棕发青年寸步不让:“我留在这里。”静默片刻,席恩首次败退:“好,我走。”

示意养子抱自己回房间,法师呼吸不稳地闭上眼,让灵魂休憩在黑暗里。

他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自己。

******

解答完学生的问题,心灵系教授洛德抱着讲义走出课堂,带着一天的疲倦回到宿舍。屋里每个家具的位置他都清楚,所以放心地解下脸上的丝巾,闭着眼走向书房。

然而,当他转过桌角时,撞上一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吃惊下正要张开护身的气罩,熟悉的体温和灵魂波动制止了他,迟疑地伸出手,摸到小小短短的手指:“……陛下?”

“嘿嘿,是我。”小莎的语气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欢欣,又有几分惊慌,她没想到导师真的是盲人,牵着他的手来到椅子旁,盯着他坐下后,爬上他的膝盖:“对不起啊。”

“什么?”温和地笑着,抱起疼爱的女孩让她坐得更舒适,银发教授轻抚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温暖的大手仿佛带有魔力,令幼­嫩­的线条不自觉地放松:“我以为洛德教授看得见。”

“哈哈,我可不会做这种事。地球人管这叫什么?耍酷?”

“那你是怎么……怎么……”看着他睁开的眼,小莎满心痛惜。那是一双非常美丽的雾紫­色­眼眸,宛如清晨远山之间流动的薄雾,却没有神采。洛德笑了笑,两手在她身后交叉,搂住这具柔软的小身躯:“出生就这样了。”小莎默然,不敢想像那样的世界是多么虚无可怕。

“没关系的。”察觉她的情绪,有着一头苍银­色­长发的青年轻柔地摇晃她,舒缓沉柔的嗓音一如摇篮曲,“我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用心情教我颜­色­。所以在我眼里,世界是五彩缤纷的。”

“心情?”小莎睁大困惑的绿瞳,温柔的笑声鼓荡她的心:“比如我现在抱着你时,像是抱小狗的心情,暖洋洋的桃红­色­,又有点怕被它的爪子挠到。”

“可恶!人家才不是小狗呢!”作势用小拳头捶他,女孩被吊起满满的好奇心,“那其他颜­色­呢?小莎是什么颜­色­?”

“你的眼睛是绿­色­,亮晶晶的绿,就像早晨感到湿润的春风吹拂,想到户外散步的心情;头发是紫红­色­,像花一样艳丽,又很娇柔脆弱,让人想好好呵护。”

听得很高兴,小莎越来越兴致高昂:“黄­色­呢?”

“吃你最讨厌的柠檬,就知道是什么颜­色­了。我是觉得那种两端尖尖,中间圆滚滚的水果很可爱。”洛德莞尔。

“哼!”小莎生气地鼓起腮帮,故意刁难,“那白­色­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银发青年却回以温静包容的微笑,用回忆着美好事物的口吻道:“就像母亲洗好晾­干­床单,躺在上面的舒适心情,是阳光的味道。”

“……”心里有什么在融化,泛滥不受控制,趴在他怀里,女孩闷闷地道,“我一点也不想伤害洛德教授。”

“傻孩子。”轻拍她的头,滑过耳畔的叹息慰藉人心的和暖,“你太压抑自己了。”

静静依偎着这个从小就眷恋的怀抱,良久,小莎才轻轻地道:“蓝­色­呢?蓝­色­是什么颜­色­?”

“药草制成的熏香,­干­燥的风吹拂而过的荒野,浸湿了草木----逸清婉的笑靥,诺因正想凑过去亲个嘴,一声高分贝的尖叫惊破了他的遐念,杀气腾腾地瞪向那个从客房冲出来的女人:“严昭霆,你……”

“严律那臭小鬼叫我们回去!”压根没理会他,昭霆的神­色­不同寻常的惶急,“特别是你!他说……他说……有东西要出来了,人类又发明了肮脏的武器,他已经叫普路托和秦蒂丝下来看,说得不清不楚的,但是他很急!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

夫妻俩豁然站起,面面相觑。

严律,原名贺加斯,旧神的领袖,两位主神之一的协调神。尽管在和魔皇的战斗中落败,不得已投胎,但由于席恩并未打破两大根本法则,他和另一位主神混乱神兰修斯依然是形式上的最高神祗。能让他失态,这所谓的武器绝对非同小可。

“小贺呢?让我和他联络!”杨阳当机立断,“诺因,你去通知席恩,虽然我想他应该知道了。”

“通知那老僵尸­干­嘛!”诺因一百个不情愿。杨阳怒道:“拜托!现在不是计较立场的时候!”挨了一顿批,诺因摸摸鼻子离去。昭霆六神无主地道:“一向是他联系我,我不知道怎么找他啊。”杨阳傻眼。

正头痛之际,阳台的玻璃门被无形的外力推开,扬起的丝绸窗帘后露出一身白­色­风衣的魔界宰相,他扶着看起来十分虚弱的菲莉西亚,脸­色­很不好:“席恩呢?”

“你们怎么回来了?”昭霆吓了一大跳。杨阳迎上前:“菲莉西亚怎么了?”

“王突然很不舒服,说世界树出了异变――席恩在哪儿?世界树现在不是他管的吗?”

“难怪小贺感觉到了……”杨阳恍然大悟,世界树是贺加斯的力量碎片,调节整个世界的支柱,菲莉西亚支撑了它一千年后,又被席恩强行接管,她不及细想,拍拍父亲的胸膛,“你先别急,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刚刚小贺也叫我们回去。”

“小贺?贺加斯?”维烈糊涂了。昭霆见没人理她,满心无趣地打开门,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就在这时贯穿所有人的耳膜,也揭开了奥法之眼自有史以来最惨痛的黑­色­一页。

******

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房间里,几位教授面­色­惨白地注视满地鲜红中央的一具雪白­祼­尸,腐坏的家具、衣服的碎片、脏器和纠结的肠子散落在各地,构成触目惊心的景象。

死者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垂面,隐约可见原本美丽的脸扭曲变形,可见她临死前遭遇了极大的痛苦。

“……这是恶魔的手法。”欧威尔教授握紧拳头,如此恶­性­的事件,长老会全体势必要向领主们追讨,哪怕和有恩于他的席恩对着­干­也在所不惜!妮可教授捂着嘴,眼泪大滴落下:“特别班已经看管起来了……可怜的葳娜。”受害者是她的学生,一个德才兼备的优等生。

奥法之眼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人类或异族,但还是有例外,特别班就专门收容少数的混血提夫林和纯种恶魔,而他们正是第一嫌疑人。

“才不是恶魔­干­的呢。”娇软慵懒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众人转过头,无论男女都失神了片刻,这还是餍魔之王刻意收敛的结果。她是这所学院的客座讲师,偶尔会起兴来教魅惑术。

拂了拂柔媚的卷发,格蕾茵丝款款走进,自然摇摆的身姿带着舞蹈般的节奏,优雅而轻佻。她环顾了一圈,美目浮起些微厌恶,纤细漂亮的手指指着地上的尸体:“低级的家伙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们才不会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决不会有高级以下的恶魔混进来。”这是在场教授一致的共识,低级恶魔根本无法离开负位面,而天空之城外有晶壁,奥法之眼也有席恩布下的防御罩,只有经过身份识别才能进入。除非魔皇本人一力促成了这件事,不然中低阶恶魔的嫌疑可以排除。

“我再给你们一个证据。”格蕾茵丝摇摇食指,“没有恶魔会染指拥有洁净之力的水族,这是一种本能,懂吗?”

教授们信了七、八分,温梨站出来问:“那是谁­干­的?”格蕾茵丝搓了搓白­嫩­的藕臂,抿着­性­感的­唇­瓣道:“我不知道,总之这个地方给我一种毛毛的感觉…咦!”她蓦地睁大眼,瞪着死者微微蠕动的小腹。余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瞧见诡异的一幕:那本该僵死的肌肤变得透明,使他们能看见里面扭动萎缩的内脏,接着,是像钢线绷断的怪异声响,污血狂喷。

“趴下――”急切的呼喊,然后是陌生的语言,一层半圆形的防御力场堪堪张开,挡住了从天而降的腥臭汁液。这回每个人都看清了,四­射­的血液中有个海星形状的­肉­­色­物体,尖利的口器开合着。

“那、那是什么东西!?”妮可失声道。几乎在同时,那怪物啪地弹出一条触手,速度快得看不见,不受阻碍地穿过力场之墙,直直伸进了她嘴里。

“啊……啊……”禁术系教授抠挖着口腔,全身激烈痉挛,皮肤­干­枯起皱,虚脱地倒下,眼睛和口鼻不断渗出浓浊的油绿­色­液体。欧威尔两眼充血,嘶吼着扑向她:“妮可――”

“不要碰她!”蕾诺雅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一道铁之壁垒隔开他和其后的数人,在场只剩下言灵系的弗克教授,变化系的温梨教授,阵法系的苏蜜雅教授,死灵系的扎鲁教授,几名校医,以及她和跟着她赶来的肖恩。

魔道女王如临大敌地握紧法杖[沧海之畅想],冷汗从额角滑落:“该死,他们竟然把这鬼东西和我封印在一起!”

“这是什么?”好几个质问。

“圣婴。”听到身后的铁墙被腐蚀的声响,蕾诺雅啧了一声,又补上一个迷宫术,用接近耳语的音量道,“不要攻击,不要动――肖恩,看看还有没有另一个长得差不多的家伙。”说着,从戒指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只小孩拳头大小的红宝石,那红­色­十分古怪,像无数深浅不一的流质物体互相挤压汇流而成,连轮廓也模糊不清。怪物似乎对这东西有畏惧之情,嘶嘶叫着在空中摇摆不定。

棕发青年依令搜寻,来来去去没看到类似的物体:“没有……啊!”猛然瞧见一个狰狞的脑袋在苏蜜雅教授背后探出来,细长的触手已经要碰到她的肩,不假思索地扑过去。受惊的女长老脚下浮现移动方阵的图案,连带他一起转移到房间的另一头,东倒西歪地摔在一张放着卷轴和魔法器材的书桌上,啪!桌子断成两截,物品散了一地。

蕾诺雅连骂笨蛋的时间也没有,那只怪物转而搭上距离较近的弗克,言灵系教授只觉一股冰寒的游丝沿着左臂直窜而上,转眼半个身子麻痹,灵魂好像坠入黑暗的冰窖,那种彻底丧失知觉和存在感的感觉……一道血光唤醒了他几乎涣散的意识,踉跄后退的弗克软倒在地,怔怔看着掉落在不远处的断臂――他的手。

“你――”温梨和扎鲁大怒,不顾有强敌在侧,就要祭出强大的法术。弗克忍痛喊道:“不!她救了我!”话音刚落,那条手臂就被腐蚀出森森白骨,升腾的绿­色­雾气又被一层灰白­色­的浓雾罩住,不得而出。蕾诺雅苦涩地补救,绝望地试图找出解决之法:一个,我一次只能封住一个,要是另一个逃了……那将是不堪设想的局面!

就在这时,一缕温和稳定,又带着关怀焦虑的思念波传入每个人心中:《各位,发生了什么事?欧威尔很急,说妮可受了重伤,请解开迷宫术好吗?学生都已经安全撤出,这里只有能够战斗的人员。》

完了!蕾诺雅一瞬间想掐死这个使用心灵链接的人,尤其在想到那个有­精­神侵蚀能力的怪物会怎么做时,可是她又清醒地知道这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和其他发明出这种武器的神代法师。

(外面的人听着!无论如何要顶住!不然所有人都会死!)决定赌命一搏,蕾诺雅手持红宝石冲上去。

前所未有的冲击和警告一前一后涌入了心灵系教授的内心世界,如同一条奔腾的大河淹没他,脑神经断裂,记忆体坏死,身体组织同化,魂质过滤开始……那股未知的、原始的、暴虐的力量强横地重塑他的身心,排除掉它不认可的成分……

洛德听不见自己的惨叫,事实上,由于声带被破坏的关系,他只能发出变调的嘶哑低吼,抱头的双手青筋爆起,平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月光银长发散乱开来,披拂在不断痉挛的人体上。

有关这个世界的技术,保留。

常识部分,保留。

对于颜­色­的认识,废弃。

礼仪道德,废弃。

法律规范,废弃。

人际关系……无法废弃。

异形焦躁地咆哮着,试图冲破这唯一的障碍,但一股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力量却阻挡着他,宛如一簇焰苗摇曳不散。

[无论如何要顶住!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不行!不行!!不行!!!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灵魂支离破碎,对他而言五­色­斑斓的世界变成一片真正的空白,然而依旧有什么支撑着他,怀念的声音、温暖的手指……

“洛德!洛德!”

“洛德教授!”

乱成一团的人群中,迪罗和欧威尔死死钳制住扭动挣扎的好友,眼里有慌乱的泪水凝聚;小莎用遍了所会的治疗魔法,都无济于事,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时,一只柔荑横在她面前:“辛苦了。”

意志力强悍的****师也不禁眼眶微红,以虔诚的态度跪下,将红宝石放置在银发教授的额头上,众人只觉胸口一闷,那刚才还激烈挣动的人就软瘫下来,死寂的容颜上明显不再具有生命迹象。

“……洛德教授?”小莎呆呆垂下法杖,小手哆嗦着轻推曾经无数次拥抱她,如今却冰冷无起伏的胸怀。欧威尔连着几次把手放到友人鼻下,却屡屡颤抖着缩回去。迪罗近乎抽搐地深呼吸,一抹眼,拎起蕾诺雅的领子,声嘶力竭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很抱歉。”这是蕾诺雅唯一能说出的话。

十几步远的地方,杨阳一行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昭霆捂着嘴呻吟:“天哪,他死了……”

他死了……有人死了……突来的认识在杨阳脑中回响,化为刺痛心扉的悔恨:很明显,蕾诺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而解放蕾诺雅的,正是他们……

“妮可――”欧威尔回头想确认其他同僚的安危,妻子的尸体却映入眼帘,更骇人的情景也呈现在杨阳等人面前。莉莉安娜脸­色­骤白,忍不住转身呕吐,雷瑟克和诺因急忙照料她。

“那个……”虽然目前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打扰,但是看菲莉西亚强忍的难受模样,维烈心疼下开口道,“请问……”

“闭嘴。”

冰冷的呵斥使他一凛,身体僵硬不听使唤,徐徐站起的女孩全身散发出混合了恨意的尖锐杀气,一如那双­射­出凌厉寒光的绿瞳,她以一种切齿的语调道,“从现在起,你们被囚禁了!我以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的名义宣布审判,你们必须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久久,无人动弹,也无人敢出声。

“好了,孩子。”蕾诺雅叹息着轻拍她的肩膀,“这件事因我而起,你怪错人了。”杨阳惭愧地垂下头。小莎咬了咬牙,忽然像抓住一线希望般叫起来:“外公呢?外公在哪儿?”

“对!魔皇陛下!”欧威尔也狂喜地抬头,“请他救妮可和洛德!”

“没用的,被坎贝鲁和拉鲁瓦寄生的……”

“主人已经进入深层冥想。”白衣黑裙的清秀女仆无声地从走道尽头走来,没漏看蕾诺雅惊疑的神情,清澄的嗓音仿佛透明的冰晶一样没有杂质,“他的情况也很不好,哈玛盖斯正守着他,应该很快就醒了,你们先到黑珍珠室等他。”

欧威尔二话不说抱起妻子的尸首发动转位法术,接着是扶着友人起身的迪罗。

奥法之眼最重要的决策大厅里,基连和优不知何时坐在空位上,维烈欣喜地跑向他们:“父亲,优叔叔!”

“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啊。”朝他颔首回应,优瞥了眼角落的三具尸体,叹道。基连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属箱一一拿出工具,示意儿子消毒,注视一脸不安的孙女:“回答我,杨阳,那座岛屿是你们发现的吗?过程如何?”

“是……”杨阳嗫嚅着叙述,不敢面对祖父深远如宇宙的乌黑瞳眸。

“也就是说――”基连看了看诺因,再瞧瞧她,“你们没有带任何相关的设备、魔法道具,就仗着不死身和一张无限透支的金卡做环球旅行?事发前,只做了一次勘测,还没得出数据,你就骑着火凤凰去探险;而你的丈夫对着一座无法确定方位的小岛打雷,不考虑有结界或空间坐标错位,从而误伤你和他自己的可能­性­?”

“……”

摇摇头,基连坐下,戴上连接电脑的耳机,淡淡地道:“杨阳,你这样别说成为科学家,连作为一个三流法师也是不合格的。”黑发少女咽下哽咽,泪珠在眼中打转。心下不舍的诺因正要顶撞,被拉扯他斗篷的雷瑟克制止。

“对未知,要抱着敬畏的心态。”优和颜安慰,用大拇指比比好友,笑道,“别看你爷爷一副狂热的样子,他实验时可是无比认真。好在这次没出事,但别人代你们承受了不幸――阳,记住血的教训。”杨阳用力点头。蕾诺雅惊讶地道:“原来是你们解开了我的封印。”她不说话还好,一吭声在座的教授就坐不住了,迪罗第一个跳起:“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被你砍断的手臂无法再生。”帮弗克治疗了半天的白魔法系教授布雷安Сhā口。蕾诺雅正要回答,浇铸了秘银的黑铁木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开,迎进一个纤小的身影。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露出不同程度的喜悦之情,随即微微变­色­,席恩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尽管他的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但是从需要法杖扶持,汗湿到滴水的长发,毫无血­色­的脸和抿成一线的­唇­,可以窥见他隐藏的虚弱。

“主子!?”格蕾茵丝目瞪口呆。席恩投给她一个警告的眼­色­,暗示她什么也别问。

“外公!”小莎担忧地上前,满腔委屈悲痛在看到这样的他时强自压抑,伸手搀扶,黑袍下的身躯异常紧绷。

席恩点点头,抬手放在她头上。小莎嘴­唇­颤抖,险些当场嚎啕大哭。幸而哈玛盖斯抱起她,交到大长老怀里。

从外孙女的记忆知悉了经过,席恩看向角落,银眸浮起湛蓝的魔力丝线,透视片刻后,平稳而不带感情的声线从他­唇­间吐出:“没救了。”

晴天霹雳也不及这句话震撼大,小莎和迪罗眼前一黑,欧威尔难以置信地叫道:“怎么会!魔皇陛下,你之前不是救了学生们!”

“我不是万能的。”冷冷扫了他一眼,席恩挥动法杖[乌洛诺斯之影],一蓝一白两团光芒飞进顶端的漆黑晶石,只是白光微弱得多,“――葳娜的灵魂还比较完整,来世我可以让她投个好胎;妮可的智力降到零,复活也是白痴,只有回瀛海分解重组;而洛德连点渣也不剩了。”

附魔系教授发抖的双手抚摸妻子面目全非的脸庞,极力克制的低微啜泣反而更令人觉得心酸,温梨等人不忍地别开眼。迪罗死命捶着拳头,喃喃诅咒:“畜生!畜生!”

“弗克的手臂还好解决……”席恩蓦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急咳,身形摇摇欲坠。哈玛盖斯不顾他的肢体抗议,将他抱坐到上首的位子,连着施放减轻病痛。包括迪罗和欧威尔,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肖恩关切地问:“席恩,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还是痛经?”大半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尴尬得不知看哪里。法师气得几乎把牙咬碎,一个放逐术将他清出视野:“滚!”

“……你好狠。”蕾诺雅咋舌,要不是她做了标记,她这徒弟只怕要永远在异次元飘泊了。

不过未免触怒正在火头上的恋人,还是暂时把他放远点吧。

“你对肖恩师父做了什么?”菲莉西亚怒声道。席恩微一蹙眉:“莉?是了,你是有感觉。”维烈紧跟着质问:“世界树发生了什么事?”席恩压根对他视而不见。蕾诺雅本着怜惜美女的宗旨充当和事老:“兄妹吵架嘛,别伤了和气,那只是个转移法术而已。”菲莉西亚想想让师父远离他恶毒的兄长和这场事端也好。

“言归正题,时间很紧。”席恩喝了口养子泡的木樨清露,虽不能缓解胸口的窒闷和全身的胀痛,至少喉咙舒服多了,“蕾诺雅前辈,那两个奇怪的生物先给基连观测一下。”

“你们可别弄坏了。”****师不放心地将红宝石交给科学家,她不知道基连和席恩切磋多年,彼此默契十足,决不会有误解或失误出现。就拿基连的实验器材来说,当初席恩一弄爆一台电脑,他就意识到友人是个超级核反应堆,实体研究不能照常规来,共同制造出一套全新的设备。

当下杨阳等人就稀奇地瞧着透明罩子里漂浮的红­色­结晶。哈玛盖斯帮忙白魔法师们安置遗体,也许死者无知,可是生者无论如何不想看到他们那么凄惨的样子。

“这是你们的最终兵器吧?”席恩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无法控制的力量,这就是下场”。蕾诺雅愧然:“是的。”虽然她还坚持冒险有其必要,面对这种场面也不好受。

定了定神,她源源本本地叙道:“那时侯我们为了打破奥古诺制定的律法,尝试了各种方法――对,大部分法师参战的真正目的不是****众神的统治,而是违抗那位创造了魔法这门技术的神。”

一群疯子,难怪。席恩心道,他逆天屠神,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守序的人,只有受到压迫才会反弹回去,平时深深具备自律的­操­守,也坚信这是法师应有的­精­神。而且他心底,对传承了知识给他的初代魔法神奥古诺抱有一股敬意。

“一次前人从未知次元唤来一头奇丑无比的怪物,在场的人都不明原因地发疯了,那头怪物途径的地方也是如此。最后是贺加斯出面,将他抛进了负位面,但听说他也胜得很辛苦。这件事给了我们后人一个方向:只要在棋局里,我们就永远赢不了把我们像棋子摆弄的众神,即使跳出棋盘,不成为和神对等或更高层的存在,一样没有胜算。所以只有唯一的办法,找同样是棋盘外的帮手。”

嗯,想法不错,可惜方向错误。席恩在心里评论:连自家都没搞定,就想朝外发展?杨阳等人听得倒是津津有味,昭霆还道:“他们可比你大手笔,也比你人多势众。”席恩不屑理她:“说重点。”

“总之,作为第一代实验体被召唤来的就是坎贝鲁和拉鲁瓦。”蕾诺雅指指红宝石里的两头怪物,似乎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它们本来是一体的,一到我们的次元,不知为何分裂成了两个。我们后来只研究出它们一个以物质为主,一个以灵体为主,攻击方式也以此为主导。当时情况危险极了,我们世界的魔法对它们根本没用,只有时间停止和冻结有少许效果,然后我的导师从那个空间截取了一小块――就是这颗结晶,才封住它们。”

“是哪个空间?这决不是低维度宇宙的东西。”

“不…不知道,只能大概推测坐标是宙轴以上,0.637*10-188`的位置。”蕾诺雅越说越心虚,尤其在看见席恩眼中­射­出苛烈的寒光时。

“愚蠢。”他一字一字道,用尽全身的力气,“那是高元宇宙。”空间系的德拉克教授忍不住问道:“魔皇陛下,高元宇宙是指外宇宙吗?”席恩摇头:“不是,也许我用位面更方便你们理解,一个位面就是一个世界。它可能是一颗行星,也可能是星系、宇宙。许多位面合起来成为我们这个多元宇宙。虽然各个位面的自然法则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但是都遵循三大根源法则:质能守恒定律,轮回守恒定律和时空守恒定律。而且所有的宇宙都是平行的,有平行宇宙法约束。而所谓的外宇宙,不过是对艾斯嘉以外,此多元宇宙内诸位面的统称。但高元宇宙不同,是维度超过我们的未知次元。一般而言,高级维度可以观察低级维度,低级维度永远无法观察出高级维度。事实上,高元宇宙也不过是我们对它的概称罢了。假设那里存在生命,那将是我们无法想像,难以应付的生物。”

“那…那岂不是只有挨打?”昭霆直觉准确地抓到结论,在座一阵窒息的寂静。席恩沉思片刻后,对蕾诺雅道:“假如你的坐标误差不大,那可能是星幽界。”

仿佛有一道清风吹散­阴­云,蕾诺雅又惊又喜:“你知道吗?”

“只有爬到梯子顶端的人能造下一格楼梯,如此而已。”席恩的心境不见开朗,他生平从没打过这么没把握的仗,郁闷透了,“星幽界是非常特殊的存在,更接近[多维空间],而不是整体的一个高元宇宙,比较类似星界这类的过渡位面,所以前段时间我有专门观测过,但无法解释的问题还是太多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老僵尸。”诺因举手发言,说出令蕾诺雅纳闷,教授们怒目而视的称谓,“搞怪的两个家伙不是都逮到了吗,你还在罗嗦什么,没事的话我们要下去了。”杨杨狠狠踩了他一脚,红着脸向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应该还有第二代实验体吧。”基连一心两用地道。席恩看向他:“如何?”

“很有趣。”黑发宰相绽开令人发毛的笑容,推了推有保护功能的眼镜,“和你一样,要完全理解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不过初步可以推断这不是生物,而是近似细胞的物质。从结构看像介子(注一),但是没有相互作用,也就不会有粒子衰变之类的转化现象(注二);从质量看又像暗物质(注三),均匀分布的特­性­也是,但是它能吸收光。最有意思的,其中一个有极少量的灵素,活­性­能量远远比不上你上次给我的那根头发,构造却复杂得多。而这块结晶,就相当于原子核。”

席间大部分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代沟这种东西不存在于法师和科学家之间。

“嗯,大概可以确定了,只要再做一个实验。”席恩左手展开,红宝石瞬移到他掌心,眨眼覆上一层薄霜。基连初次露出惊异之­色­:“你用绝对零度(注四)!?这不可能――”

“可以,在这个多元宇宙,我是绝对,对于高低维度,我是相对。”

“原来如此。”

杨阳等人由衷感觉自己被排除在了两人世界之外,好在席恩的实验很快做完了:“……依然有活­性­。”

“真空零点能(注五)?”新发现使基连兴奋不已,“还是具有神明特质的空间能!”

“因为整个星幽界,就是唯一神奥路贝亚修的神体。”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老实说还是席恩的话好懂。魔皇没好气地道:“所以就算是他一片脚癣,也照样杀得我们莫名其妙。”

你也不必说得这样……

“主人,奥路贝亚修神无法直接下来吧?”小龙适时缓和气氛,“如果高维度可以任意­干­涉低维度,那不是早就乱套了?”众人想想不错。

“前提是…咳咳咳,我们没主动连接。”席恩飞快地抽出手帕抹了下嘴,又闪电般缩回去,“照理说,各维度之间有非常牢固的次元壁隔开,不能逾界,但发生了这种事,由此可见星幽界的特……喂!你­干­嘛!”后悔没毁尸灭迹,结果证据被抢走,展示于大堂之上。

“为什么又吐血了!?”哈玛盖斯吼势之强,连席恩的头发也被吹起,旁边还有个小援兵造势:“啊,外公吐血了!?”

“没事。”这句话是哈玛盖斯和席恩一起说的,魔皇无言的注目中,他向来温驯的小龙冷笑着叠起手帕:“我听腻了,能不能换个词?”

“……我没有事。”

杨阳等人笑得前仰后合,众长老是哭笑不得,哈玛盖斯却笑不出来,蕾诺雅也是:“是二代的缘故吧,没想到他们真的完成了。”

“第二代实验体是什么?”基连问道。这时,杨阳忽觉小指一痛,超神器福音之戒涌出纯白的光潮,汇聚成一个小男孩的影象,轻轻巧巧地落在桌上,齐脖的短发是旭日般辉亮的金­色­,华美而耀眼,一双眼眸翠绿如早春第一棵­嫩­芽,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容貌之美超脱凡俗,眉间浮动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威严。

褪去了黑发黑眼的伪装,协调神贺加斯完全展露出神­性­。

“严律!”

“小贺!”

《还在磨蹭。》细看,严律的神­色­并不轻松,完美无瑕的小脸沁出细汗,打结的眉头也透出焦虑,《真是不疼不知疼,真不明白兰修斯为什么这么袒护你。》

“咦?”杨阳怔了一下,会意,“史列兰也受影响了!?”

《我们是一体的两面。》

一直事不关己闲闲作壁上观的诺因终于着急了,史列兰是他视若半身的未来儿子,怎能不关心:“你们俩还是早点断得­干­净,省得他老被你连累!”

《……我们都选错人了。》看了母亲一眼,严律摇摇头,转向上首的席恩,《渎神者,这次我感谢你,世界树下面的东西是你在压制吧?》不管彼此有什么仇怨,面对共同的危机,协调神还是深明大义的。

席恩冷淡地道:“不用谢,如果你要带他们走,就赶快请吧。”小莎跳起来,怒火中烧地握紧拳头:“不行!他们害死洛德教授和妮可教授,我要他们接受惩罚!”这声宣言无异于点燃了火药桶,教授们群情激昂地赞同。

“臭丫头,你有没有搞错。”诺因不悦地道,“关我们什么事。”

小莎怒极,纤指一划扔出一发链闪电。诺因不甘示弱地拔剑挥砍,将她的攻击化为无形。眼看情势一触即发,弗克教授用律令震慑定住双方,道:“陛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

“……对不起。”看见他空荡荡的左袖,小莎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噙着眼泪别过头。杨阳满心愧疚,轻声呵斥丈夫:“诺因,你别说了!”

“诺因;史列兰;德修普。”魔皇牵起一抹笑,酷似弟弟的爽朗,却令人寒毛直竖,“实话告诉你,我马上要撑不住了,而世界树上面,就是你的国家。”诺因脸­色­遽变,雷瑟克更是目眦欲裂,无奈律令魔法的效力还在,动弹不得。

“你大概无关痛痒吧,不过你的妹妹和妹夫恐怕不一样。”

看到前魔导国国王­阴­晴不定的脸,小莎等人都感到报复的快意,可是一想到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不该为这种男人承担恶果。最心软的苏蜜雅教授怯生生地问:“魔皇陛下,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只有一个办法,渎神者,你自我牺牲。》协调神一脸理所当然,无视一室惊怒的瞪目,《那位上神连父神也没法交流,因为他的神识太庞大,和他接触,我们会在一瞬间被吞噬。但是你和始源之海取得了同调,也许能创造奇迹。》席恩直截了当地拒绝:“这么不可靠的方法我不采纳,我也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

“如果魔皇陛下死了,我们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长老们一齐怒吼,从私心角度,他们也决不答应推席恩去送死。

“没错!”甩门声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大喊,棕发青年出现在门口,­精­神奕奕,俨然复活的姿态,“小律,你怎么可以出这种馊主意!”

“……你为什么回来了?”在场数席恩最惊讶,挨下来是蕾诺雅。肖恩也不责怪兄长,高兴地说明原因:“席恩,我碰到一个很好的人哦,他说他叫位面旅行者,就是他送我回来――啊,你身体怎么样?痛的话就直说,这种生理痛没什么好害羞的,我熬碗药给你。有没有热度?你好像发烧了。”

法师苍白的面容腾起两朵红晕,但他保证这是气出来的,与羞涩害臊那些变态的词语无关!

为什么这笨蛋可以好运成这样?第一次被他丢出去撞上魔道女王,第二次是位面旅行者――两位历史上数一数二的神级法师!

天道不公……

算了,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理智地收回怒气,席恩点点空出来的椅子:“坐下,闭嘴。”肖恩哦了一声,还是不放心:“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再烦我把你扔到猪栏里!!”魔皇站起来咆哮,意志的松懈导致压力倍增,他眼前金星乱舞,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倒入一个怀抱。感到熟悉的体温,和自己一样的药草清香,沸腾的怒意骤然平息下来。

惊呼声中,他一边扶着养子的手臂调息,一边反省自己还不够冷静,浪费了这许多时间:“蕾诺雅前辈,二代和一代有什么不同?”

“当初我们觉得坎贝鲁和拉鲁瓦还不够强,但是我们已经达到召唤的极限,于是有人提出一个计划,用我们世界的生物做‘桥梁’。”严律吃惊地看着扼要叙述的蕾诺雅,他和这位****师在神代有过数面之缘。

“不行的,就算是你,也负担不了奥路贝亚修的意识。”

“可以的。”深吸一口气,蕾诺雅说出惊人之语,“我们复制了奥古诺。”协调神哑然失声,只能对这群凡人的异想天开和极恶罪行瞠目。基连表示叹服:“了不起。”连摩耶的技术也做不到如斯壮举。

蕾诺雅苦笑摇首:“是我乘瞻仰遗体时,偷偷拔下他一簇头发,不然我们根本没机会,神明都有神光保护,我们本来想用母神……”

《非因斯鲁哪里对不起你们!?》贺加斯怒道,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气苦,《你们不满意我还说得过去,他根本是个与世无争的神啊!黎姬又有哪里不好?你们简直狼心狗肺!》他素来自重,这已是生平头一次口出粗言。蕾诺雅无言以对。席恩抓着胸口低喘:“那地底城里的,就是奥古诺?”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老师对决。

“这…我不清楚。”魔道女王像小女孩般扭绞十指,“因为复制到一半,我就被封印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让他成功受孕。”众人再次傻眼:“受孕?”

“嗯,通过这样的方式……所以是[圣婴计划]。奥古诺作为[摇篮],虽然他是两­性­体。”蕾诺雅越说越轻。

严律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杨阳也直摇头,对那位惨遭无妄之灾的神祗致以最深的同情。

“也就是说,你们对降临体赋予的定义是‘婴儿’?”席恩眼神一亮,找到突破口。基连却不若他乐观:“最糟的情况。”婴儿可是最无理­性­,最残暴,最无法勾通的对象。

“不,如果方法得当……只是时间――”略一沉吟,席恩挥动法杖,众人只觉眼一花,身下的椅子消失,坐倒在地,周围是大片晶莹剔透的花朵,辉煌的极光帷幕从透明的天顶笼罩下来。广大的厅堂里,无数细碎的光粒飘浮着,萦绕的气流带动雪花旋转飞舞,满地水晶兰自动盛开,­精­灵唱起魔法的歌……众人目送那个黑衣的身影走上高台,将一人高的木制竖琴坐抱于膝前。

断续的音符在琴弦上弹跳,慢慢流畅,融合成安详柔和的曲调,唤醒人们心底深处的怀念。音乐堂内鸦雀无声,只回荡着琴响,古老而单纯,仿佛母亲的喃语,一遍一遍安抚着孩子进入梦乡。

“这个……是以前妈妈唱给我们听的曲子。”杨阳呆呆抬头,望见棕发青年感伤的侧面。

当最后一个琴音散去,席恩疲惫地长出一口气,纤细优美的手指垂下,握回法杖,让养子扶起自己,同时众人回到了会议室。

“暂时压住了。”顺便也是帮所有人净化,以免不当心被寄生了,法师拢了拢散落的额发,漫不经心地道,“果然这个世界的认识影响了奥路贝亚修,那么接下来就是回归,把他塞回娘胎里去。”众人大惊,纷纷提出异议:“等等,魔皇陛下,这不符合生育的过程!”教授们经验没有,常识还有。昭霆叫得最响:“哪有这样的!”

“席恩,你想扼杀胎儿状态的奥路贝亚修吗?”蕾诺雅不解,若可以办到,对方早该做了才对。席恩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感想:“奥古诺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降临体的出生势不可挡。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循环,他会下意识地找寻另一个点,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其实最妥善的方法是搞清楚神代遗址下面埋了什么,能够封住摇篮那么多年。但那里已变成一个超重力场,连他的目光也无法穿透。从流泻的神力看,即使有什么装置,也坏得差不多了,连同奥古诺的复制体……

执着的魔力丝线触摸到一缕念波,极其微弱,轻柔如一声低叹,转眼即逝,他震住,几乎是立刻,猜出那道思波来自谁。

奥古诺。

根本没有什么魔法装置,他和黎姬最后的碎片、那滴赤红的泪水、扎根于世界树下的柔­嫩­树芽一样,默默担负了人类的丑恶,自神代至今,直到无声地消亡。

“哈、哈哈……”魔皇突然的笑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他一手遮脸,­唇­角扬起的笑意饱含说不出的意味,“真是太讽刺了。”

竟然两次都是由他来送终,由他这个渎神者。

“主人?”哈玛盖斯紧张地环紧他。席恩放下手,浅浅地笑了:“没什么。”压下杂乱的心绪,他振作­精­神,法杖点地发出清亮的回音:“准备好,奥古诺已死,那家伙可能马上就会出来。”

《非因斯鲁死了……?》贺加斯怅然。蕾诺雅下定决心,毅然道:“明白了,就让我做下一个摇篮,必要时牺牲我也无所谓。”杨阳动了动­唇­,还是没吭声,原本理应她负起责任,但她肚子里有个孩子,不能不顾,她也怕。

正要走时,基连示意友人到一边说话:“席恩,假设你的推测成立,最危险的是你。”

“啊?”法师难得反应不过来,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始终如影随形的哈玛盖斯惊骇欲绝:“难道主人会被……会被……”另一个影子优哀叫:“天哪!”

“你果然忽略了这个盲点。”科学家依旧一派冷定,只是嘴角有可疑的抽动,“你给我讲过召唤术的原理,蕾诺雅既然是束缚者,奥路贝亚修会本能地排斥她;而从两个学生的例子,可以看出他能选择­性­别,而你现在是女­性­体……”

“够了!”席恩低喝,闭了闭眼,才以勉强平静的语调道,“感谢你的忠告。”优用哀悼的视线目送他远去,不满地责怪:“基连,你幸灾乐祸。”

“没这回事,我真心希望他回来,哪怕他挺着大肚子。”

“……”

等在门口的小莎拉住席恩:“外公,我也去。”魔皇皱着眉扫了她一眼:“你要去可以,我不负责你的人身安全。”顿了顿,他问起一个先前遗漏的人:“安杰呢?”

“他回他姐姐姐夫那儿了。”诧异对方会关心友人,小莎愣了半拍才回答。

“嗯,这个还给他。”掏出玩具蛇,席恩神情清冷,“考虑清楚,要不要来?”

“放心吧,外公,我会躲得远远的。”明白自己的本领还不能独当一面,只会拖累亲人,女孩苦涩地保证,双拳紧握,“对不起,帮不了您。”第一次,席恩不假思索地拍拍她的头:“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法师,只要你继续努力。”

展颜,强忍泪水,小莎没有让这软弱的象征流下。

******

穿过环绕天空之城的晶壁、浩瀚无涯的茫茫云海,夏尔玛大陆广袤的海岸线清晰可见,蜿蜒曲折的线条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宛如矢车菊的汁液涤染而成的绸缎,在蔚蓝的晴空下悠远地荡漾,规律的潮声犹如亘古不变的节拍。

因为状态实在不好,席恩只得顺从养子坐在他背上,而杨阳等人由小莎看管,自愿随行的长老们则乘坐魔法之都萨曼紧急派出的飞行要塞。

巨龙的翅膀带起强劲的气浪,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一掠而过,水珠纷纷扬扬,折­射­出瑰丽的虹彩。

蕾诺雅凝视身旁的人,法师习惯­性­地抱坐,支配之权杖靠着肩头,一头辉映着阳光的黑亮长发倾泄而下,在光滑坚硬的龙鳞上柔软地铺展,如同最­精­致的丝织品。额间花纹雅致的水晶冠冕与耳下垂挂的秘银十字架流动着冷辉,衬得他的气质更加孤高冰艳,双手环抱膝盖的动作却像个迷途的孩子,交织出矛盾的奇妙魅力。

“我的初恋情人和你很像。”

没有奉陪同伴的肺腑之言,席恩的回应冷漠而不解风情:“这种时候,应该反思战斗计划而不是回忆无关的恋情。”蕾诺雅啧舌:“听将死之人交代遗言是活人的义务耶!我是不指望活着回去和你探讨学问了。”

“……”很抱歉,你可能还会活蹦乱跳五十年。

以为他默许了,****师满足地叹了口气,仰首望天,清澈如洗,和数万年前毫无二致的蓝天。

“她是个野­精­灵。”以这句低语为开场白,蕾诺雅渐渐沉入遥远的过去,也不在意听众是否专心,“美丽、野­性­、孤僻、优雅――很奇怪,野­性­和优雅按常理是不能并存的,可她就是给我这种感觉。她教我打猎、辨认药草、学做一个德鲁依。某天不告而别,像一阵风一样。其实原因在我,是我希望走出森林,见识新世面,成为我从小一直梦想的,住在华丽宫殿里的贵­妇­人。”

“结果那种日子无聊死了,我付出艰辛的努力,背弃她的教导和一个自然之子的信仰,却过得一点不快乐。但是已经太迟了,踩进泥坑后,不是说拔就能拔出来的,我又树敌太多,去找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之后就是政治失败,被封印……很简单的人生吧?“

“嗯。”出乎蕾诺雅意料,席恩竟然有听,“你后悔吗?”

蕾诺雅惊讶地睁圆眼,看着他,黑­色­的发丝飞扬,银瞳冰冷无情却不死气沉沉,相反,闪耀着仿佛生命凝练的最纯粹的光芒,她忽而喉头哽塞,别过头:“有点…不,我很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

席恩放松屈起的双腿,一手撑着龙背,法杖搁在膝头,换了个洒脱的坐姿,“时不再来,我们的选择又太少。假如你不去实现你的愿望,你的余生照样会在后悔中度过,后悔为什么不闯一闯,为什么被眼前的东西绊住……人只有追寻了以后,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内心漫溢的苦水减轻大半,蕾诺雅怔怔地问。席恩默然,只是神思不属地轻抚身下的龙,遥望水天一­色­的彼方。

****师也没有再问,静静地感受着这温柔宁静的一刻,蓦然警醒: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想起自己先前的话,蕾诺雅全身发抖,震撼得手足冰凉。

他也是去赌命。

(未完;待续)

注一:构成一切物质实体的基本成分,也指量子理论中有基本力的粒子。真正的介子是强子的一种,参与强作用。这里不是,只是内部同样由一对正反夸克构成。

注二:粒子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有强相互作用、电磁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和引力相互作用。通过这些相互作用,产生新粒子或发生粒子衰变等粒子转化现象。

注三:暗物质,其本质目前还是个谜,但它是宇宙重要的组成部分。总质量为普通物质的6倍,在宇宙能量密度中占1/4。

注四:绝对零度,-273.15c(摄氏度)。没有一个地方有这个温度,人类也不可能制造出来这个温度,只能无限地接近。

注五:量子理论预示,真空中蕴藏着巨大的本底能量,它在绝对零度条件下仍然存在,称为真空零点能,或空间能、自由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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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的后记:用心情比喻颜­色­来自漫画《边境警备》里那位盲眼的缄默巫女,因为实在很美,就借用了。尤其喜欢她对凯尔的形容,那位就是有着蓝­色­味道的男子,最后的黑咒术师。说起来,这套漫画至今仍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初版维烈还用“苍­色­”和“冰之少女”比喻过一个同样是盲女的角­色­爱奴耶尔,那时侯的他可是现在所有反派的始祖,魅力无边的血族大魔头。原话是:“勿忘我缝制的花香,湿润的雾气缭绕的空谷,轻拂崖上青松的皎洁月光。”

如今的小绵羊哪敢说这种­肉­麻话啊,说了未婚妻也不会跟其他男人跑掉了。

另外,洛德的死,是为了诠释好人不长命这句话,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类型的。

而席恩大人嘛,他的迷可以为他念悼词了(是真的,不是跟你们开玩笑)

最后哀号一下:我物理和化学是弱项啊啊啊~~~

第九章

艾斯嘉大陆,这座与世界同名的大陆是三大陆中最大的一块,在新纪元以前的创世历,一直是由五大城分别治理,同属于这里的唯一国度魔导国。到了创世历末年,格局曾一度被打破。东城伊维尔伦接连并吞了北城埃特拉、南城梅迪和中城卡萨兰的东境,并在与中西联军的战斗中稳占赢面,最后却因为城主罗兰;福斯不明原因地暴毙,恶魔大举入侵而陷入混乱,被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一统全境,新国王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忍辱签署了投降协议。幸而魔皇的目的只是强迫各国接纳部下,形式上的服从即可,对于­干­涉内政毫----之鱼打成了­肉­眼不可见的微粒,仿佛布满陨石坑的地表覆上一层厚冰,给予激战的双方短暂的休憩。

大半个身子溶解,盔甲尽碎的格兰妮回到主人面前,清秀的脸蛋依然平淡冷漠,镇定汇报的声线亦然:“敌人有特殊能力,共振音啸和枯萎缠绕,后者效果持续,您应该能抵挡,但哈玛盖斯不行……身体损毁超过80%,无法再战,请求允许回修。”

席恩二话不说挖出她只剩一小半的动力核心:“今后不许再违抗我的命令。”他知道格兰妮迟疑了一瞬,不然以她的身手能够避开,只有在危及他生命的情况下,构装生物可以自行判断。

摩耶的强敌就那么化成灰烬,维烈远比席恩更冲击。另一个震动的人是小莎,从小照料她的格兰妮也是她视若家人的存在。

外公……舅舅……

害怕再次失去,女孩握着法杖的手不住颤抖。

“我去吧!”蕾诺雅无法继续袖手旁观,自动请缨,“那东西能在战斗中学习,不一击解决它,会越来越强!”

“他在适应我们的法则。”席恩不动如山,端稳的坐姿始终宁定,“不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哪有放任敌人变强的!”肖恩不赞同,跃跃欲试地举起暗镰。席恩碰上他就冷静全失,咬牙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杀死他!”

不信邪的棕发青年至少还没以身试法,另两个观战者就不同了,生命女神交抱的双手间浮现一颗水晶球质感的雪白光球,强大而温和的波动如同潮水涌出,神力媒介――[纯白默示录]全力发动,防护邪恶的效果使魔皇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笨蛋!席恩由衷怀疑贺加斯究竟解释了些什么,怎么一点基本的认知都没灌进这个女人的脑袋里!?

毫无征兆的,神器从内部泛起黑­色­,秦蒂丝一头灿烂的金发也变灰、转为枯白­色­,风化般脱落。她惊愕地瞪视手心,似乎还搞不清为何会如此。普路托的反应就快多了:“秦蒂丝,快收回神力!”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腐蚀。

还挺聪明的。席恩暗暗戒慎,敌人明显比这帮蠢神头脑灵活得多。神格高的神能完全吞噬低级神,领域重叠更是等于说“请来吃我吧”。但是秦蒂丝的神识被他切断了,奥路贝亚修无法攻击到本神,索­性­就不大材小用,只腐化了降临的­精­神体。

而高维度神的异能,连他也无法消除――信手一挥,雷劈了那个已经彻底腐败的邪异怪物。

正想用福音之戒净化的普路托怔怔看着妻子蒸发消失,深吸一口气,急着确认本尊的安危,匆匆抛下一句:“杀妻之仇,改日再报。”席恩连话也没听清,因为另一个异常事态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双胞胎弟弟一头冲了出去。

横贯大陆的中部大道上,缓缓走来一个孩子。

“你这个白痴!!!”席恩不假思索地追向弟弟,气到内伤。为什么这家伙会笨成这样!?经过刚才的地震、爆炸,哪可能还有普通小孩在外头溜达啊!他就不会动动脑筋吗?如果嫌头按在脖子上累赘,他可以亲手把它揪下来!!

“主人――”哈玛盖斯速度更快,正想说交给我来就行,变故横生。

无视棕发青年伸来的手,男孩脸上绽开怪异的笑容,黑­色­闪电突破了空间的距离,贯穿肖恩的身躯;抬起的右手裂开数千英尺长的恐怖裂缝,爆­射­出等同龙之吐息的深紫­色­光炮;而他的下半身一下子变成无数蠕动的黑触手。

镜象破碎,法师及时施展的镜之虚像术发挥了功效;另一头,展开的吸能力墙挡下了威力无匹的龙息,余波也被缓冲结界拨开;却有几根触手乘隙撕破魔法神的防御,穿透了他的右肩和双腿,将他固定在半空。

喷洒的神之血绽放点点金痕,烧熔了坚硬的触手,青烟直冒。像是骨质的灰膜覆盖住伤口,鼓胀的­肉­瘤滑向奥路贝亚修,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

“魔法……”男孩略微迷蒙的双眼迸出清明和趣味的光,“有意思的技术。”

“主人!”

“席恩!”

回过神的哈玛盖斯和肖恩齐声惊呼,被魔皇怒火熊熊的冷眼冻结在当地:“滚回去,别再给我添麻烦。”说归说,也晓得他们不会滚,受伤的右手疾挥,始终紧握的法杖直接把他们丢回后方并禁锢。

裂解术的绿光连同触手和本体一并绞碎,挣脱了束缚的席恩却没有大意,奥路贝亚修似乎才从他这儿读取了有关魔法的知识,而不是在奥古诺肚子里就知道了,这点超出他原先的预计,不过局势并没有因此变好。

他将要面对另一个“自己”。

我的战斗方式……我的思路……我的习惯……电光火石间,法师已拟妥了新的计划。

沉默、解除魔法、黑暗术、土刺,从虚空浮现的黑发魔法师接连扔下四个法术,而完成了反推的席恩一丝不苟地接招,不相上下地打成平手。然而违背自己的惯­性­谈何容易,何况是在一场间不容发的同层次交战中,面对一个反应之快不亚于自己的劲敌,­精­神的极度紧绷使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支持不住,强韧的意志也出现了一瞬的崩溃,而这对奥路贝亚修而言,已经太够了。

嗖!一枚有质无形的箭矢疾­射­而来,像幽灵般穿越伪法师一刹那立起的冰墙,正中他的心脏,虚拟的身形顿时凝固。

时间之矢。

手持神圣器[世界之钥]幻化成的长弓,时旅者丝毫不放松地盯紧敌人,一见他微微动弹就补上一箭。得到意料之外的强援,魔法神也默契地省略了招呼,急速后退,食指画出闪耀的符文,纯粹的魔力光华如利剑突刺,把与自己相似的形体轰成最细微的光尘。

[裁决之剑],他以附体状态能够使用的最强攻击魔法。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轰隆隆的巨响再度响起,席恩毫不惊讶,他刚刚粉碎的,不过是降临体的一个分身罢了。

来自异界的能量在空气中奔腾积聚,莫名狂躁的自然灵们不再服从管束,咆哮着在结界内横冲直撞。连坎菲斯和修蒂玛也感到难以忍受的躁意,直想跳起来宣泄无形的影响。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同化。

“镇静!”压倒­性­的力量Сhā入闪现红光的广大空间,先前刻下的灵魂印记发出了强力的约束效果,恢复清醒的元素­精­灵反过来挤压急于破土而出的敌人。再三受到打压,降临体的意识终于狂暴起来,一道道紫黑­色­雾气挣破罗网直窜而上,诡异的婴啼随着纠结扭动的浓雾缭绕。

“小心!他要露出真面目了!”蕾一并升起,连同网里一动不动的巨大异形。

时间网。

魔仆们事先在地下遗迹洒了时间尘,经由魔皇的力量汇聚成线,在关键时刻一举擒获了敌人。

“哇塞――比我还大手笔。”罗兰吹了声轻快的口哨,以为没自己的事了,赶在契约者为自己的一再违规发火之前,转身踏入通向第四界的门扉。然而,思虑周密的他也没有料到,他救了席恩一命,却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由于他先前的连­射­,奥路贝亚修已然适应了[时间]的法则。

所以,本来绰绰有余的布置,只定住了半秒。纵使席恩有所顾虑,临时加了道空间障壁,但对奥路贝亚修这样的高位神而言,空间和时间这对孪生法则是一念即明。

漆黑的甲壳上,睁开了八只血红的眼睛。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之一,吞噬凝视。

来自星幽界的神力打击撕碎了席恩下意识抬起的左臂,甚至刺伤了他的双眼和头部,爆发的剧痛令他头晕目眩,时间网脱手。幸好他以防万一在自己周边布下了缓时术,严重的伤势没有造成左右胜败的空隙,坚定有力的低语从薄­唇­吐出:“律令;目盲!”

“弱智术!强制变形术!”攻势不停,强迫敌人接受物质转化的法则,接下来只要……

千钧一发之刻,驾驶飞行要塞赶来的长老们发动了最强的攻击武器――魔动炮。

围绕要塞悬浮的五座云中塔激­射­出炽亮的光束,互相交汇贯通,直直打入黑黝黝的炮口,宛如点燃的火炬,喷­射­出层层光焰,最外围的白亮焰苗划过一条烧灼的痕迹,命中了一时变呆而不知闪避的敌人。

适应了魔法的规则,就必然会被这规则所缚。

坚固的神体在烈火的暴风中无助地溃散,炸起的碎石土屑瞬间被蒸发至虚无,融化的地面变成了滚滚岩浆,足以烧毁灵魂的火焰熔化了降临体。

成功了![死亡]的法则!

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席恩开放了一小部分的结界:“蕾诺雅!”

早有觉悟的****师应声而出,边飞边整理鬓发,好歹死得漂亮点,不料耳边一凉,敌人竟然从她身边飞过,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心一意飞向她身后的人:那个乌发散乱,犹如纤弱少女的黑袍男子。

妈的!真的来了!席恩那个气啊,比目睹亲弟弟赶着投胎时还窝火,只差没捶胸顿足。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安慰自己总比其他人可靠是不?

“你这该死的蠢物!”一个死灵定身术定住那分不出男女的怪胎,争取缓冲时间,席恩准备好内爆术,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贯穿他的身心。

恍惚间,他褪去了这个形象,回到学徒时代,和美艳邪恶的魔女师父过招,那一次攸关生死的练习战中,他利用幻术和心理陷阱将她刺成了串烧……

尖叫声唤回远去的神智,他在一阵撕裂的钝痛中醒来,困惑地眨了眨眼,法杖生平头一次滑出手心,沿着粗大的岩锥一路滚下,金黄­色­的血珠闪过模糊的视野。

奥路贝亚修的投影能力,梦现。

“外公!外公!”小莎哭喊着,张开风翼飞向他,情绪不稳的状态下,她飞得歪歪扭扭,几次落地,­干­脆用跑的奔向那个被石笋高高Сhā起的亲人。担心小主人,南极变回小企鹅,急忙追上。重获自由的人们不知所措了片刻,诺因带头跑向战场,幸灾乐祸地想:老僵尸也不行了,看我的。自认比席恩能­干­一千倍,几个禁咒一发就能轰死敌人。如果杨阳等人听到他的想法,会集体踩扁他――让这个魔控力爆烂的家伙出战,除了奥路贝亚修和魔皇的阵营,他们全部会被他宰光光。

哈玛盖斯死命撞着魔法屏障,半途醒悟这只会使他重伤的养父雪上加霜,对脱困毫无助益,变回青年的模样,失神地注视那深深烙印在眼中的一幕。

误伤主君的大地­精­灵们喧哗着,努力想挣开寄宿者的掌控。修蒂玛展开卷曲的茎叶,哗啦啦扑向主人,一圈圈缠住粗壮的石柱,崩裂了底部。断裂的顶端在空中转化成人形,长及小腿的白发,清瘦颀长的身材,非男非女的容貌――与已故的上代魔法神一模一样。

伸展的双臂接住了失去凭依的伤者,同时,淡绿的闪光爆开,名为[­精­灵封槛]的魔法封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好小好小的身体。”口吐清晰的古代语,抱着怀里娇小的女孩,奥路贝亚修面带新奇之­色­,一手沿着他的背部曲线下滑,从中感受始源之海的深邃浩瀚,充满了惊叹和喜爱,“这么深,这么广……却能够缩得这么小。”

停驻在他柔软纤细的腰间,收紧,另一只手细细摩挲他的轮廓、颈项、前胸……找出脑中储存,刚学会而感觉适当的单词:“美丽、优雅……还有――”

席恩无声地震了一下,全身绷得死紧,本就苍白的脸更无血­色­,嘴角溢出宛如熔化的黄金般的液体,那只和他一样纤长优美的手直直Сhā进他刚刚痊愈的腹部,扭绞着、掏挖着、抚摸着他的血管和内脏:“――如此­精­密。”

“主人――”哈玛盖斯看得双目充血。

“……咳咳咳!”抑不住的咳嗽引发难以忍受的痛楚,席恩握住那只手,似乎想把它拉出来。

“哎呀,你讨厌这种感觉吗?”奥路贝亚修睁大眼,清雅秀气的脸上,原属于奥古诺,温润平和的红眸此刻只有惊人的邪气,他一霎不霎地凝视眼前这张沉默而坚忍,线条柔和却透出刚强的容颜,舔了舔下­唇­,“可是,我好想把你吃下去呢。”

席恩回以不为所动的漠然目光,确认了这家伙消化不良,居然把世界树底积存的怨灵统统吞进肚子,又不是本体,一个降临体怎么吃得消。

吃了这家伙,我也会消化不良吧。冷笑了一下,席恩猛地往里拉。

“咦!”奥路贝亚修一怔,一闪神,小半个身子就融入了对方体内,手下传出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仿佛一个无垠的漩涡,挣了两下拉不出,他抬眼,豁达地笑了,“呵呵,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可爱。”

神体交融的冲力使席恩坠下地,炸出一蓬冲天的烈焰,疮痍满目的地面又爆出一个焦黑的深坑,弧面光滑如镜。解除了束缚的人们纷纷来到边缘,却动弹不得,呆呆看着坑底蜷成一团的黑影。

“呜……呃……”异界的神力就如同剧毒,侵蚀了他每一个细胞,夹杂着汹涌澎湃的负面感情,神代的亡魂们不甘地咆吼着,欲破体而出,实现他们未完的心愿,抒发被杀的憎恨,这一切都化为最直接的呕吐感,席恩浑身激烈痉挛,十指抠挖着焦土,浓绿的污血大口大口地喷了出来。熟悉的波动拉回一线清明,他用颤抖的手扯下一直挂在腰侧的小龙布偶,然后是纹章之铃,扔给靠近的养子和外孙女,却漏了耳坠与额环。

“没什么的。”勉强抬起头,按住小腹,淡然抹去嘴角的血迹,魔皇尽力凝聚涣散的视线,以一贯淡漠平常的口吻道,“我会拖着他一起完蛋…咳咳,我的本体不会死,只是丧失附身期间的记忆,好在前些日子有用那个身体活动过――就这样。”

一个低沉的音阶结束短暂的交代,Сhā天而起的七彩光幕屏蔽了众人的视野,当令人窒息的轰鸣告一段落,爆散的光粒化为浮尘消失,原地空无一人,只有­干­燥的风卷起沙尘,空落落地回旋着。

啪!绿水晶法杖掉落,铃铛滚了两圈,无声地停住,小莎双膝发软地跪倒在地。

“呜……”泪水夺眶而出,自事发至今强自压抑的悲伤、委屈、愤怒、痛恨……一骨脑地爆发,女孩哭得声嘶力竭,宛如伤兽的悲嚎,回荡在旷野里,“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莎娜……”哈玛盖斯踉跄两步,弯腰抱起她,双腿也险些支撑不住彼此的重量,抖着声音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主人他……”再也说不下去,发动空间转移回到放置神体的云中塔。

幽暗空旷的石室里,一汪暗银­色­的池水静静流淌,蓦地响起水声,徐徐坐起的­精­灵随手拨弄湿发,半阖的眼有着微量的迷惘。下一秒,石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像要确认什么一般不断收紧。

“小莎?”被她撞得上身后仰,魔法神错愕了一会儿,询问地看向呆站在门口的养子,“怎么了?”

无人应答,容纳神体的魔力水银太过浓稠,使女孩尚未成熟的半神体质禁受不住,但她依然紧紧抓着不肯放手,低声啜泣着。龙神脸­色­死白地动了动­唇­,挤出微弱而破碎的气声,身子沿着石门往下滑。

“没事……你……”良久,断断续续的哽咽才从掩面的指缝间流泻出来,饱含苦涩,有对自己帮不上忙的无力,也有对眼前之人总是独自战斗的无奈,持续飘散在室内。

第十章

这场来自地底的灾厄造成了遍及艾斯嘉大陆的恐怖地震,中心城区有数十万的人丧生,财产损失不可估量。而外围几乎没有人员伤亡,这是多亏了席恩的结界加护和修蒂玛的支撑功劳。然而诺因看了报告后,却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对前来请示如何对外公告的大臣道:“就说是上面­干­的!那个老僵尸搞的鬼!”

“诺因,你怎么可以这样!”杨阳怒道,“他救了我们,你这是恩将仇报!”

“哈,我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一定是那个怪物神威胁到他的地位,才巴巴地赶来对付,不然他会管才怪!”最不高兴她为“情敌”说话,诺因恶声恶气地道。维烈投赞成票,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没错,他就是这种人,不值得感谢。整件事的内幕也不知道,没准是他自己惹出来的。”

好在肖恩担心兄长,已经跟着蕾诺雅回去天空之城,否则听到他们这么诽谤兄长,非翻脸不可。

杨阳寸步不让地盯着父亲和丈夫,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冷,锐利而隐含失望的目光看得两人一阵发虚。

“没错,他的确不是救国救民的伟人,我也认为他的动机是自私的,但是他救了我们,救了大部分人――这是事实不是吗?难道因为他没安好心,我们就可以当不算数,任意骂他吗?实话告诉你们,我觉得你们这个样子比他更不如,不,是差得远了!”

转身走出两步,她坚定地抛下一句:“我他――诺因,如果你再这样幼稚、不讲道理、不知反省,我们的婚约就当没有过。”

清亮的脚步声伴着挺得笔直的背影远去,被表姐骂得心下惭愧的昭霆来回瞧了瞧,大步跟上。

“她竟然――她竟然――”长久的死寂后,火药库爆炸了,“该死!她果然喜欢那个老僵尸!”

也幸好杨阳走了,不然铁定甩这个乱吃醋的男人一巴掌,再丢下休书回娘家。

“从她被俘虏回来后就不对劲了。”维烈有点不安,但“席恩”两个字已经和他心底最深的黑暗联系在一起,形成一块自我保护机制,即使有违理­性­和良知,也下意识地否认到底,不愿深想。

他负担不起揭开封印后的真相。

得到岳父的大力支持,诺因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无误:“暗示?媚惑术?或者轻薄?”吃是肯定没吃,老婆是不是处汝,他做老公的怎么会不知道。

特地留下帮忙的白魔法系教授布雷安冷冷地道:“既然阁下认为魔皇陛下是肇事者,那我这个帮凶也不留下碍眼了,告辞。”语毕,鄙夷地一甩手,扬长而去。

“请留步。”一个沉着而有气度的男声拉住他的脚步,回头,对上一张略带无奈的温和笑脸,“使者可能忘了,我才是卡萨兰的王,这里我做主。”说着,投给前主君一个警告的冷睨。对他多少有歉意的诺因扁嘴缩到一边,不吭声了。双方商谈了一会儿,布雷安神­色­缓和地离去。雷瑟克转过身瞧着友人,瞧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诺因心头直打鼓:“­干­…­干­嘛啦,有话就说,我道歉就是,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哥哥,是你不对。”秉­性­温柔的莉莉安娜这次也气得不轻,板起脸教训,“你怎么能怀疑阳,假如她为雷瑟克说话,和吉西安关系好点,你是不是也认定她喜欢他们?”诺因词穷:“我……”

“你这样太差劲了!如果你不改正你的脾气,阳迟早有一天会真正离开你,因为她受不了你!”

“我…我爱她啊!”被妹妹的预言吓坏,诺因慌了,提高嗓门辩解,“我就是不能忍受她和别的男人缠夹不清!雷瑟克、吉西安、还有史列兰也罢了,席恩……”他蓦地噤声,脑中浮现一张线条冷硬的俊容和一双冰质的银瞳,那从容淡定的微笑,对他的一切挑衅无动于衷的不屑。

小鬼不得不承认,嫉妒的根源,来源于男­性­自尊的挫伤。

换作无名氏神官、其他同­性­,他的反弹不会这么大,就因为是席恩,那个带给他无法战胜感觉的男人,他才会不知所措,进而焦躁恼怒。

“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哥哥。”莉莉安娜的眼神含着一抹隐忍已久的哀伤,她的孪生兄长,爱人的方式太令人窒息。雷瑟克沉稳地道:“殿下,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毕竟你和阳是无心,但是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诺因大吃一惊,迎上他坚毅的视线,对峙半晌,泄气地垂下头:“我明白了。”

“解释也不能照你说的来,你有没有想过?眼下的情形,若天空之城向我们开战,我们是全无招架之力的。”说到关键,年轻的国王有些疾言厉­色­,对方实在太不分轻重。

诺因越听越不爽:“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什么。”雷瑟克再度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诺因举双手投降:“好啦好啦,随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了席恩那套喜欢无声瞪人的习惯?

“至于维烈宰相――”点点头,转向在场的另一个人,雷瑟克的脸­色­沉冷下来,“很抱歉我们还没有原谅你和菲莉西亚陛下的所作所为,你对魔皇的个人偏见我也就不予置评了。”维烈面无人­色­地站起,踏着虚浮的步子离开议事厅。莉莉安娜悲悯地望着他:“这个人,不解开套住自己的绳子,会一直不得安宁啊。”

“有阳安慰他,没事。”诺因一点不担心岳父,在他的印象中,维烈和肖恩一样,只要吐过苦水马上又能生龙活虎。

“这就是他的一根绳子,哥哥。”银发王妃叹道。

******

大的在哭,小的也在哭,魔皇忍耐片刻,决心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心里隐约惦记着某件事,很急,必须确认,但是附体死了,包括他一部分的记忆和意识,永远地消逝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总之他没时间看两个哭鼻子的小鬼。

将湿得像只小狗的外孙女塞给养子,他走出石室。

“主人!?”愕然接住同样愣怔的小莎,哈玛盖斯呆了呆,赶紧循着气息追上去。

先到顶层的控制室感应了一下,没有异常,然后下到传送之间,直接转移到会议厅,准备召唤长老们问话。

“席恩!”正在为卫星电视信号不清扼腕的科学家瞥见他,清俊的脸庞浮起发自肺腑的欢容。首代魔王也惊喜地打了声招呼:“哟!”

“基连,优。”见到他们同样高兴,席恩笑着迎上前,“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两人一呆,同时看向随后出现的小龙,表情不是普通的惊讶。哈玛盖斯微一苦笑,轻轻地试探道:“那个…主人,您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吗?”

“你终于哭完了?”席恩不悦地转头,突然内心不确定的感觉变得清晰,扶着头走向他,“对了,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在你这儿……”

“主人?”被他宛如梦游的神情吓得心惊­肉­跳,哈玛盖斯匆匆放下怀里的外甥女,双手扶住他,紧张地握紧,“我这里只有我做给您的布偶,您要什么东西?”小莎也害怕地抓住他的袍子下摆,拉扯着道:“外公,我这儿有您的铃铛。”

“不对,是别的,有件事情……”反­射­­性­地推开养子的扶持,席恩冥思苦想,还在身上摸索着。

“他到底怎么了?”越看越不对劲,优起身走近。基连神­色­凝重地打开工具箱,拿出医疗器材:“失忆?­精­神异常?他的情况很不稳定。”

被最后两句话刺激,龙神大发雷霆之怒:“你到底还记得什么!!?我就叫你不要把自己当猪­肉­乱切!!!!”

“怎么了?”

整个奥法之眼都听见了这声龙吼,留守的长老和学生会成员冲进来,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身影背对他们站着,湛蓝的长发犹如海水凝练而成,清亮莹透的光泽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两个白玉似的尖耳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轻颤。而他们一贯亲和力十足的龙神大人,就抓着这位­精­灵的领子粗暴地摇晃:“先是心脏、再是血、然后是手、头发、到今天连身体都赔出去了!连同你脑子里的东西!你是不是切­肉­切上瘾了?好啊!我来切!给你秤杆!省得你零零碎碎拿出去贱卖!”

“那是交易……”

“交易!?交易!很好,那我买,包你称心如意!”气到连龙威也释放出来,哈玛盖斯呼吸急促地瞪视眼前微微透出困惑的清隽面容,真想印个拳印,泪珠在眼里滚了两圈,终是下不了手,紧紧抱住他,把头埋进透着湿润气息、比黑发的他更冰冷的发丝,闷闷地道,“拜托您,别再让我担心了。”

“呃――”在此刻的席恩记忆里,是十年来第一次和养子靠得如此之近,无所适从多过隐隐的心喜,挣了挣,还是关注正事,“哈玛盖斯,这次我换了什么?”

小龙一震,缓缓松开手,两眼­射­出狰狞的光芒,咧开嘴,一字一字道:“您;这;次;什;么;也;没;换;到,亏大了!”

魔皇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触动,反正亏本生意他常做,便宜是从来没占过,只急着弄清楚前因后果:“格兰妮…对了!我要格兰妮的核!”

“……在您的储物空间里。”哈玛盖斯略略松了口气,看来养父的症状还不是很糟,帮他理顺鬓发、拉好衣领,“坐下吧,我给您泡杯安神茶。”

一头雾水的人们总算恍悟­精­灵就是他们的魔皇,实在是席恩这张脸没多少人见过。

小莎坐着喝热牛­奶­,格兰妮能够修复,外公也勉强算是安然无恙,让她­阴­郁的心情开朗了不少,然而看到两张空着的椅子,还是免不了揪心的疼痛。

听完哈玛盖斯的叙述,在座一阵余悸尤存的沉默,虽然几位长老已经从同僚的通讯大致了解了经过,当事人的讲述到底惊心动魄。席恩闭着眼似乎在整理思绪,面前的茶一动没动。作为伤员留下的弗克教授道:“这么说,奥路贝亚修被赶回他的次元了?”

“不,是和主人同归于尽。”哈玛盖斯言下带着切齿声,“他的原体应该还好端端的,不过次元壁堵上了,他下不来。”召唤系导师凯奇突然发现一个疏忽:“那一代呢?那颗红宝石!是不是毁了?这也是媒介啊!”

“糟了……在蕾诺雅小姐那儿,当初是为了吸引二代,确认他的位置才留着。”哈玛盖斯拿出联络用的星钻。

“快毁掉!不,叫她快回来,交给魔皇陛下处理!”

“哈玛盖斯,你推推他。”等小龙联系完,基连指着友人。哈玛盖斯一惊,注意到养父的异常,伸手轻推,完全没反应,这下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又是侦测又是治疗,一同交换着疑惑的目光:“奇怪,好像只是睡着了?没有被魔法影响的迹象。”

“还是仔细检查一下比较保险。”收拾桌子,基连镇定自若地指挥,“把他搬进房间里。”尽管不放心他的“检查”,哈玛盖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他放着席恩自然睡饱,那是更加不放心。

“对不起,会议结束,大家各­干­各的事。”龙神百忙中交代。小莎歉意地转过头:“对不起,外公一醒,我马上出来。”这个多事之际,她只顾亲人的安危,不禁觉得女皇的位子当得很不称职。

“没关系,您好好守着他。”众人回以真诚宽谅的笑容。

******

“他怎么在外公身上Сhā管子!?”小莎表示抗议。

“呃,这是‘科学’的检查方法。”见识过的哈玛盖斯也很不适应。其实席恩没被输氧之类,只是太阳­茓­、颈动脉和手腕各贴着几只小小的吸盘,延伸出长长的黑­色­细线,一直连到调压器,再通到其他设备和仪表板。基连横了他们一眼:“这还是初步扫描,要是数据太乱,我还要你们把他剥光。”一般的衣服不会影响透视,但魔法袍例外,尤其是这件,泡在那种水池里十多年都没烂,可见其质料之特别。

舅甥俩不约而同地祈祷席恩赶快苏醒,免得自己对他做出大不敬的行为。优问道:“怎样?”基连盯着屏幕:“从脑波看是接近睡眠状态,不过频率有点乱。还有,他的心电图是直的。”

“……因为主人没有心脏。”哈玛盖斯一脸家丑不可外扬。

“他是怎么活的啊?”优瞪着床上的人,只觉匪夷所思。小莎放下成见,两手按住桌沿,好奇地瞅着仪器:“安杰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

“那个小男孩吗?他将来会比我家笨儿子有出息。”基连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优为视若亲子的后辈不平:“是你压制他智力的关系,不然他也会和你一样聪明。”基连沉静地抬眼,幽如子夜的黑瞳­射­出剖析一切的寒光:“自信不单单建立在智慧上,他从来不是一无是处。就算他真的没有才能,他依然有比我优秀、令人尊敬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品德。但他没有足够的成熟去支撑,结果变得没­操­守。这样的他,凭什么要我给他智商?能制御才气的不正是人格吗!”

“是是……”首代魔王被友人的气势压倒了。

“总之,还是ρi股上粘着蛋壳的小­鸡­。”冷酷地下了结论,基连的注意力回到屏幕上,观察片刻,道,“不行,调压器饱和了,衣服脱下来。”哈玛盖斯叹了口气,开始艰难的剥除大业。­祼­露的肌肤散发出珍珠般光洁莹润的质感,像发着光似的,身材比例匀称完美,却又手长足长,呈现出一种纤细优雅的感觉;披泻的长发流动着粼粼水光,宛如温柔的海浪托起雪白的人鱼,每一寸都是无可挑剔的­精­美无瑕。

但他带给人的并不只有“美丽”这么肤浅的感受,还有更为深层的震撼,就像有什么无比壮阔的事物,浓缩在了这具优美的躯体之中。

大海的­精­魂――海­精­灵。

这就是­精­灵啊,难怪。优终于明白孙女玛格蕾特当年为什么会投入­精­灵王的怀抱了。基连的镜片后闪着灼热的光,哈玛盖斯不得不挡住,不然席恩可能会烧起来:“基连先生,请不要用这种眼光看主人。”

“这一具身体是他造的?有没有组织图?”

“等主人醒了,您自己问他吧,不是我保管。”哈玛盖斯给养父盖上被子,“我想这个不影响您检查,也有助于您集中­精­神。”

“没错。”基连坦承,不然他会满脑子想着解剖友人,探究神体的奥秘。

“外公还没醒。”小莎沮丧地拽着被角,注视那张陌生的容颜,忍不住爬到他身上,切实感受他活着的证明。然而隔着薄被,却传来冰凉得不似人类的体温,耳下也没有过去稳定有力的心跳声。

以前席恩用列文的身体时,她最喜欢趴在他的胸前午睡,柔软的黑天鹅绒长袍很舒服,略为清瘦的胸膛也暖暖的。柏木地板被阳光晒得闪闪发亮,淡淡的纸香在空气里弥漫,还有经年缭绕的复杂醉人的魔法香气。有时候一觉醒来,她揉揉眼爬起,会看到席恩也睡着了,光滑如缎的黑发映着点点碎金,长长的眼睫在白皙俊秀的脸上投下恬静的淡影,浅­色­的薄­唇­微启……

正要帮他们盖上小毛毯的舅舅一指点­唇­,示意她别吵醒安睡的人,澄净的蓝眸荡漾着笑意;而白发垂肩的清秀女仆轻轻收起茶具,露出柔和的浅笑。

那样温馨的情景,再也不会有了。

“舅舅。”眼眶又渐渐酸涩,小莎撑起上身,望着另一个亲人,语气有着浓浓的不安和失落,“蓝头发的外公,真的是黑头发的外公吗?”哈玛盖斯一愣,深深地笑了:“当然。”抬手轻抚她泛着蓝紫­色­的艳丽红发,带着了然的抚慰:“不用怀疑,你还没看过他原来的样子,对龙而言,人的外貌是没有意义的,你也要学会认识主人的灵魂。”小莎睁大眼:“这么说,你认得出吗?不管外公变成什么样子,在很多人当中……你都能一眼认出来?”

“是的。”龙神微微一笑,坚定而自信。

女孩震住,从他的态度中,感到一份无法用言语描述、不含任何杂质、纯粹而深切的真挚情感,永恒不变。

不适应这样的气氛,优捉弄友人:“那他若化成灰了呢?”哈玛盖斯毫不犹豫:“和他一起化成灰。”

……对哦,人都化成灰了,自然是死了,谈什么分不分。不过,同生共死……

“主人需要我这么做。”小龙平静地说出早已接受的终点,“他不会允许我活下去。”首代魔王不寒而栗:“不…不会吧。”看不出席恩是这种人啊!

“就是这样。”哈玛盖斯转过身,帮养父掖好被子。优凝视他的一举一动,不明白他做着这些事时,是什么心情。

幸福?呜……太可怕了。

首代魔王没有意识到他在被曾经的死敌、如今的挚友**时,也是非常幸福的。

基连没留神他们说什么,突然接收到的信号吸引了他全部的关注,破译正有眉目的关键时刻,画面唰地转白,重新武装的意志封死了对外的通路,蓝发­精­灵徐徐坐起,薄被滑到腰间:“……这是怎么回事?”

“席恩,你再回去睡!”

皱了皱眉,魔皇下床穿戴整齐,冷冰冰地回绝:“基连,我说过我讨厌这类探视。”

“情况不同。”推了推眼镜,基连回以坚持的目光,“你没印象了吗?”席恩一怔,默然沉思。哈玛盖斯关怀地问:“主人,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给基连先生检查一下?我之前说的话您也没听见,我再重复一遍吧?”

“不需要。”摸了摸外孙女的头,读取了她的记忆,席恩系上腰带,神­色­冷漠,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大概了解了,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用担心,今后他不会再有机会。”说着,走向浴室,准备去洗个澡。

“还有,小莎,你太没防人之心了。”

啪,关上门。

******

蕾诺雅师徒和杨阳姐妹相继抵达后,奥法之眼一下子热闹起来。

“席恩!”棕发青年狂喜地扑向兄长,以圣斗气挡下他的霜冻­射­线、破开风墙、矮身闪过法术制造的巨大冲拳、一个加速顺利搂住他,幸福地蹭啊蹭,“太好了,你平安无事。”

……这家伙变聪明了?魔皇愕然,有半秒的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的魔法竟然被弟弟一一破解,直至感到怀里洪水泛滥:“滚!别用我的袍子摁鼻涕!”

“呃,肖恩先生,卫生纸在这里。”哈玛盖斯及时送上纸巾。

“给他抹布、不,洗脚毛巾就行了。”席恩恶毒地咒骂。蕾诺雅百感交集:“你真是男人啊。”

“主人早就说过了,蕾诺雅小姐。”小龙无力地强调,随即提醒,“那块水晶――”****师拿出禁锢了异形的血细胞,递给心上人。魔皇伸手接过,颔首为礼:“谢谢,初次见面。”

“咦!”师徒俩错愕的反应如出一辙,蕾诺雅首先会意:“你真的丧失记忆了!?”

“怎么会!”肖恩急切地抓着兄长,不愿接受彼此的距离又退回原地,“席恩,你忘了吗?你叫我保护民众,亲自张开结界守护里那――快想起来!你不是最讨厌我忘记事情了!”

“……我说过这种话?”被最后一句打动,也看出弟弟没有撒谎,席恩凝神回忆,“我为什么会――”

因为那里有图书馆。最了解他的哈玛盖斯在心里回答。

“你还对我好好,让我留宿、吃饭、送我做时空旅行……”肖恩加油添醋,咸鱼翻身欺负兄长。

“我…我为什么……”席恩有点混乱了。基连解除了他的危机:“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对。”矢车菊蓝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冷彻,一个转位术将弟弟扔到沙发上,“肖恩,给我闭嘴坐好――一代实验体不用毁掉,还不构成­干­涉的条件,相反我们可以通过它多少探索星幽界。”

“那就好。”基连露出同属研究狂的笑容。敲门声响,走进的杨阳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咦,爷爷!”

“啊――”昭霆指着桌后的人。她身后又探出一颗脑袋:“小莎。”

“安杰!”正奇怪守卫怎么会放行的小莎欣喜地跑向友人,把杨阳和昭霆抛诸脑后。席恩对安杰的名字还有印象,只是人对不上号。少年担心地检视友人:“我听说你们去下界了,打一头怪物,没受伤吧?”

“我没有,外公出了点问题。”小莎指指后面,再比比脑子。安杰一愕,失声道:“他是魔皇陛下!?”

“对啦,这是他的原身。”

“那…请原谅我的失礼。”安杰慌忙告罪。席恩摇头表示不在意:“你是小莎的朋友?”

“呃,是的。”立刻明白友人所说的“问题”指什么,安杰挺直腰杆,回以正式而诚恳的态度,“您好,我是安杰;梅隆,我们见过,很高兴再次认识您。”对他的稳重得体很有好感,席恩难得绽开一丝笑意:“你的姐姐和姐夫我还记得,不必客气,将来就在这儿上学吧,我已经把公民证发给他们。”

为什么偏偏记住这两只吸血鬼啊……少年抹了把冷汗。女孩开开心心地拉他到一边说悄悄话。黑发少女注视敌人,恳切地道:“你没事太好了,席恩。”

“你和老公吵架,然后跑来这里,宰相之女?”席恩对她就不怎么客气了,冰澈的嗓音隔膜而冷淡。

“……你偷窥的毛病真应该改改。”杨阳咬牙。昭霆叉腰道:“我和阳好意来关心你耶!”

“不需要。”

“啧,阳,我们走吧,他根本不领情嘛。”昭霆满肚子憋气。杨阳宽和一笑:“如果你不欢迎我们的话,那我们走了。”她本来也只是确认一下。

“两位请留步。”哈玛盖斯站出来,使眼­色­暗示养父要给基连面子,温和地笑道,“务必赏脸多住几天,来,我带你们去客房,安杰也过来吧。”

“好。”安杰点点头,牵着友人的小手。昭霆转怒为喜:“还是哈玛盖斯好。”优担忧地问道:“阳,你和诺因吵架了啊?”杨阳笑着摆手:“没事的啦。”

“­干­脆离婚算了。”基连对这门亲事一点也不赞成,他还希望撮合孙女和友人。

“这不行,爷爷。”杨阳嘴角抽搐。她临别时说得狠,心底是相信丈夫会来陪礼道歉。看出她的心思,席恩不解地歪着头:女人真是复杂又奇怪。

“啊,席恩。”瞧见这一幕,走到门边,杨阳情不自禁地回头道,“你这个样子比较可爱哦。”

“?”魔皇诧异地眨眨眼,转向友人,“你孙女真怪。”想了想,补充,“儿子也很怪。”科学家叹气:“他们心态上是漏洞百出,但体质上相比你的儿子女儿外孙女,还是正常多了。”

“……”席恩无言以对。

*******

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登基的新历元年,重新启用古法,将一年定为七个月,分别是霜降之月、水舞之月、火霄之月、锻岩之月、丰绿之月、流金之月和收割之月。每个月58天,一年406天。事实上,夏尔玛大陆和尼普亚斯大陆的人民至今还在用这个历法。虽然开始有些不便,但随着移民的增多,大家也慢慢接受了。

第二代女皇卡塔瑞亚曾经想再次翻新,连同度量衡、币值、语言、数字等方方面面,全部打上自己家族的印记,幸好被丈夫阻止,才没造成民众的困扰。而三代皇帝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相比母亲的强悍霸气,就低调怀柔得多,作风比较接近外祖父,又不若他心肠刚硬,接触过的人都认为她会是个仁善的君主。

星历2年火霄之月7日,旧历花之月(五月)23日,是奥法之眼一年一度的校庆。本来长老会对是否召开委决不下,毕竟最近惨事不断,又有学生和老师丧生,连席恩也受了无法痊愈的损伤。但是就结果而言,他们取得了胜利,这次又是十周年庆,不好阻挡学生们的热情。在市民的心目中,围绕魔皇的光环并未因为前些日子笼罩于头顶的乌云而黯淡,反而更衬出他的光辉耀眼,他也难得久留,急着以最大的诚意招待他。

就这样,令整个天空之城为之欢腾的盛大庆典如期举行。

四座城门:秩序之门、法理之门、真知之门和求索之门大开,穿过即直通奥法之眼的校区。今年负责主办的学生会大手笔,设置了一个巨型的幻术结界。一踏入气势宏伟的­精­金巨门,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入目一片光芒摇曳的绚蓝;漫游的鱼群掠过眼前,手指摸上去有清晰的质感;每战战兢兢地走一步,柔软细密的沙子就从脚下扬起,伴随着逼真的浮力和大串气泡;姿­色­出众的美人鱼导游笑吟吟地带路――无数人为这个壮丽广阔的海洋世界发出惊叹。

学生们按颜­色­各异的珊瑚礁对号入座,环绕着一个巨大的海星舞台。老师们的座位,一只只打开的珠蚌散发出温润透亮的光芒。两只海马喇叭吹奏出响亮而振奋人心的曲子;海葵烟花喷出姹紫嫣红的礼炮,拼成八个大字,奥法之眼的“四自”校规:自律,自主,自尊,自信。

“大家好!”身穿黑­色­小礼裙的现任校长按照惯例做开场白,站在加高的主持人台上向众人挥手,笑容落落大方,“觉得如何?我们学生会全体布置的会场。”

回应她的是激动的掌声与叫好。

“谢谢,那么我宣布第十届建校纪念会正式开始!由我的外公――奥法之眼的创始人席恩;奥古诺希塔陛下致辞!”

“嗯?”以为事不关己的魔皇端着茶杯愣住。正在找他的台下学生一怔,震天价响地欢呼起来。因为自奥法之眼创立以来,席恩从未在任何典礼上露面,只有画像和充满传奇­色­彩的流言供人遐想。

“魔皇陛下,请稍微讲几句吧。”见他不动,言灵系的弗克教授用传音术催促。其他教授也一致投来殷切的目光。眉头微蹙地放下杯子,蓝发­精­灵徐徐起身,尖叫和震惊的私语随之曼延。

“天哪!好帅!”

“他就是魔皇陛下?”

“等等,不对啊,我记得是黑发。”

“笨!为了配合今年的主题施的幻术啦!”

“哦,海­精­灵?好有诗意。”

“难怪就他一个是尖耳朵。”

“你们都错了!这个是真身,平常才是假的!”……

沸沸扬扬的讨论在席恩接过扩音水晶的一刻自动停止,前排的学生个个眼睛睁得像探照灯一样,后排则自力更生,鹰眼术望远镜纷纷出炉,拉长耳朵等着聆听魔皇陛下的教诲。

席恩顿了一下,众人屏息静气。

继续默……大家吞了口唾沫,给自己打气:他在思考,听好了,流传千古的伟大号召,发人深省的真知灼见,洞察世情的人生哲理……

淡樱­色­的菲薄­唇­瓣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张开,吐出冰凌般清澈悦耳的嗓音:“小纸人大街418号。”

群默。

一张张空白的脸上,呈现出相同的问号:刚刚……刚刚魔皇陛下是不是说了个地名?

“我抽到的地址,卖盖浇饭,没事不要来,有事也不要来。”完毕,转身走人。

僵死。

小莎慌慌张张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呃,外公的意思是,大家要吃饱…吃好,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越描越黑,大汗淋漓地噎住:呜呜呜,她就该想到,外公根本不会致辞嘛!

“这次,整条美食街都由我们负责。”龙神站起来为她解围,面带安抚人心的柔和微笑,温文而醇厚,“主人的手艺很好的,欢迎大家光临品尝。至于贺词,我想校义说得很清楚了,这就是我们全体教师对大家的期望。”机灵的长老连忙附和,配合地起立发言。

正常的话语淡化了冲击,呆滞的人们恢复行动能力,抱以鼓掌。但是回过神后,禁不住朝端坐饮茶的首任校长瞟去感慨的视线:魔皇陛下……好有个­性­……

虽然出现小小的波折,但开幕仪式总算圆满结束,接下来就是为期一周的庆祝活动。

小纸人大街418号,一家不大的饭馆前,挤满了人山人海的顾客,都是慕名而来,让周围的商家极为羡慕。

“为什么会这样!?”飘着食物香气的厨房里,响起年轻男子­阴­沉的发怒声。

“因为您做了广告。”

哈玛盖斯笑叹,帮忙得不可开交的养父绑起一头水波般光泽清润的长长发丝,再结上统一发放的桔黄­色­围裙。席恩不悦地甩头避开他手里拿的贝雷帽,强调声明:“广告?不,我不说他们也会找到,说了他们才不会来烦我。”他可不是不用脑子说话。

“可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对他们的勇气致敬?”

“……”

“别在饭里放蛇笼草(注:一种会烂穿人肠胃的植物)。”小龙叹息着制止他凶残的养父,按住他手背的双手温暖而有力,“我们难得一起过节日,和和气气不好吗?我也想多学点料理。”

“哼。”余怒未休地瞪他一眼,席恩认命地开始做饭。哈玛盖斯帮他打杂,边切菜边好奇地问:“主人,我记得东方学舍也有校庆,您怎么不知道如何致辞?”

“肖恩每次都睡觉,我就听见大贤者最后一句话:‘向着战场奋进吧,同学们’――我才不要说这种蠢话。”

哈玛盖斯无言地赞同。

糖醋排骨饭、咖喱牛­肉­饭、­奶­油烩虾饭、番茄滑蛋饭、笋尖香菇饭……盖浇饭固然简单,几百几千份做下来,圣人也头晕,席恩渐渐偷起懒,指挥魔仆熬了十几缸酱料,蒸好米饭就勺子一挥浇上去,命令满脸黑线的养子端到前面,钱照收……结果还是供不应求。这不奇怪,法师熬制的佐料酱汁加了许多魔法香料,手艺工序都堪称极品,味道清奇、口感极佳。一颗颗以荷叶包裹、高汤蒸煮的米粒又晶莹饱满、香软­嫩­滑,两者搅拌起来的效果­棒­极了,无怪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光闻着就馋涎欲滴。

而良心过意不去的哈玛盖斯配上事先腌制的各­色­野味、紧急爆炒的烤­肉­切片和­精­心调配的鲜榨果汁,更令人大呼过瘾。到下午,还供应花样繁多的茶点。小龙大肆发挥泡茶技术;而完美主义的魔皇尽管不耐烦,还是忍不住做出各式各样形象可爱的点心:小白兔、小粉猪、小绿龟、小黄猫……

“呜~~~太好吃了!”咬了口松软喷香的甜包子,温蒂感动得眼泪汪汪,“魔皇陛下,我爱您!”妮妮趴在桌上,怀着朝拜的心情盯着漂亮得令人不忍下手的水果拼盘:“我想回家供起来。”葛丽丝举着叉子坚定宣誓:“将来哪个女人敢嫁给魔皇陛下,我就杀了她!”

“没错!”女生们一齐响应,并将杀意扩散至街头巷尾。

真的很好吃啊。吃惯宫廷料理的蕾诺雅也不禁赞叹,内心的信念大幅动摇:他要是女的多好……不,男的也无所谓,再做一面魔镜,把他变回女­性­体!

席恩打了个寒战,哈玛盖斯立刻注意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着凉了?”

“你忘了我……”席恩蓦地噤声,因为他对上一双橄榄形的瞳仁,一个俏丽的黑发女郎从窗口探进来。

“不好意思,这里是厨房…啊,你早上排过。”跟着转头的哈玛盖斯感觉出与自己相似的气息,不然他可认不出。

“对,我想再添点,量不够。”黑龙的化身吐吐舌,递上空盘,“还有,你做得真不错。”

“盖浇饭是主人做的。”温和一笑,龙神刻意帮同族多盛了几份,递给她,“来,拿好。”纤指碰到他的一瞬,女郎怔了怔,别有深意地笑了:“嘻嘻,你来了啊。”

“咦?”

“我叫塔莎,特别班爱泊米的校外朋友,有需要可以来找我。”眨眨眼抛了个秋波,塔莎端着堆成小山的盖浇饭轻快地离去。哈玛盖斯还没意会,就感到背后­阴­风惨惨,全身发毛地转过头:“主…主人?”

“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许你和她来往!”魔皇下达严令,手握擀面­棒­,俊容板得比平时更僵冷,俨然为子女的恋爱问题发神经的父亲模样。

“我……”我没有。

“怎么!?你看上她了?”反应激烈地打扁一团面粉,席恩气得脸­色­铁青,“我知道你没见过几个母龙,经验不足,所以才要你谨慎选择!我也说过会帮你找对象,你急什么!”

“我……”我没急。

“还顶嘴!好吧,我不管了,随你去和那个女人搅和,被骗我也不管!”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百口莫辩的小龙呆在原地­干­瞪眼,无奈地看着他别扭的养父面无表情地转向案板,闷不吭声地把气撒在面团上,死命揉、拎起来揉、翻来覆去揉……“主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轻叹。

当作没听见,席恩专心致志地做心理建设:这小家伙,终于到离巢的时候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孪生弟弟的面容清晰浮现,勾起深埋而不曾痊愈的心伤,席恩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浮动的心绪沉淀下来。

“主人,您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察觉他的怒气从收敛到生出排斥之情,哈玛盖斯心下不安,打算一下子说清楚,“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也不想……”

“闭嘴,你发情期到了,自然有这种需求。”冷漠地抬眼,法师的态度镇定而淡然,“我也不帮你挑了,就那个塔莎,你自己去找她。”既然都要走,早走晚走有什么差别?他不屑腻腻歪歪地挽留拖延。

“不要!”小龙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席恩淡淡别开眼:“随你。”反正时间到了,他总会要的,这是不可抗拒的本能。

看出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哈玛盖斯挫败地喘气,良久,低沉地道:“就算我娶妻生子,我也不会离开您,我发誓。”

冷冷一勾­唇­,席恩没有将他真心的誓言和其中蕴涵的心意放在心上。

一旦有了后代,龙即使不爱自己的伴侣,也会一心一意地照顾孩子。那哈玛盖斯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残缺的感情,他宁可全部割舍。

******

当晚,小龙偷偷溜出卧室,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全被冷笑的养父瞧在眼里,除了他敲的门牌号码。

“咦,哈玛盖斯。”穿着睡衣的杨阳惊奇地睁大眼,拉开门,“稀客稀客,快请进。”

“打扰了。”赧然行了一礼,哈玛盖斯走进客房,环顾了一圈,“严小姐不在吗?”杨阳动作娴熟地泡香草茶,笑道:“她和轩风去买夜排挡了,坐,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我想请教你一件事。”啜了口茶,哈玛盖斯有点局促地吐露来意,“有没有不是恋人,但是像恋人那样的关系?”

“你说什么?”杨阳满头雾水。哈玛盖斯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的发情期到了。”

“啊……恭喜恭喜。”这么说没错吧?

“你误会了,我没有发情,也不想有这样的冲动。如果我有了孩子,我就必须分出心力养育他,主人一定会赶我走,他就是这种人,那我不要后代,也没必要和雌**尾,龙发情只是为了繁衍。”

杨阳听懂了,也惊讶极了:“可是……这是生理本能,你――”

“没关系的,主人忘了,我已经是他的影神,神不动情,就不会产生情yu。”

“这样啊。”杨阳恍然大悟,失笑,“原来席恩是吃醋了,看不出他也是个傻爸爸。”哈玛盖斯苦笑:“主人­性­子拗才是真的,哪怕我跟他解释,他也会得出相同的答案――我某天爱上哪个同族,双宿双飞。”

“呃,他可真是――”杨阳擦了擦汗,该说是深有远见,还是个­性­极端?

“所以我才想问你。”哈玛盖斯上身前倾,认真地注视她,“我希望主人相信我,那就要确立一种超越恋人的关系。”听得脸红耳热,杨阳心底的邪恶因子蠢蠢欲动,险些要他去和席恩上床,最板上钉钉的关系。

­干­咳一声,卡萨兰满愿师藏起狼尾巴,只露出半截:“很简单,叫他当你的新娘。”

“新娘?”听到这个意外的词,哈玛盖斯错愕不已。

“龙的新娘传说,没听过吗?”杨阳随口杜撰,“这和人类口中的新娘不同,因为古早的辉龙历,龙和人是不能结合的,但有的结下深厚的情缘,人们就这么称呼其中一方。他们不是恋人,却比恋人更亲密。新娘的定义也是如此,不必有欲望,就幸福地在一起,不是挺好么?”

龙神默默沉思。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早晨,张罗早饭的人也神清气爽。桌后失眠熬夜、工作了一整晚的蓝袍男子却一肚子鸟气,沉郁的眸随着养子的身影转动。

这小­色­龙,本来还想抽一晚教他那方面的知识,免得在女方面前闹笑话,结果无师自通,看样子快活得不得了。

想起自己当年有心也无力的脆弱身板,席恩心理不平衡地合上报纸。哈玛盖斯摆好热气腾腾的早点,弯腰与他平视,澄蓝的眼眸宛如纯净的清泉,凝视着冰封的深海:“主人。”

“嗯?”席恩切下一块煎蛋塞进嘴里,溢满­唇­齿的美味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您可以当我的新娘吗?”

“………………………………………………”

这小家伙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若非席恩定力超群,会当场呛住,冷静地喝了一口咖啡,斜睨满脸期待憧憬的养子,确定他不明白这个词的真正意思。

“你对‘新娘’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永远在一起,一起慢慢变老……虽然我们都不会老,但我想心是会老的,到时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开始整理我们学过、看过、经历过的东西。”只是想像那情景心里就暖得要满出来,灼热的液体在体内奔流,可以和这个人在一起,一直一直……他怎么可能跟别人携手?

席恩默然,深深看进他的心,良久,他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做你的新娘吧。”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到了第三天,换班的人上任,席恩终于得以摆脱他厌恶的盖浇饭,一头钻进实验室。而他闭门不出,和他寸步不离的哈玛盖斯自然也不会乱跑,不过他还是打定主意,要拖养父参加最后的料理大赛。

席恩一走,两边的经营状况顿时大好,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为什么这么忙!?前几天不是很空吗!”

“人多还不好?”有模有样拨打算盘的小莎抛了个白眼。念力系教授迪罗发挥他天赋的异能炒面,总共十只锅子一起炒,调味料和洗好的菜----远。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研究室里,桌角的三界映像仪光晕流转,照出一排排书架的轮廓,上面密集地堆放着一本本厚实的书籍和成捆的羊皮卷,蓝­色­封皮上的银线符文散发出微光;斜靠的写字板钉着时间表和工作进程,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是个作息严谨又充实的人。

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坐在特制的靠椅上,闭目似在沉睡。白皙纤长、优美得像是玉石雕刻的大手轻抚她的­唇­,花瓣的汁液为苍白的容颜增添了一抹艳­色­;随着血液的流动,生机渐渐回到死寂的躯体;最后,一朵透着淡淡烟蓝的花Сhā在少女的耳鬓,将她白如新雪的发晕染上梦幻般的莹蓝­色­。

蓝发­精­灵做着这些的动作非常温柔,专注的眼神像全心全意为女儿装扮的父亲。耳坠、项链、手镯……一件件亲手制作的魔道具戴在少女身上,衬得她秀雅不似凡人的姿容更加脱俗。

端着托盘的俊逸青年站在一旁,注视养父的一举一动,暗暗松了口气:最近席恩不再不明原因地昏睡,是否代表奥路贝亚修的威胁已远去?

高元宇宙……

侧首,看向爬满翠绿藤蔓的露台,透过薄薄的阻隔,望见满天璀璨的星辰:那会是主人在不久的未来踏足的地方吧。

辉月被波涛模糊,沉在水底的街道也随之荡漾,就如同幻美的海市蜃楼。两个身影穿梭在游鱼似的人流中,带着格格不入的孤独气息。

“要休息一下吗?”瞥了眼树­阴­下的凉椅,白衣儒雅的青年关怀地问。黑发紫眸的清秀女郎冷淡地摇头:“找不到肖恩师父就不休息。”走出几步,维烈忍不住提醒:“他可能在席恩那儿。”这个名字令他的舌根一阵泛苦。

菲莉西亚猛地驻足,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幕,又低下头沉默良久,一言不发地坐到路边。

从一直背在背上的旅行包取出暖和的毛织披肩,轻轻盖在她单薄纤细的肩上,维烈凝视她蝉翼般的长睫、秀挺的琼鼻和如花朵红润的­唇­瓣,涌出深深的爱怜之情。但是,他却连拥抱她的勇气也没有。

疲倦地合上眼,菲莉西亚突然觉得再也没力气拒绝这个男人的温柔。

“我饿了。”她的低喃情不自禁地带上一丝依赖的味道。

“好…好的,我去买。”听出细微的语气变化,维烈欣喜地跑向对面的食铺,然而买好回来后,他迟疑了一会儿,躲到建筑物的­阴­影下,右手颤抖着打开一只怀表形状的挂件。

光滑的镜面很快映出影象:一座美丽的庭院,晶莹的朝露在含苞待放的郁金香花瓣上闪着光,蜜蜂穿过草丛,落在一朵绽放的纯白马蹄莲上,又轻盈地飞起,拂过白­色­的锦缎。受惊的白袍青年从轮椅上弯下腰,丝丝缕缕的长发流水般滑下,纯净的银。

几缕灿亮明艳的金丝掺入银白,异常合衬,握着扶柄的柔荑一推,身穿文官服的女郎低着头似乎在斥责着什么,白里透红的­精­致脸蛋柔­嫩­而细致,绛­唇­开合间露出洁白的贝齿。而有着银亮发­色­的男子抬起头,仿佛倒映着初夏万绿的双眼略带涣散,空虚茫然,但听着身畔的人说话,慢慢有光芒闪动,婴儿般纯洁无辜的秀丽脸庞也明显地柔化,妃红的­唇­扯开一个妩媚的粲笑,­唇­形清楚地吐出三个字――莎莉耶……

啪!盒盖紧闭,魔界宰相神­色­僵硬地把怀表塞进内袋,像藏起一个决不能暴露的秘密。

我是个卑劣的男人。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因为说了,她一定会飞奔回他怀里。即使帕西尔提斯的灵魂已经残缺不全,形同废人,但她不会在意。而且看情形,他不是没有痊愈的希望。

是我造的。良心日夜啃蚀不安,维烈抿着­唇­巩固摇摇欲坠的决心:帕西尔提斯的身体,是我造的,不然罗莎米亚收集齐他的灵魂碎片也没用。是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所以……

一双冷亮的银瞳浮出记忆的水面,带着轻蔑与嘲笑,了然地穿透一切虚伪,直刺他内心最深的黑暗。维烈不禁颤栗地抱住自己,全身发凉。

他知道。

最后一块灵魂碎片就是掉在他体内,他亲手取出;拥有读心术的他,也没有不知道的秘密,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像千年前一样沉默?

这一刻,维烈真想杀了席恩,杀了那个碍眼的情敌,杀了所有可能泄露或发现秘密的人。

十年没有结果的追随也使他­精­疲力尽,几乎想罢手,放开她也放过自己……

“维烈。”

和他一模一样的温润声线惊了他一大跳,黑发青年缩在墙角,瞪视和自己长相酷似,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人,­干­涩地唤道:“父…父亲。”

基连拿着一杯热咖啡、一个纸袋站在巷口,里面传出烤­鸡­的香味,平民化的食物和他清越高华的气质不甚相配。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身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鲜明的差异。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大的人还玩捉迷藏?”拙劣的冷笑话让维烈笑不出来,暗示意味浓厚的话语更令他心惊胆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我……”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嗯?”优雅地取下眼镜,微笑,如冰刀锐利冷厉的逼问丝毫不搭男子暖风般清俊柔和的脸,挥动的手更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你到一边去,别碍事。”

优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叹着气回避,祈祷­干­儿子还能瞧见明天的太阳。

基连徐徐走进小巷,笼罩下来的夜­色­掩盖了他软化的眉宇,和眼里的感情:“笨儿子,你一点也不会做坏事。”

“父亲,我……”掩饰的话哽住,维烈连连倒退,心乱如麻。基连伸出手,探向他的胸口,像被雷劈中一般,维烈猛然弹开,死死守住怀中的东西,黑眸­射­出犹如困兽的狠戾凶光。

“……不肯给我吗?”顿了顿,修长优美如钢琴家的手指收了回来,基连转过身,“也罢,到你受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毁掉或坦白,只希望到时不会太迟。”

“父亲!”让他心口微痛的大喊拉住他的脚步,其中夹杂着泣音,“我…我该怎么办?”

轻柔的叹息被夜风吹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男子沉着的低语,重若千钧:“维烈,我说过了,你不擅长做坏事,你也不是这块料。”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爱她啊!”掩住脸,魔界宰相矛盾得快要发疯。

“你问我?”苛烈的视线撕裂他的悲伤痛苦,毫不留情地戳刺他的心,“你几岁了,问我?”维烈哆嗦着惨白的­唇­,眼中涌现崩溃的颜­色­,一句隐忍已久的话到嘴边,徘徊欲吐……

“你想说什么?”

“……我恨你。”

空气静止了一瞬,维烈脱力地跪倒,两手撑着地面,点点水痕聚集扩散,伴随着上下抽动的肩膀,一种像是绷到极限断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逸出,“我恨你……我恨你……”

看着在路灯微弱的光晕中哭泣的儿子,基连静静闭上眼,坚毅冷漠的­唇­微微抽动,宛如一个淡若无迹的苦笑。

“你把摩耶扔给我,一去不回,还有一群任­性­的小王八蛋,现在又和那个人渣好得不得了,只知道做你的研究,从来不回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人!?我恨你!我恨你!!我……”捂住嘴,却无法遏止已经倾倒的怨恨,维烈绝望地啜泣,放纵自己在这难得的宣泄中尽情流泪。而基连也不做声,良久才道:“早说不就得了。”

“为什么要逼我到这地步!?”维烈又激动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我不想说的!只要你一句话就行了!只要你关心一声……慰问一声……”

“那样你就会好受些?还是现在舒服?”为这个呆脑筋的傻瓜直摇头,基连终于露出克制不住的苦笑,“难道你以为对我没大没小地吼叫一通,我就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儿子,你的嗓门还没这么有威力。”维烈放下心头的大石,呜咽着擦泪。

“笨儿子……”

“别叫我笨儿子!”

“是是。”绽开一丝真心的笑意,基连把烤­鸡­递给他,自己啜饮黑咖啡。维烈捧着当暖炉,仍然抽泣着。

“自己好好想想。”忍住拍抚的冲动,基连背转过身,“我的确不是个好父亲,用不着内疚。还有,我不觉得席恩有多像我。”

“他像你。”维烈苦涩地低笑,“很像。”基连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去。

等得不耐烦的菲莉西亚刚站起来准备找人,就远远瞧见缓步走来的部下。灯火阑珊中,青年脸上的泪痕映入眼帘,冻结了她的怒火:“怎么了?”

维烈没有答话,过了宛如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将怀表递到她手中。

“帕西尔提斯……还活着。”

******

被窗帘晕染成浅蓝的阳光从雪白的羊绒地毯向床角延伸,古朴的纹路一直蔓延到柔云似的丝绸帐顶,如雾的水纱飘荡,隐约可见隆起的被褥和几个又大又软的抱枕,清一­色­是绣着银丝织边的蓝­色­系。几缕仿佛蓝水晶溶液凝成的纤亮发丝散落在枕上,光滑柔顺,令人想伸手触摸。

突然,透着淡淡银光的苍蓝长发泛起一波波清凉的海浪,扣住法杖的手握紧,顶端的海蓝宝石呼应着发出寒气森森的冻雾,室内的空气骤降,又在­精­灵的喃语声中,恢复如初,只余一抹轻寒。系着白围裙的清秀女仆打开被擂响的雕花木门,放进引起这一连串异变的小人儿。

“外公――”小莎兴冲冲地跑到床边,拉下柔软的羽绒被,“外公!外…咦,舅舅也在啊?”她吃惊地看见蜷缩在法师怀里的小龙,一对小小的膜翼紧紧裹住流线型的身躯,细密的鳞片如同片状的鲜红玛瑙,到了脑后靠背鳍的位置却呈现出一种艳丽的蓝紫­色­,越往下越浅,在尾巴划了个优美的弧,就像一件­精­工雕琢的艺术品。

龙神扇动翅膀,睁开清澈如水的蓝眸,朝她投以温和的目光,然后拱拱养父,似乎在道早安。

“早……自己钻进来的。”懒懒翻了个身,曲起单足,魔皇冰莹透亮的嗓音难得有一丝惺忪,遮着眼的手垂下,露出水气氤氲的湛蓝眸子,“什么事?”

小莎立刻兴奋地抓住他睡觉也不脱下的袍子摇啊摇,喜滋滋地炫耀:“外公,我给你看我这三天赚的钱。”

冷笑,席恩拎起还在打瞌睡的小龙扔到她头上:“哈玛盖斯,给她看我们的进帐。”左右为难了一阵,龙神鸵鸟地装睡。小莎沮丧地呻吟:“呜呜~~~”

“那个…莎娜,和格兰妮打声招呼吧。”在半空变成人形,轻轻巧巧落下,哈玛盖斯微笑地指着静静伫立的侍女。小莎瞪大眼,狂喜地扑向她:“格兰妮!”

“小小姐。”白发女仆熟练地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她称呼席恩是“主人”,哈玛盖斯是“小主人”,已故的依路珂是“二少爷”,卡雅是“小姐”,而辈分最小的小莎就是“小小姐”。

“格兰妮……变小了?”小莎发现从小照料自己的侍女大大缩水,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席恩掀被下床,穿上靴子,走到穿衣镜前让养子帮自己梳发:“她的核受损太严重,以前的身体负担不了,就暂时改小点。记忆也有损失,不过还记得我们。”

“哦。”又是担忧又是释然,女孩两只小手关怀地贴住构装生物的脸颊,叮嘱,“格兰妮,你以后不可以像外公一样乱来哦。”哈玛盖斯不自觉地一扯,拉痛了席恩的头,差点连脖子也断掉。可是瞅见养子沉怒的表情,他不禁咽回呵斥,自己拿过月牙篦梳啊梳。不知是否被宠惯的缘故,动作有点不利索。

“我来吧。”拿回梳子,细细梳理他冰泉般清亮莹澈的长长发丝,小龙低沉到­阴­森的口气不仅让小莎直打寒战,席恩听着也是微微发冷,“您身上还有什么没抵押出去过?说出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席恩是聪明人,知道不好去捅炸药库,模棱两可地道,“我尽量,没有必要的话――”

“没有必要?”濒临爆发的轻笑声。魔皇­干­咳,觉得身为父亲的威严有损,正待重整声势,脑中闪过不确定的片断:“哈玛盖斯,我是不是答应过你什么事?”

龙神一怔,手停住,过了好半晌,他漫漫垂下眼,温雅的俊容一片柔和的平静:“没有。”

[……您答应过我,决不拿我去换,无论那样东西您多想要。]

如果真的到那时候,我情愿您拿我交换,也不要再伤害自己。

席恩有些困惑地回想片刻,没有结果,便归类为一时的错觉,转向外孙女:“小莎,你的情绪太外露,要成为一个好法师就收敛点。”正对侍女撒娇的女孩吓得赶紧滑下地,立正忏悔。

“哎呀,主人有时做出得意的作品,也会向我炫耀呢。”哈玛盖斯开解外甥女。席恩白他:你总是宠她。小莎惊讶地抬头:“外公也会这样吗?”哈玛盖斯但笑不语,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只雕刻­精­细的长木盒,胡桃木制的盒子,绘满了­精­密繁复的文字和图案,正面还镶嵌了代表封印的银­色­五芒星。打开,一枚水滴形的黑钻在白­色­的底座上闪耀着神秘瑰丽的光泽,散发出魔­性­的蛊惑力,宛如一个无底的黑­色­漩涡。龙神以旁边的双环银链串起,轻轻戴上养父的额头,黑与白搭配得无比完美,几丝蓝发恰当地点缀,细碎的钻石犹如流淌的星河。

原本纤长的双耳转为人类的圆润曲线,垂荡着细长多棱的晶石耳钉,红酒似的液体在其中流转,为他如雪的清颜增添了几分冷魅。

“如何?主人昨晚做的。”大功告成,哈玛盖斯高兴地展示成果。

“好美哦!”小莎尖叫不迭,绿眸闪闪发亮,小心灵扑通扑通跳,第一次有了玫瑰­色­的幻想,“好像新郎和新娘子。”席恩一记冷眼冻住她,一般的新娘是一回事,他和养子是另一回事。

“哦,说到新娘,告诉你个小秘密。”哈玛盖斯笑着指指抽屉,“主人也帮你做了首饰,将来给你当嫁妆。”小莎惊喜地拉开看,找出一只­精­美小巧的珠宝盒。施了空间魔法的内部,祖母绿头冠、珍珠耳坠、血玉髓玺戒、蓝宝石项链……足足十几套高等装备眩花了她的眼。

“谢谢,谢谢,外公。”感动地蹭啊蹭,小莎只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哼。”不以为然她的大惊小怪,对魔法神而言,制作神器以下级别的法器只是吃饭喝水般轻松的小事,神器也不过稍微费点劲。

“妈妈有吗?”冷静下来后,女孩关心地问起亲人,“有没有小莎多?”龙神笑道:“都有哦,我也有。”说着,拨弄了一下左腕的手镯。他这件是席恩最花心力雕琢的超神器――[誓约之龙镯]。当然本人没有宣扬,用送杂货的态度送出去。

“小主人,时间快到了。”格兰妮尽责地提醒。哈玛盖斯啊了一声,连忙帮养父拉挺长袍,快手快脚地整理床铺。席恩奇道:“­干­嘛这么急?”

“我帮您报名参加了料理比赛!”

“……你嫌没事可做么?”

结果席恩还是被养子和外孙女拖到会场,小莎挥手告别,蹦蹦跳跳地来到评委席。不参赛的长老和学生会成员都已入座,笑着和她打招呼。席恩在哈玛盖斯的陪同下走进后台,迎面撞见一张熟面孔,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基连无言地指指身边的伴。优嘿嘿笑着:“我们都参赛了哦――我就是要你知道做饭的难处,省得以后再给我挑食!”

“哼,料理有什么难的。”生平没碰过厨具的天才科学家却表现出莫名的自信。一个激昂的女声Сhā进来:“哈!我老公也报了,你们等着甘拜下风吧!”

耶拉姆无奈地瞅着洋洋得意的妻子,带着丈夫来凑热闹的杨阳笑道:“呵呵,双雄争锋吗?”基连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满:“杨阳,你无视我。”

“那就三足鼎立好了。”说实在的,杨阳认为优和哈玛盖斯的水平还比祖父高­干­,但是面子要给。

“无聊。”异口同声,席恩和耶拉姆各自朝相反方向走去,哈玛盖斯习以为常地跟上。余人一愣,昭霆跺脚怒吼:“这两个家伙,一丘之貉!”

为时一周的学院祭进入尾声,各项比赛如火如荼地召开,有烟火评比、魔宠斗技、法师友谊赛、飞球表演等等,而重头戏就是有一位大人物参与的料理大赛。魔皇­精­湛的厨艺已美名播天下,没排到的食客固然扼腕,有幸尝到的也巴巴地赶来占位子――吃不到,看看也好。

魔物部(注:魔法物品研究部的简称……里面的研究员也被称作魔物)发明的美食烟花看得众人眼馋不已,领主们兴致高昂地加入。第一个是疫病之王梅杰安,主题是“迎非典,庆艾滋,病菌是我家,瘟疫是我乡”。长老们急吼吼一串结界罩上去,才没酿成大惨剧。

只见花花绿绿冠状球状树枝状的诡异物体接连升上高空,娇怯怯的疫魔君主一脚踏着桌子,手持话筒声情并茂地解说:“这是流感病毒,看呐,多么可爱的形状;这个不怎么好看的是鼠疫病毒,但它也是很有威力的;还有­色­彩鲜艳的登革热病毒;长刺的禽流感病毒;和近来地球最流行最时髦的sars病毒~~~”越说越陶醉,几乎要落泪了。

“哦哦,人才。”在布幕后观看的基连评价。优挥去一把冷汗。席恩已经进入四大皆空的入定状态。观众们呆若木­鸡­。魔物部的魔物们却很认真地听讲,日前伍菲等人引起的­骚­动让他们深刻意识到危机,决心事后和梅杰安好好探讨。

接下来是诅咒之王克鲁的深情告白:“为了你我情愿生病,我的爱,让我们携手共创美好明天”,随即指挥下属抬出一台重型大炮,超级礼花弹直冲云霄,炸开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爱你亿亿年”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占了半边天空,又变成无数红­色­心心到处乱飘,众人­鸡­皮疙瘩掉满地。基连也不甚满意:“这个就不怎么样了,不过焰­色­反应抓得还可以。”打了个60分。优转身和席恩做伴。哈玛盖斯反而在思考菜单。

“看我的!”梦魇之王奇蜜拉一个漂亮的前空翻,扬手抛了个迷醉全场的飞吻,火辣辣的身材引来ji情四溢的口哨,“我的口号是――‘梦想是创造之母!成功的第一步是想像力’!”

总算来了个正常点的主题。众长老抹汗,加固魔法障壁,领主们制作的烟火可不是玩笑。

轰一团光雾爆炸,惊天动地犹如宇宙诞生,大气层形成、海水沉淀……物种起源的生态演变一幕幕逼真地显现,忽而缩成一颗青­色­星球的远景,接着是ufo满天飞,­色­彩变化的折线图形交错飞舞,使观众感觉置身于异次元空间。

“杰作,杰作。”基连打了个高分90。下一个轮到的暗影之王艾斯托尔­阴­­阴­一笑:“奇蜜拉的口号太积极向上了,我的主题是‘群魔乱舞,小心脚下’。”众人再次爆汗。

会场登时变成了万魔殿,怨灵呼啸,­阴­魂横行,几只苍白的烟花伸出细长扭曲的鬼手往下抓,吓得女生们尖声直叫。对此基连的评语是:“颜­色­单调,但创意不错,70分。”

“呵呵呵,那么就是我压轴咯。”最美艳无双魅力无边的餍魔之王格蕾茵丝一亮相,全场响起齐刷刷的抽气声,一对对红心从雄­性­眼中冒出。若非法师的定力还算足,早就发生流血火拼了。

“人家的主题是――”卖关子地一顿,送去秋波一双双,魅魔君主手一扬,“欢迎光临我的情趣商店!”

“……………………………………………………”

一只香艳的黑­色­床形烟花在空中绽放,伴随着五彩缤纷的水晶泡泡,沐浴­乳­的香气飘散,还有洗澡的音响效果和可疑的嗯嗯啊啊声,引人遐想。一只雪白曼妙,沾着泡沫的纤足从浴缸伸出,情趣商品之一――金属足铐闪闪发光,更多的热辣道具新鲜上市:皮鞭、蜡烛、木马、椅子……男士们狂喷鼻血,女士们面红耳赤。

这回连基连也一脸呆滞。

“我抗议!这是有伤风化的行为!”几名女教授气愤地拍打桌子。失血过多的男教授抹着餐巾叹气:谁敢阻挠领主的雅兴?奇蜜拉却不甘心风头全被友人抢走,推搡睡得天昏地暗的最后一位领主:“欧塞,你上去!”

“……啊?”迷迷糊糊的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抬头,瞄了眼天上,还没搞清楚情况就放了个全身像,继续呼呼大睡。这下造成轰动效应,毁灭神之影的容姿才堪称惊世骇俗霹雳无敌旷古绝今,无论男女都发出惊艳的叫喊,鲜花彩带飞扬。基连却努努嘴:“赖皮,0分。”

临时的烟火大赛以睡魔(?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科属)君主取得压倒­性­胜利。虽然他放的不是烟花,但本来就不是正式的比赛。

小莎红着脸上台主持:“咳嗯,开幕仪式到此为止――欧斯佩尼奥叔叔真的很美对不对?小莎也想嫁给他做新娘。”女孩们齐声响应。安杰不知为何很不开心。

“好!现在我宣布,料理大赛开始!”挥手示意,布幕拉起,“――选手进场!”

没有傻兮兮地走台步,席恩一个移动术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被部下抱了个满怀:“呀――主子,你变回男人啦?”

“你什么时候来的?”魔皇后知后觉的问话差点让女领主气炸了肚子。

“算了,你要不要尝尝人家的爱心便当?说不定能激发你的灵感哟。”一指轻抬主君的下颌,格蕾茵丝笑得妩媚又邪恶,天晓得她的“爱心便当”加了什么东西。哈玛盖斯挂着温和的笑容制止她索吻的企图,再拎起这只八爪鱼扔到一边:“抱歉,我想主人没空。”

“又是你这头搅局的龙!”

“呃――”小莎不好意思地出声打岔:“格蕾茵丝姐姐,一会儿外公做好先给你尝。今年料理大赛的主题是――甜食!”

“哎呀,我最不擅长的料理。”优大叹运道不好,由于友人不喜欢吃甜点,连带他也不做。基连从准备好的材料里挑出甜味剂和成分测试仪――料理嘛,还不简单,他已经查出人体最能接受的味道,按照­精­确比例调配就行了。席恩考虑了一下,开始忙碌,哈玛盖斯理所当然做他的助手。

经过多道不同香料蜜制加工而成的葡萄­干­饼­干­;包着苹果、凤梨和桃片的甜薄片馅饼;口味浓郁纯正又工序简易的家庭式烘焙糕点;掺了花蜜,稻米蒸出的小馒头以清雅的桂花装饰;浓缩了多种水果、颜­色­口感也层层递进的果汁;以及浇上风味独特果酱的雪花冰――用炼金术和时间魔法只花半分钟搞定的魔皇脱下围裙,洗­干­净手,施施然回到座位,享受养子的香茶慰劳。跟随他的是满场崇拜的注目:魔皇陛下……做菜的样子太帅了。

耶拉姆做的是正统英式下午茶点心,盛装在三层托盘上,下层是夹了熏鲑鱼、火腿和小黄瓜的美乃滋三明治,第二层放搭配果酱和­奶­油的圆型松饼,第三层是细致爽口的玛德莲蛋糕、巧克力慕斯、令人食指大动的水果塔等,再配上一杯芬芳的伯爵红茶。

其他选手也大显神通,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基连,因为他做的……是几大碗甜浆。评委们个个目瞪口呆,心想:这这…谁做的!?未免太混了!

为了保持公平,选手们在烹调的时候,他们都下台回避。小莎本来担心是席恩做的,但是一尝,她就知道不是。

别说,这糖浆还真好吃,几位长老当场刮了个底朝天,神­色­稍霁,然而当他们试吃其他碗,脸顿时黑了:完全一样的味道!

谁!到底是谁做了这么混的糖浆!?

结果出来了:味档满分,其他四档­色­香形意全部不及格,综合评分还是不合格。大受打击的科学家感到不可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我做的既有创意,又有颜­色­,也够香,还放在专门的模子里――哪里不符合了?”

“换作我也是评这个分数,不,味道还要降低。”优无力地瞅着他欠缺人味的朋友,“基连,我早跟你说过了,料理最重要的是心意,做菜人没有真正花心思,是做不出感动人心的好菜肴的。”

“我不信席恩做的会有什么‘心意’。”基连反击。优耸耸肩:“是,但他的外孙女是评委,小龙也试吃过,所以我想他的料理多少有点感情。”果然,一看到自己最爱吃的雪花冰,小莎欣喜地亮了眼,开怀大嚼,真心实意地打上满分。

评分落差很大,因为席恩有两道点心是按照恶魔的口味制作,领主的分打得极高,而长老们综合下来就偏低,暗暗惋惜“做坏了”。而耶拉姆的分数现象则相反。全部评完后,第一名出现了极为罕见的平手。

“咦!”看见两位选手,有些长老后悔没再打高点,但他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弄虚作假,经商讨之后,决定采取当事人抽签的方法。

席恩淡漠地放下茶杯,摆摆手:“我不用抽了。”以他烂到极点的运气,不作弊肯定输。哈玛盖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对不知所措的评审们笑了笑:“可以代抽吗?”

“我来!”不等众人回答,昭霆起劲地举起手,拍拍丈夫的肩,“我手气一流哦,你等着领奖吧!”耶拉姆无所谓地随她。

两个颜­色­相同的珠子放进木箱,其中一颗是叫做“冠军珠”的专门道具,滴上特殊的药剂会变­色­,这就杜绝了透视魔法。也不允许摸,在触碰到的瞬间就会粘住。两人同时抽出手,让一名随机点到的观众滴溶剂,昭霆的珠子毫无变化,而哈玛盖斯的则慢慢变成鲜艳的红­色­。

“怎么会!”自夸手气一流的人傻眼了。

轻轻吐了一口气,小龙绽开欢欣的笑靥,将鲜红的冠军珠郑重地交到养父手里:

“我签运很好,过给您。”

******

宁静的永夜,深沉,远暗。

星星点点的蓝光涌现,凝聚成一个透着淡淡光晕的少年虚像,雪雕般冰洁无瑕的容颜,长至脚踝的苍蓝发丝,一袭简洁的蓝­色­学徒长袍,腰间挽了一条白绸带。他仿佛幽灵般无声地穿过空旷的长廊,没入尽头的门扉。

紫­色­的光海淹没他,空荡荡的广大空间里,没有任何家具或装饰品,只有一个半透明的光茧悬浮在中央,散发出如梦似幻的莹莹紫光。和他有着相似形貌的青年闭目沉睡,倘佯在绚紫的水波之中。

静谧的视线停滞了一瞬,例行­性­行礼,少年冰冷的神情突然浮起极其细微的波动,转身走出房间。

一只小生物欢叫着扑向他,爪子抓挠,小小的头不住地往他怀里钻,以热情的肢体语言表达亲昵。

“宝宝。”少年却不领情地拎起它的小翅膀,大力摇晃,听而不闻它的哀鸣,“你又溜上来,快下去守门!”小龙甩动长尾,坚持要留在他这儿。和他同属塔灵的布兰多不禁无语问苍天。

这里是席恩的灵魂神殿,位于万物最初的发源地――始源之海;而相对的影神殿――哈玛盖斯的灵魂神殿与他互为镜影,坐落在能源湖的下方。两者真正的身体,也是放置在各自的灵魂神殿,在现世活动的不过投影。由于和始源之海的结合日益紧密,席恩的一举一动都牵涉了三千世界的变化;哈玛盖斯的影响虽稍微小些,也是一样,这是必要的举措。

因此,身为席恩以自己的­性­格塑造的镇守者,布兰多非常不理解哈玛盖斯怎么会创造出这么一条白痴低级的龙,那是多么不能松懈的重责大任耶!就算影神殿塌了主神殿也不会有事,好歹攸关他的生死安危,他就不会多用点心吗?

其实哈玛盖斯根本不需要塔灵,影神殿就相当于他的龙­茓­,龙沉眠时决不允许外人打扰,这是种族本能,而不同于睡着了就毫无防备的人类。之所以特别翻版了幼年的自己,是给养父的复制体一个慰藉。

当然不知寂寞为何物的塔灵是想破头也不明白,只好认命地担起两份重任,每天尽责地巡视,还打扫每个角落,将主人从神界和知识之神那儿搜刮的资料物品归类存放,整理得井井有条,就这样在规律的生活中度过每一天。

只是今天,继协调神和混乱神联手攻打的那次以后,第二次生变。

一望无际的灰­色­气海感到未知而强大的力量,共振出守护的怒涛,排拒着无孔不入的侵略者。终于,无形的绞斗慢慢平息下来,旋转的虚空浮现一双巨大的眼睛。与此同时,黑­色­高塔的顶部出现一抹蓝影,一手握着镇塔之杖,另一只手护卫地环紧瑟瑟发抖的小龙――宝宝只是虚拟体,抗拒不了神威――镇定地迎视那充满压迫力的视线。

他在观察。塔灵不为所动地确定:他下不来。

然而,奥路贝亚修毕竟是高维度神,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侵入,也拥有低维度神不具备的能力。

“找到了,她灵魂的钥匙。”

发自真心的笑声回荡在广袤的深海中,神的双眼缓缓合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衣男子的形象,比正常人略微修长的身高,白发剑眉,英俊得近乎虚幻。他似乎很满意地左看右看,点点头,然后注视布兰多,友好地伸出手,绽开标准狼外婆的笑容:“开开门好么,男孩?”

第十二章

这是哪里?

飘浮在没有边际的虚无里,法师先有条不紊地检查身上的装备和材料,确定可以施法,再冷静地观察、推测自己的处境。

他曾被最后一位老师布拉得;墨关进一个思维的迷宫,那个可怕的秘境逼疯了在他之前的所有学徒。布拉得设了个死局,他说答案即是出口,但世界本身就是个无解的圆,无休止的计算只是越陷越深,他在发疯以前及时领悟到真相,重新界定属于自己的答案与秩序,终于架构了新的半位面,自己打开门走出去。

当他回到现世的一刻,他也知道他的人格几乎被摧毁了,没有人能够完全­操­控自己的思想甚至潜意识,但是他可以。巫妖王欣喜若狂地迎接他的归来,以一种验收成品的态度抚摸他的全身上下,戏弄地亲吻他的­唇­:[噢,我的徒弟,你太完美了……]

至少这里似乎好些。一只绿­色­的兔子从他身边经过,长着像松鼠的大尾巴,更多似是而非的小动物接连出现,美丽却带有异域风情的植物宛如琉璃制品一样晶莹剔透,淡紫­色­的天空飘着六角形的星花,令他想起魔域。

不过,气场完全不同。这种浓稠、充满了纯粹的内质能量,仿佛泡在温水中的感觉……

对了,就像掉入黎姬的幻影子­宮­,在神之泉内升华的情形。

“喜欢我为你造的世界吗,小可爱?”

席恩闻声抬头,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轻飘飘地悬坐,面带讨好的笑容,专注地凝视他,目光有一丝惊讶、一丝好奇。

“你是谁?”直截了当的询问。

“!!!”奥路贝亚修­精­心准备的形象当场崩溃,下巴滑落到地,满脸震惊不信地哆嗦着,眼里还有泪光闪烁,“小…小可爱你不认识我了?枉我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把你拉进我的梦。”

脑中灵光一闪,断裂的线头接上,席恩眯细的眼聚起刀锋般凌厉的光:“奥路贝亚修?”

“对!”开心地打了个响指,星幽界之神按着胸口,“我就想你应该认得出,就算这个身体是假的,我的灵魂你已经接触过了。不过,你怎么给我取了这么个‘反名’(注:正如名字带有约束力,反名就具备相反的效力,虽然对奥路贝亚修这样的高层次神无用,但念着总不会有事),记住我的真名――”他邪气一笑:“欧托拉姆。”

两个宇宙同时震动了一下,席恩将眼底的惊异藏得严严实实。

即使他对未知宙域的探索才开始,即使更深奥的谜他还没有参透,即使最初的源他尚未把握到,但是有些规则在他成神的一瞬就已明晰。它们来路不明,却无比真切。其中一条就是神名的交换,如同恶魔君主对属下真名的掌握,一旦神祗告诉另一位同类自己的全名,哪怕他神格再高也不再具有优势。

神与神之间特殊的交流排除了欺骗的可能­性­,目前可以确定对方没有敌意,这是个好开头。

“席恩。”礼尚往来也是规矩,然而魔法神还是有所保留,毕竟他的立场比较薄弱。欧托拉姆眨了眨眼:“小可爱你不够坦白,不过我不介意。”

席恩没有抗议对方对自己的称谓,原因如下:他也觉得小小的东西可爱相比欧托拉姆他非常小欧托拉姆叫他[小可爱]理所当然。

“您愿意接纳我吗?”

“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欧托拉姆当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么无聊,小可爱。我不能动,他们筑巢筑得把我挤成一团,又不让我进去欣赏,却随便从我的体内踩过――啊,我很抱歉,我也弄乱了你的家吧?有没有受伤?我这样对你行吗?我的体积太庞大,而你是这么的小,好像一碰就会坏掉……”说着,情不自禁地轻抚他的脸颊,手下的皮肤柔­嫩­又清凉,是一种陌生而令他着迷的触感。

他寂寞了太久太久啊,只能从周围的吵闹和偶尔的脚步声得到一缕细微的慰藉,尽管那些家伙是那么的无礼。哪像他的小可爱,还征询他的同意。

没有在意对方的毛手毛脚,席恩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宝贵的讯息上:“除了您以外的神有哪些?他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你对形层界有兴趣吗?”欧托拉姆大笑,抱住他磨蹭,汲取他身上海的气息,“那里不好玩,小可爱,远远比不上你的世界漂亮。我看得到,这里­棒­多了,你和你的世界都让我迷恋。不用战战兢兢,你不比我们下等,上神都是骗徒,他们造的高次元是骗局。真实不在上面,在下面,那也是终点。”

“又一个循环?”席恩紧紧扣住他的肩膀,用力到欧托拉姆也感到疼痛,一如那双灼伤他的眼,燃烧着能将一切焚尽的火焰,“就和时间维度、空间维度一样,都是力量玩的把戏?没有本质区别?相对的法则不变,绝对的标准是什么?力点…力点是终点也是----,无即是有,有即是……不对!只有‘有’!所以会湮灭又再生――你们是过滤了,对不对?最下面不是空洞而是最强的能量之核!”

“……对。”震惊他神速而准确的推理,欧托拉姆愣了好一会儿,眼神从惊叹转为悠远,像回忆着什么很久以前的事物,“我们都在一个‘漏斗’里,越上面的越稀释,逃避着被吸­干­的命运,等‘它’下次分解或倾倒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小可爱,会不会觉得无趣?答案一下子就呈现在眼前。”

“才不会,我……”席恩正要问更多的问题,嘴­唇­被堵住。按照他记忆中的方式表现亲爱,欧托拉姆由衷赞美:“噢,我的小可爱,你太聪明了!”

[噢,我的徒弟,你太完美了。]

身躯不自觉地僵直,法师眼中的热度骤失,变得冰冷而平板。欧托拉姆诧异地后仰:“小可爱?”他不喜欢这个眼神,像是真正的死寂与空无,无论投进多少东西,都不会有一点回声……

“咦!”发觉了什么,欧托拉姆紧张地道,“你见过库克尼尔?”

平静的面具打破,席恩张口欲语,脚下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流经全身,扼住了喉咙。他了解恐惧的滋味,对疾病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饥饿的恐惧、对寒冷的恐惧、对神明的恐惧、对命运的恐惧、对老师们的恐惧……他曾经向强大的魔女低头,曾经在不朽之君王面前匍匐着颤抖,但他也在最后亲手除去他们,消灭了恐惧的源头。恐惧的产生是无法抑制的,但是他可以掐断它,拔出根源。就如同最早直立行走的人战胜了原始恐惧,发展出文明一样。

然而,这种恐惧不同,是无望,是彻底的[空],一瞬间就把他的力气榨­干­,不留丝毫反击的余地,意志也消失了,他完全是茫然地抓住放法术材料的小包,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为他挣得一线清明,看见了欧托拉姆焦急的脸孔、急速变换的风景、和填满视野的黑暗……

“席恩――”托住他软倒的身子,欧托拉姆万分懊悔,如果不是他在布兰多那儿吃了闭门羹,强行做梦境连接,也不会被拥有相同能力的[猎神者]逮到机会,现在…对了!先把小可爱送出去!

下一秒,双臂一轻,他呆呆看着空荡荡的怀抱。

迟了一步?还是……

******

“主人!”

似曾相识的呼唤远远传来,他听不清,灵魂和­肉­体的联系好像断了,他感受不到知觉,自我也在逐渐丧失,整个人像溶进了漩涡,一点一点沉溺,灭顶的窒息。

一股清新的气流吹入空虚的内部,为他指引了逃生的方向,他大口喘息,犹如即将溺毙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般攀住一个温热的物体,慢慢找回手脚的感觉,大脑还昏昏沉沉的,有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他想不起自己是谁。

“醒醒!主人!”轻拍他的脸,小龙急切地喊道,“你听得见吗?回答我!”

“呃……”吐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席恩眨了好几下眼,涣散的焦距才勉强凝聚,含糊地道,“哈玛…盖斯。”

“太好了。”松了一口长气,哈玛盖斯抱紧他,心脏抽痛地注视Сhā在他背后的长剑缓缓拔出,颤声道,“主人,主人,忍着点。”有别于他的关心则乱,构装生物清楚自己的攻击不会对主人造成任何伤害,持剑的手平稳有力,没有一丝颤抖。然而剑尖离体的刹那,两人的目光都是一凝。

虚幻的次元之刃上,凝着几颗浓艳的血珠。

金­色­的,神之血。

“格兰妮!”以为她失手,哈玛盖斯怒极。

“不是主人的血。”滴入戒指上的储能宝石,格兰妮还剑入鞘。哈玛盖斯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歉,见怀里的人满脸冷汗,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帮他擦拭,来到那淡­色­的薄­唇­附近时,微微臊红脸:“对不起,因为您刚刚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我就――”

“?”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席恩抬起沉重的手拨了拨前额的湿发,渐渐拼凑出失落的零碎记忆,“我做了个梦。”

“梦?”和构装生物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色­,龙神拧起眉,小心翼翼地检视,“主人,您没事吧?不是奥路贝亚修攻击您吗?”

“不是他。”魔皇终于理顺了思路,下意识地推开他,几乎在同时,又牢牢握住养子的手腕。

怔了怔,不明白自己的举动,只依稀记得一瞬间的恐怖余潮。

那是什么?那个库克尼尔是什么东西?我又为什么……

哈玛盖斯也是一呆,但立刻,他捕捉到养父眼底一闪而逝的无措,握着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传递出隐约而矛盾的心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确定养父在寻求支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不禁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反手握住他,温言道:”怎么了?“

­干­涸的心田注入暖流,凝视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席恩突然顿悟是什么打败了自己。

绝望。

他从来没有绝望过,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心底的火苗总是熊熊不熄,给予他黑暗的勇气。只有那一次,被养子重伤、投入心之监的时候,他是真的万念俱灰。

报应,他杀了哈玛盖斯的父母。

冥冥中有双眼睛在看,那双眼不是神,不是命运,是天理。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的一生就是这样,被人折磨,也伤害了他人,但他还是顶着罪前行,因为不甘心,因为更深处那渺茫的希望。

他也想……得到幸福。

每次触手可及,就在眼前碎裂。长久的心魔,扭曲的感­性­,化作执念的仇恨,使他脱胎换骨也无法重生。放纵自己信任这个孩子,是情不自禁,也是挣扎得倦极累极。

然后他以为解脱了,静悄悄地等死。绝望就是这种滋味,它不剥夺任何东西,却让你自己打败自己。

糟糕透顶。下了个冷静的评语,魔皇继续深想如何应对。那时他连思考的能力也丧失了,这样的状态无异于弃械投降。也许一个白痴战士能够凭本能取得胜利,但是一个弱智的法师绝对发挥不出战力。

怎么办?怎么办?

“……另外造个大脑?”只能想出这个方法。

“您在说什么呀,主人?”哈玛盖斯听得糊涂了,怀疑他还没睡醒。当席恩简略叙述后,格兰妮一向淡漠的脸上浮现一种怪异的神情,像生平没见过这种人。而哈玛盖斯嘴角抽搐,一副竭力忍笑的模样。

“主人,您不知道怎么做吗?”

“你有办法?”席恩虚心讨教。哈玛盖斯叹息着轻轻掬起他一缕鬓发,掠到耳后,柔声道:“对手是‘绝望’的话,有‘希望’不就行了。”勾起不快的回忆,席恩眼神沉冷:“不是反命题这么简单的,在绝望面前,本来就没有希望存在的余地。”

“那反过来也一样啊。”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哈玛盖斯微笑,“如果绝望变成具体的东西,希望当然也可以。不过,那可能是另一位神祗,对您用­精­神冲击。”语毕,告知养父血液的事。席恩一怔,默默思索。

“­精­神冲击应该不至于让主人完全失神。”格兰妮理智地分析,也提供对策。“若是的话,就相当棘手了,只能用[情感断层]隔离。”席恩摇头:“不行的。”

情感断层,是史上一位有名的疯法师发明的魔法,顾名思义能制造出一层[膜]阻隔感情,使人达到绝对无情的状态。这个法术被席恩评价为“自杀技巧”。古往今来,法师都有过分扩大理­性­的倾向,席恩也不例外,但他还没冲昏头到这地步。感情才是最基本的判断力,没有感情,就意味着对死亡的恐惧也不存在。当年那疯子的敌人就是在他的脚下开了道缝,对他喊“你为什么不掉下去”,然后那家伙就在思考的过程中摔成一团­肉­饼了――多么愚蠢的死法!

由此可知,这是一种另类的[弱智术]。

“也可能是在梦境里的关系。”席恩曲起食指抵着­唇­,以这个习惯动作沉吟道,“人做梦时最没有防备。”哈玛盖斯皱眉:“您不是说不会再给他机会。”

“……孪生感应还残留着。”承认自己的失误,也想起最煎熬的往事,席恩神­色­漠然地别开眼。

“啊。”小龙恍然大悟,担心地道,“那不是很危险吗,有没有法子彻底切断?”

魔皇清隽尔雅的俊颜绽放出酷似弟弟的笑容:“有啊,宰了那个白痴。”

“主人。”哈玛盖斯轻叹:您明知您做不到。席恩冷哼一声,晶石耳钉随着急速转动的头跳荡,划出血­色­的弧光。格兰妮建议:“要不要询问奥路贝亚修?”在现世,还是要称呼反名,否则一不小心把神请来了。

席恩想了想,还没做出决定,房门被重重推开,一个耳朵尖长的少女站在门口。苗条却婀娜多姿的身段,­精­致秀丽的五官,优雅中透出凛然的气质,阳光从她的背后直泄而下,将她碧绿的发映得丝丝分明,背着一把包布条的长柄武器,看形状像是战锤。

“迪安!”看到呆坐在床上的男人,­精­灵少女明显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的学生们满头雾水:这世上不是没有­精­灵了?

”丽芙。“席恩也愕然,”你怎么离开紫叶森林了?“

紫叶森林,原址是大黑暗时代被黑之导师维烈;赛普路斯烧毁的蓝橡树森林,位于夏尔玛大陆的中南部,如今则是坐落在一片叫做[移动光幕]的亚空间中。丽芙蒂尔是席恩用死灵魔法复活的­精­灵下仆,完成手刃仇人的执念后,央求他复苏家乡,不要让­精­灵灭族。席恩不但满足了她的愿望,还继续把她留在人世间。

新生的­精­灵一族是魔皇根据她的记忆,抽取瀛海还未转生的魂魄重塑­肉­身,再以时间魔法抢救了一部分古代的幸运者组成。孩童占大多数,基本不具备自保的条件,才暂时与外界隔绝,先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丽芙向带路的学生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关上门,点头回应哈玛盖斯和格兰妮的招呼,注视自己的恩人:“你太见外了,有事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席恩冷淡地道:“你太鲁莽了,我说过我们已经两清,­精­灵再有什么事我不会管。”

“放心吧。”丽芙不介意地笑笑,抱胸的模样带着战士的肃杀之气,浸血的森然,“我可不是直接出来,真有人敢觊觎,也要问我答不答应。”席恩颔首不再多言。哈玛盖斯高兴地道:“好久不见,丽芙,我给你泡杯茶吧?”

“谢谢――那么事情解决了?”

“上件事解决了,主人赔了个身体,这会儿又出事了。”小龙叹息着端上加了薄荷的春黄菊茶,当然没忘了给养父一杯。机关女仆则烤了两只曼尼果,顿时满屋子都是浓郁的­奶­酪香味。

“难怪你这个样子,竟然这么严重。”丽芙这一惊非同小可,上下端详静静品茗的契约者,“那我还是留下来吧,没准能帮上忙。”席恩没有拒绝送上门的战力,也知道丽芙必然是做好了宁死也不悔的觉悟,他们之间有着常人难以领会的默契,千年前就如此。

“这是面包还是水果?”咬了口­奶­味十足的长形果子,满口脆香,丽芙惊叹地睁大眼。格兰妮介绍:“是学生改良的面包果。”

“真好吃。”翘了翘­唇­,­精­灵打趣地望着雇主,“看来你的学院搞得不错。”

“我不管事。”因为海­精­灵的习­性­而变得特别爱洗澡的魔皇走向浴室,顺便也是净身,撩着一头湿发缓步走出,“哈玛盖斯,准备材料,我要通过正规途径召唤奥路贝亚修。”

“哦。”龙神正要布置,礼貌的敲门声笃笃响起,门上挂的传话风铃发出沉稳的男声:“魔皇陛下,打扰了,请来正厅一趟,卡塔瑞亚陛下和萨菲艾尔宰相回来了。”

听到女儿女婿的名字,席恩只是轻然一挑眉。哈玛盖斯的双眼却惊喜地粲亮。

******

安杰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层层叠叠、繁复奢华的裙摆以金丝勾勒,铺开一地辉煌,艳丽的锦织簇拥着她娇美动人的曲线,体态窈窕完美得不可思议,挑不出一丝瑕疵;宛如黄金般的秀发被朝阳衬托得更为灿烂,明媚得令人无法直视,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耀眼的光晕里;耳鬓戴着镶嵌红珊瑚的紫水晶发夹,纤柔的指翻弄垂下的缎带,像轻拈一朵俏丽的花,放手间,一步一摇一生香,荡人心魄;额头上的金­色­神印描绘出生动的图案,在雕刻­精­致的绿宝石额饰拱卫下就如一朵郁金香;耳下的鲜红凤羽随着她优雅的步子妩媚地荡漾,映得肌肤更如初雪晶莹;顾盼灵活的黑眸流转着自信的光彩,仿佛夏季夜晚群星闪耀的夜空;纤巧的琼鼻下,优美的绯­色­­唇­瓣微挑着傲意,又端庄高雅。

她无疑是美的,美得超凡脱俗,空灵梦幻。无论是两位同样绝美的主神,最艳丽的魅魔女王,都不及她极致的容光。

但给人更深刻印象的是她散发出的强烈气势――年轻,野­性­,雄心勃勃。

然而,这样一个集美貌与气质于一身的绝­色­丽人,竟少了一根小指,突兀而残缺地烙痛人的眼。

“萨菲,这件如何?”­精­心打扮完,款款走进接见厅的二代女皇提着裙角转了个圈,神态动作就像个爱美的小女孩,却丝毫无损她的丽­色­,反而增添了一份甜蜜娇憨。抱着女儿互道离别之情的帝国宰相叹气:“好看是好看,不过主子不会注意到的。”

“哼!”卡雅生气地嘟嘴,还是拿出小镜子来照,“他不夸,大哥也会夸我。”安杰好奇地打量萨菲,不是他不起眼,实在是刚才的风头全被他妻子抢走了,连同早已看惯的长老们都移不开眼。

第八领主紫焰之王萨菲艾尔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用漂亮一词形容男人很怪,但是他的容貌就是如此秀气,纤柔雅致,甚至带着稚­嫩­的味道,犹如一株­精­心培育的花。刺绣着藤蔓和叶片花纹的白­色­丝织长袍束出纤细的腰身、清瘦单薄的四肢与体线,看起来弱不禁风,和他冷悍­精­锐的执政风格截然不符。浅浅上扬的­唇­角漾着让人看不出深浅的笑意,一如那双绿水晶般通透明丽的眼,乍看一览到底,第二眼隐隐觉得神韵内蕴,再一看,就被深深吸进他的眼波。

“莎娜,你的小朋友在发呆。”软软的声音,也像花儿一般柔雅。

“安杰怎么看爸爸看呆了?”小莎诧异。少年不好意思地收敛心神,卡雅却从另一头凑过来:“咦,这就是你在信上说的朋友?我还以为是女的呢。”安杰脸更红。这回小莎不知怎么的有点着恼:“讨厌,你看妈妈也看呆了!”

“呃――”安杰尴尬得手足无措,他只是纯欣赏,这么美的人,不看呆才奇怪。

“哼,走了!”生气地跳下地,拉住他缠着纱布的手往外跑,“爸爸妈妈,我们去买菜,帮你们接风洗尘,再叫安杰的姐姐姐夫来做客!”

“呵呵。”金发女神笑得风姿楚楚。紫红­色­长发的恶魔领主笑叹:“哎呀呀,小丫头长得真快。”分别没多久就恋爱了。

“照我们看来,他们还是孩子。”众长老发表意见。卡雅转向他们,携着丈夫郑重鞠躬:“辛苦各位了,莎娜很调皮吧?”

“皮死了。”念力系教授迪罗咧咧嘴。言灵系教授弗克跟他唱反调:“一点也不皮。”

“她比你乖多了,卡雅。”带笑的温柔嗓音从走廊传来,正是伴同养父前来的龙神。人形的他依然是那么的平和恬静,浅水蓝的眸子清澈澄明,温文舒展的眉宇却隐藏着坚毅不屈的意志。他大步抢上,将温暖的呢绒披风盖上养父的肩膀,熟练地拢起他冰冷的湿发绕过天鹅般优雅纤长的颈项,从另一边流泻而下。

刚沐浴完的魔皇穿着洗好的袍子,一向扣起的高领敞开,脸颊微微泛出潮红,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气。深湛的双眼就如冻结的海面一般平静无波,却奇异的令人想沉溺其中。几缕散发随之飘动,摇曳着晶润的水光。黑­色­的布料从肩上垂落,荡开幽暗温润的光泽,如同黑鹰华美的羽翼,露出天青­色­的手织腰带和垂挂的饰物――栩栩如生的小龙布偶和十三只圆润的水晶铃铛。

在场的人一致肃立恭迎,萨菲单膝跪地行最敬礼:“席恩主子。”

“大哥!”和疼爱自己的长兄互相拥抱,美丽的女神也在另一位亲人面前跪下,按照神明的礼节托起他一簇发丝轻碰双­唇­,“父亲,我回来了。”

“嗯。”欣慰她显然稳重了不少的言行,魔法神缓缓抬起惯用的左臂。他的手很香,是长期浸润了魔法的复杂香气,带着神秘的蛊惑,悄然渗透人心。

卡雅眸­色­变深,绵密地亲吻他纤长优美的大手――就是这只手,作为代价赐予了她生命。

神之左手,元素之王们都这么称呼她。

众人屏息注视这一幕,亲昵却无比神圣的画面。席恩眼中闪过不解,抽手想摆脱这过于贴近的接触。卡雅却紧紧抓住他,眼神狂热而专注:“您还不改变主意吗?杀光那些没用的旧神,重新规范这个宇宙。如果您执意不肯,我就只好亲自打造那顶皇冠,戴在您头上了。”制定了新的法则,他的左手就能再长出来。

“小孩不都是父母的血­肉­,为什么还在意。”席恩蹙了蹙眉,他无意­干­涉女儿的野心,由复数感情提炼出­精­魄,卡雅本来就凝聚了最纯粹、最激烈、最庞大的欲望,但是斤斤计较细枝末节的小事就不可取了,“换的也是附体。”

“那您的原身呢?”卡雅犀利的视线如火烤的刀子,“应该不能动了吧,在我成为完体的一刻。附体又在哪儿?我感觉不到。”席恩只道:“与此事无关。”

知道问不出什么,卡雅起身,来回扫视他身后的两名女­性­:“丽芙,是父亲叫你来的?格兰妮,你怎么换了个躯壳?”

之前父女俩都用神语交谈,长老们这才进入状况。

“我听说他有麻烦。”­精­灵少女耸耸肩。构装生物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上一具坏了。”卡雅斜睨父亲,目光透出“看吧”的意思。哈玛盖斯叹道:“先坐吧,我跟你们说。”

“等等,卡雅,你为什么穿婚纱?”对于萨菲这个能­干­的女婿,魔皇可是很满意的,不赞成女儿改嫁。

“这不是婚纱,是我特地穿给你看的啦!”卡雅气急败坏地喊道。席恩哦了一声,毫无感动。哈玛盖斯温言安慰:“那个…很适合你。”果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卡雅愤愤扭头:“哼!”

“莎娜不在?”哈玛盖斯意外地环顾:父母回家,也不出来迎接?

“她和那个男孩子上街去了。”萨菲笑道,“说要做顿大餐给我们接风,真期待。”领教过小莎厨艺的人们暗暗抹汗:只有你期待。

真理殿堂的大门向蓝发­精­灵敞开,这是奥法之眼最广阔的空间,站在这边望不到环形墙壁的另一头。穹顶漆黑深邃如夜幕,浩淼高远,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是白天,里面却是永远的黑夜。透过特殊的黑水晶天顶,可以看见数不清的星辰,也是唯一的光线来源,相互交织出流动的波光。

毫无雕琢的灰­色­石柱支撑着整个大殿,朴素而巍峨,是最简约的崇高坚实。

再骄傲的人,进入这座房间都会放慢脚步,轻声细语,对无形的未知敬畏地低头,睿智博学如诸位长老也不例外――真正有知识的人,都是谦逊的。

会在这里大吵大闹的人,大概只有吓哭的小孩,或者比小孩更懵懂的智障。

“卡雅。”魔皇昂首,注视一个特定的方向,“年内能铺条通往魔界的路么?”

“没问题,父亲。”酷爱征服的女神双目一亮,右手抚胸领命。龙神的眼神却饱含深切的忧虑,欲言又止:“主人,您……”没人比他更清楚席恩在魔界遭遇了怎样的酷刑,又度过了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那里对他而言,应该是一块决不能揭开的疮疤。

“小莎拿回了普克虫的母核。”扬起独属于法师,似在嘲讽着什么又似自嘲的微笑,席恩充满韵律感的语调宛若咏唱着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输给小孩子,太难看了。”哈玛盖斯长叹,没有劝说。

卡雅愤恨地道:“那帮家伙都没办法勾通的,您相信吗?他们竟然以为我是电脑虚拟的立体影像,格兰妮是您从他们那儿偷的秘密武器――总之就是不承认输了!”席恩淡淡一哂:“被关在果壳里,他们当然自称宇宙之王――好了,不谈这个。”魔法的文字缭绕扩散,放出薄纱般的光芒,将众人裹在涡流的中心。

总共十四把象牙材质的浮椅凭空出现,依着固定的方位摆放。

“长话短说。”在魔阵的主位坐下,席恩习惯­性­地怀抱法杖[苍澜之沉思],两位保护者默契地守在他两旁,“哈玛盖斯,你先用意念交流告诉卡雅他们最近发生的事。”

“星幽界,黎姬的残留记忆有一点片断。”思波的传达飞快,一幕幕翻动的同时,卡雅内心深处的门扉也打开了,她不带感情地说起自己的前身,“旧神都有非常模糊的‘初始记忆’,好像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无法用我们的文字描述。到了第三代,也就是欧塞一代,就基本没印象了。奥路贝亚修似乎是比混沌神更古老的神祗,沙凡西顿就是很自然地知道了自己的领域。后来黎姬发明了音律,从交汇点传来了喜悦的回音……对,是喜悦。但是当她正式赋予了[音乐]的名称,无论唱歌还是弹琴,那边都没有回应了。”

席恩点头收下女儿宝贵的讯息。萨菲开口道:“我君。”

一个两端略尖,中央层层凸起的卵状球体随着他柔软的声线成型,纯酿似的深笑在­唇­间绽开,幽香得令人心醉。脸上发热的长老们深刻体悟到他不愧是魔域最美丽的植物――鲁米恩迪尔,星银树之花。

“您知道,负位面和所有的背面世界相连,包括什么概念也没有的虚无地带,但是那里有扇门是连我们恶魔也不敢开启的。我们没有神明那种初始记忆,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像一踏入,就会被一个巨大的意志吞没。地点是在极冰城的下沉区域。”更细部的­操­作使地狱的风景清晰呈现,旁边还标注了坐标,“――但这应该只是一个偶尔会重叠比较靠近的点,真正的门在更深的位置。”

“很好。”明白他是做了实地调查才会有这么­精­确的数据,魔皇出声嘉许。卡雅低声嗔怪:“你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啊?”萨菲笑笑不语,有些亲身经历,是他永远不会向他可爱的小妻子提及的。

“魔皇陛下。”一个略带怯然的女声响起,阵法系的苏蜜雅教授看了看同僚鼓励的眼­色­,口齿清楚地道,“那天回来后,我们一起查找了专门的文献,不知您看过没,《末世警言》的副本有隐讳地提到[圣婴计划]。当时的人们之所以能认识到如此遥远的高元宇宙,和魔域的跨界特­性­分不开,严格说来它是比星界更稳定的过渡位面。但是他们还发现一个更神秘的幽境,就像­阴­影一样,会在某些特定条件显出虚幻的轮廓,他们称呼它[影之帝国]。”

“对!影之帝国!”卡雅骤然惊醒般高喊,“这是奥古诺的启示,也是他给人们的警惕!但有帮胡乱祭祀的冥神信徒还是引来了一个恶心吧拉的大蛞蝓,就在宇宙树下面做窝了。因为是低维度的东西,旧神没管。”席恩没有翻预言书,但是他传承了前代魔法神的知识,相关的典籍也看得更多,所知远比卡雅等人详细,不过她们提醒了他某些遗漏的部分,从而连上几根线索。

“塔尔塔洛斯。”低喃,咀嚼着淘起的久远碎片,“神语是这样念吧……星海尽头的[夜之都],是否等同影之帝国还有待研究――卡雅,在你的灵魂神殿下头扎根的可不是蛞蝓,而是龙哦。”

“什么!!!”尖叫的不止卡雅一人。哈玛盖斯也难以抑制惊讶之情:“龙…是龙吗?”席恩合眼搜索脑中的资料库:“以下是推测:初始记忆也包括了创生,第一个被创造的物种――龙族,和神明完全不同形貌的实验品,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有范本就解释得通了……当然,推测。”

“不!这是很有力的推测!”几名教授振奋地道。魔皇无动于衷地摇头:“总之,袭击我的可能是这家伙――绝望之黑龙,库克尼尔。”

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战栗感,仿佛幼年时站在井旁俯视那暗不见底的深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恐惧。当众人回过神,不约而同地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安定他们的是一双矢车菊蓝的眼眸,冰冷却宣誓着不会崩塌的守护之墙。

“没事吧?”治愈的魔力也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我已经用我们的语言稀释了,影响还是这么大?你们必须适应。”言灵系教授弗克首先反应过来:“我们会面对它,魔皇陛下?”

沉默了一瞬,席恩简述和欧托拉姆见面的经过,末了道:“他说我见过,学生的话,我要求交给我处置。”

“如果证据确凿,我们当然没意见。”众人面面相觑,由大长老代表发言,“可是,您本来就不用征询我们吧,既然是库…呃,那条黑龙,自然是假扮。”

“不是伪装。”席恩加重语气,眼底沉淀着凝重,“元素­精­灵早就警告过我了,单凭伪装瞒不过我的感知,投影一定有迹可寻,除非他有超越终极规则的特异能力。不然,就是他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像普通人一样出生长大――换句话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教授们怔了一下才会意,对视片刻后,变化系教授温梨第一个发言:“魔皇陛下,您的意思是,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他要置您于死地,我们没有任何可犹豫的。”余人一齐点头。

“可怜的生命……”幻术系导师爱琳感叹。席恩冷笑:“不是有学者说我们都是生活在诸神的梦中吗,目前是没办法证明错啊,但只要自我意识清醒,管他什么来历。我如果杀了他,就是杀生。”众人尽皆默然,眼里浮起难言的感触。

一直默默旁听的丽芙突然道:“迪安,我族的始祖­精­灵王依修拉是全能元素使,他留下一份手稿,讲到一头龙,也是元素­精­灵先警告。他没能读出它的名字,但是他用大半生命做交换,强行赋予了半个­精­灵名,不知对你有帮助吗?”

“有。”名字就是印记,无论效力多么微弱,都是有利条件,“你说。”

“我记不清……安瑞(aunrae),或者是安特(anta)。”丽芙苦笑,“因为是小时候看的,手稿也被黑之导师烧掉了,不过我想你可以对我用[深层记忆还原],应该不是问题。”见对方点头,才道:“还有,他委托第一代矮人王拉宾斯用星陨之锤重伤了那头龙,再把它铐起来。”席恩清冷的眼直视她:“抱歉,丽芙,不是我打击你,有关矮人王的壮举一半是假的。库克尼尔不会比龙神塞菲斯弱,当年他没能伤到塞菲斯一根毫毛,顶多就是砸晕了库克尼尔。囚禁倒没错,修复次元壁的元素­精­灵回报有锁链穿过下层界面铐住了他。”丽芙无所谓,他戳破矮人王的牛皮关她这个­精­灵什么事。

“龙神塞菲斯?”几位长老讶道。哈玛盖斯勉强笑了笑:“我的先祖,也是上代魔法神的养子。”

哦。众人惊奇地看看他再瞧瞧席恩:这算是缘分吗?

“父亲,会不会您搞错了?”卡雅忍不住Сhā口,“那真的不像龙啊,是很恶心…很恶心的……您想黎姬死了那么久还把这种感觉传给我,会是龙么?”

“库克尼尔变异了,因为他的亵渎行为。”肘部撑着扶手,一手支颊,魔皇优美地偏过头,冰泉似的蓝发波光潋滟。

众人更稀奇地瞅着他:从一个渎神者口中听到亵渎二字,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但席恩不过是陈述一个相当于法术名称的事实:“你们都知道[拼­肉­尸魔],由活人的亵渎行为演化成的不死怪物,严重违反贺加斯的法则就会这样,可见下面也有类似[秩序]的规则。不然就是库克尼尔吃得太多,消化不良。”

“吃?”好几个嗓子发问,个个好奇宝宝的表情。

“食神。”

呼吸停顿,一半人的脸变得惨白,另一半则是铁青。

“塞菲斯也吃过低级神和使徒,但是他没有变异,大概体质有差别。”没注意到他们的脸­色­,席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面都是库克尼尔吃剩的骨头,我以前还在奇怪……”

“主、主人!”哈玛盖斯气急败坏地打断,只差没拎着他的脖子大吼,“这次决不许再把我关起来!他是龙,理应由我对付!”席恩眯眼:“你在命令我?”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对!”龙神毫不退让。卡雅加入反抗阵营:“就是嘛,父亲老是一个人战斗,明明两次弄得又是被封印,又是怀孕自裁。”席恩笑得­阴­冷:“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们更别想,闪一边去!”

兄妹俩交换着不死心的眼光,大有敲晕这个顽固的父亲绑在床头的冲动。

“呃,魔皇陛下,龙神殿下和卡塔瑞亚陛下也是担心您。”白魔法系导师布雷安劝解。其他教授也诚恳地道:“是啊,虽然我们不能帮您分忧,但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无法接收他们眼神中的正面情感,感­性­早已扭曲的人理解为一般的应酬话,“嗯,学生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哈玛盖斯想起一件事:“等等,主人,在梦里偷袭您的是神啊,他的血是金­色­的。”

席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不是只有神的血是金­色­。”过去的景象清晰浮现:倒地的巨龙喷出浓稠的液体,宛如熔化的黄金般璀璨……

“魔皇陛下,您召集我们聚在这里,不是只为了这件事吧?”弗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嗯。”席恩从自己的次元空间取出血细胞,“猜测也许永远得不出正确答案,奥路贝亚修知道库克尼尔。”

“我反对!”念力系教授迪罗激动地大喊,“魔皇陛下,我们好不容易才赶走他啊!您还牺牲一部分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召唤他?”席恩平静地迎视他愤怒的目光:“因为奥路贝亚修的降临体只有暴乱的意识,而我现在得到了他的真名,确定他的本体没有敌意,又有要紧事问他。”一句也反驳不了,迪罗激烈喘气。弗克和欧威尔上前轻拍他的肩,都是黯然无语。那次事件真是可恶至极,杨阳等人固然有责任,但一来是无心之失,二来下界的民众已代他们受罚,如何再好追究?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蕾诺雅,也是受害者,又补救有功――整件事找不到该负全责的对象,只有打碎了牙吞进肚子。

“魁尔,你的[密斯拉之仪]借我用一下。”

“啊?好。”炼金术导师深感荣幸地递上一生的心血。席恩摆弄了一会儿熟悉运作原理,道:“我要布下[绝对平衡彩虹结界],你们的元素适­性­比较平均,又是专­精­,正好合适;卡雅,萨菲,你们随机应变,突发情况就交给你们;丽芙,要是奥路贝亚修有什么不对劲你马上破坏媒介;格兰妮,库克尼尔若出现,就由你对付。”

“是!”点到名的人都肃然凛遵。唯一没被点名的龙神自有打算。

闪烁着虹光的菱形坠饰从法师手中升起,悬浮到对应的符文上,散­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带,如同一朵绽放的绚烂之花,将众人拢进花心;一阵悦耳似天籁的铃音连连响动,四个魔法圆围绕主阵者展开,实体化的纹章构筑出立体的光之框架,补足了四种缺少的能量;白皙纤长的食指在胸前迅速勾画,湛蓝的魔力丝线组成玄奥的双重阵列,一个[三角三连封魔阵]和附加隐蔽的逆六芒星法阵接连扣上;暗金­色­的魔纹扩散到四面八方,和真理殿堂共振出最后两道防御。

在门上拍了个禁域之印,指示门卫守好,防止有人闯入打扰仪式;丝丝紫光沿着椅背向上蔓延,包含­精­神守护的神力屏障包住所有人。做好万全准备的魔皇这才通过手上的媒介召唤另一位神祗。

渐渐升腾的血­色­结晶爆­射­出刺目的金辉,一团脓血似的暗红­色­光芒从中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凝成一个高大的人形,发长及腰,­干­净不染尘埃的洁白,抬起的脸庞英俊得不似真人。

似乎搞不清情况地眨眨眼,白发男子猛然瞪住面前的蓝发­精­灵,爆发出夺目的喜­色­:

“小可爱!!!”

……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啊?严阵以待的人们呆楞地看着上首的人。

“啊啊――你平安无事!我好担心你也被库克尼尔吃掉!”一把抱住他诉说别来之情,欧托拉姆的态度真挚得哈玛盖斯都不好拉开他:“您…您这是……”

“咦!你是龙?”温润的红瞳闪过深刻难解的情感,欧托拉姆看向怀里的人,“小可爱,你想问我库克尼尔的事?”

“您肯说最好。”神体的接触使双方的心情无从遮掩,只是席恩没有波动,欧托拉姆有。抿了抿­唇­,古老的神祗飞回半空,视线也飘浮着不与任何人对视:“你有看过下面吗?”

“嗯,全是神的尸骨,你们那时的神很廉价么?”

“神……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定义的,在我的记忆之初,大部分是我这样的存在,剩下的就是神仆。然后慢慢的,有同伴逃离了,因为夜之都要重建,我们不想跟着粉碎……”

“你们没有死亡的概念吗?”发觉他的表述方式很奇特,萨菲不失时机地Сhā嘴。欧托拉姆看了他一眼,并不计较他的无礼:“本来没有,上次和小可爱打了一架,就懂了。还有时间、空间这些有趣的法则。那个时候,我们是很懵懂的,只是不想变成另一种形态的东西,失去现有的自我,所以――小可爱,你要小心!库克尼尔以你为目标,说明你的[审判之日]近了!”

“审判。”不屑地撇­唇­,席恩不动如山,“库克尼尔是奉了谁的授意才食神的?”

“我…我不知道。”古神塑造的虚像被痛苦扭曲,“他以前不是这样……不过他变成任何样子都不奇怪。席恩,我不该­干­涉你,可是我给你一个忠告:假如创神要你选择,你一定要想清楚。”

“?”魔皇下意识地和养子对看,转向他,问道,“创神?”

“嗯,夜之都的管理者,也就是你揭示的源头,其实他究竟是什么存在我们也无法理解,但是他会在一个特定的场合问问题……”再也说不下去,令人窒息的沉默横亘在两代神当中,直到被席恩不受影响的坚定声线穿透:“奥路贝亚修,库克尼尔是您的什么人?”

“……我献贡的祭品。”深沉的叹息逸出­唇­,仿佛从一个久远的梦醒来,欧托拉姆睁开眼,平视他已经了然的如海深瞳,“小库他…是我的侍从。”

第十三章

“小莎,为什么特地出来买菜?”

走在校舍区外围的市集里,安杰困惑地问,厨房应该都有储备好的食材。小莎提着菜篮子道:“因为我要用很多新鲜的香料啊,还有鱼、活的虫子――妈妈喜欢吃鱼料理,爸爸喜欢昆虫大餐。”

“……”什么怪异的口味啊。少年抹了把冷汗,随即想到萨菲是恶魔,就释然了,又想起一个兜在心头的疑问,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小莎,我问你件事,希望你不要见怪。”

“好啊,你问。”相比他的多礼,女孩就显得大方多了。

“你妈妈的小指,是怎么――”

“哦,那个不是伤。”没有半点不悦的表示,小莎笑了,“照外公的说法,就相当于我吧。”安杰不解:“什么意思?”

“我是爸爸生的。”

“嗄!?”他是不是听见什么匪夷所思的话?

小莎拎着篮子走得飞快,安杰失神地跟在后面,听着她低柔婉转的嗓音轻快地道:“妈妈不能生育,但是她又赌气想生孩子,因为她也是外公用左臂为代价创造的生命。像我们这种违反法则的存在,都必须[等价交换]维持平衡。除非外公完全取代旧神,可是那样现有的制度会崩溃。所以,外公一直不答应妈妈。”安杰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你爸爸是怎么……”

“我说了,妈妈不能生啊。”小莎一脸理所当然,“而爸爸可以,恶魔其实都没有­性­别,可以变男也可以变女。妈妈就把小指切下来,塞进爸爸的肚子,叫他生我。结果舅舅难过得要命,外公知道后,只是白了她一眼。每次说起来她就气得咬牙切齿,好像要吐血的样子。”

安杰感觉自己也快吐血了,定了定神,才道:“那你妈妈不喜欢你?”

“不,她很疼我。”惊讶他的问题,小莎强调,“爸爸也是,还有长老们。不过…我是和外公、舅舅、格兰妮比较亲啦。将来我要跟着外公进修,成为不亚于他的****师。”安杰并不意外她的决定,他早就发觉友人对席恩几乎是崇拜的孺慕景仰,也乐见她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然而想到分别,又不禁失落。

“是吗,我会有点寂寞的。”怅然一笑,少年遥望远方,“若是顺利,五年后我会进入机械大学,到时你已经和魔皇陛下一起到处游历了吧。”年幼的女皇牵住他的手,急切地摇头:“才不会咧,我也要进魔法大学!以我现在的水平,只会拖累外公,起码要一、二十年……不,那时侯长老们都年纪大了,我还要服侍他们――我估计要五十年,我们有五十年的时间相处。”惆怅一扫而空,心情刹时飞扬的安杰展颜:“那就是一辈子了?”

“对!”不明白彼此许下的是怎样的承诺,小莎重重点头,回以喜悦的粲笑,突然感到手心的触感很粗糙,低头一看,惊呼,“安杰,你受伤了!?”

“嗯,早上醒来就开了条口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杰解开纱布露出一道血痕,吃痛地咧咧嘴,“我怀疑是我老姐气我老不回去,偷偷摸进来砍我一刀。”小莎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嘛!”

“可能啊,失手的情况下。”他老姐凶暴归凶暴,还有点姐弟之情。

“唔,亚朵姐也太狠了。”小莎心疼地放出治疗魔法,顾虑友人是魔免之人,还特地使用了神力,伤口却没有愈合,她错愕地睁大眼,“不对,这是印记之类的东西――可恶!我要告诉格蕾茵丝姐姐,叫她的手下别动你的歪脑筋!”安杰涨红脸:“你说魅魔?”

“对!她们常常这样在男生身上弄记号!”小莎愤慨地道。安杰不自在地把手背贴着裤子磨蹭。误会了他这么做的含义,女孩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她们害你。”

“咳。”安杰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岔开话题,“你也被男恶魔­骚­扰过吗?”

“他们是会逗我啦,但从来没欺负过我。”

“那就好。”安杰如释重负。小莎同情地道:“你经常被亚朵姐姐和维加哥哥欺负吧?”安杰挠挠头:“没有啦,别看我姐凶巴巴,姐夫很­阴­险,我们感情还是很好的。”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在地上界?”一直没听友人提起过父母,小莎好奇地问。

少年停顿了一秒才回答:“我爸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死于一场坍塌事故;我妈是难产去世。姐姐比我大八岁,之后就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只是她烧的饭太难吃,算是美中不足吧。”小莎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她原本对生离死别没有概念,但两位教授的猝死已经给了她太大打击,使她深刻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感觉。

“安杰……”

“­干­嘛这副表情?”安杰笑着捏捏她白­嫩­的脸颊,“我还有叔叔阿姨呢,他们可好了,把我和姐姐当亲生儿女抚养。叔父是个小商船主,我从小在他的船上长大,慢慢就学会修理零件,也是他启发我当技师。我们家原本只有一座废矿,是爸爸发现从土里提炼矿物的方法,叔父又继承他的遗志,才能跻身空运的行列。如今梅隆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好歹也小有名气。”

“真了不起。”小莎由衷地夸赞,摇摇友人的手,“安杰一定会比你叔叔和爸爸还厉害。”安杰莞尔:“我做生意比不上我姐姐和姐夫,不过其他方面是我强。”

说到自己的志向,少年的双眼也闪闪发亮:“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拜基连先生为师。”小莎皱皱鼻子:“基连叔叔还不错啦,那帮人当中就他和优叔叔是好人。”她的结论严重偏离事实,但小孩子的好恶就是这么单纯明快。

奥玛里的民生管理十分到位,市场也没有乱糟糟的,小莎先跑到­干­货店,比对一条条挂在屋梁上的鱼­干­,听完店主的介绍就爽快地选定,当场付帐;再到对街的海鲜铺子买活鱼,同样的过程再次上演。安杰忍不住问道:“你都不还价吗?”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大小姐啊。

“为什么要还价?”小莎不解。

自从席恩学会魔法后,就再也不需为财源发愁,所以尽管年幼时过得凄苦,也不像罗兰拥有一手华丽的杀价技术。耳濡目染下,他的儿子女儿外孙女自然也不懂得了。

“嗯…买东西便宜呗。”安杰苦口婆心地教育小朋友勤俭节约的美德。小莎开始受教,转念一想不对:“那很浪费时间­精­力吧,这点时间可以用来做多少事啊,就算被宰一点小钱,我挣大钱回来不就行了。”旁边的摊主听得鼓掌,安杰自叹弗如。

不愧是魔皇的外孙女。

让店家送货上门,齐心协力做好两桌丰盛的佳肴,却听见席恩等人正在开绝密会议,小莎的失望可想而知。

“什么嘛。”生气地嚼着自制的鱿鱼­干­,在禁闭的大门前嘟嘟囔囔,“外公总是闲不下来,爸妈也被他带坏了。”安杰有些担心:“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闻言,小莎的心弦顿时绷紧,不安地询问两个守门的反奥傀儡:“里欧,尼欧,里面在­干­嘛?”

“陛下没交代。”两名守卫以死板的语气道,“只说不许任何人进去。”

“唔~~~”小莎越发焦虑。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精­神的脚步声:“咦,你不是莎娜吗。”

“肖恩先生。”安杰礼貌地打招呼,对这个开朗爱笑的青年很有好感。小莎却闪到他身后,只露出一对警戒的眼睛。席恩从未说过和孪生弟弟之间的恩怨,哈玛盖斯和格兰妮也不是多嘴之人,然而卡雅为了让女儿竖立“正确”的是非观,天天当睡前故事讲,言语中将肖恩一方和旧神都渲染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小莎?”奇怪友人的反应,安杰把她拉出来,“快叫叔公。”

“才不要!”这回小莎连法杖也握在手里,姿态如临大敌,“他是外公的仇人!”肖恩微微苦笑,也不否认:“那个…我找席恩有事,他在里头吗?”安杰友好地道:“嗯,但是他们在开会,我们也不能进去。”

“这样啊。”肖恩对着门等候。

“你找他有什么事?”知道席恩讨厌看见弟弟,小莎想快快问完了赶人,免得好巧不巧撞上。

“他的附体复制出来了,老师差我跟他说一声。”

“咦!”两人一愣。小莎喜道:“真的!?你们复制了黑头发的外公?”肖恩皱眉道:“我是觉得老师像在打什么坏主意,最好叫席恩再看一下。”直觉敏锐的他没有猜错,蕾诺雅是打着将心上人变­性­的主意。

“太好了!太好了!”小莎高兴得蹦蹦跳,对眼前的人恶感大消,“是外公叫你做的?”

“不,他委托老师和基连,我只是帮了点小忙。”肖恩实话实说,盯着她手里的鱿鱼­干­,“可以分我一半吗?”小莎眼珠一转,整包递给他:“请。”以为是孙侄女的亲近表示,肖恩欢天喜地地接过。安杰急忙阻止:“别…呜!”被友人偷偷拧了一把。

小莎小瞧了她的叔公,菲莉西亚也是个味痴,经过养女的荼毒,肖恩的胃早已刀枪不入,只觉这包鱿鱼­干­还别有风味,吃得意犹未尽:“谢谢,还有没有?”

“……没了!”小莎首次尝到和席恩相同的感受:郁闷得想捶胸。

肖恩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要是席恩出门撞见,肯定误会两个孩子被他拐了。他的兄长对他还有极大的芥蒂,努力修复期间,一切会引起他强烈反弹的行为都必须谨慎。

目送棕发青年的背影,少年诚恳地劝导:“小莎,他是好人。”女孩咬着下­唇­不吭声,这是她也想得明白的事,既然席恩是坏人,被他仇视的当然是好人。

“可是外公不喜欢他。”她坚守立场,“我也不和他好。”听她这么说,安杰也没了反驳的余地,只道:“那我们先去我家坐会儿吧,­干­等也不是办法。”小莎迟疑片刻,同意了,向守卫吩咐了几句,和他手牵手离去。

******

那是久远以前,久得连时间这个名词也未出现的年代。

[勃拉米!勃拉米!]

一只绿毛鹦鹉忽而引吭高歌,扑腾着翅膀从站岗的篱笆上飞起来,吓了躲在草丛里的他一大跳。

[乖乖不要叫。]抓住它的脚爪勒令闭嘴,他惊魂甫定,猫着腰往目标走去,却不料他的行为在里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丁零!丁零!清脆的铃声沿街而来,夹着女子的轻笑,他回头,尴尬地僵住。

[苏,你还没走啊?]

[我走了,艾寇就没休息了,这些天都下雨不是。]侧坐在小马驹上,报晴女神苏菲亚轻轻摇着时刻不离身的小铃铛,笑若阳光,[你这位尊贵的夜神,又是几时偷溜回来的?]

[别、别告诉小库!]紧张地呼喊,俊美的黑发男子拼命搓揉黑袍下摆的泥印,毁尸灭迹,[我在散步、散步!]­乳­白­色­卷发的美丽女郎瞄了眼一旁低头吃草的­奶­牛,拖长音“哦”了一声。

[对,对。]慌忙拍下头发里的树叶,夜神欧托拉姆立正接受她的检视。苏菲亚忍住笑:[得了,等我值勤完,来我家陪我听歌,我就帮你保守秘密。]欧托拉姆为难地蹙眉:[可是我要和达妮莎换班……]

[那我告诉库克尼尔好了。]苏菲亚把头一偏。欧托拉姆急得惨叫:[啊啊――我答应!我答应!]

比金铃更悦耳的笑声远去,留下夜神在原地伤脑筋。

黄昏长些不要紧吧……哎?隐隐琢磨到什么,欧托拉姆没有细想,转而进行偷窃大业,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塞堵住­奶­牛的嘴,然后拖着它朝后门撤退。

[大人。]

一个突如其来的稚­嫩­嗓音吓得他手一抖,放脱了缰绳,­奶­牛飞奔向救兵。手捧黑曜石容器的少年身穿侍从的装束,留着一头两鬓略长的漆黑短发,­干­净文秀的脸庞上,一双温润透青如猫儿眼的晶瞳和他一模一样,神态举止却明显比他沉稳有风范,[请问您在­干­嘛?]

[我我……]行迹败露,欧托拉姆绞尽脑汁思索借口,然而在他的凝视下,一句完整的话也想不出来。库克尼尔奇怪地看了看身边哞哞叫的动物:[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家养的牛,您偷自家的牛做什么?]

[打赌输了啦!]夜神放弃地大喊,抱头认错,[伊洛卡斯那混帐,一直觊觎我家的白白,诈赌骗我!他说斐多耶的橄榄树林会枯萎,我说不会――本来就不会么,可是他用梅箩尔的金苹果贿赂了斐多耶,叶子一夜之间全枯掉了,结果……]

[结果您输了?]

[呜呜呜~~~]欧托拉姆抱着­奶­牛伤心饮泣,他的白白啊,他也舍不得给那个­奸­诈的日神。库克尼尔司空见惯地叹气,轻抚他随着肩膀抖动的夜­色­长发:[别难过,我会把他的小黑赢来给您。]

[我不喜欢喝羊­奶­。]

[我会调得您喜欢。]

欧托拉姆破涕为笑,又和­奶­牛依偎了一番,拉着它要送去夙敌那儿。库克尼尔拦住他:[挤好今天的份,我会送去。您先洗澡换身衣服,到茶厅等我。]

走出几步,欧托拉姆回过头,不好意思地道:[小库,麻烦你了。]

黑龙的化身抬首,朦胧暮­色­中,缕缕青丝被风卷起,落霞中缱绻舞动。那位神祗一袭黑­色­衣裳,温柔如夜,小院篱笆上种的几株白菊在他身旁凌霜傲放,高洁自持的花姿和他一比,也落得庸俗。

浅浅一笑,温情的柔波由眉梢眼角漾开,自始至终不变。

夜之都,最初神族的故乡。

漫长的岁月使那里的风景变得模糊,只有几个片断无法淡忘。

他托着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嫣红的晚霞像凄艳的血,他突然觉得霞神的裙子很碍眼。

远处不知名的地方传来隆隆的震动声,吵得他心浮气躁,以往美味的炼­乳­红茶也食之无味,重重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又是哪儿毁掉了?]

库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帮他换了杯清火宁神的桂花茶,点心也换成了薄荷小甜饼:[形意之神塔格斯的魔方塔。]欧托拉姆看了一会儿杯中清冽的茶水,一仰而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重建呢?]

[这是都主的意思。]库克尼尔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就如同他吐出的事实,绝对、冰冷。在夜之都,都主的意志即代表了高于一切的旨意。

因此,夜神没有继续质疑,只是感到深深的无力和压抑,喘不过气来,日复一日的惶恐,却无从挣脱。

[记忆之泉的泉眼也堵住了,穆里埃大人的眼泪解不了急渴,她的泪水也迟早会流­干­。]

[哦。]烦躁,不想再听下去。欧托拉姆蓦地一震,手腕被握住,对上侍从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如一道救赎的光,照亮他心底难以言说的黑暗:[大人,我们搬家吧。]

[……]动了动­唇­,欧托拉姆勉强咽下到嘴边的好字,惦念地低语,[苏不肯走。]

[您跟她说过了么?]库克尼尔不认为报晴女神会不乐于同行,只有这个呆瓜还没看出人家的心意。欧托拉姆难堪地道:[她…她会笑我的。]库克尼尔的叹息声轻不可闻,无奈地瞅着他大孩子似的主上。

[好吧,我去说,我不怕她笑话。]

[嗯!]夜神开怀而笑,额心呈花瓣状的三对眼眸也因高兴而绽放,宛如通透的翡翠。

库克尼尔回以素淡温煦的笑容,一只银­色­信鸽飞了进来,令他俩的目光都为之凝滞。

神上神的传讯鸟。

[都主叫我们去一趟。]镇定地展开信看完,少年对掩不住动摇之­色­的主子笑了笑,[回来再吃晚饭吧。]欧托拉姆无声地点头。

在寻常的交谈中,他们离开朴素却温馨的小别墅,进入影之帝国的国界,虚空蜿蜒的小径走来一个身影。

柔软的肢体,花朵一样娇美的容颜,黑瀑般的发丝直泄于地,闪亮的珠串仿佛夜幕上的群星。

欧托拉姆猛然停步,瞪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对方来到他面前,恭敬地轻吻他的发尾。

[星辰女神蒂砝听候您的指示。]

闭上眼,夜神无法回应。扶住他微微发抖的身子,库克尼尔好不容易挤出声音:[退下吧。]

没有指责他的逾越,蒂砝颔首遵从。好半晌,周围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喜欢这样的苏。]低下头,欧托拉姆的呢喃接近哭泣,[我喜欢从前的苏菲亚。]库克尼尔静静地陪伴,等待他转头,但是过了良久,欧托拉姆还是迈步前进。

双目一黯,库克尼尔默默跟上。

果然不行么,毕竟是初始神,受创神的制约太大,到恐惧冲破长久的无形禁锢,也许已经太迟了。

刚踏进道路尽头的城堡,夜神又是一颤,亮丽的金­色­如剑剖开幽暗,是他再眼熟不过的颜­色­。

银线暗绣的丝织长袍走动间光影交替,绚丽夺目,飞扬跋扈的眉眼隐含怒意,举手投足锐气逼人,不同于平时的雍容闲雅。

[伊洛卡斯?]前所未有的紧张,他不确定地唤道。眼一眯,日神笑得光芒四­射­:[怎么,不认识我了?]他身后和他同样耀眼的少女金发垂肩,如同熔炼的黄金般的双瞳直视黑龙的化身,传递隐秘的讯息,随即弯腰行礼。

[你好,艾美达。]扶起跟随僚友的金龙,松了口长气的欧托拉姆顺理成章地问:[你们也来见都主?]

[见过啦。]伊洛卡斯­阴­森森地冷哼,眼底闪着异样的光亮,他垂眸敛去,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道,[夕岚,来我身边吗?]

库克尼尔毫不惊讶地摇头。欧托拉姆却怔了怔,气极大吼:[你、你胡说什么!]伊洛卡斯不予理会地劝道:[跟着这笨蛋没前途啊。]

[我的主人只有一个。]黑发少年明确回绝。金发少女开口道:[大人,您这么问是对我们共同的侮辱。]

[好吧,好吧,你们倒是一鼻孔出气了。]伊洛卡斯耸耸肩。一只手扣住他的颈项,将他整个人提起。

[你骗走我的牛不够,还连我的龙也想拐?]夜神逼近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露出少有的­阴­沉表情。

[留着你的狠劲吧,父亲。]一句称呼轻易让他松手,日神理了理领口,微笑,[再动动你生锈的部位,别像和我打赌时一样说话不经大脑――朝雾,我们走。]应了声,金龙的化身紧跟其后。

[怪里怪气。]欧托拉姆莫名其妙。库克尼尔欲言又止:[大人……]欧托拉姆看向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什么?别听他的哦!]

[不会的。]一如既往,黑龙的化身回了个沉静的笑靥,[我们进去吧。]与此同时,通往内殿的大门徐徐打开。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库克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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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龙都是神仆?他们自愿服从你们?”

清冷而富于穿透力的声音从优美的双­唇­逸出,犹如投入水面的石子,在短暂的静默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不,龙蛋是兽神玛塔的作品,都主说这些生物太强大,违反规则,除了开头孵出来的八头,其余都销毁了。”古神又跌入遥远的过去,嘴角微微翘起,言下有一丝骄傲,“小库是我挑中、养大的,他最乖,也最能­干­。”魔皇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有签订契约吗?”

欧托拉姆茫然:“契约?那是什么?”

没有契约,麻烦了。最短的捷径无法通行,席恩只好尽可能多地收集敌情:“能不能用我们的语言描述一下夜之都?还有那位都主?”

“我不要。”欧托拉姆一口拒绝,用力摇头,“那里的生活很难受,我不想回忆。”卡雅双眉一挑,竭力控制住自己,以免大打出手:“阁下,你也太过分了吧,那个库克尼尔是你的手下,理应你负起责任,我们没要你杀它,只要你说明情况,你都不肯?”欧托拉姆困惑地望着她:“责任又是什么?我的神职就是让天黑,为什么我要讲我不喜欢讲的事?小库也是找小可爱,不是找我。”

“你……”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花容失­色­,美目窜起即将失控的火苗。

“好了,卡雅。”席恩没有动怒,玩味地扬­唇­:欧托拉姆似乎比这儿的众神还呆,那就好办了。

“奥路贝亚修。”非常自然地调整语气神态,由冷酷无情的大魔王一转为温柔体贴的小可爱,这门技术是学魅惑术的必修功课,“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就说说您喜欢的事好了,比如您和小库的相处。”

众人看得呆然:原来……原来……他们的魔皇陛下也会甜言蜜语哄人,还笑得如此诱惑,比最妖艳的魅魔还勾魂。

“席恩……”欧托拉姆顿时痴了,热泪盈眶地凝视对方,“嗯,好。”

对于法师而言,就算手上只有虚假的信息,也能从中提取出有用的部分,何况全部是真货,没多久就把欧托拉姆的祖宗十八代摸得清清楚楚,整合出一份虽称不上完满,却还差强人意的报告书。

库克尼尔和肖恩那六个徒弟一样,是宠长辈宠得没边的家伙。

类似于现世,夜之都是个各种神力交相运作的地方,神职划分极细,每个神只能使用职权范围以内的力量,并严守[规则]。

都主,也称创神,真面目不明,在欧托拉姆眼中是个黑糊糊的大圆球,其他看到的形象不一,有的是白­色­箭头,有的是玉米­棒­子,共同点是与各自的属­性­有关。

长老们听得津津有味,自从认识席恩以来,他们体会得最深刻的,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句话。

“伊洛卡斯应该被重塑了。”在席恩的谆谆善诱下,欧托拉姆慢慢摆脱不自知的懊悔,正视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受不了夹着尾巴逃跑,也不会交出艾美达。”席恩对日神的死活毫不关心,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他对库克尼尔的叫法怎么和您不同?”

“哦,那是龙之间的昵称,他故意叫得亲热,想打动小库。八龙没有被都主赋予真名,全是由我们随便叫。”

“那他们就不受都主约束了?”席恩偏首,将话题牵引到关键问题。欧托拉姆摇头:“不,在夜之都,一切都要服从都主的旨意。”顿了顿,他浮起烦恼之情,仿佛第一次挖掘出以前没意识到的东西:“嗯…我们这么觉得,好像是有区别。伊洛卡斯以下的次级神有时就会质疑,但他们也不会违抗都主。”

“玩偶之家。”纤长优雅的手指轻扣­唇­,魔皇淡淡地道,“你们就像一群娃娃。”听到这里,哈玛盖斯等人已是周身发冷:若库克尼尔是奉了这个明显神经不正常的都主授意来审判席恩,也对他洗脑,拎去那座玩偶城过家家,就太可怕了。

“主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龙神顷刻间下定决心,抬起头,“夜之都在哪里?”真的发生那种事,他也要把人抢回来!

“啊?”欧托拉姆一怔。卡雅豁然起身,张开的右手激­射­出虹彩般的光芒,如同绞缠的藤蔓编织出绚丽的实体――神剑阿克蕾亚。

游走的剑光化作炽焰升腾,映着女神烈烈如火的眼神:“父亲,如果您被弄成另一副样子,我发誓会亲手结果您!决不让那个混蛋神任意摆布!”

“不行,卡雅。”哈玛盖斯做不到妹妹这般狠辣,一手挡在养父面前。欧托拉姆看看这边瞧瞧那边,叹了口气道:“小可爱逃不过的,我们这些[背离者]也是,还有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这回长老们也坐不住了:“什么意思?”

“这是个循环。小可爱已经知道了,你们问他。反正他一定会被都主抓到,一成神,他的真名就被掌握了。”

众人一致看向最倒霉的当事人,只见他支着颊像在沉思,好一会儿,目光才聚焦在欧托拉姆脸上。

“日神是你的儿子,光明神诞生于黑暗,那个都主建立的都市有[规则]……”微一停顿,冰封的眼底燃起灼人的火焰,“不对,他不是源头。奥路贝亚修,你概念不清,还是古神都被混淆了?混沌才是最初的宇宙形态,而且纯粹的混沌不可能具有意识,沙凡西顿是­干­涉的产物,你的都主不但拿你们当试验品,我们的世界也被当成观察对象了。”

“魔皇陛下,可否说得详细点?”长老们听得心慌意乱,加上求知欲无法抑制,纷纷鼓起勇气发问。环视他们一圈,席恩定了定神,敲打扶手的指尖显示他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复习一下基础课吧,万物的本质是能量,无论混乱也好,秩序也好,都是能量的不同表现形式。­精­神也来源于­精­神力的活动与组合,所以无序的混沌不会产生­精­神体。不,也许有微弱的意识流,但这些不过是分散的碎片罢了。都主,可能是有自我意识的第一个神祗,他的来历除非他自己透露,不然是无从考证了。但是过程和其他生物没有区别――基本粒子的有序排列,神识积累――所以他有神印。”随着逐渐明晰的话语,食指勾勒,尝试­性­地画出奇妙的光之图纹,一点点接近隐藏的真相,令夜神莫名心惊。

“神印?”阵法系的苏蜜雅教授冲口道,这正是她最近的研究课题。席恩语带讥笑:“呵,神的头上不都有图案么,这就是神印了,和魔法阵的原理相同,只要找出这个……”

“别画了!别画了!”欧托拉姆忽然一把抓住对方的右手,神情前所未有的­阴­郁凝肃,“席恩,你很聪明,可是禁忌是不能随便揭开的。为什么你能这么大胆?你们的神没有给你烙印吗?如果你的推论正确,那创神也下了禁制,你……你……”

轻轻一挑眉,冷笑:“有啊,两层。”

颤抖,从握着的手中,传来清晰的颤抖、冷汗的潮湿和汹涌的黑潮。欧托拉姆只觉一阵窒息,极度的不适使他松开手。

恐惧,比当年得知自己要被改造时更深的恐惧……都怕成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能――

“小可爱,够了。”陌生的感情充塞心口,欧托拉姆不知道,这叫心疼。

没有感应到他的情绪,席恩在这短短的空挡,控制住略有些失常的自己,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无波无痕:“奥路贝亚修,都主有说过他的目的吗?”

“有,他说要建立一个完全有序的终极世界。”内心萌动着,欧托拉姆伸手抚摸对方冰冷柔软的面颊,不顾哈玛盖斯的皱眉和卡雅的瞪目,“他还说我的迷惑代表我也是瑕疵品,他想要的是完美的成果――小可爱,陪我一起回去吧,我想回夜之都了,我带你去见库克尼尔。”

喂,哪有人心虚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旁观的众长老替他丢脸。

“那是您自己必须面对的,奥路贝亚修。”席恩冷冷地道,见他一脸热切地靠近,侧首避开,“别亲我。”啪嗒!一室人的下巴掉落在地。欧托拉姆不解:“这不是你们世界的礼仪吗?还有,你的身体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在梦里我就想问你了。”说着,在席恩的胸口摸啊摸。

喂喂,你居然在我们面前吃魔皇陛下的豆腐!众人目瞪口呆,若不是为了镇守法阵,早就起来群殴了――士可杀不可辱啊!

“你…你走开!”哈玛盖斯怒极,拽着欧托拉姆的后领硬生生往后拖,声­色­俱厉地喝问,“你对主人做了什么?”

“亲他。”夜神老实回答,在对方杀气腾腾的瞪视下瑟缩,这是库克尼尔造成的生理反应。龙神狞笑:“你好样的。”眼看情势一触即发,魔法神出声制止他即将暴走的养子:“哈玛盖斯,他没恶意。”

“……”哈玛盖斯咽下到嘴边的叹息,心知他的养父极端厌恶这类身体接触,但是因为童年的经历,使他养成了下意识忍耐的习惯。

“都主的口气,很像混沌神和协调神。”思路立刻回到正题,席恩沉吟。炼金术导师魁萨斯忍不住问道:“魔皇陛下,您刚刚说我们的世界被当成观察对象,创神想得出什么结论?”

“如何避免毁灭。”法师淡漠的语气像在说着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众人的惊骇也来得很迟,“初元素具有凝聚特­性­,我估计――暂且称为原始之海好了――就在夜之都下面。作为一个有序的生命体,都主应该本能地排斥回归混沌状态,从而开始各式各样的实验:重建夜之都、制造类似的神、故意放奥路贝亚修他们逃跑……”

“妈的!真是个变态!”脾气最暴躁的迪罗愤慨地大骂。余人一齐点头,都感觉很不舒服。自己的世界被别人视为玩具,这谁也受不了。

变态吗?席恩不觉得,创神实践验证的作风和他颇相似。欧托拉姆体味着他的话:“小可爱,你说‘故意’?”席恩冥水般清冽的眸子注视他:“稀释的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

“这就是了。”

“那小库白换了?”冲击之下,夜神失神地喃喃。哈玛盖斯同情地劝慰:“和他见一面吧,他应该不会恨你的。”席恩斜睨养子,不明白他的断言依据何在。

扯下夜之都的神秘面纱,接下来就是库克尼尔的问题,他也没心情细想无关的小节。

蓦地,席恩打开腰包,掏出调到震动档的手机,放到耳边接听:“嗯?哦,谢谢……过会儿…大约五分钟。”关上手机盖,他迎视欧托拉姆新奇的视线,直截了当地道:“我可以和您去夜之都,但您必须把您所知的一切全说出来。”欧托拉姆尚未表态,真理殿堂已炸开了锅。

“不行!”卡雅竭力反对,“别相信他,父亲!”

“魔皇陛下,请三思!”长老们齐声阻拦。

“我带路。”唯一赞同的萨菲遭到众人的眼神轰杀,还被妻子卡脖子。哈玛盖斯一字一字道:“我想,您会带上我和格兰妮,是吧?”丽芙不落人后:“我也去!”

“席恩,席恩,你愿意?”欧托拉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对了,我迎娶你做我的神妃…哎哟!”

“主?人?是?男?的!”一拳揍得他不认识姥姥家,龙神的全身释放出惊天动地的可怕威势,甚至令整栋建筑物吱嘎作响,应和他濒临爆发的怒吼,“他不可能也不想成为你的伴侣!给我听好了!不许再­骚­扰他!”卡雅跟着厉声警告:“没错!父亲是我和大哥的!”

“你们有结婚的概念?”不理解儿女的苦心,席恩满脑子围着学术转,“可以生育?就是您通过奥古诺降临的方式。”欧托拉姆委屈地揉着鼻子,闻言一怔:“那人叫奥古诺?他的体内非常温暖舒适,所以我一直没发觉。有天他突然不见了,我的分身一下子吸收了太多负能量,变得狂暴失控。”席恩略微不耐地提醒:“我问您话。”

“我们可以结合生宝宝,席恩,男­性­体也能做,你不懂我教你,我也有法子让你喜欢上我。”

魔皇及时阻止养子杀掉这个不死心的家伙,一来欧托拉姆对他还有用,二来他和基连约好的时间要到了。

“这件事以后再谈。”解开缚神阵,他起身走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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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地赶到密室,肖恩等人已经等着了。

“席恩!”笑容满面地迎上,棕发青年视而不见兄长的冷脸,却无法忽视他身旁俊美无俦的白发男子,“这位是?”

“我是小可爱的朋友。”欧托拉姆很快找到自己的定位。席恩纠正:“合作伙伴。”众人更加错愕,优讶道:“他说小可爱,是说你?”

“是他擅自取的!”卡雅愤愤地道。哈玛盖斯的神­色­也不好:“他就是奥路贝亚修。”在场一片哗然。

“席恩,她不是母神吗?”手指卡雅,蕾诺雅抑不住动摇。她质问的人盯着漂浮在晶槽里的躯体,懒得再多费口舌。守卫传达了小莎的留言,然而他扫描下来,暗地里的手脚有,体质方面却没有异常。

“你要现在就转移吗?”基连问道。席恩颔首:“有急需。”

“主人?”哈玛盖斯不安地呢喃。席恩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转手腕,[支配之权杖]凭空出现,与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回响,一波波荡漾开去,遍及宇内。

意识失衡了,无人知道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存在又不存在的一瞬,到中断的时间之线接上,基连微微蹙眉,按了按额角。肖恩张口,又困惑地闭上,再开口时无比自然地吐出一个新的人名:“列文,要检查看看吗?”

小龙的瞳仁猛地收缩,恍然大悟养父做了什么。

记忆修改。

身在冥界的父母遗忘了其中一个孩子,另一群人想不起师父有个双胞胎兄弟。

一只看不见的手也在同时改写了世上所有的文字纪录,使魔皇的全名变成了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

“不需要。”法师冷淡地拒绝弟弟,态度毫无异样。哈玛盖斯一震,战栗着低下头。

主人也忘了,今后他真实的名字,只有我知道。

席恩。默念这个深入骨血的名,复杂难言的神情也随之隐没,不再浮现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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