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看着岳眠若以剑抵住司空拓的咽喉,气氛显得有些逼仄。
岳眠若并没有刺下去,而是不答反问他,“你说的对。那么,你又如何呢。”
“我?”司空拓环手挑眉,“你看到了。我的军队有多么强大,战无不胜,只要是我要的,岂止一个小小的雀华,岂止天泽和隆翔,你所有看得到的地方都会刻上我的姓氏。我无需再按任何人的心意去做任何事,因为,我才是主宰一切的人。”他显得骄傲,冷冷地抛下话,表达出自己对岳眠若的轻视,还有征尽天下的自信。
岳眠若闻言低低地笑了,随即疯了一样大笑,眼神犀利,笑意一丝丝都达不到眼底,只有冰冷,唯有敲打不进的冰冷,他收回剑,道,“司空拓,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人,怪不得世间人谈到你即会害怕,可是,你只是个空有野心的可怜人罢了,你攻打下了雀华,几乎快要将天泽、隆翔也一并收纳,那又如何,你得了天下,那又如何?你即使拥有了一切,但是,这一切你要与谁分享,你要与谁一同快乐,一同伤心,你不会,你只有野心,只有自己,你,其实一无所有。” 岳眠若的目光坦荡而直率,脸上带着似有还无的笑容。
言毕,沉默,依旧沉默。
一无所有,这一句,恍如箴言。
我看见司空拓的脸色变得苍白,这一瞬间,谁都揣测不到彼此的心思。
天色渐渐黯淡,夕阳释放出最后一点光彩,悄然谢幕。他们两个人的面容巧妙地隐藏在即将来临的夜幕下,看不清晰。
只一眼,司空拓只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充满了迷惘和疼痛。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前,岳眠若突然伏击我,大手紧紧钳住我的脖颈,畏于眼下的利刃,我只得随着他的步伐,往大片大片的莲湖退去。
我始终不敢置信地瞪着岳眠若,霎那间发生的事情让人措手不及,他居然挟持我!?可又不得不信这个事实,分明的是,握住剑的黑色塑料戒指触碰到我的皮肤,触及我的眼帘。
“你要做什么,岳眠若。”司空拓短暂地闭眼,随即睁开后,方才的数多情绪消弭无踪,他很冷静,勾起唇畔的弧度,仿佛眼前一切全然与他是无关的。
岳眠若的手中剑已提起,对准我的胸口,剑尖笔直,吐露出雪亮的寒光,“你说,我要做什么呢,司空拓。”
“喂,岳眠若,你别冲动,别冲动。”为了自家小命,我忙劝小孩般出言抚慰。却是心下一黯,司空拓,你果真无情至此?
岳眠若露出恬静的笑容,并不理会任何,只道,“据闻,司空拓与杜颜有一桩生死与共的深情美事,今日为何你可如此漠然,司空拓,若你曾经是真爱过这个女子,定然会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忘,不会忘……”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低很低地倒吸了一口气,如同抑制将要涌出的泪水,只有与岳眠若近身的我,听得真切。
岳眠若到底要做什么,他真是带走了司空玉清么,现下还要以我脱身。既他已有司空玉清这个人质,何必又需要我这个对于司空拓并不重要的人,哦,错了,对他本人不重要,对他的野心很重要,我差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利用价值。可是,若是岳眠若一心求脱困,何必先前自投罗网?
他到底回落城是来做什么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拼死也要回来,对于已然灭国的雀华之后能安然活着,已属侥幸,难不成岳眠若真是天堂有路不走,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岳眠若,你要走便走的远远的,把她放下,把玉清交出来,否则……”司空拓冷哼一声,一脸不以为然,千钧一发时刻,他依旧镇定地不若常人。
“否则如何?”
“否则,即使失了他们,我也要、你、死。”
我突然就想笑了,这个男人,除了皮相与曾经相同,还有哪里一点找得到往昔,不禁自问,我到底在执着什么,我在为谁执着。
我坦然看着森冷的剑锋,与他们同伫立在风中,再也无法抵挡漫无止境的寒冷与孤独。
“真是如此么。”岳眠若低下头,最后看我的眼神里有着怜悯,连他也在同情,而那个让我显得分外悲哀的人,岿然不动。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毫不犹豫。
莲湖旁,山谷深处的风凛冽,撩起衣衫,撩起山壁附近无人打理的树梢,蓬蓬沙沙。
我和岳眠若都在等待司空拓的回答,像是等待最后的宣判,司空拓不语,骄矜地淡笑,狭长风眸里唯剩下冰寒的芒彩。
“要赌一赌么。”岳眠若以只有我和他听得到的音量向我提议,他侧过头,笃定而平静,轻声道出回到已无异于龙潭虎|茓的落城的原因,“我回来,是为了取戒指。”
岳眠若竟是为了莫莫的遗物而来,宁死也要取回。
我怔仲间,他又对司空拓高声道,“既然,你不在乎她,那就让我跟我一起去死吧。司空拓。”随即,他笑了,丢下了利剑,再后退,接着后退,后边已是绝路,下一步,既是粉身碎骨。“我要去见我爱的那个女子了,而你,司空拓,注定一无所有。”
话落,携着我,一同往深渊走了最后一步。
身体一轻,脚步一空。
爱恨,随风而去。
失重刹那间,司空拓伸出手,从死亡边缘将我拽了回来,恍惚间,察觉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神里有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