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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冰恋沉醉千年前(原名说不出口的) > 楔子

楔子

我好象睡了很久很久,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仿佛睡去了这几年所有的劳累和烦劳。耳边很安静,鼻子里飘进淡淡的檀香味,我满足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朱帘绣幕、雕梁画栋,身上盖着浅绿­色­织锦大被,从雕花窗棂中撒进的点点碎金滑过青花瓷瓶、檀木桌椅,最终隐没在描金绣云文的氍毹里。垂着翠绿­色­流苏的帷帐旁边,一尊雕漆四脚炉鼎里徐徐冒出袅袅轻烟,飘散在空中的正是刚才引我从沉睡中醒来的檀香味。

我闭上了突然变得酸涩的眼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真的,白日里想往这种静谧幽雅的情景想太多了,以至于真的在梦里看到了。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那样就可以彻底摆脱那些纠缠和无奈,阻隔那些谩骂和诅咒,远离那两个令我做呕的人……

“刘大夫,你再走快点啊,小姐昏过去都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怎样了。”

“来喜啊,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拽散了。这一路上同样的话都被你念了无数次了,我就差没飞着赶来了。”

“只要小姐没事,奴婢随您责罚。”

一男一女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诧异地再次睁开眼睛望过去。

一名钗环襦裙的女子扯着一名身穿杏­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匆匆地往我躺着的紫檀木雕花大床而来。当他们的视线和我的对上时,那名头梳双髻丫鬟打扮的少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小姐,你没事了?刚才你又象往常那样昏过去了,脸­色­比以前任何一次发病时都差,吓死来喜了。”

少女边说边把我从床上扶起来,还体贴地在我背后加了一个软软的靠垫,声音动作都那么实实在在。我似乎不是在做梦,偷偷在被子下面掐了掐大腿,会痛!

我不发一言地看着老者为我诊脉,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满是惊讶和疑问。

“恭喜五小姐,你体内的­阴­寒之气竟然全无,十余年的顽疾终于能彻底治疗了,只要按老夫开的药方辅以补品,半年后即可痊愈,以后再也不用日日卧塌了。”良久之后,老者眉开眼笑地得出了一番结论,

我听了后只觉得天方夜谭,想我秦澜活了二十八年,读书时拿了无数长跑冠军的身体可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很明显,眼前的男女关心的对象绝对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没有这么虚弱,也没有这么一双光滑如凝脂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纤纤玉手。

那我现在是谁呢,这是什么地方?眼前的环境古­色­古香,奴婢、小姐这些古代称谓也跑出来了。难道是我的灵魂穿越时空了吗?似乎还占用了一具柔弱多病的少女身体。

以前常听那些迷信的人说,人死后还有灵魂不灭,难道真正的我已经死了吗?难道那人昨晚给我的饮料里真放了他常常挂在嘴边要给我吞食的安眠药吗?我的心里泛起了浓浓的悲伤,一如过去五年来的心情。

我安静地看着老者和少女在屋子里忙前忙后,心情慢慢平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我有了一种新生的感觉。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我的人生却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上天终究对我是眷顾的。

这一生,我要忘却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我要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和热情去好好地再活一次。我一定要过得比前生快乐、自由,我不要再被那些俗世的眼光所束缚。

只是,我再也见不到我慈爱的父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现在一定很伤心。上帝是公平的,他为我开了一扇窗,也为我关了一扇窗……

新生

灵魂穿越的这半年里,除了那一碗碗苦得要命的药汁和身体虚弱得只能躺床上以外,我过得悠闲舒适。每日里就是翻看那些来喜为我找来的古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足了千金大小姐的娇贵生活。

每晚入睡前,我总会让来喜给我讲讲这具身体以前的事,美其名曰考考她的记忆力。而来喜除了做事伶俐、­性­格温和,还有着现代都市人少有的善良跟单纯。在她无数个夜晚的辛勤回忆里,我也了解了很多我想知道的事。

原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名叫兰朝,而这副身躯本来的主人名叫周韵芯,家世显赫,爷爷是三朝元老、当朝丞相,父亲官拜大司农,相当于现代的中央财政部长,还有一名当贵妃的姑姑。

周韵芯一生下来就­阴­寒加身,长年卧病在榻,动不动就爱昏倒。她母亲原本的身体也不好,生下她以后更是疾病缠身,最后在她八岁那年就撒手而去了。而来喜就是在那一年被周韵芯的外公买来送到周家专门服侍她的,至今已有六年了。

因为早年丧母,身体孱弱,周韵芯的父亲极少主动来看望她,更不要提她父亲的那些妻妾们了,以至于她的房间里冷清异常,只有来喜这一人贴身服侍。还好周韵芯的外公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心里还惦记着她这个外孙女,时常会差人送些补品过来,但听说这两年她外公的生意似乎遭到了很大的打击。

来喜偶尔会在我的耳边抱怨我这些年太安静了,除了看书就没有别的爱好,连女红也极少碰触。我听了后暗喜,周韵芯这样的­性­格正适合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日在来喜照常的全身按摩后,我终于可以不用她搀扶,能自己下床走动了。心里一阵狂喜,大夫说的痊愈的日子终于快来了,躺了这大半年才明白荣华富贵不算什么,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我慢慢地走在屋外的庭院里。

天气极好,碧蓝的天空如我此时的心情,澄澈深远没有一丝杂质。明媚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我,暖暖的,照亮了我心底深处的那片黑云。

开得纷繁耀眼的桂花飘散着浓郁的甜香,徐徐的秋风调皮地摇晃着枝头上满簇的黄|­色­小花,在树桠间留下忽闪的黄影。

来喜安静地站在台阶上望着我微笑。

触目所及尽是平淡和恬静,我几乎忘却了前世种种烦恼,只想一直拥有眼前这如画般和谐的景致。

伤口有开始的一天,也有愈合的一天。我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我带着涣然一新的心情紧紧抱住了来喜,在她睁得老大的眼珠子里清晰地看见了我脸上灿烂的笑容。

从我能够下床独自走动后,我的心情开朗了很多,说的话也比卧床那半年多了好几倍,脸上更是时刻挂着微笑。来喜不止一次地惊叹我笑起来的样子是她见过最美的人,还笑言当初取名“来喜”是对的,终于盼来了我喜笑颜开的时候。

我带着感激的心情握住了来喜的手,要是没有她悉心的照顾,我在兰朝的新生活不会开始得这么顺利。

望着她乌溜溜的眼睛,我发自肺腑地说道:“来喜,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照顾。不如我俩以后姐妹相称吧,我当姐姐你当妹妹,换我来照顾你。”

“这怎么行呢,来喜就一平民家的女子,是万万没有资格同小姐以姐妹相称的。”她拼命地摇头,说得一脸惶恐。

“我说可以就可以,以后别那么多规矩了,难道你因为比我大了两岁不愿意当妹妹,想当姐姐?”我打趣地对她说道。

我实际的年龄比她大了十岁不止,实在提不起老脸装­嫩­,只好强要了姐姐的名头。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来喜以后全听姐姐的。”来喜聪明地改了口,眼眶里盈满了喜悦的泪水。

“那好,你现在就去给姐姐找些笔墨纸砚来,我想画些画儿。”

休息了大半年,我也该活动活动手腕了。前世我学了二十年的美术,大学里主攻国画,毕业后去了巴黎学习服装设计,工作后便与设计打交道,每天都会写写画画。

为了不引起来喜过分的诧异,我随手在纸上画了一枝桂花,笔法刻意生疏简单,却还是换来了来喜的惊呼,连连赞叹我第一次作画就能画得惟妙惟肖。我心里一怔,原来以前的周韵芯是从不画画的,看来我在来喜心目中会成为作画的天才了。

从那以后我就慢慢提高作画的质量,来喜看我的眼光里布满了越来越多的崇敬,把我所画的每一张画都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

她的行为带给我莫大的感动,以前可从来没人这么小心翼翼地保护我的画。她的崇拜和珍视都激发了我前所未有的创作热情,竟然画出了许多连我自己都认为是优秀的画作。

我选了几张画让来喜拿出去卖,以前在电视里老是看见古人卖字画为生,我也想试试我的画有没有人买,结果来喜拿回来了两百多两银子,看得我瞠目结舌。周韵芯每月从帐房那里能支取的月钱也才十两,如今自己几张画就能换来两年的开销,简直就是大大地令人振奋。

日子就在来喜的陪伴中过去了将近一年,转眼间中国传统的春节就快来临了。而我这个名义上的周家五小姐,身体痊愈后不得不在除夕夜露面,和那一大群我至今都没有见过的“亲人”守岁吃年夜饭。

婚讯

腊月里的天气严寒逼人,特别是在晚上。

我前生是南方人,十分怕冷,脸上被寒风呼啦呼啦地吹刮着,如抵冰块。我紧紧拉着身上的白­色­大氅,无比想念有暖气的日子。空调啊,这辈子我是再也用不到你了,我在心里暗暗感叹,强打­精­神继续前进。

灰蒙凝重的云层中洒下微弱的星光,和着来喜手中灯笼的红光把周围光秃秃的树桠映照得分外萧瑟。一路穿过无数抄手游廊、假山水池、月洞门,见识了周府的“庭院深深”,终于来到了主宅大厅。

厅里四处摆放着炭盆,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我身上不少寒意。我解下大氅递给来喜,顺便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往中间的雕漆大圆桌走去。

桌子周围已经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女子们身上披挂的首饰和满头珠翠差点晃花了我的眼睛。比起她们隆重夸张的打扮,我头上只挽了一支白玉簪,似乎有点太随意了。

一位紫袍加身,体型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我扬起了慈爱的笑容,冲淡了脸上原本进屋时我见着的严肃。我猜测着他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周守成了。

“芯儿,到爹旁边来坐。”果然如我所料。

我款步生姿,尽量放慢脚步走到了他的旁边坐下,无视周围投过来的数道目光,我笑盈盈地开口了:“谢谢爹,芯儿往日身子不好,非但没有克尽孝道,反而累得爹爹劳心了。”

“乖,乖,以前的就别提了,身子好了就行。”

看着周守成脸上绽放出比之前更大的笑容,两只眼睛迷得就快成缝了,我知道这马屁是拍对了。

之后就是一连串的介绍,原来我还有三个姨娘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以及三个姐姐,不过大姐已经出嫁了,而我那位身为当朝丞相的爷爷据说是进宫陪伴当贵妃的姑姑去了,并没有出现在桌子上。

一番互相慰问寒暄之后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席间众人都默默无语,似乎满怀心思,两位姐姐更是举箸不食,眼睛泛红,大娘二娘也面露戚­色­,一顿本该和乐融融的年夜饭吃得却是冷清诡异。我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专注地品尝着那些丰富的菜肴,桌子上的数人可能只有我一人吃得津津有味了。

饭菜之后下人们换上了水果茶点,周守成在我旁边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暗哑,颇为沉重。

“冰儿,岚儿,你俩考虑好了吗?”

看来在我来之前,这一家子人就在商量着什么,从席间众人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丑八怪。”

四姐周韵岚忽地哭了出来,拔高的声调表明了她内心万分的委屈和不甘。

“老爷,岚儿她才刚满十五岁,你就忍心把她嫁给那个整日戴着面具,从不出门的君凰越吗?我就这一个女儿啊。”

二娘一边用锦帕擦拭眼泪,一边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是啊老爷,传闻那君凰越七岁时遭遇火灾,脸上被严重烧伤毁容,从此以后就整日戴着面具,这一戴就是十五年,听说其­性­格冷漠、脾气古怪,这样的人不管谁家的女儿嫁过去都是活受罪啊!”

面相庄重的大娘虽然还未落泪,但也掩饰不住满眼的悲戚哀伤。

“爹,李公子三年丁忧之期即将届满,女儿这些年拒绝了无数求亲的人只为遵守当年和李家的婚约,女儿宁愿去死也不做那背信忘义之人。”

三姐周韵冰也满脸倔强地做出了她的选择。柔弱的外表,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我都有点欣赏她了。

“好啊,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如今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君凰越身份尊贵,当今圣上是其亲叔叔,父亲定安亲王深受圣上器重,手握边疆二十万雄兵,乃是先皇亲封的世袭罔替的亲王,本朝就这么一位铁帽子亲王。定安亲王对君凰越这个唯一的儿子宠爱非常,为了他甚至二十年未再娶,嫁给了君凰越就等于给我们周家拉拢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周守成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完了之后不停地喘息,我偷偷地望过去,看见了他满脸的无奈和失望,眼眸深处幽光闪烁,嘴巴抿得死紧,我进门时见着的严肃又回来了。

“老爷,我记得……芯儿只比岚儿小三个月,这,年过完了,她也及笄了。以前她身子不好,如今,可是不一样了……”

二娘突然停止了哭泣,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让我惊讶的话。

我抬头向她望过去,她侧着脸不敢看我,不停地扭着手里的锦帕。

周围众人立即把眼光集中在了我身上,四姐高亢的哭声也倏地停止了。我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原来这顿年夜饭还把自己也给吃进漩涡里了。

“芯儿,君家乃天皇贵胄,你一旦嫁过去就是王妃的身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啊。”

周守成的眼睛里露出期盼的目光,脸上满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听了他的话之后,我的心顿时冷却了,这男人以前对周韵芯不闻不问,如今知道周韵芯有利用价值了就想把她当做政治交易的筹码,没娘的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吗?

罢了,罢了,反正我占用了他女儿的身体,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吧,以后我和周家将无任何关系。

我冷漠地回视着周守成热切的目光,在他开始回避我的眼神时,我才缓缓开口。

“我嫁,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就是君家的媳­妇­,周家往后的荣辱兴衰与我无关!”

说完之后,我不顾满桌子人惊讶气愤的目光,迈着比来时快上许多的步伐扬长而去。

大婚

来喜坐在我面前低低抽泣,嘴里念碎着周家对我不公平云云,从主宅大厅出来后她就开始狂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即将被当作物品交易给一个丑八怪的女人是她呢。

本来我是不想多说什么的,但来喜是我在兰朝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目前最亲的人,看她为我这么伤心我只得提起­精­神安慰她。

“我说来喜小妹啊,你姐姐我去嫁人你也不用高兴得喜极而泣吧,离我出嫁的日子还有两个月呢。”

“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外面的人都传言,那人行为怪异,脾气暴躁,要是他以后虐待姐姐怎么办?”

“怎么会呢,难道你没听过人云亦云吗,传言九分不可信。而且你是我的陪嫁,要是以后他真有什么,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恩,管他是什么亲王皇族,在我眼中姐姐最重要,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伤害姐姐的。”

来喜的伤心马上被我点燃的斗志转移开了,看着她信誓旦旦的小脸,我满心的疼爱。其实我真的不在意我将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里有一句话:生活就象强Jian,我们要么反抗,要么享受。

在剩下的两个月里我­精­心准备了四幅画让来喜拿出去卖,钱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是最重要的。我未来的丈夫被外界传成那样也不可能是空|­茓­来风,我虽然语调轻松地安慰来喜,但其实心里没什么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目前我能自保的手段就是多赚钱了。

在这两个月里我还见到了一位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周韵芯的外公项擎天,七十岁的老人,童颜鹤发,步伐稳健,保养得十分好。

他听说我要出嫁的消息后,带了一车珠宝两车补品三车布匹来看望我,大气的手笔震撼了周家,以至于周守成后来给我准备的嫁妆比他原本预计的丰厚了许多。

项擎天临走前对我殷殷叮嘱,浓浓的关怀和怜惜从他和蔼的话语中流泻出来,落在我的心头,升起一股温暖的热流。他还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送给我,叫我以后拿着玉佩到项家名下的产业去消费时都不用给钱,我感动地接下了面前这位老者慈爱的关怀。

大婚的日子在一天一天的盘算中还是到来了。

来喜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忙前忙后地在我头上、脸上鼓捣着,周守成派来的丫鬟们在我房里进进出出,把我打包好的物品一件件搬到外面随嫁的马车上。

我无聊地和来喜瞎聊着。

“小喜妹,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头上绾这么多髻,太难看了。”

“不行,本朝女子出嫁必须要梳合欢髻,一会还得戴上凤冠呢。”

“那脸上不抹这么红行吗?”

“不行,姐姐你平时的脸­色­太苍白了,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马虎。”

我望着还有些看不习惯的黄铜镜子,本来粉白黛黑、眉目如画的一张脸被糟蹋得红红黑黑的,不知道是因为来喜的化妆水平太差还是这里的化妆品质量太差,也许两者都有。

愣了好一会,我最终还是无视来喜的叫喊,把眉毛上两条黑黑粗粗的毛毛虫给擦掉了,不是我太爱美,而是我实在不能忍受自己顶着小新的眉毛去嫁人。

人对于未知的过程总感觉过得很慢,就好象我以前开车去一个第一次去的地方,总感觉前面的路很远很远,不停地心疼我的油费,回程的时候却感觉多踩会油门就到家了。

我现在还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各式各样的嫁娶规矩搞得我头昏脑涨,我不断在心里祈祷仪式赶快结束,头上不知道多少斤重的凤冠似乎快把我的脖子给压断了。

花轿终于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吵人的锣鼓声也没了,周围突然变得极度安静。

在我仲怔间,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左手,头上的红盖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被对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用力挣扎,覆住我的手掌有一瞬间的松脱,但很快就重新抓紧了我的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这只大手是多么的温暖有力。

我突然醒悟过来,这只大手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君凰越了。想到这里,我便安静地由这只手牵我下轿,徐步缓行,踏上台阶,跨过门槛,再沿阶而下顺路直走。一路上,我身边的人都保持着和我一致的步伐,不快不慢,温热的手掌熨烫着我卷缩成拳的手指。

当我又跨过一道门槛时,他放开了我的手在我身边站定,我也静立着,偷偷在衣袖里舒展五根指头,指间的温暖也渐渐消退。

周围依然很安静,我有点怀疑王府是不是没有邀请观礼的人。略微低下头,我瞧见了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和我脚上的大红鞋子,怎么没人主持婚礼?

“一拜天地——”

一个声调尖细怪异的声音突凸地在我耳边响起,伴着拉得老高的尾音,我的身子禁不住战栗了一下,这是什么声音,男不男女不女的,活象太监……也许本来就是太监。

看来定安亲王果真圣眷正隆,连皇宫里的宦官都被皇上派出来给他儿子主持婚礼了,很可惜我现在没机会看看这宦官长什么样,这种人可是历史的代表人物之一啊。

随着最后一声“送入洞房”,我被好几个丫鬟喜婆拥进了一间房里,她们把我安置在喜床边坐下后就退出去了,整个过程没有一人发出声音,气氛太诡异了。

今日这场大婚,中间要不是出现了那把尖细的嗓音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在举行婚礼,丧礼也比这热闹多了,至少还有人哭灵,我的大婚却没有一个人向我道句恭喜。

还好我原本就觉得这种包办婚姻很可笑,也没把过程放在心上,心里只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吃东西。本想把头上的凤冠拿下来,但我又不知道刚成为我丈夫的那人会什么时候进来,我可不想刚进门的第一天就被他以我不守规矩为借口找我麻烦,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好静静地坐着。

大约等了十分钟,正当我准备放弃自己的坚持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我赶紧把原本靠着床头的身子坐正。

“姐姐,是我。”

门开了,传来的却是来喜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马上把盖头揭开,取下沉重的凤冠,来喜连忙帮我脱下身上的霞帔和喜服。

“姑爷刚才传话给我,叫我过来服侍你先睡。”

来喜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头上的发髻松开,光滑的长发如瀑布倾泄而下,我的头皮终于得到了完全的放松。

我心情大好地对来喜说道:“咱俩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以后,你就去帮我准备点热水洗澡,他不过来我也乐得轻松,最好永远别理我。”

一个多时辰以后,我满足地爬上了床,这王府不止浴桶很大,连床也很大,并排躺四个人都没问题。床头雕龙刻凤,床柱镂空成花,织锦缎面的大被上龙凤呈祥的图案绣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银红­色­软烟罗做成的帐子垂在周围看起来似烟似雾。

我在这梦幻舒适的雕花大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桃林

一夜无梦到天亮,我新婚的丈夫似乎打算冷落我这个新­妇­了,昨夜并没有回房睡觉,我的“洞房花烛夜”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不经意又想起了坊间种种传闻,想起了那双温热的大手,想起了那场静寂诡异的婚礼,心里隐隐对那君凰越产生了好奇。

门上响起来喜有规律的敲门声。

“姐姐,刚才定安亲王派人过来传话,叫你不用去前厅给他奉茶了,据说是皇上一大早就传召定安亲王进宫了。还有,府里的李总管在门外求见。”

我心里有点惊讶,稍稍整理了仪容走到门口。一名四旬开外、黄脸短须、身着褐­色­长衫的男子垂手立在门外的石阶下,低眉敛目,神­色­平淡。

“李总管?”我面带微笑地问道。

“是的,夫人。老奴李庆有要事求见夫人。”他的声音徐缓,姿态不卑不亢。

“那赶快进屋里吧,早春的天气冷得紧。”我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给足了这名总管面子。

“还是夫人先请吧,劳您亲迎,老奴已经很是惶恐了。”他欠了欠身,嘴里说着惶恐的话,神态语气却依旧平淡。

我在心里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在前面。

我在前厅的雕漆大圆桌旁坐下,来喜动作迅速地泡上了两杯茶。

李总管推拒了我让他坐下的意思,固执地在一旁站着,我也就不坚持了,开口向他询问来意。

他先讲述了王府里的大概情况,包括各院落的位置名称以及府里仆役人数分配等等,我注意到他说了君凰越一直住在西北边的“静园”,而我现在所居的“揽香院”却是在王府的东边。

看来我一进门就失宠的消息很快就要在王府里流传开了。

不急不缓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李庆最后从怀里摸出几本帐册放在桌子上。

“这些就是平日里王府各项开销支出、各院落月钱发放等的记录,其中一本是王府金库里的存银和珠宝玉器的详单。世子吩咐这些以后都交给夫人掌管。”

“这些事以前全都是李总管在做吗?”我手里端着茶,并没有去翻看那些册子。

“是的,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态恭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资历而对我这个刚进门的新人有丝毫藐视。看来王府上下两代人对他的信任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以后还是麻烦李总管继续处理这些事情吧,我年轻不懂事,又初来乍到,是担当不起世子这个重任的。”

目前还不知道君凰越的用意,我决定静观其变,而且李庆掌握了王府财政二十多年,再怎么忠心也不可能马上就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我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这,可是世子的交代……”李庆面露难­色­。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微笑着接口道:“世子那里不用担心,若他问起,你就全推在我身上好了。”

李庆听了我的保证顿时安心了,拾起桌上的帐册准备告退。

“等等李总管,您这么辛苦地为我忙碌,这个匣子就送给您以后装帐册吧,不怕水浸虫咬,当是我对您的感谢。”

我把一个白玉雕成的匣子递到李庆手上,那是我从嫁妆里翻出来的,原本打算交给来喜储放银票。眼前这位李总管可得好生应付,古往今来,送礼应该是拉拢感情的最快方式了。

“这本是老奴应该做的,夫人您太客气了。”李庆推辞着。

“拿着吧,我的东西虽然比不上王府金库里的那些,但好歹也是我的心意,难道李总管还真瞧不上?”我说着一些场面话,给他找了个正大光明的台阶下。

“谢谢夫人,如果以后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您差人传个话就成。”李庆露出了见到我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对了,”他好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最近西边林子里的桃花开了,红红粉粉的煞是好看,夫人心情好的话可以去观赏一下。”

我一早上的工夫总算没有白费,他这话实在是大有深意。

对于一名洞房花烛夜不见丈夫影子的新­妇­,最大的安慰莫过于看到丈夫的身影,他摆明在暗示我君凰越可能会出现在西边的林子里。

我笑盈盈地把李庆送出了门,来喜在我身后抱怨他来得太早,害我连早饭都还没吃。

我听了但笑不语,心思单纯的来喜绝不会想到李庆是受人指派故意来这么早的。堂堂大总管怎会如此不懂规矩地在新婚第一天早上就来求见我?肯定是背后有人想看我这新婚夜被冷落的女子是如何的狼狈憔悴,可偏偏我让他失望了,昨夜我睡得极好,他想给我下马威也得看我接不接受。

“姐姐,一会吃了饭我们做什么?”来喜一边摆弄着迟来的早饭,一边询问我。

“逛一逛王府吧。”我决定去李庆说的地方看看。

我阻止了来喜又要在我头上盘髻的动作,随手用一根白玉簪把长发绾在了脑后。我前世也是长发,用发簪挽发的技巧很是熟练,而且可以绾出很多式样。

周韵芯的头发又黑又长,而且光滑柔软、发质超好,是我对于这副身体除了皮肤外最满意的地方。想到一会要去的地方会看见很多桃花,我选了一袭粉­色­衣裙换上,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狐皮大氅,再抹了点口红。

一路上往西边走走停停,穿过了又一道月洞门时,眼前突然一亮,终于看见了那一大片粉­色­的花海。望不到边的树林里,桃花全部盛开了,满枝的花朵就像是密密打着结的粉红绸缎,似乎要在明媚的春光中燃烧起来。尖尖长长的叶子掩饰不住春意盎然,抽吐出一片新绿。仔细瞧去,竟然还可以看见有蝴蝶在花间来回穿梭。

本想应景咏首诗的,但刮遍了肚肠也想不起关于桃花的诗,只依稀记得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带着来喜往林子深处走去。

昨夜似乎下过一场很小的春雨,地上的泥土有些湿润,我小心地避开比较泥泞的地方,在这一大片令人陶醉的粉绿中跳来跳去,时不时地撞到枝桠上,带起阵阵纷飞的粉­色­花雨,扰得蝶儿们四处扑闪。

我开心地大声笑着,桃林里妩媚的春­色­让我看得心情大好,心里不禁十分感激李庆的推荐,不论他原本的目的是什么,这片林子里的景­色­真的很值得观赏。

慢慢地走到了林子的尽头,一间全木头架起的小屋矗立在眼前,门扉紧闭,屋前有一大块空地,空地旁有一张石桌,周围散落着几张石凳子。

我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便在石桌旁坐了下来,走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一下了。

来喜也跟着在我身边坐下,圆圆的大眼睛里掩饰不住对身后木屋子的好奇。

“姐姐,王府里竟然还有这么简陋的屋子。”

“你觉得很简陋吗?我倒不这么认为,你看它整个结构都没有借助其他器物,完全是依照木头本身的形状镶合起来的。”我对来喜说出了自己第一眼见着这屋子时的感觉,“这些木头每根都长了上千年,要找齐它们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还要把它们最恰当地利用起来,搭这屋子的主人当初一定花了很多心思,而且是个很有耐心很聪明的人才能最终搭起这木屋子。”

“这些不起眼的木头竟然都长了上千年!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来喜瞪大了眼睛惊呼,满眼的疑惑。

我好笑地望着她,这个问题在我的前世里随便一个小学生都能回答,不过放在这个时空里就是一个很大的谜了。

“树木被锯断的断面上长着一圈一圈的印痕,那就是树木的年轮,数一数这些木头横断面上有多少个圈,就能知道这些木头原本生长了多少年。这些都是我以前在古书上看来的。”

幸好周韵芯活了十几年,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我以后若是说了一些前世的理论,都可以借口是在古书上看来的。

“那姐姐你怎么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每根木头都有上千个圈啊,换成是我,光一根木头上的年轮就够我数到天黑了。”来喜这丫头竟然还问上了瘾。

我不可能告诉她,我大学去风景区旅游的时候专门参观过千年古木的年轮,眼前这些木头的圈数比我当时见着的只多不少,绝对超过千年了。

“你姐姐我这么聪明,只一眼就看出有上千个圈了。”我只好乱唬她了,“这房子搭得很有特­色­,有一种纯天然的美,很质朴耐看,光是这份构思就可见主人的玲珑心思,也可推测其眼界颇高,不会夹杂一些千年以下的木头来破坏这份完美。”

后面这一句倒没骗她,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样的。

“姐姐你好厉害啊,一个木屋子也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来喜的眼睛里装满了惊叹和崇拜,这个丫头啊,什么心思都能从她那双大眼里反映出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那我们要不要进屋里看看?”她的话里满是雀跃。

“不用了,非请自入太不礼貌了,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心里隐约抗拒着接近那间屋子,秘密到了眼前反而没有了揭开的勇气,还是顺其自然吧,该知道的时候总是会知道的。

“走吧,该回去吃午饭了。”我拍拍ρi股站了起来,很不淑女的动作招来了来喜的一记白眼。

赶着在她开口唠叨前,我飞快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了,身后传来她莫可奈何的呼喊。

是非

从桃林回到我的揽香院时,有小厮来传话,说是定安亲王请我到花厅共进午膳。

我把头发重新绾了一个比较正式的髻,并多Сhā上了两支同式的玉簪,跟着小厮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子里青石铺路,两旁种满了青松翠柏,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古朴庄严的单层垂脊顶房子,房上楹联匾额,房前石阶旁矗立着两尊石狮子。

我拾阶而上进入花厅,里面很安静,香炉袅袅,正中间的桌子上铺着锦缎蓉簟,盘碟碗筷俱摆放整齐,两名下人分立在门口。

一名身着暗红­色­锦袍、玉带束腰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花厅东边的书案旁看书,先前带路的小厮上前禀报,他慢慢放下手中书卷抬起头来,满脸的威仪刚正之­色­,眼内神光暗敛,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与两鬓上的斑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定安亲王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要年轻好看得多,身材匀称结实,没有人到中年大腹便便的模样,两鬓的白发在他威严高贵的气质中凭添了一份沧桑。

至少在外表上,定安亲王是个很出­色­的人。如果他儿子君凰越没有遭遇小时候那场火灾肯定也是名英俊的男子,可惜啊……我在心里暗暗惋惜。

小厮说完话以后就退到了定安亲王身边,我赶紧上前行礼,嘴里恭恭敬敬地说道:“媳­妇­韵芯拜见爹,早上未及时给爹奉茶,这会给您赔礼了。”

“不碍事,我一向都很忙,皇上的召见也没个准,以后就不用每天过来问安了。在府里缺什么或有什么不明的,你就去问总管李庆。府里除了我和越儿就剩你这么个主了,有什么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定安亲王的态度甚是温和,我的心里舒坦了一些,忙连声道谢。

“不过,越儿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虽说你是他的妻子,但以后若无特别的事最好别去静园找他,不然惹他发脾气就不好了。”他淡淡地说道。

我听了这话后在心里暗笑,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当然巴不得和那君凰越没有什么交集,我才来到兰朝一年,丈夫并不是我现在想去关心的问题。

不过哪有老爹叫媳­妇­不去沾自己儿子的,看来君家和周家联姻果然包含了很大的政治利益,把我娶进门也是为了给周家一个保证吧。不过才成亲第一天就做得这么明显,君家也太不把周家放在眼里了。

“韵芯明白,以后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夫君不快的。”我掩饰着内心的笑意,脸上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

“恩,那就好。”定安亲王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你身边就一个丫鬟,人也太少了,一会用完膳后我叫李庆给你挑几个手脚伶俐的送到你房里。”

主要的事说完了,别的事也来了。

“不用麻烦爹了,韵芯长年都习惯了自己的陪嫁丫头服侍,在娘家的时候我身边也只有她一个丫鬟,谢谢爹的关心。”我端着微笑,极力拒绝着,十分不愿意他派人来监视我。

“那怎么成,你可是堂堂亲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一个丫鬟恐怕服侍不周。”定安亲王眼皮也不抬地说道,语气变得冷漠威严,似乎笃定我会接受。

“韵芯真的不需要别的丫鬟来服侍了,我不想太多人来看我的笑话。”我意有所指地说道,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定安亲王眼中神光大放,漆黑的眸子定定地锁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王府不是你可以任­性­的地方!”

我听了后心里顿时火了,面上仍竭力克制着情绪,冷冷地说道:“韵芯不太明白爹这句话的意思,我只知道如果被我爹爹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形,他老人家心里一定会很难受的。”

定安亲王这么显赫雄厚的背景和任何人家都可以联姻,独独却选择了周家,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需要周家的帮助。

我这么说赌的就是定安亲王绝对不会在事情没办成前和周家撕破脸的,既然我提起了娘家,他多多少少都会给周家点面子的,不会太为难我。

“传膳!”定安亲王面­色­­阴­暗,冰冷的目光似乎要把我凿穿,说出的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表情平静地回望他,心里知道他算是默认了我的要求。

当然,这顿午饭吃得索然无味,不欢而散。

回屋的时候,换了另一个小厮给我带路,行经一处亭子时,里面走出两个人影拦在我面前。

我抬眼看去,眼前站着两名面容姣好、钗簪满头的女子。左边的体态丰腴、媚眼如丝,右边的娇小玲珑、眉眼间满是楚楚可怜。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瘦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丰腴女子娇嗲地开口了,她一边上下打量我,一边挺起了胸前傲人的双峰。

我哑然失笑,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太戏剧化了吧……

“姐姐不要误会,我俩刚在亭子里赏花,看见你过来了就想和你聊聊。”另一名女子也开口了,柔柔弱弱的嗓音,男人听了肯定产生满怀怜惜。

“姐姐?如果我没记错,世子在娶我进门前并未纳妾。你们是不是应该等以后进了门再这么叫我?”我冷冷地说道,最讨厌古人那些三妻四妾的婚姻制度。

“瞧你这冷冰冰的模样,难怪世子不喜欢你了,更不愿与你洞房。”丰腴女子捂着嘴娇笑,夸张的动作惹得她胸前波涛起伏。

我懒得再说话,与这种女人计较只能降低我的身份,我冷冷地瞥了她俩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世子昨晚很热情呢,不知道姐姐一个人睡觉冷不冷?”柔弱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话里满是挑衅。

“爹娘把你们生出来的时候是给了你们脸的,现在你们不要脸也没关系,麻烦你们不要把脸丢在我的面前。”

我被她们再三的讽刺和挑衅给彻底惹火了,说出去的话也不再留情。

丰腴女子满脸通红,双目圆睁,发疯似的突然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没料到她会这么失控,身子没有防备地撞上了旁边的假山,一块凸出的尖石狠狠地抵在了腰间,钻心般的疼痛顿时从腰间袭来,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狂怒。

身后的小厮连忙上前扶起我,我顾不上腰间的巨痛挣脱了他的扶持,猛地扬起右手,用劲了所有力气挥出去。

“啪——”响亮的巴掌声。丰腴女子捂住左边脸,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时候眼前人影一闪,刚才的小厮挡在了我面前。周韵芯的个子在女子中算是很高了,站在我身前的小厮个头极小,只到我肩膀,比起眼前的两名女子也要矮上半个头。

“雪姐儿,沁姐儿,你们眼前的可是王府的女主人,事情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还是算了吧。”小厮开口说话了,弱小的身子站得稳稳的,大有保护我的架势。

“好啊,你这奴才既然认识我们还敢出言顶撞,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丰腴女子声­色­俱厉,把满腔的怒火转移到了小厮身上。

“府里的下人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等你有本事做了妾再说吧。”我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带着那小厮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我才仔细地打量起刚才那大胆维护我的小厮来。­干­­干­净净的脸,一双乌黑机灵的眼睛嵌在疏淡的眉毛下面,满脸的稚气,还是个孩子。

见我在看他,他并没有闪躲,而是睁大了眼睛回望我,乌黑的眼珠子澄净清澈,和来喜的眼睛一样,让人看了第一眼就喜欢。

“今天你得罪了那两个女人,可能以后她们会挟怨报复,你可愿意从此跟在我身边做事?至少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不会让她们有机会欺负你。”

我脸带微笑地询问他,左手暗暗扶在了腰上,刚才被撞到的地方似乎更加疼了。

“谢谢夫人,富全愿意。那两姐儿是在两年前被世子收进房的,那时候我刚被买进王府。平时她们仗着世子的宠爱在府上可嚣张了。”

这孩子说话倒也直接,可能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学会那么多心思,言语十分坦诚。

“你今年多大了,本名叫什么,进府两年都做了些什么?”

“小人本名张禄,今年十三岁,之前一直负责打扫花厅。”

“那以后就恢复本名吧,跟在我身边只需要少说话多做事就成。”我微微摇头,古人取名字的水平还真是让我不敢认同。

“天啊,青了好大一块地方!”来喜刚掀开我的衣衫就是一声惊呼,接着忙不迭地满屋子乱窜寻找药酒。

我忍着她给我抹药酒时的痛楚,给她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并严肃地叮嘱她,以后在王府里说话做事都要倍加谨慎。大门大户的人家总是是非多,我今天这场飞来横祸就是最好的例子。

初见

婚后第三天,我左后腰原本泛青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一大片淤血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看起来触目惊心,坐着的时候难免感觉到疼痛,我只好半卧在床榻上看书,腰后垫着来喜亲手做的软垫。

正午刚过的时候,皇上竟然派人传了圣旨到王府,指名让我接旨。

我来到花厅的时候,一名面白无须身着整齐宫服的男子正拿着一卷黄|­色­锦帛面向大门站在花厅中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外表上看去和一般男子并无多大区别,我在心里暗道。

那名宦官的面前,一名修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我站着。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用白­色­带子在颈后绑起来的长发,看见他身穿的月白­色­长袍上绣着的银­色­百蝠流云暗纹。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却如山岳临渊,一派巍峨。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赫然看见一副银­色­的月牙形面具覆在他的脸上,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光洁的下巴。那方坚毅的下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沿着光滑的颈子没入长袍的领口,看上去无比的优雅和高贵。

似乎觉察到了我偷偷打量他的视线,他突然转过了脸正面对着我,一双墨黑幽深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与我的对上了,黑亮的瞳孔里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邃,眼神沉寂如水,泛着隐隐的波光。

从他额头散落的几缕发丝轻轻地覆在面具上,银黑相间,交织出淡淡的神秘,嘴角边似有似无的弧度勾起了一抹红润,黑白红三­色­之间形成了邪魅神秘的吸引力。不论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光是眼前见着的这份患惑人心的风姿就够让我惊叹了。

我知道,他就是君凰越,而他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样不堪。

突然想起了大婚当日的情景,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白玉般的手掌上骨结圆润指节修长,就是这只手曾经带给我了寂静中的那份温热……

我还记得,这只手大得可以包住我整个手掌,而且十分坚定有力,不容我有丝毫的挣脱。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盯着君凰越看了多久,直到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宣读圣旨时我才回过神来,照着他的样子摆了个姿势接旨。

这道圣旨竟然是册封我和君凰越的,圣旨里说定安亲王的王位是世袭罔替,现在君凰越既已娶了正妻,理当承袭亲王的封号,特御封为荣亲王,而我这位名义上的正妻也跟着沾光,被御封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君凰越封为亲王是合情合理的,但我这个才嫁给她三天的女子被封为正一品诰命夫人就大有深意了,定安亲王的动作也真够快的,离那天中午才过去两天他就开始铺路了,很明显给我这么大的荣耀是做给周家人看的,借此巩固两家的合作关系。

也不知道这君凰越除了把我娶进门,还有没有在这场政治交易中扮演别的角­色­,听说他常年不出门,连王府里的下人都极少看见他,他有什么本事和兴趣都成了谜,外界对他的议论也只是十五年前那场冲天大火带给他的不幸遭遇。

“恭喜姐姐成为荣王妃!”来喜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就着她伸过来扶我的手,慢慢地站起了身子,腰间隐隐传来的疼痛惹得我蹙了蹙眉头。

“又在疼了?”来喜没有忽略我的表情,急切地问我道。

我无语地点了点头。

“王妃身体不适吗?”站在我身边的君凰越突然开口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徐徐滑滑的,如极品丝绸裹在了身上。

我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他,正好瞧见一抹幽光划过他的眼底。

“回王爷,王妃两天前被府里的人推伤了。”来喜脆脆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并不想让君凰越知道花园里的那件事,可来不及阻止来喜已经蹦出口的话了,只好懊恼地瞪了她一眼。

“伤哪儿了?”

……

来喜这次不用我阻止就自动闭嘴了。

我看见了君凰越眼睛里执着的询问,心知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腰上。”我轻轻地说着,表情平淡。

“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然后再给你一个交代的。”他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行走间衣袂飘飘,午后的阳光给他闲庭信步的身姿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晚饭过后,李庆求见。

他带来了一个绿得晶莹剔透的玉石小罐子,里面装着清香四溢的蜜­色­药膏,我见了十分欢喜。他说这是君凰越叫他带给我的,还说君凰越叮嘱我要好好养伤。

我微笑不语,心里知道前一句话是真的,后一句话却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李庆告退的时候,我送了一对上等黄玉雕成的老虎给他,他喜笑颜开地收下了。这两天我找张禄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去年李庆过四十八岁本命年生日的时候,定安亲王专门在王府里设宴款待所有的下人为李庆贺生,还放了他们每人半天假。照此算来李庆是属虎的,所以我才会选了那两样东西送给他。

君凰越送我的药膏果然神奇,涂在后腰上清请凉凉的,减轻了大半疼痛,晚上睡觉时我已经没有前两晚入睡那么痛苦了。

想起下午见到他的种种情形,我的心里漾起一丝激荡,无关乎男女之情,纯粹就是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感叹,我在前世从未见过如他这般贵气天成、风姿绰约的男人,这种似乎只能在小说中见到的人物如今却成了我的丈夫,我的心里简直就是百味复杂。

我原以为君凰越见着我的时候会对我很冷漠,毕竟我只是一枚棋子,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但他今天在我面前的态度却谈不上冷漠,至少他还会关心我的伤势。

只是,他仿佛忽略了我是她新婚妻子的事实,似乎觉得对我这三天来的不闻不问是很正常的事。难道我和他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辗转反侧了良久,我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中我看见了君凰越,我把他的面具揭了下来,看见了一张宇宙超级无敌帅气的俊脸,我对着他大声嚷嚷,我说他欺骗了所有人。

往后的两个月过得十分安静平稳,来喜和张禄开始跟着我学习我专门为他们编的课程。

中间传来一个消息,据说君凰越身边伺寝的雪儿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后谴出了王府,沁儿被分到了洗衣房做杂役。我听了后在心里笑笑,这就是他说的“交代”吗?未免处罚得有点重了,那两名丫头好歹也跟了他两年呢!

再过几天就是农历的五月初五端午节了,到时候在京城外的护城河上会有赛龙舟表演,全城的男女老少都会前去观看。

定安亲王昨天已经吩咐下来了,王府上下在端午节那天全部放假,我和来喜到时也可以相携出府了。

这样一来,我心里盘算了两个月的计划就有机会开始执行第一步了。

表哥

端午这天,王府里的下人早早地就在门楣上挂上了艾叶菖蒲。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我不禁又想起了前世,想起了父母也在门上挂艾叶菖蒲,贴钟馗画像,还会给我包粽子吃。想不到在这个与我的父母不知道隔了几百几千年的朝代竟然也有挂艾叶菖蒲驱魔祛鬼的习俗。

不过,我却永远都吃不到父母包的粽子了,如果当时能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报考美院,也就不会有后来许多事的发生了,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的我也只能在另一个时空里默默地想着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我换上了让来喜早准备好的秋香­色­窄裉宽袖长衫,黑发高束,看上去就象一名普通的文人,而来喜也换上了一身男装,扮成我的书童。

临出门的时候,李庆看见了我和来喜一身男装,眼里虽然有着诧异却也没多问,我满意地看了看他,带着来喜从后门出去了。

这王府里有资格对我的行为举止有异议的两个人,一个不想见我,一个我见不到,我自然乐得逍遥自在。

王府的后门出去是一条沿河小道,很少有人经过,走到小道的尽头再左转过桥就逐渐进入了热闹的大街。街道上攘来熙往的人群接踵磨肩,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各式各样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商品琳琅满目,以往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场面活生生地摆在我的面前,看得我目不暇接。

来喜在我旁边嚷嚷着早点去城西占位置看龙舟比赛,我对古时候的这种传统风俗也充满了期待,一路上和来喜边走边看直往城西而去。可我俩到了城西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别说是看龙舟了,就连河水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机会看见。

“不知道望月楼里还有没有位置。”来喜突然说道。

“望月楼是什么地方?”我好奇地问她。

“听别人说望月楼是城西最高的酒楼,在顶楼上可以望见整个护城河。”

听完这话后我­精­神一振,急忙催着来喜带我去望月楼。到了望月楼的时候,门口的伙计却告诉我们里面没位置了。

正当我和来喜站在酒楼门口准备离开时,迎面过来了一辆外观十分华贵的马车,车门的垂帘上锈着一个大大的“项”字。

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酒楼里快步跑出来,弓着身子站在马车旁,嘴里喊着:“恭迎孙少爷。”

我见着这一幕后才醒悟过来,原来这酒楼竟然是项家开的,京城里做生意很出名的项家就只有我的外公项擎天一家了。难道马车里的人竟然还是我的什么亲戚?

一名年约二十四五的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天青­色­窄袖长袍,腰束金玉带并悬挂了一个翠绿­色­玉佩,看上去长身玉立,仪表堂堂。

我问来喜:“我外公给我那块玉佩你带出来没?”

“带了带了,姐姐你给我保管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带着它出门可以省钱。”来喜忙不迭地回答道。

望月楼的掌柜一看见我手里出示的玉佩眼睛都直了,愣了几秒后马上就回过了神,连忙从柜台里面站了出来,热情地对我说道:“公子你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想要一张顶楼的桌子。”我直接道明来意。

“这,实在对不起公子,今天来看赛龙舟的人太多了,位置已经坐满了。连我家孙少爷都是提前打了招呼才专门给他留了最后一个包厢。”掌柜十分为难地说道,眉毛都快皱成了一堆。

“没关系,你把这玉佩给你家少爷看,就说我要求和他坐同一张桌子。”我胸有成竹地对掌柜说道。

大约过了两分钟,掌柜满脸笑容地捧着玉佩从楼上下来了,对我说道:“孙少爷有请。”

掌柜把我领到了一间包厢的门口,我面带微笑地走了进去。

先前见到的男子正靠着窗户坐着,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把他的疏眉朗目照得清清楚楚,也把他眼睛里的疑惑照得明明白白。

“我叫周韵芯,有印象吗?”我在他对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才缓缓说道。

“你是,”他听了后霍地站了起来,“你是小姑姑的女儿韵芯?数月前嫁入亲王府的荣王妃?”

“是的。”

“草民项彦骐参见荣王妃。”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骇住了,想不到王妃这名头竟然连家人也要向自己行礼,而眼前这名叫项彦骐的男子倒也认真得紧。

“快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往后见着千万别再行这么大的礼了。”我连忙唤他起身,对古人这么多礼节颇不习惯。

“多谢王妃。”他笑了笑,回到了位置上坐下,旁边的小厮赶紧给我送我上了茶水。

“叫我韵芯吧,王妃听着太别扭了。”我笑道。

他听了我的话后也不再客气,略显恭敬地对我说道:“好的韵芯,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嫡亲表哥了,不过因为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加上小姑姑去世得早,我们以前并没有机会见面,后来你成了王妃,离我似乎更远了,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你。”

“以后有时间我会去看望你和外公的。”。

“那再好不过了,改天来家里也可以见见你嫂子和你侄子。”

我笑着点头。

“试试我们望月楼最出名的景山云雾茶吧,这是今年春茶里最好的品种了。”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茶香,但杯子里的茶叶还是饼茶的样子,其­色­泽、形状和香味比起我在前世里喝的炒青散茶就要差很远了。

“怎么不制散茶?”我顺口问道。

“散茶?”项彦骐疑惑地望着我。

我这才想起我以前喝的散茶,其制作方法是宋朝发明的,现在这时空里的人当然不知道了。

我当即把散茶的优点和制法告诉了项彦骐,我的家乡很多人采茶制茶,包括我的爷爷,我在小的时候就自己采过茶叶,并耳濡目染学会了怎么制茶,所以对项彦骐讲述得极为仔细,包括炒青的锅子怎么做的都讲得清清楚楚。

项彦骐坐在我对面,眼睛越听越亮,听到最后已经拍案叫绝,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韵芯,你怎么知道这种制法的,如果真的能行,这将是一项传世不朽的创举啊,我们项家也将凭此在全国的茶叶生意中独占鳌头。”

项彦骐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光芒,盯着我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佩服和感激。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避着他热切的视线,只好又说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不瞒你说,项家最近几年生意遭到了很大的打击,你提供的这种散茶做法将会是我们项家的一个转机。”

我想想项擎天好歹也很照顾周韵芯,我关心一下项家的境况也是应该的,便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四年前,城里的魏家开始大举涉足商界,仗着背后有当今魏太后撑腰,处处打压项家的生意,项家三代经商并没有强大的政治背景,唯一与朝中要员拉得上关系的周家也因为周韵芯的母亲去世后而少有来往。最近两年来,魏家做事更加不择手段,为达目的甚至不惜散播谣言恶意中伤项家,使得项家的生意大不如以前。

我听完以后忿忿不平,对项彦骐肯定地说到:“这种制法一定会成功的,而且味道形状颜­色­比起现有的茶叶绝对是天壤之别,你一定要严格保密散茶的制作过程,到最后完成的时候再举办一个盛大的试茶会,务求一举成功,别给魏家可乘之机。”

“到时候成功了,韵芯你可是最大的功臣。你叫为兄如何感激你才好呢?”

“要真感激我的话就答应我两个要求。第一,对外宣称散茶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第二,帮我找一间临街的商铺。”我笑眯眯地对项彦骐说道。

本来我今天出府最大的目的就是寻找一间合适的商铺开店,如今绝好的机会摆在了眼前,我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没问题,我十天之内就能办好,你把具体的要求再给我说说。”项彦骐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让来喜到楼下掌柜那里取来了纸笔,把我大概想要的商铺大小,地理位置以及铺子的装修摆设都写好画好,然后对他说到:“十天之后的中午我还是在这个包厢等你,中间我就不过来了,你看着办就行,大体不差就好。”

“放心吧,这是表哥第一次帮你办事,肯定会让你满意的。”项彦骐对着我说话越来越自在,开始的拘谨也一扫而空。

“当然,这件事你也得为我保密,我不想王府里的人知道。铺子开张后你要对外宣称是项家的生意,还要帮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当这间新铺子的掌柜。”我继续说着我的要求。

项彦骐一边点头,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我,眼里闪过一抹晶亮。

“怎么了?”我挑眉询问。

“韵芯,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别太大了。我原以为你常年卧病在榻加上小姑姑早逝会变得内向抑郁甚至柔弱不堪,谁知道今日见着你才发现你爽朗大方、聪慧自信,而且一点也不柔弱,反而独立有主见,比起男儿也毫不逊­色­。”项彦骐微笑地说道。

这时候门上响起敲门声,只听刚才那名掌柜在外面问道:“孙少爷,可以上菜了吗?”

我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了,我和项彦骐竟然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

“上吧。”项彦骐吩咐了掌柜后转头又向我说道,“赛龙舟快开始了,一会我们可以边吃边看,从这扇窗户望出去可以把河面上的比赛都看个清楚。”

我偏过头向窗户外看去,护城河上的情景果然尽收眼底,数条颜­色­绚烂的龙舟停泊在河面上,每条龙舟上都坐着六名短褂赤膊的男子。

不一会,下面传来三声响亮的鼓声,比赛正式开始了。

两岸边的人群开始不停地呐喊,气势磅礴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连女子也加入了激烈的喊叫行列,场面蔚为壮观浩大。

当第一条龙舟率先冲过终点时,人群里传出响声震天的欢呼声,不少女子甚至高兴得手舞足蹈。

当所有的龙舟都陆续到达时,许多姑娘拿着水囊和丝帕往第一条到达终点的龙舟走过去,从我这个高度可以很清晰地发现她们几乎都冲着同一名男子而去,因为那名男子距离我太远而且身边围着的女人太多,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看见他个子很高,尽管也穿着和别人一样的短褂子,在人群中却如鹤立­鸡­群,十分醒目。

“他就是最近一年街头巷尾谈论得最多的人,当朝太傅之子,去年的新科状元玉无间。”项彦骐似乎也看到了这突出的一幕,对我缓缓说道。

“没听过。”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你竟然没有听过他!”项彦骐的眼睛里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这玉无间在京城文人士子中以才华横溢出名,去年殿试时所作的一篇策论深得皇上赞赏,被当场封为御书房行走,每天都有机会接触皇上,可谓这一年来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许多达官贵人都想着法子讨好接近他,但传闻他­性­格清高,不管上门求见的人是谁,他都一律闭门谢客。”

他停了停继续道:“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出名的地方,他最出名的是相貌,传闻有无数女子因为他俊逸出尘、潇洒不羁的外表而爱慕他,甚至连当朝的公主也对他青睐有加,你看他此刻身边围着那么多女子就可知他受欢迎的程度了。”

“他这堂堂的状元郎怎么跑来赛龙舟了?”来喜明显对项彦骐的话产生了兴趣,少女怀春果然是真的。

“说起这来又要谈到玉无间的另一项优点了。”项彦骐眼露赞赏地说道,“他十分乐善好施,府里还收养了许多孤儿。今天的龙舟比赛,魏家承诺给第一名五百两银子的奖励,而玉无间带着玉府的下人参加比赛前就说了,要赢到这五百两银子施舍给街边的乞丐。现在他果然赢了这场比赛,不知道又要虏获岸边多少女子的芳心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为项家扫清负面谣言的办法,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击魏家。我把这个办法给项彦骐说了一遍,他边听边点头,欣喜地说道:“我一会回去就跟爷爷商量这事,十天后再向你说明情况。”

“那好吧,今天我们就先说到这里,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聊。”我看比赛已经结束,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望月楼了。

项彦骐热情地把我送到了楼下,我拒绝了他用马车送我的好意,打算和来喜慢慢走回去。上午赶着过来看龙舟比赛,东边集市上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逛完,现在正好从东边绕回去,沿路还可以多逛逛多看看。

初吻

集市东边的街道比起西边宽敞了不少而且几乎看不见摆摊子吆喝的小贩,繁华却不嘈杂,来往的行人大多身穿绫罗绸缎、披金挂银,两边的商铺里也多是卖的高档物品。

“姐姐,你怎么老是在这些商铺外面看啊,怎么不进去逛逛?”来喜纳闷地问我道。

我瞄了瞄她疑惑的小脸,继续向前走着,嘴里解释道:“我们现在穿的是男装,你想我俩以这样的打扮夹在一群女子中挑选珠宝首饰吗?”

“那绸庄总可以进去看看吧,男人也可以买布匹啊。”

我听了后哑然失笑:“我的嫁妆里绸缎布匹还少了吗,你上次不是还在说我们自己的布料都可以开家店了?”

来喜听了我这一番话后也摸摸头笑了,指着前面一间铺子对我说:“那这家卖字画的总可以了吧?”

我这时也看见了来喜说的地方,只见那门口横梁处的牌匾上,黑底白漆写着三个规规矩矩的楷书:墨香斋,隐约可见内堂的墙壁上挂着数张字画。我的兴趣顿时来了,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店里这时候并没有其他的顾客,只有我和来喜两个人,掌柜稳稳地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并没有上前来招呼我们,这样反而让我能够心无旁骛地观赏里面的字画。

大约十平米的房子里挂满了新旧不一、风格迥异的书法,篆隶楷行草诸体皆有,或沉劲雄健,或雍容端朴,或俊秀潇洒,或温婉流丽。而帛画丹青比起书法就逊­色­了许多,虽然也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但多是用钩勒的技法,作画对象也多为人物鸟兽,少了在后世流传甚广的水墨、写意技法,山水画似乎也不是现时的流行。总体比较起来,兰朝的绘画似乎没有书法那么多姿多彩。

来喜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向掌柜那边看去,我这才注意到掌柜身后的墙壁上挂了两幅我的画,一幅是桃林春景的写意画,另一幅则是我最拿手的水墨山水。

我心里着实有点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自己卖出去的画。

我不动声­色­地靠近掌柜,指着我的画问:“这两幅画怎么卖?”

掌柜听了我的话以后,眼睛里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摸了摸他下巴上花白的长须才道:“这两幅是不卖的,只挂在堂内供客人们欣赏。”

“为什么?”我奇道。

“这两幅秦澜的画是我家少爷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辗转买到的,万万再没有卖出去的可能。”

我听了后心里笑开了花,想不到自己的画这么受欢迎,二十几年的刻苦练习总算没有白费,我决定再多打听一点。

“这位名叫秦澜的画师似乎并不出名呢,墨香斋的主人怎么会收藏他的画?”

“看公子你气度不凡,似是有识之人,怎会没听过秦澜之名呢?”掌柜惊讶地说道,“他是这半年来书画界最传奇的人物,所作之画无一不是­精­品。你看这桃花,画风随­性­自然,妙在不似之似,以形写神,气韵生动。再看看这幅山水,墨不碍­色­,­色­不碍墨,墨­色­互补自成明暗,锦绣江山跃然纸上。可以说,秦澜千变万化的笔墨技巧超越了许多传统画法,可谓是开创了一代画风的绘画大师。现在坊间只流传了十幅秦澜的画,我家少爷本也是爱画之人,当然收藏不及了。”

我几乎算是瞠目结舌地听完了掌柜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心中的惊讶之情不亚于当年得知自己考上了全国最出名的美院时的心情。

不过仔细一想,兰朝在我的画出现之前应该还没有写意画和水墨画,别人如此推崇我的画也说明他们对水墨山水和写意花鸟表示了极大的赞同,看来即使换了一个时空,这两种曾经在元、明、清三代得到突出发展的画风也有它们展示的舞台啊。

正当我在心里感慨万千的时候,身体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还未回过神,我的肩膀上就多了一只大手扶住了我踉跄的身影。

“对不起,进来得太匆忙。”一副低沉的男­性­嗓音在我耳边说道,扶住我肩膀的手也随即松开了。

我扭头望去,正看见一个高大的蓝­色­身影隐没在屋角悬挂的字画背后。而这个时候我的身侧也传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我再把头扭向大街的方向,却看见数名钗环襦裙的女子从我眼前经过,裙裾翻飞,几乎称得上是跑着前进的。

出什么事了?竟然引得这么多女子不顾仪态地在大街上飞奔。

我在来喜的眼睛里也看见了和我一样的迷惑和惊讶。

“少爷也太受欢迎了。”我身前的掌柜摇头叹息道。

“不是我太受欢迎,是她们太疯狂了,简直不可理喻。”刚才低沉的嗓音又在我背后响起了。

“参见少爷。”看见掌柜对着我身后的人行礼,我赶紧侧身让了开来。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躲在字画背后的高大男子走到我跟前对我说道。

我抬眼看过去,他长得太高了,我现在的身高算是女子中颇高的,比起某些男子也毫不逊­色­,但跟他比起来就显得较矮了,只到他的下巴处。

他脸上的轮廓很深,如刀削斧劈,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微翘的鼻尖。两道眉毛像是用笔蘸足了最浓的墨汁细画上去的,眉头眉弓眉梢无不恰到好处。深深的眼眶使他的眼睛看上去分外明亮深邃,琥珀­色­的瞳孔宛如最名贵的蜜­色­猫眼石,眼波流转间光华四溢,神采飞扬。男人长了这么一双美得令人目眩的眼睛,看得身为女子的我都忍不住嫉妒了。

一身再简单不过的蓝­色­粗布长衫却掩饰不住他身上飞扬的书卷气,眉宇间的那片清明更使他多出了一股飘逸的风采,但这个人绝对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儒雅温和,我在他忽明忽暗的眼神流光中分明看到了狂肆和不羁,还看到了越来越明显的疑惑。

疑惑?我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连忙移开了视线,嘴上却不由自主地笑开了,难怪刚才会有那么多女子不顾形象地在大街上追赶他,他的外表、气质实在太抢眼了,如果换在我的前世一定会成为超级偶像明星,追捧他的粉丝可能比刚才还夸张,说不定衣服裤子都会被扯得没了。

“不知道在下身上有什么地方让兄台如此好笑?”

听了他的话我楞了一下,糟了,笑得太明显了。

“呃,我只是想起了刚才那群姑娘们的样子,她们太……太惊世骇俗了。”我只好说了一半的实话。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不比她们看我的好上多少。”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我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干­脆打蛇随棍上,坏坏地笑道:“没办法,你的样子太吸引人了,连身为男人的我也差点为你心动。”

听了我的话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微微弯腰,把头俯在我的耳边,缓缓地说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我很喜欢,如果你是个女人就好了。”

他嘴里灼热的气息密密绵绵地扑在我的耳根子上,本就低沉的嗓音在他刻意压低下越发显得沙哑而有磁­性­,仿佛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我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

“如果我是个女人,我可不会看上你这种表里不一的男人。”我的脑袋有点热热的,心里的话不假思索地就这么说出来了。

“噢……”他听了我的话以后,眼神变得更幽暗了,琥珀­色­眸子里的明亮已经被眼底的深沉所取代,嘴角边的弧度也扯得更大了,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我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离我太近了,眼里突然变得紧迫逼人的视线给了我莫名的压力。他却紧跟着我的步伐移动着,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道:“我堂堂玉无间怎么会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玉无间,他竟然就是那个被项彦骐夸上了天的玉无间,那个成为京城里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的玉无间。我的心里有些愕然,想不到兰朝的超级偶像竟然被我这么容易就遇上了。

“恩?”他的眼睛直直地与我对上了,高挺的鼻子差点挨上我的脸,我吓得连忙再往后退,这次他没再跟上来。

“可不是吗,看你这么热情地巴着我,盯着我,说不定你喜欢的是男人,当然表里不一了。”我被他紧迫盯人的视线和灼热的气息搞得有点懊恼,­干­脆故意说些话来刺激他。

谁知道他听了我的话以后却低低地笑出了声音,耀眼的笑容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更加俊逸出尘了。

“你的神情又羞又恼,肌肤吹弹可破还泛着诱人的红晕,让我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也许,我真喜欢的是男人。”他停住了笑声后又俯在了我的耳旁低语,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我敢肯定这话只有我和他两人能听见。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看见了他眼底还未消散的笑意以及一抹恶作剧般的光芒。我突然醒悟自己被他耍了。

心里突地涌起一股报复的念头,我迅速抚平了纷乱的心思,先低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慢慢抬起头,朝他漾开了一个我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然后也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软绵绵地在他耳边说道:“其实我喜欢的也是男人,不过让你咬我还不如我咬你。”

说完后我举起宽大的衣袖覆住我的嘴巴,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住了他的耳朵。狠狠地用力地咬了至少三秒钟,我才满意地松开牙齿,冲着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定定地站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眼底深处的流光越发闪烁,眸­色­暗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似乎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心里不禁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走吧,来喜。”我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正当我举步欲走时,玉无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东侧的墙角边拉去,一道暗门突然在眼前打开,我硬生生地被他拖了进去。

“你们都站那别动。”暗门被关上前,他冲门外喊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盯着他,心里想着:“大白天的,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把我逼到了墙面上贴站着,两只手臂撑在我肩膀两侧的墙壁上。我们就这么面对面地互相看着,好半天都没人开口说话。

这间密室很安静,安静得能让我清楚地听到他的每一次呼吸,同时也感觉到他呼出的灼热气息越来越多地喷在了我的脸上,我脸上的毛孔也变得越来越敏感,在他气息的反复收放间,似乎全张开了,一股莫名的颤栗从脸上传遍了全身。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低下了头,我立即反­射­­性­地偏开脸,两根手指如钢铁般紧紧钳住了我的下颌,他的吻还是落在了我的­唇­上。

湿湿软软的嘴­唇­轻柔地磨蹭着我的,光滑的舌尖不停地在我­唇­齿间勾画挑逗,我死死地紧闭牙关,竭力忍受着心里的悸动。说实话,被这么一个超级大帅哥强吻,我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仿佛在做梦一般,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下颌上的两根指头稍微加大了力气,我吃痛地张嘴呼喊,柔软滑腻的舌头便乘机探了进来在我的口腔里舐舔吸吮,强势地与我的舌头纠缠,另一只大手扶在了我的腰间把我用力地揽向他的怀里,即使隔着两层布料我也能感受到他手掌上滚烫的温度。

耳边低哑急促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室内越来越明显,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妙诱人的声音,徐徐点燃了我心底的欲望。我撇开了一切思虑,放软了身体开始回应他,两只手也毫不客气地圈在了他的腰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我的迎合而变得更加滚烫灼热,原本钳住我下颌的手指也移到了我的脑后,解去了束头的发箍,在流云般的长发里穿Сhā抚摩,舌头也没有了开始时的狂肆,逐渐变得舒缓温柔却更加悠长深入,甚至直抵我的喉咙深处。

我闭着眼睛深切地感受着这个带给我无比震撼的热吻,前世我也曾经历过接吻,但远远比不上此刻的激动,难道和陌生人接吻会特别容易兴奋?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玉无间终于放开了我的­唇­舌,但双手依然牢牢地搂着我。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来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那么放肆,所以我狠狠地惩罚了你,你对我的惩罚还满意吗?”他低低地对我说道,­唇­边绽放着微笑,眼睛里又恢复了最初的明亮,还多了几丝醉人的温柔。

我在心里微微地叹息,从刚才的激|情里清醒了过来,褪去了眼底狂肆和不羁的玉无间看起来是那么的飘逸洒脱,光辉霁月。如果没有前世那段惨痛的经历,我说不定也会象刚才那群女人一样,为他心动,为他疯狂。我终究与他相遇得太晚了。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女子的?”

他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耳垂道:“我看见你的耳洞了。”

想不到百密终有一疏,我只顾着去掩饰没有喉结的地方了,却忘记了耳朵上,我前世是从没打过耳洞的,对那个地方也不甚在意。

“看来以后穿男装瞒不了人了。”我微微皱着眉头道。

“不是所有人都象我这么聪明的。”

玉无间用低低慢慢的嗓音安慰着我,手掌在我背后上下摩挲着我的长发,眼睛里闪烁着越发耀眼的光芒。

我突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眼底越来越浓厚的温柔,只好打趣地说道:“你不是看我漂亮才想亲我的吧?”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凝视了我好半天才道:“我最开始被你吸引是因为你灿烂的笑容,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在了你的­唇­边,但我真正被你吸引的却是你的眼神,表面上温婉平静,背后却藏着倔强,甚至隐隐夹杂着淡淡的忧郁,就是那一抹几不可见的忧郁使我忍不住想接近你,想了解你更深。”

听着他这番几乎等于告白的话语,我的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我的身体从头到脚都是周韵芯的,只有我的灵魂是属于我自己,属于一名叫秦澜的现代女子。我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真实反映我本身的地方就是我的眼神了,想不到玉无间就单单喜欢上了我的眼神而不是周韵芯这副美丽的外表,而且他还分析得那么细致入微,连我心底隐藏得最深的脆弱也被他察觉出来了。

我再一次在心里深深叹息,玉无间的外表气质心­性­,无一不让我欣赏,可我也只能欣赏了,不管是在心里还是心外,我都没有地方再容纳他的这份情了。

就让一切都扼杀在萌芽状态吧。

“你以后可能没机会再接近我、了解我了,因为我已经嫁人了。”我用最清晰的字眼对他说道。

话音刚落,我就立即感觉到放在我腰间和背后的双手突然变得僵硬,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时褪去了所有的光彩,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再缩小,缩小再放大,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却宛如两口千年古井,冷漠而枯涩。

我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变化,嘴里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良久,他放开了手,俯身拾起了刚才滑落在地上的发箍,亲手帮我把头发束在了头顶,然后很专注很专注地整理着我的衣衫,却再也不看我一眼。

密室的暗门又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踏步而去。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看起来是那么的气宇轩昂。

再遇

从墨香斋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有点闷闷的,不过还不至于影响逛街的兴致。我拉着来喜继续在大街上东走西看。

来喜跟在我旁边一直欲言又止,我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看不下去了,无奈地对她说道:“刚才从墨香斋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就告诉你什么也别问了吗,你只要专心和我逛街就成,看上什么想买的就买,反正钱都在你那,不用帮我节约。”

“我不问可以说啊,姐姐,刚才那位公子长得真好看。要是他也能拉着我的手腕,我保证今晚会兴奋得连觉也不睡啦。”

我看着来喜的两只眼睛里快冒出两颗红心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小喜妹,你是不是思春了?”

“看到那样出­色­的男子,我不想思春也难啊。”来喜还是一副幻想陶醉的表情。

我总算对玉无间的魅力大开眼界了,连一向温婉文静的来喜都因为他变得大胆热情了,真算得上是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子,难怪­性­格会那么骄傲,在我那句话出口后马上就变得陌生且决绝。

“那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吧?”我一边在心里想着玉无间一边对来喜笑言。

“说得好,就嫁给本公子吧。”

冷不防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Сhā了进来,随即一个人影站在了我们面前。我微蹙眉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暗红­色­底洒碎金锦缎的男子正满脸轻佻地望着来喜。大襟右衽、­色­泽华贵的衣服穿在他骨瘦嶙峋的身体上再配上他那张鸠形鹄面的脸活象山林里的野猴子偷穿了大富人家的锦衣,端的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来喜也看出了眼前之人的猥琐,迅速往我身边靠过来,手里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对眼前的男子说道:“阁下你挡着道了,麻烦借过。”

他撇了撇嘴,两只手环胸抱着,抬起尖尖的下巴冲我说道:“把你妹子给公子我玩几天,包你小子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我心里冷笑着,这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竟然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撒野了,还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野猴子。

“怎么不说话啊?”野猴子的下巴仰得更高了,“本公子可是魏家的七少爷,你俩若是让我今天高兴了,以后的好处可不少,如果让我不高兴了,你俩以后就别想在这条街上逛了。”

又是魏家?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敢如此嚣张行事,背后果然有点来头。不过我可不会怕他,真要论背景我也比他强。

看着周围的行人从我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我就知道今天不会有人见义勇为了,只有自己自力更生了,不过对付这种无赖我不打算多费口舌,直接用行动表示好了,正好衬我这一身潇洒的男装。

我把来喜拉到身后站着,气势凛然地对野猴子说道:“让开!”

“公子我就站在这里,看你能把我怎样。”

我微眯着眼睛,突然抬脚向他踢踹了过去,和我想象中有点差别,野猴子竟然很容易地就被我一脚踢飞出去了,我原以为只能把他踢翻在地的。

想我当初在巴黎那几年,瑜珈、跆拳道可没少学,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精­通,但对付一个和我身高差不多且骨瘦如柴的纨绔子弟还是可以的。

我有点得意地掸了掸长衫的下摆,开心地望着趴在地上的魏家七少爷,这专横跋扈的小子今天可踢到我这块铁板了。

“姐姐你好厉害!”来喜激动地挽着我的胳膊,说话的声音都快走调了。

“你们几个都看傻了吗?快点把这两个娘们给我抓起来!”地上的人刚刚爬起来就冲着我们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吼,看来来喜刚才的失言被他听进去了,他识破了我女子的身份。

我顺着他的话往我身后看去,离我大概五米远的地方竟然并排站着数名家仆打扮的男人,难怪那野猴子刚才有侍无恐,只不过我突然就开打才让他防备不及。

身后的随从听见了主子的吩咐,连忙向我和来喜围了过来,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吗?

“等一等。”一个清峻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的心里一松,是玉无间。虽然少了几分刚才见面时听见的低沉,多了几分冷峻,但我还是听出了是他的声音。

“玉兄,你这是做什么?”我转回头看见刚才还拽得二五八万的魏家七少爷这会正对着玉无间点头哈腰,脸上的暴戾之­色­也顿时消失了,不过他站在玉树临风的玉无间身边倒是把自己的猥琐粗陋对比得更加突出了。

玉无间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刚才的事就算了吧。”

那魏家七少爷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芒,满脸贼笑道:“原来是玉兄的人,魏流青刚才多有得罪了,大家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

他说完以后就带着随从们迅速离开了,不过离开前却偷偷地斜视了我好几眼。

我听了魏流青的话就知道他把我和玉无间的关系想暧昧了,虽然我俩在半个时辰前确实是暧昧了好一阵子,但那根本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如今被魏流青误打误撞地说中了一点点,我脸上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我竭力掩饰着脸上的尴尬,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玉无间说道:“谢谢你。”

他对着我径直沉默着,当我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时,他却说了:“没想到会再遇见你,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我有点不习惯他这么­阴­郁的一面,只好努力装做轻松平常的样子说道:“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正好在你旁边的酒楼上喝酒,从窗户外看见你了。”他对着我说话又恢复了之前第一次见面时的低沉,“你,刚才很让我吃惊。”

我听了他的话又想起了刚才一脚踢飞魏流青的情景,忍不住笑道:“我也想不到我那一脚会这么厉害,可能是魏流青太不济了吧。”

玉无间也跟着我笑了笑,不过那笑容还没来得及到达眼底就消失了,然后又是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天­色­,日薄西山,暮­色­渐近,紫金­色­的晚霞染红了大半天空。

“我请你继续喝酒吧,感谢你刚才为我解围。”我对他微笑着说道。

反正今天已经出了王府,­干­脆玩痛快了再回去。不管怎么说,和玉无间相处总比回去对着王府里那些面无表情的脸孔来得轻松。更何况今日还是端午,大大小小总算个节日。

我们三人在酒楼里坐下后,玉无间点了一壶雄黄酒,来喜点了数颗粽子,轮到我的时候我对伙计道:“再多加一壶酒,除了雄黄酒,别的都可以。”在知道雄黄有毒的情况下,我是没办法接受这雄黄酒的。不过我也不打算告诉玉无间,反正今天端午,他喝一点点也没事。

玉无间挑了挑眉毛,琥珀­色­的眸子里幽光流转:“你也要喝酒?”

“我请你喝酒当然会陪你喝了,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豪爽地对他说道,我在前世的时候出席某些场合总免不了要喝酒,但是不知道现在这副身体酒量如何。

“你以前喝过吗?”

“没有。”我指的是周韵芯的身体没有喝过。

“那你等会少喝点。”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希望周韵芯的身体别对酒­精­过敏就好。

实践证明,我现在的酒量不比前世差,当看见玉无间和来喜对我手中拿着的第二壶酒表示出惊讶时,我得意地对他俩说道:“我让你们吃惊的事够多了吧。”

来喜拼命地点头,­鸡­啄米似的样子让我笑开了怀。

而玉无间却不发一言地猛灌了老大一口酒,他现在已经喝到第三壶了,不过刚才他喝完了第一壶后我就没再让他要雄黄酒了。

摇了摇手中空空的酒壶,他向伙计招手要了第四壶,这下子轮到他让我惊讶了,听他说没遇到我之前他就已经在喝酒了,如今和我又喝了这么多,他的酒量也太惊人了。

这时,他突然把一只手掌放在了我的右腿上,而来喜坐在我左手边,隔着我的身体她是看不见玉无间在桌子下的这个小动作的。

因为怕引起来喜的注意,我僵着身子没敢动,只好狠狠地瞪着他,他却没看见似的往我这边靠了靠,手掌还顺势在我大腿上滑动了一下,我的身子绷得更紧了,却看见他漾起了一抹邪恶的微笑,冲我缓缓地说道:“我让你吃惊的事多吗?”

“多,太多了。”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他,右手也毫不客气地伸到了桌子下面掐住了他的手背。

对于我使劲又拧又掐的动作他好象无关痛痒,反而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指,把我的手包裹在了他的掌心,眼底溢出满足的笑意。

我看到他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容才反映过来,我中计了,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牵住我的手。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双眼和接近朦胧的眼神,我突地醒悟,他其实已经醉了,否则依他那骄傲的­性­子,是不会在清醒的时候对我再表露出这么明显的感情的。

“我要回去了。”我对他说道。

“他在家里等着你吗?”他低着头轻轻地问道,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把我的手指握得更紧了。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咬着牙回答他道:“是的。”骗了他,也骗了我自己。

我的手被他越握越紧,疼得几乎就快不属于我自己的了。

这时候伙计刚好拿着酒壶走过来,我连忙站起身顺势挣脱了玉无间的手,对伙计说道:“结帐。”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张禄提了个食盒子站在我的房间门口,见我回来后忙把手里的食盒递给我道:“王妃,这里面是两份粽子,最下面那层是我中午回家后我娘包了让我带给您的,说是感谢您给我那么多银子让我带回去给她治病。而上面那层是傍晚时分李总管让我转交给您的,说那是老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专门吩咐给您送些过来尝尝味道。”

我听了这话后心里有点诧异,定安亲王这两个多月以来一直对我是不闻不问的,今天倒还想起我来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不过我今天有点累了,暂时还不想去分析那么多。

来喜在我旁边把食盒接了过去,我对张禄笑了笑说道:“下次回家的时候帮我谢谢你娘,她的病如果还要花钱,你只管问我要。”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张禄感激零涕地对我磕头行礼。

“好了你下去吧,明天午饭后来我房里见我,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吩咐完张禄以后,我让来喜帮我准备热水洗澡。

刚洗完澡准备吃晚饭,李庆在门外求见,我让来喜出去问问是什么事,她回来后告诉我道:“李总管说,小王爷请你现在过去静园见他。”

我放下了手中正在拭擦的湿发,心里暗忖:今天天上是下红雨了吗,这一大一小两位亲王都如此关照我。

“你叫李庆在外面等会,我换身衣衫就跟他过去。”我对来喜说道。

我一会倒要看看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相会

虽然头发还是半湿的,但现在也没时间再弄了,我只好随便在脑后用一支碧玉簪挽了起来,并换上了一套淡青­色­笼纱罗裙。农历五月初临近夏至,天气多少也开始热了起来,穿纱罗的季节就快全面到来了。

王府里的夜晚十分安静,屋檐走廊处的灯笼静静地悬挂着,偶尔随着晚风的吹拂左摇右摆,烛影摇红。我默默地跟着李庆往王府西北边的方向走去,那是我大婚后从来没有踏足过的方向。

“到了,请王妃自己进去吧,老奴告退了。”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李庆领我到了目的地。

我举目望去,眼前是一大片开满了月季的花圃,除我现在站着的入口和对面的游廊,花圃周围栽种着绿­色­灌木,形成了几道天然的篱笆墙,大有“种篱笆邀雨”之势。沿着正中间的碎石小径穿过这片妩媚的红­色­花海来到对面的曲折游廊,游廊建在水池上面,每隔三米,纜­乳­苌暇凸矣幸桓龊焐灯笼,把我脚下的水面映照得波光粼粼,隐约可见金红­色­的鱼儿在其中翻腾游走。

七拐八折地走完了抄手游廊,我终于看见了“静园”两个字。黑底白字隶体的牌匾十分惹眼,高高地悬在月洞门的上方。跨进门后见着里面树影重重,馥郁的花香迎面而来,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我朝着最亮的地方走去,慢慢地走近了才发现那应该是书房所在,烛光在窗户上剪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影。

“请王妃留步,待奴才禀报王爷。”这时候一个人影挡在了我面前。

片刻后,我对面房间里的灯灭了,君凰越从里面走了出来,依然是白­色­长袍,长发绑成一束垂在脑后。

我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他脸上的面具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银光,衬得双瞳中的漆黑更加慑人。

我平静地望着他,并不回避他眼中的凝视。

他在我面前站定,突然抽走了我脑后的发簪,长发顿时披散在了我的肩头、后背。

“这簪子太丑了,明天我叫李庆送些别的让你挑。”他说完这话后,随手就把拔下来的发簪丢在了地上。

清脆的玉碎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我有点气结,这可是我嫁妆里式样最简单的玉簪之一了,我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一句话就被他毁了。

不过看在我的湿发得以解脱的份上,我决定不与他计较了。

我随手拢了拢头发道:“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晚饭。”

他听了我的话后向旁边抬了抬手,刚才拦住我的下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钻了出来。

“去厨房拿一份七星卷酥,一份玫瑰饼,一份芙蓉黄米糕,一碗银耳莲子羹,一碗冰糖燕窝粥,全部拿到偏厅来。”

“再要一份枣花和一壶不加糖的掬花茶。”我在旁边补充着,枣花是用枣泥扭成花瓣的样子做成的,我平时很爱吃,而掬花茶是用来清肠的,一大堆甜腻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受。

君凰越领着我穿过重重树影来到了一扇门前,旁边转角处又出现了一名下人,迅速地把门推开并掌了数盏灯,眼前豁然亮堂了起来。

四周玲珑剔透的墙壁上雕棂镂花,地上铺着红氍毹。右首的窗户下摆着一张方榻,榻上铺着玉簟。榻的一边矗着金铜貔貅鼎,一边立着青石盆景,盆景纵横奔放之势划破了屋里高贵的沉闷,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想也不想的就挨着那盆景在方塌上坐下。

谁知道我刚一坐下,君凰越也跟着在我旁边坐下了,我连忙向旁边挪了挪ρi股。他刚才坐下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他身上沐浴后特有的清新体香,象木槿花的味道,极弱极淡。

“前面不是有凳子吗?”我指着对面雕漆圆桌旁的锦垫高凳对他说道。

“我平时只坐这里。”他用他独有的徐滑嗓音轻轻说着,手肘撑在方榻的靠枕上,斜斜地摆着身体望着我。

小小的方榻因为他斜摆的姿势更显拥挤,鼻子里还不时蹭进淡淡的木槿香,我突然有点受不了在这么安静的夜晚和他在这么窄的一块地方相处,霍地站了起来。

“那我把你的位置还给你。”我边说边向屋子中间的圆桌走去。

“以后不用把你我分得那么清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王妃。”

“是吗?”我听了后淡笑,“不过我却差点忘了你是我的王爷。”

“无妨,你只要没忘了自己王妃的身份就好。”他似乎永远都是不疾不缓的语气,隔着面具我看不见他脸上任何的表情。

“你找我来就只为了说这句话吗?”我选了一张锦凳靠着桌子面向他坐下,心里却有点忐忑,我今天不止打扮有违王妃的身份,做的好几件事也有违王妃的身份,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三日后是大皇子正妃的二十岁生辰,大皇子妃遍邀全京城三品以上高官的家眷以及公主格格们参加她的生日宴会,点名要你出席。”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王妃也不是好当的,一些“上流社会”的交际活动还必须我去应酬。

“算起来这大皇子妃还是你的表嫂,我的堂哥、大皇子君洛栩是你姑姑的儿子,也难怪她会那么关注你。”

我心里暗想,可能原因不止这么简单吧,最主要的应该是因为我嫁了一个太出名的老公,而这个老公又恰恰太神秘,别人当然会把好奇心也放到我身上来了。

以前经常听到这么一句话: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换成:一个神秘的男人背后也会有一个神秘的女人。因为周韵芯也算得上是神秘了,我没来之前的十四年,周府百分之九十九的仆人都没有见过这位周家的五小姐,别人想打听神秘的荣亲王的王妃长什么样都难。

“好吧,我到时候会准时赴宴。”我微微叹了口气回答他。

这时候下人终于把我的晚饭端进来了,我说了声谢谢后就立即开始吃了起来,下午喝了一肚子酒还未进一粒米。

“你喝酒了。”君凰越懒懒地躺在塌上,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差点被黄米糕呛住。

“你怎么知道的?”我继续吃吃喝喝,这些糕点做得太美味了,粥也熬得恰倒好处。

“你以为你嘴里的酒气还不明显吗?”他反问着我,语气依然平缓,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我耸了耸肩膀道:“还好吧,我自己没多大感觉。”说完后把碗里最后一口燕窝粥舀起来吃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小勺子。

“还要不要再叫一碗?”君凰越问我。

我连忙摆摆手道:“不用了,这里还有碗莲子羹,哦,还有枣花和卷酥花饼,都吃完应该够了。”

说完以后我才发觉自己似乎表现得太饥饿了,有点窘迫地望了望君凰越,却只能看见那张银­色­的面具和沉寂如水的双眼,我自嘲地笑了:­干­嘛要在意他,他连我出去喝酒都不管,更不会注意我的吃相了。

于是我埋头继续进行我的裹腹工程,没再去看他,他也没说话,其间只听到空旷的偏厅里传出我倒茶、嚼饼、喝羹的声音。

一阵唏唏哗哗后,我满足地用手绢抹了抹嘴巴,略微收拾了一下桌面,起身准备离开。

君凰越这时候也从榻上下来了,看了我一眼后往门外走去,我连忙举步跟上去。

出得门口时,他对站在门边的下人说“不用跟过来了”,然后脚下不停地继续往前走,我只好无声地继续跟着。

夜晚的温度降得很快,晚风吹得我衣裙翻飞,丝丝凉意从罗衣上的纱孔钻了进来。我吸了吸气,不自觉地把手环胸而抱,缩着脖子,希望能抵挡一些冷风,早知道就不应该贪图纱罗的清爽而提早穿了这套罗裙。

可能是我的吸气声太大了,走在前面的君凰越停下了脚步看向我,我哆嗦的样子被他瞧了个正着。

见他停下不走了,我也只好在原地站着,嘴里忍不住道:“麻烦你快点找个人把我带回去,这夜里的气温也变得真快的。”

他慢慢地走回我面前,我仍然缩着脖子环着双臂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了。却见他双眼里异彩闪烁,薄­唇­紧抿,接着我被他拥进了怀里。

我惊讶地抬头望去,却只看见他轮廓优美的下巴。他的肩膀很宽阔,刚才还在肆虐我的寒风顿时被他温暖的怀抱挡在了外面。他的手很轻柔地放在我的背上和腰上,比不上玉无间手掌上的滚烫,但却很温暖,一如大婚那天他留在我手心的那抹温热,隔着薄薄的纱罗贴在我的肌肤上。

“谢谢。”我轻声说道,对于他这个动作我并不排斥,就象他刚才讲的,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王妃。

听了我的道谢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把我拦腰抱了起来。我低呼着连忙圈住他的脖子,活了近三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被男人抱这么高。

我的脸几乎完全贴在了他脖子上,我似乎能感觉到他颈侧大动脉里的血液在上下翻腾,鼻子里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槿香,他额头、耳鬓散落的几缕发丝随着他前进的步子在晚风中飞扬,时不时地挠着我的脸。

我的心情仿佛和周韵芯十六岁的年纪重叠了,想想我当年在花季雨季的年代也曾幻想过暗恋的那个男生能这么抱着我。无奈我前世的个头和周韵芯一样在女孩子中算出类拔萃的,我几任男朋友都未曾试过把我拦腰凌空抱起。

如今换了个时空,在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的时候,却有个男人对我这么做了,而且还是我名义上的老公,一时之间我唏嘘不已。

脑子里还在想着过往的时候,我的身子突然被放下了,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君凰越抱到了一间卧房,而我正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张檀木床上,床边两米远的地方立着一排木制镂雕彩漆屏风,屏座由数条蟠螭屈曲盘绕,在彩漆的点缀下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看不到别的摆设,只有君凰越定定地站在床头的帷帐旁边。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大半夜的共处一室,而且这室里只有一张很宽大的床,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已经结婚了两个多月,想起这些我心里渐渐变得不自在起来。

意识到自己还傻傻地坐在床上,我立即如火烧ρi股般腾了起来,却被君凰越一把按住了肩膀。我身体有些僵硬地坐了回去,低头看着ρi股下坐着的石青缂丝云缎褥子,把披散在腰间的头发在指头上不停地绕来绕去。

而君凰越却就着我的肩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本来按着我肩膀的手慢慢往下滑,环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提着胆子强装镇定地向他看去,他的双眼此刻黑亮深邃得宛如神秘而遥远的夜空,点点繁星在其中闪烁。银­色­的月牙形面具在这个时候特别讨厌,因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靠人不如自救,我稳了稳情绪,以平淡的口气说道:“你帮我御寒的方法可真够特别的。”在此刻这种气氛下实在不宜直接提出离开的要求。

“以后在晚上出门的时候多穿点。”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移到了我的背后,缓缓地摩挲着我的发丝,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他手到之处带起我身上一片­鸡­皮疙瘩,我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只好不停地说话以期转移我的注意力,“刚才出门还不觉得冷的,也许是因为你这静园里的风太大了,我的揽香院就很好,周围高高的围墙把什么风都挡住了。”

“那我当初选那座院子给你住还真是选对了。”他慢慢地在我耳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反而越摸越下去,已经快到我的腰上了。

“可是夏天住着就不好了,风透不进来肯定会很热,我最怕热了。”我赶紧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身体还装着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稍稍拉开了他手掌和我头发的距离。

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我这句话说完后他并没有再把手贴上来,反而站起身对我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然后他转过屏风,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给我,我默默地接过来披上,依稀间又闻到了木槿花的味道。

回去揽香院的路上他没再和我说话,但也没再一个人走在我的前面,而是和着我的步子并排走着,就象我和他大婚那天一样,他牵着我的手一路上都保持着和我一致的步伐,不快不慢。不同的是,今晚他并没有牵我的手。

回到揽香院的时候,来喜正站在我的房间门口四处张望着,担心的表情一览无遗。我心里缓缓淌过一股热流,加快了步子走到她面前。

“哎呀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一去就是这么久,担心死我了。”

“我就在王府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

“怎么不担心啊,两个月前你被撞伤的时候还不是在王府里。刚才本想跟着你一起去的,可李总管却不让。”来喜撅着嘴巴抱怨着。

我笑了笑道:“静园一向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去,连李总管都只把我送到了静园外面就没再进去了。”

“没事就好,赶快进屋里再说吧。”来喜催促着我。

我这才想起君凰越还站在院子门口,连忙转过身看去,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邀请(上)

躺床上的时候我失眠了,周围似烟似雾的软烟罗帐子就好比我此刻的心情,迷蒙飘荡。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太多了,遇到项彦骐是我的机遇,有了他的帮助我目前的计划很快就可以实现了。而玉无间的出现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正确的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但君凰越对我若即若离的态度却让我对他更迷惑了,不算大婚那天,今晚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的话还是不多,声音似乎永远都是徐徐滑滑、不疾不缓,加上面具的遮掩,我很难看明白他。卧室里的那一幕让我无比心惊,即使今天下午被玉无间强吻时我也没那么惊慌,因为我似乎很了解玉无间的心态,我的直觉也告诉我玉无间不会伤害我。

我明白自己对君凰越有着莫名的防备心态。前世的我经历了太多伤痛,那些悲伤的过往让我无比珍惜现在平静的生活,我强烈地抵触着每一个可能伤害我的人接近我,而他恰恰就是那些我不能掌控的人之一,对于这种人如非必要,我宁可避开,但他偏偏又成了我的丈夫,这样的身份让我想避开都难。

但是防备他不等于我怕了他,对他感到心慌不等于我束手无策,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柏林墙都有倒塌的一天,我就不信自己会永远这么被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天气似乎很好,卧室里塞满了从窗户外跳进来的点点碎金,我一扭头就看见了床旁屏风上挂着的黑­色­披风,昨晚未仔细瞧过,这会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才发现披风的黑褐­色­毛裘里隐约可见白­色­针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墨里藏针”?这披风竟是用名贵的紫貂皮做成的。原本还打算让李庆帮我还回去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曾听人说紫貂皮“见风愈暖,落雪则融,遇水不濡”,这么好的东西就当昨晚君凰越摔碎我玉簪的赔偿好了,想来他也不会主动提及要回这披风的。

“姐姐想到什么了,刚一醒来就笑得这么高兴?”来喜手里端着一盆水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占了别人一点小便宜,心里正偷着乐呢。”我笑着对来喜说道,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就着清水开始洗脸。

“姐姐你说话逗我呢,你怎么会去占别人便宜,你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人了。”来喜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翻着箱子给我找衣服。

“别拿罗裙了,过段日子我再穿那。随便找件长衫吧,就我上个月交代你去做的那种。”我看见来喜拿了一套蓝­色­罗裙在手上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事,连忙让她拿件别的。

她听了我的话,从箱子里找了一件她亲手为我缝制的由我设计的改良版长衫,有点类似我昨天逛街穿的那件,不过颜­色­要稍微花俏些。

洗漱穿戴完毕后,我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饭,来喜的厨艺好得没话讲。

饭后我突然来了作画的兴致,于是和来喜两人七手八脚地把我让张禄制做的画板搬到了房间外的小院子里。来喜轻车熟路地帮我铺好了宣纸,摆好了笔墨砚台。

画什么好呢?最近没见过什么好的景致,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昨天人山人海的赛龙舟场面了,就画那好了,不过人物画一向不是我的特长,只有画来自娱自乐了。

画了大概只有一个多时辰来喜就告诉我该吃午饭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画板上的画才开了个头,雏形也未成。

刚吃完午饭张禄就来了,我这才想起昨天吩咐过他今天这会来找我。我连忙拿出纸笔把我需要他去找的东西写下来,并详细给他解释了一遍,我现在还并不了解兰朝的社会发展水平,希望张禄能找到我需要的那些材料。

这头张禄刚走,李庆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捧着小箱子的人。

我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李庆,只见他笑嘻嘻地对我拱手道:“王妃,我身后这几人是全京城最出名几家首饰店的掌柜,王爷今儿一大早就吩咐老奴把他们找来,并让他们带上自家店里最好的货品让您挑选。”

见我眉毛也没抬一下,他继续道:“王爷还说了,府里金库里的珠宝玉器让王妃您心情好的时候去挑一挑。呃,因为王府二十多年都没有女主人,所以金库里女子能用的首饰极少,王爷吩咐了,让老奴以后每月带这几家掌柜来见您一次,方便你挑选。”

我听了后有点无语,原来君凰越昨晚说的话是真的,可这排场也太大了点,天皇贵胄出手就是不一样啊。

“那你们把箱子揭开给我看看吧,随便报上你们店的字号。”既然君凰越有这份心,我也没理由拒绝。

几个掌柜把手里的小箱子并排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发现里面清一­色­的全是玉簪,还算君凰越比较了解我,没有让这些人带来发钿、步摇、金钗那些垂垂挂挂亮晃晃金灿灿的东西给我挑选。

我留意到其中一名掌柜自报家门说是项家名下的首饰店,于是我就在他带来的箱子里随便选了三支,其余的箱子看也没再看了。

选完后我对李庆说道:“以后就不用每月都带他们来了,我如果真有需要的时候再吩咐你。”

我想的是,他们要真每月都来,我不是没借口出门了吗。

李庆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了一句话:“想不到王妃也有作画的兴致,那宣纸后面架着的木板很特别啊。”

我对他笑了笑并未多言,不过是一项爱好罢了,不必让所有人都知道。

两天后的上午,李庆又来了,这次他自己手里捧了个小箱子,身后还跟了一名丫鬟,丫鬟手里捧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盖着红布。

他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原来是为了今天晚上我将要去参加的大皇妃生日宴。难道君凰越还怕我给他丢脸,竟然送来了全套礼服和跟其搭配的珠宝首饰,还附赠一名据说是无比手巧的丫鬟来为我梳妆打扮。

我无力地照单全收了,前世我专门设计衣服打扮别人,现在却轮到别人来设计打扮我了。

李庆走的时候向我讨要前两天我所作的画,刚好我昨天画完了,就叫来喜取来给他了。我的画只要不是拿出去卖的都没有署名,他应该认不出我就是“秦澜”。

当他拿着画当个宝似的乐颠颠地退出去时,我看着不禁摇头,这人呀,有了身份地位,放个屁都是香的,如果今天我不是顶着荣亲王王妃的名头,还有人会这么积极主动地讨要一幅连看都没看完的画吗?我清楚地记得,三天前李庆见着那画的时候我才只画了一个角。

我交代那名叫巧儿的丫鬟道:“请给我头上只绾一个髻,式样你决定就好,箱子里的首饰也别全部往我头上Сhā,最多别超过四件。”

她腼腆地对我点了点头,开始在我头发上摆弄了起来。

我让来喜把盘子里的衣服打开给我瞧瞧,银白底暗云文缎亵衣,浅蓝撒碎花缎内裙,牙白­色­底绣牡丹花开图案银蓝文缎镶边的丝绸外衫,孔雀蓝底藻井塔文绞缬绉外裙,还有一条大概四米长的浅水蓝素面锦缎披帛,真真正正的豪华五件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巧儿才把我的头发梳好,摆了一面铜镜在我面前,问我满不满意。我看了以后连声赞叹满意,这个巧儿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巧,我长及腰下的头发被她从头顶至颈后绕成如云彩般起伏的螺纹状,剩余的头发在脑后偏右处结成了一个坠马髻,髻尖斜斜地朝右肩伸出,衬得我颈脖修长,妩媚娇柔。而她也谨记我的要求,只在我的发髻中心Сhā了两支长短不一的白­色­玉簪,左鬓贴了两枚靛蓝­色­蝴蝶纹发钿。

我选了一副长吊单粒白­色­珍珠耳环戴上,项链和手镯就不打算戴了,这两样东西之于刚才那五件套并不合适。至于脸上,这时代的化妆品实在乏善可陈,还好周韵芯螓首蛾眉天生丽质,皮肤白里透红连胭脂都不用抹,我只需要出门前抹点口红就成了。

因为大皇妃在晚宴前还会举行一场赏花会,所以吃过午饭一个时辰后我就带着来喜出门了。王府和大皇子府隔得并不远,马车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刚下马车就有门人上来接待,他接过来喜递上的请柬瞧了瞧后马上就变了脸­色­,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引我进了皇子府。

皇子府里的金碧辉煌自是不必说了,我也没心思仔细打量,反正我住了几个月的王府比起这里也不差,我用不着象刘姥姥进大观园。

一路跟着那门人行过假山水池穿过游廊月洞门来到了一个宽敞的花园里,花园很大,一眼似乎望不到头,里面雕栏砌玉花团锦簇,赏花的人或站或坐,或交头接耳或孤芳自赏,仆人在其间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在我顾盼间,一名华衣美服、气质雍容的少­妇­朝我走来了,给我领路的门人上前向她说了几句话后她马上冲我扬起了笑容并加快脚步走到了我面前。

“原来是韵芯妹妹来了,嫂嫂未能及时相迎,妹妹切莫怪罪。”少­妇­一边笑着同我说话一边亲热地拉住了我的左手。

原来她就是今天的寿星,我名义上的表嫂,大皇子正妃李萤。观其杏眼琼鼻,齿如含贝,仪态万方,倒也不辱没皇妃应有的气势。

“都是一家人就别那么客气了,小妹祝嫂嫂生日快乐。”我从善如流地跟着她叫嫂嫂,套近乎我也会,同时送上来喜手中拎着的贺礼。

李萤接过去客套了两句后就顺手交给了身边的下人,然后拉着我的手向花园中最大的一个亭子走去。

亭子里全是女人,见着我俩过来时纷纷起身行礼打招呼,李萤安排我在她旁边坐下,然后把我一一介绍给周围的人。

我摆出最完美的笑容和她们挨个挨个打招呼,极力忽视她们几乎快落在我身上的眼珠子和里面探询好奇的视线。

“荣亲王真是好福气,竟然娶到了荣王妃这么个大美人。”

“是啊,荣亲王对王妃你肯定宠爱倍加吧?”

“听说荣亲王脾气不好,王妃你还习惯吗?”

……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坐的远远不止三个,听她们一唱一合地来打听我和君凰越之间的婚姻状况,我突然意识到拜君凰越所赐我现在也是个名人了。原来做名人的感觉并不好,第一点就是要学会睁眼说瞎话。

于是我听见自己用着最甜美的声音在回答她们:“是啊,我们家王爷平时很宠我,对我简直就是呵护倍至,而且他脾气很好的,从来都没有对我大声讲过话,珠宝首饰玉器古玩更是送了我无数件,我这耳环还是刚才出门的时候他亲手为我戴上的呢。”

看着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模样,我在心里笑翻了天。我知道外界对君凰越的负面评价满天飞,她们一定都以为我会过得水深火热,坏心眼的等着看我强颜欢笑的尴尬表情,心肠好的等着来同情安慰我,谁知道我会笑得那么自然说得那么高兴,编出来的事情真相完全出乎了她们的预料,一时之间她们都不说话了。

“荣王妃跟荣亲王真是恩爱。”

在这安静的时刻,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玉无间,心里无比惊讶,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只邀请了女眷吗?

邀请(下)

这时候我身边的人包括李萤都站了起来,我也只好跟着站起来朝身后看去。

只见玉无间站在一男一女的中间,身穿蓝­色­暗云文长袍,玉带缚腰,黑发高束,修长挺拔的身姿比起身边两人的雍容高贵别有一番飘逸洒脱。

听着身边这群人一番见礼寒暄之后我才知道玉无间身边的男女就是当今的大皇子君洛栩与九公主,本来今日玉无间是受君洛栩邀请在书房谈事的,却被前来贺寿的九公主知晓了,死拉活拽地闹着玉无间陪她游花园,加上君洛栩的帮腔,于是便出现了我眼前的三人行。

看着九公主望着玉无间含情脉脉的娇羞表情,我怀疑玉无间会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他们两兄妹事先安排好的。

“皇妃不给无间介绍一下这位倍受荣亲王宠爱的荣王妃吗?”玉无间伴着九公主在我正对面落座,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下来第一句话就针对了我。

李萤依旧坐在我身边,君洛栩坐在她另一边,只见她听了玉无间的话后先娇笑了两声才道:“无间,我来给你介绍,坐我身边的就是荣亲王两月前迎娶的周丞相的孙女,如今的荣王妃。韵芯妹妹,你眼前这位就是当朝太傅的长公子,去年的新科状元玉无间。这无间的­性­子可倔着啦,说什么也不愿入朝为官,只愿接受御书房行走这个无品衔的封号。”

我对着玉无间端出一个温婉大方的微笑,点头表示见礼,并未说话,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不到荣亲王有着那么轰动的过往竟然还能娶到荣王妃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真是好福气。”

玉无间话里带刺地对我说道,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彩。

“能嫁给荣亲王这样高贵不凡的男子其实是我的好福气。”

我不甘示弱地微笑着回答玉无间,不管君凰越在私底下和我怎样,在人前我应该捍卫他做丈夫的尊严。

“好了好了,这些福气不福气的以后再说,今天可是我邀你们大家来这花园赏花的,玉大才子你来得正好,作首应景的诗文给我们欣赏一下吧。”

李萤扯着娇嗓接过了话头,君洛栩也跟着她附和让玉无间作诗,周围的女眷们更是娇语连连,纷纷要求,一时间亭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而玉无间却不为所动,倚着亭边的护栏,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花园。

看着他平淡之下隐藏的孤傲,我在心里叹道:果然是个倔强­性­子,连皇子皇妃的帐都不买,早该明白能那么肆无忌惮强吻我的男子绝对是个狂傲不羁的人,只是他外表的书卷气和眉宇间的清明之­色­往往误导别人以为他儒雅温和。

“本宫想献丑先赋诗一首,请大家切莫见笑。”九公主柔柔的声音率先打破了众人的尴尬私语,看来她果然爱极了玉无间,这会挺身而出为他缓和气氛来了。

我对诗词从来就没有研究,听完九公主吟的几句诗后也不知道好坏,只是见着了周围众人都在拍掌叫好,心里想着这九公主也许真有几分才气。

“王嫂身为堂堂周丞相的孙女,殿阁大学士、大司农周大人的女儿,想来文才应该很高了,不如请王嫂也赋首诗吧,也好让小妹和诸位姐妹们高兴一番。”

九公主突然指名对着我说话,柔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怨­色­,我微微有点愕然,难道她为了我刚才反驳玉无间而对我有不满了吗,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在挑衅我。

我真想对她说,你在我名字前加了一大堆人名官名不等于就和我有文才划上关系,我不作诗你们就不高兴了吗?这个时候我似乎能体会一点玉无间的心情了,吟诗作文本该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被强迫而作的多少会失去自然之­色­,难怪他会拒绝了。

我也要象他那样拒绝吗?可我没有他那么狂傲的资本啊,今天是我第一次在“上流阶层”公开露面,如果就这么回绝了九公主,别说给君凰越丢了脸,就是我以后再出现时也会被她们瞧不起,只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我哪能比得上九公主的文思妙句,只好恬为藏拙了,不过看着这满园子的花儿争芳斗艳美不胜收,我倒想当场把它们画下来以供大家娱乐,不知道这样可好?”

实在有点微恼九公主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我心里不愿意和她套近乎,故意漠视她亲热的称呼。

“原来韵芯妹妹竟然还有这等才情,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了。”

李萤充分扮演了一个优秀交际名媛的角­色­,热络地为我撑场子,似乎对我格外关照,我暂时也无暇思量背后的原因。

下人很快就把笔墨纸砚摆在了亭内的石桌上,我提起笔想也不想地在纸上迅速画了起来,对于花卉的画法我大学时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如今闭着眼睛也能画出N幅,所以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潇洒地挥就了一幅“五花齐放”。

现在正是快入夏的时节,园子里的花儿品种颇多,我只选了海棠、鸢尾、紫藤、琼花和芍药五种用水墨画法入画,三分浓墨、七分淡彩,晕而不染,墨­色­无碍,园子一隅的景­色­如活了一般跃然纸上。

从我刚开始落笔时周围就安静了下来,现在我画完了,周围却越发安静了,只余亭外微微的风声。

“好画!王嫂的卓绝才情让小妹万分佩服。”九公主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幽幽响起。

我抬头后看见她眼底盛满了热烈的崇拜,先前对我的那丝埋怨不翼而飞,明媚娇憨的表情倒有几分可爱。

这时候周围众人也纷纷接着九公主的话开始表扬起了我,惊讶不信赞叹佩服等各种表情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看这情形我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相信以后应该没人再提出什么拼比文才的话了,反正在这时代,女子只要有了一项特长就会被视为有才情。

君洛栩这时候也终于正面和我第一次说话了,只见他眼底略有深意地望着我笑道:“前些日子我去拜访四王叔的时候顺便和凰越堂弟聊了聊,他言语之中对他的王妃可是满意得紧,为兄追问原由他却不答,如今才知道弟妹竟是这般品貌出众、才情不凡,难怪堂弟他会这么宝贝你了。”

我面带微笑地听着,想不到不止我会做表面工夫,君凰越也会,看来在维系表面夫妻恩爱这一点上我和他很有默契。

不经意转头时我看见了玉无间,他正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望着我的画,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我站立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完美的侧面轮廓,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以及抿得死紧的嘴­唇­。

后来李萤等众人欣赏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叫来了一名下人,让他把我的画小心地拿出去裱了挂在花厅里,然后招呼我们往举办晚宴的大殿里走去。

进得大殿时,只见里面高椽大柱、朱帘绣幕,气势十分宏大。大殿中间留出了很大一块空地,空地上铺着红氍毹,空地周围整齐围着式样各异的两人座案几。

九公主主动拉着我的手在大殿右首第二个案几后坐下,李萤紧挨着我在第一个案几后独自落座,而君洛栩则与玉无间坐在了我对面的第一个案几后。

等众人都在位置上坐好后,李萤吩咐下人们开始传膳,片刻后一排排丫鬟高托着食盘井然有序地在案几上摆放着金盘银箸、奇珍佳馐。

九公主亲热地与我聊着天,告诉我她的闺名叫君映雪等等,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总感觉对面有一道视线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可每次当我看过去时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玉无间和君洛栩两人不停地侧耳交谈,似乎聊得颇为投机。

这顿晚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进食期间坐我左右的君映雪和李萤不停地和我说话,等到晚宴结束时我和她俩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本以为今天的聚会就到此结束了,却见李萤神秘地冲我笑了笑,说是有新鲜的东西要给我看。

一阵鼓乐声从大殿外响起,陆陆续续走进来数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悠扬的乐声就是从她们手上的乐器中发出来的,只见她们或弹或吹或打或敲分成两列在大殿中人的背后站定。

接着又走进数名身穿长袖舞衣薄纱蒙面的舞者,这些人在殿中的红氍毹上站定后就开始随着器乐翩翩起舞,大殿之上一时只见襟飘带舞,舞者们的舞姿柔媚中带着几许阳刚,彼此之间按一定的方位互相配合,彩带翻飞交错,长长的舞衣袖子在空中交织出各种图案,看上去无比­精­彩绝伦,就连我这自认为见识过各种舞蹈的人也边看边赞叹,耳边也隐隐传来周围众女子的惊呼赞美声。

一曲舞毕,舞者门扯下了面纱,我心里大为惊讶,想不到刚才舞姿柔美身段妙曼的舞者竟然全是男子,而且他们个个齿白­唇­红五官­精­致美丽,容貌比起女子也毫不逊­色­。

接下来,他们拢起手中的长袖,端起案几上的酒壶为各案几后的女子们斟酒捧杯,几乎是每一案几前就有一名这样的舞者,大殿中顿时嘈杂了起来,­妇­人少女们的娇笑软语声此起彼伏,绮旎的气氛渐渐弥漫了大殿。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这有趣的一幕,想不到这里也有男公关,兰朝的风气好开放啊。

我身旁的映雪此刻正羞答答地应付着跪在我们案几前的男舞者,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就知道她以前从没见过这阵仗。

我在心里暗暗憋着笑朝对面的玉无间看去,只见一名五官柔媚俊俏的舞者正端着酒杯凑到他­唇­边,而他嘴角勾着邪魅的笑容,正揽着那舞者的细腰低语着,引起舞者脸上嗔笑不已。

原来这些舞者竟然是男女通吃的,玉无间狂放邪魅、放荡不羁的样子彻底粉碎了他飘逸文雅的谦谦君子模样,不知道明天京城里又会流传出他多少的话题。

我再扭头向身旁的李萤看去,却见她正好也向我望来,漾着促狭的笑容对我道:“妹妹,我身边这位可是醉绿阁的老板,坊间鼎鼎大名的霓绯哦,刚才­精­彩的袖舞就是他编的,本来他平时从不为人表演的,今天为了我才破例下场的,你和他好好聊聊吧。”

听了她的话后,我才注意到她身边也坐着一名舞者,而那名舞者在她话音落下后就移了过来,在我和她之间的空处坐下。

我向他斜斜地望去,他身着一袭和别的舞者款式都不同的大红舞衣,交叉大领露出他漂亮的锁骨,发如浮云,肤若桃花含笑,光洁的额头,眉­色­如望远山,深深的双眼皮下眼波潋滟,厚薄恰到好处的嘴­唇­红艳欲滴,绝美的外表犹胜“掷果潘安”。

他绝对是我这几十年来见过的最美丽的男子,难得的是他的美丽妖而不媚,艳而不俗,挺直的鼻梁使他在妖艳中多了一份阳刚。

见我斜着身子在看他,他也不语,微笑着任我打量,神情泰然自若。他的眉眼间­干­净透彻,大红的舞衣被他穿出一股清丽高雅的气质,端的是名外貌和气质兼备的超级美男子。

“想不到醉绿阁里竟有这等舞姿,这等人才,你这个当老板的功不可没啊。”我微笑着向他说道,他眉眼间的那份纯净让我颇有好感。

“醉绿阁能有今天全靠阁里上下一起努力,霓绯也不过占了个老板的名头而已。”他继续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声音清清脆脆如珠落玉盘。

“霓公子好生谦虚,我俩见面既是有缘,还是喝点酒庆祝吧。”我不想再和他聊那些没营养的话题,也不知道这大殿里的绮旎什么时候才能消散,决定玩些别的解解闷。

随后我把十五二十的划拳方法教给了他,我们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比拼起来。他一开始输得比较多,几杯过后就渐渐熟悉了起来,玩到后来竟是我输多赢少。

“暂停暂停,霓绯你太厉害了,堂堂男子汉也不知道让让我这名弱女子,你看你才喝了半壶,我这边一壶都没了。”我眼见划不过就开始耍赖了,喝酒可能是熟悉陌生人最好的方法,我这会已经混得和霓绯以名字互称了。

“那好吧,后面的我都让着你,我每次都出十,你可记好了。”霓绯对着我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

“这样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别让我好了,我肯定会反败为胜的。”我好笑地望着他说道,想不到他的气度这么好,或者这是他取悦客人的一种手段?

微微动了动身子,我从案几上拿起一个梨儿,抬眼间却看见玉无间正满脸­阴­沉地望着我,眼底蕴藏着怒气,身边的舞者也不见踪影。

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他那是什么表情啊,恶狠狠的眼神活象要把我生吞活剐了。

我不甘示弱地狠狠瞪了回去,拿起手中的梨儿大大地咬了一口,末了还对他露出牙齿送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霓绯在我身边轻笑出声,似乎看见了我和玉无间的这一幕。我也不在意,吃完了梨儿后继续和他划拳喝酒。我前世好歹也是号称十五二十的高手,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输给他呢。

如此吃吃喝喝、吵吵闹闹地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李萤才宣布今天的聚会结束。霓绯离开前告诉了我醉绿阁的地址让我得空去找他再划拳,我点头答应了。

玉无间早在我瞪他之后就偕同君洛栩离开了,直到我离开大皇子府的时候也没再见他。

从大殿到皇府大门口这段距离一直是映雪和李萤伴着我走出来的,路上李萤告诉我,醉绿阁是京城里有名的一处酒楼,楼里全是包厢没有大厅,陪酒唱歌跳舞的全是清一­色­的男­性­,男女客人都接待,但从不出场表演,今天是李萤挟了一个天大的人情才让霓绯带了阁里的舞者出来跳舞的。

我心里暗想:这李萤也是个开放的­性­子,竟然想到这么一手来招呼赴宴的众女子,君洛栩也不阻止,看来十分宠爱她。而今晚席间众人怡然自乐的表现也说明她们并不排斥这些以­色­侍人的男舞者,一个社会的上层阶级都这么容易接受,也难怪会在坊间流行了。

创业

参加完李萤的生日宴会回来后的这些天,我和来喜两人加快了速度缝制我们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东西。这时代没有缝纫机,还好我会拿针线,来喜更是一女红高手,两人日积月累慢慢的竟做成了四十多套。

看着眼前摆着的这些用我嫁妆里最上等布料做出来的五颜六­色­、款式各不相同的东西,我的心里无比感慨,这些可都是真真正正的纯手工制品啊,而且等我的铺子开张后把这些东西推销出去,绝对会在兰朝掀起划时代的穿衣革命。

前些日子让张禄去找的东西也差不多找好了,只差一两样没找到,我也只好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补上,今日中午正好要去会见项彦骐,可以把找到的东西一起拿给他。

来到望月楼的时候,上次见着的掌柜无比热情地对我说道:“公子,我家孙少爷已经在楼上天字号房间等您了,让您来了后就直接进去。”

我冲他点了点头带着来喜上了楼。

刚跨进天字号的门,项彦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韵芯啊,可把你盼来了。”

我听了后笑道:“怎么了,这才十天没见呢,表哥就这么想我了?”说完后在他对面坐下。

他也冲我笑了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随手给我倒了杯茶才道:“那日我回去后把你给我说的话对爷爷转述了一遍,他刚听完就拍腿说你的法子一定行,这不,项家最好的几名采茶老师傅都被爷爷派到各地去采摘下个月的夏茶了,还说今年的夏茶全按你说的方法制作。”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那我说的那个基金会怎么样?”

“说起这事话就多了。”项彦骐稍微调整了坐姿专注地望着我道,“你提的那个用募集的银子做善事的基金会,其中很多地方我和爷爷都不明白。你当时说过最先是我们项家拿一大笔银子出来成立这个基金会,以后就会有别人往这个基金会里捐赠银两,而我们项家最先拿出来的银子也会赚回来,还会赚得更多?”

我听了后也不着急,基金会就是在我前世也有很多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疑惑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微笑着向他解释道:“因为这个基金会一开始是没人知道它是做什么的,所以不会有人主动向里面捐赠银两,所以在它被众所周知前,项家得自己拿银两出来定期做善事,比如修桥、铺路、收留孤儿、给无儿无女的老人解决生活困难的问题等等,这些事一旦做了后肯定会在民间老百姓中广为流传。”

我停了停又道:“但光这样做还不够,我们还得向不同阶层扩展基金会的影响力,当基金会在平民百姓中流传开后就可以面向学子文人、奇人异士,当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有突出表现的事迹时,我们基金会就无偿给他们提供一笔银子作为奖励,奖励的数额最好大一点,这样发展到后来,这些人就会主动做出优异的表现来争取基金会的奖励,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才能的肯定,因为基金会只给同一种行业最优秀的几人提供奖励。当然,这就需要在后来成立一个奖励评判团。”

“这样听了后我对基金会要做的事是明白了,可它怎么会为项家牟利呢?似乎基金会全是在花银子出去,没见进来的啊!”项彦骐的疑惑更大了。

我喝了口茶,继续解释道:“做生意最关键的就是名气,这个基金会一旦成功,项家的名号在京城内外甚至举国上下将会无人不知,项家的声誉在商家眼里可就成了一块铁板了,到时候和项家合作的商家将会越来越多,项家的生意也会超过那魏家不知凡几,这是牟利的第一个方面;第二呢,当这个基金会在百姓中有了重大影响力的时候,就会有别的人开始向它打主意了,有的是想从中获得名气,有的是想获得利益。这个时候基金会就可以对外募捐,捐赠数额巨大的人或商家就让他们成为基金会的股东之一,把基金会除掉用做善事和奖励以外的银子都拿来投资做生意,对于新投资的生意我有几个想法,这等以后再谈。对于后来凡是对基金会做了捐赠的对象不论捐赠银两多少,每个月都要对外贴出一张榜单公布他们的名字,并在名字后面写明捐赠数额。”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抓过茶壶给自己添了茶水,接着又把股份和股东这些名词给项彦骐解释了一遍。

“说得好!”项彦骐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循声望去,包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童颜鹤发的项擎天正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看着我。我刚才可能讲得太投入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听了多少进去。

“爷爷。”

“外公。”

项彦骐和我同时起身向他打招呼。

“好,好,都坐下吧。”项擎天笑呵呵地说道,“芯儿,你说的那个基金会外公全听见了,我决定全按你说的去做。不过你可得帮外公的忙啊,这事少了你肯定办不成。既然要办就一定要办成功,先拿十万两吧,不够再加,项家这点银子还是有的。等基金会成立后,其中的股份你和骐儿各占一半,也算是外公的一点心意。”

我听了后有点感动,这个项擎天对周韵芯真是很好。以前周韵芯未出嫁前,他就时不时的送珠宝补品关心她,甚至还专门送了一个来喜来服侍她,后来周韵芯出嫁的时候更是大手笔,准备了好几大车的嫁妆给她撑场面,现在不过因为我的一个提议就这么信任我,而且还给了我这么多股份,虽然其中不乏笼络的意思,但本质上他是很疼爱周韵芯的。

“谢谢外公,芯儿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外公打理这个基金会的,但股份我只要三成,其余的都给彦骐表哥吧。毕竟我只不过是动动嘴巴,那些忙前忙后的具体事宜却都是表哥在劳累,他理应多分点。”

别人对我好我就会加倍还回去,我的个­性­就这样。

项擎天的眼睛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赞赏之­色­流于言表:“好,好,不愧为我项擎天的孙女,如此品­性­绝对是做大事的人。”

项彦骐也在一旁激动地说道:“韵芯,我一定会把这个基金会办起来的,不会让你失望。”

我突然想到了做广告的事,连忙对他们说道:“基金会想快点出名,光靠做善事太慢了,我们在基金会成立的时候得找一些兰朝很出名的人来给基金会题词、揭牌、讲贺词什么的,还要敲锣打鼓舞龙耍狮,那样可以吸引全京城的眼球和话题。”

“韵芯你现在也可以算是个名人啊,堂堂荣王妃呢,还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不用提你背后那一大堆很出名的亲戚,只要把你夫君的名号抬出去就很响亮了。”项彦骐挪谕着我。

我气恼地笑道:“就我这样子出去,绕城走三圈也没人认识我,你还是和外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人选吧。”

“怎么会没人认识你,你走第一圈的时候别人就会发现京城里出现了一名大美人,走第二圈的时候男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去围观你,等到你再走第三圈的时候就有无数青年才子向你表达爱慕之心了,你说你这三圈走下来还会没人认识你吗?”项彦骐在我身边表情夸张地大声说着。

我哈哈地笑了,上一次见面怎么没有发觉项彦骐这么幽默呢,项擎天也被他的话逗得纵声大笑。好不容易我才止住了笑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边吃午饭边聊吧,顺便想想这个基金会的名字。”

之后我们三人在饭桌上亲亲热热地聊笑着,其间我还把自己要开的那个店铺讲给了他们听,他们听得是眼睛越睁越大,脸也越涨越红。

“算了,韵芯,这些话你还是对你嫂子讲吧,我们男人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你嫂子在家也没别的事,她这人还算做事利索,不如就叫她去帮你吧。”项彦骐略带羞赧地对我说道,眼里闪动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这怎么好意思,做掌柜很累的,而且让嫂子来做会不会太委屈了她,毕竟也算抛头露面了。”我不好意思地推拒着。

“这有什么委屈的,你那天上人居接待的客人不都是女子么,而且你卖的那东西一定价格不菲,进去买的人肯定都是京城里大富人家的女子,刚好你嫂子和那些人还算熟悉,去做掌柜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天上人居对外宣称是项家的产业,有你嫂子这个项家的少夫人坐镇,肯定没人怀疑了。”

我听了后也觉得很有道理,看来我那个未曾谋面的表嫂确实是不二人选了,于是也不再推辞,笑着应允了:“那好吧,就麻烦嫂子了。不过我也不会这么委屈嫂子的,天上人居的股份就分给嫂子三成吧。”

之前我有说过分三成给来喜,所以最多也只能分三成给表嫂了。

项彦骐听了我的话后满脸惊喜地说道:“韵芯你真的好大方啊,这下你嫂嫂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了。”

我笑了笑道:“银子是赚不完的,最重要的是家里人都开心。”

这句话说得项擎天和项彦骐不住地点头称是。

午饭结束的时候,基金会的名字也商定好了,“项氏仁爱慈善基金会”,把主办者以及基金会的宗旨目的都表达出来了。

下人们把饭桌收拾好以后,我让来喜拿出了张禄找到的东西,其实就是青金石、铜绿、绛矾和云母粉。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真正名字,我当初也是给张禄画了图样和说了特­性­让他比着去找的,遗憾的是密陀僧他没找到。

桌子上这些东西都是中国古代最早的颜料材料,是后世的人在敦煌壁画中发现的,敦煌壁画中保存了北朝至元代等十余个朝代的颜料样品,我现在身处的兰朝处处有着汉朝的生活痕迹,想来应该和我所知道的中国古代历史发展水平相差不远,所以我让张禄试着去找找,想不到还真找着了。

看了看我白捡来的外公和表哥迷惑的表情,我向他们解释了这些东西的用途,并让他们找些有经验的老工匠师傅按我说的方法去试着把颜料制造出来。还好大学上颜料­色­彩课的时候我有认真听,而我的学校不愧为全国最好的美院,那些教授们的知识要多专业就有多专业,给我上颜料课的那位教授恰好是敦煌研究院的研究人员之一,不然我还真没法把我想要的颜料给弄出来。

“芯儿,你说的这些外公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过,你看的书也太多了。”

项擎天无比欣慰地感慨着,项彦骐也不停地点头表示同感。

我看着他们一中午都在不停地点头,心里又好笑又惭愧,好笑的是他们点头的频率太高了,我都快为他们的脖子担心了;惭愧的是他们赞美的东西都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不过是把前人的智慧结晶充分发扬光大罢了,但又不能给他们说实话,只好厚着脸皮装有学问了。

从望月楼出来后项彦骐带着我们几人去看我的铺子,铺子的名字项彦骐早就知道了,他刚才也有提,就是“天上人居”。

到了天上人居后我才发现,天上人居斜对面五十多米的地方竟然就是醉绿阁,这下可热闹了,天上人居开张后的惊世骇俗程度绝对不比醉绿阁低,这条街肯定会因为我们这两家店而变得更出名了。

天上人居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张,所以匾额用了红绸包着,一些门面装饰工作也还得需要我亲自动手才行。进得大门后就是多达六道的轻纱帷幕,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依次穿过这些颜­色­各异的帷幕才能到达后面的天井,天井周围列植着数株海棠,形成了十分惹眼的花篱,鲜红的花儿密密麻麻地开着,一眼望去光彩夺目、蔚为壮观。

“这里的海棠是屋主以前栽种的,我见着好看,买下这个院子重整的时候并没有毁去。”项彦骐见我似乎很喜欢这个天井,得意地向我解释道。

“这个小院子很不错啊,天井过去刚好三间房,和我当初想要的一模一样,而且翻修速度也很快,才十天就完成了我当初要求的整体样子。”

“其实这个院子很早前项家就买下了,只不过一时没想到怎么利用才搁置了这么久,如今你觉得满意就再好不过了。”

“大体是没什么了,不过我想在天井里加些石桌和石凳,另外这三间房子之间的墙壁全部打通做成月洞门的样子,洞门上各用松绿和秋香两种颜­色­的软烟罗做帷幕,房子外面的门都拆掉换上珠帘,还有糊窗的纸也取下来在窗户里外都换成白绢糊上,对了,大门口我让你做的那四扇推拉门的门上也贴上白绢,等颜料制出来后我会在这些白绢上做画。”我把房子看完后做了一个总结。

“天那,这还叫大体没什么了吗,被你这么一说,感觉要改的地方还有很多呢。”项彦骐在我旁边惊呼。

我献媚地笑道:“表哥你这么能­干­,我说的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你可以慢慢叫人做,我不着急开张的。”

他听完后促狭地说道:“你不着急肯定有别人着急,今天晚上我回去把你这事给你嫂子说了后,保管她会嚷着叫我连夜做好。”

我好笑地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性­格开朗随和,做事勤快认真,难怪项擎天会着重培养他而不是培养他父亲作为项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谈心

从天上人居出来的时候,外面已是夕阳西垂,绯红的晚霞象是要滴出血来,难怪古人会说“残阳如血”。

随着夏至的到来,天气已经正式进入炎热的夏天了,大街上的少女们已经是轻纱罗裙,团扇在手了。我和来喜走回王府的时候早已薄汗贴背,却见许多下人正在我揽香院的门口忙碌着,李庆也站在一旁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见我回来了,李庆满脸堆笑地向我说明了原由,原来竟是君凰越叫他带人来拆我院子前的围墙,而且还要在院子前面挖一个水塘。

我有一点无语,打算洗个澡除掉这身汗之后就去找君凰越问个清楚。

洗完澡以后我也顾不上等头发­干­了,随便在脑后松松垮垮地绾了个髻就赶到了静园。

静园和我上次来的时候没两样,只不过因为现在天还没有黑透,园子里的景­色­比上次看得清楚些了,一眼望去葱翠青绿占了一大半,到处可见高大的绿­色­树木,树与树之间全铺着­干­净的青­色­大石板,一些五颜六­色­的花儿也只是在园子的边角处开放着。

园子里依然很安静,也没有看见下人来往的影子,这静园和它的主人一样神神秘秘的。我往上次见过的书房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旁边不知道从哪儿就闪了一个人出来,我心里暗想,怎么这些下人老是神出鬼没的,感觉象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武林高手,来无影去无踪的。

“请王妃留步,待奴才禀报王爷。”又是上次挡住我的那个人。

我看见右手边不远处有个小亭子,便对他说道:“我去那亭子里坐坐,麻烦你叫王爷到亭子里来就好。”

那名下人答了声“是”就迅速消失在了书房的门后面,那脚下的速度绝对可以媲美竞走冠军。

我在亭子里闲闲地坐着,微风时不时地拂面而过,感觉十分惬意。

“你总是不习惯把头发弄­干­再绾发吗?”

君凰越徐徐滑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感觉头上的玉簪又被他抽走了,紧接着头皮一松,长发全散了开来,清脆的玉碎声如上次一样在安静的亭子里又一次响起。

“你,”我这才突然反映过来,“你怎么又把我的簪子给摔了?”

“要是你老这么把湿湿的头发用簪子绾着,我见一次丢一次。”

我听了微怔,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还不是为了急着见你。”我略有抱怨地对他说着。

“想不到王妃竟这么挂念我。”

他薄薄的嘴­唇­往右边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隔着亭子里的石桌在我对面坐下。

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拆我那院子的围墙就拆吧,好好的­干­嘛还要挖个水塘,万一我晚上不小心走错了路掉进去怎么办?而且夏天来了,弄个水塘不是摆明了要招惹那些个蚊子啊什么的吗?”

听了我的话后,他停顿了好半天才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本想着拆掉围墙建个水塘你可能会感觉凉爽些,那我明天叫李庆把你卧室旁的偏厅改成一方浴池,这样你热着的时候可以进去泡一泡。”

这下换我默然了,想不到上次我随口说的围墙太高在夏天会热的话竟然被他听进去了,还如此大张旗鼓地要给我改建水池,就为了我夏天过得凉快。

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有点让我转不过弯来,我以为我和他对于彼此的“相敬如宾”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望着他显不出任何表情的银­色­面具,我有点迷惑地呢喃着:“何必呢……”

“我今天去见了君洛栩。”他缓缓地说道,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漆黑的眼珠宛如稀世黑钻,散发着灼灼耀眼的光辉。

“你那天在皇府里的表现他都对我说了。”没等我开口,他继续说道,“你真的觉得嫁给我是你的福气吗?”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讪讪地答道:“难道你要我对着那么多高官女眷们说我讨厌嫁给你吗?”

“那你讨厌我吗?”他的眼睛里异芒闪动,声音略带低沉地问我。

“谈不上讨厌吧,你娶了我以后也没虐待我不是?我在府里过得挺清闲的,不用每天去给爹请安,没有婆婆小姑小妾们那些女人来烦我,下人们也很安守本分,李总管时不时的也会来询问我有什么吩咐,我感觉越说越满意呢,你这王府比起京城里别的人家要好得太多了,我现在很庆幸嫁的人是你。”

我一边认真地想着,一边慢慢地对他说着,记忆里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聊这么多话。

“那次我的两个丫头冲撞了你,想来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就两个丫头么,我还没放在心上。”

他略有迟疑地道:“她们是爹在我弱冠那天送我的,我,我从没接近过她们。”

“咦,”我微讶地道,“府里上下都说的是你把她俩收进了房啊,那次她俩还对我说你在大婚当晚都舍不得离开她们呢!”

天可明鉴,我说这话完全没有嫉妒的意思,纯粹是女人天生的八卦本­性­。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声音有点紧绷:“我知道那些不实的传言都是她俩散播出去的,但我没想到她俩竟然胆子大得跑到你面前嚼舌根了,看来,上次的惩罚太轻了。”

我听了后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道:“够了,够了,你都把她们一个谴出府一个分去洗衣了,我还没那么小气,而且我又不在乎她们说的话。”

“你对我的不屑连掩饰一下都不想了吗?”他突然越过桌子抓住了我的手腕,两道锐利的眼神象针般扎在了我的脸上,语气急促没有了平常的徐缓。

我眨了眨眼睛,有点迷惑,我刚说什么了,他这么激动,难道就因为我不在乎那两个丫头说的话?

醒悟到这点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微颤,不禁联想到许多事情:接旨时他对我腰伤主动关心还让李庆送来了药膏,对那两个丫头严厉的惩罚,两次丢掉我绾湿发的玉簪,对我满口酒气的包容,我被冷风吹着时他无言的拥抱,因为我一个细微的躲避动作他体贴地没有再接近我,还有那件珍贵的披风,今天又因为我数天前的一句话就把我的院子修前改后。

好歹我秦澜也曾经历过感情之事,对于他这些行为背后所暗藏的心思,我要是再不明白就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看着他在此刻如此激动的情况下,抓住我手腕的手却没有丝毫用力,我只要轻轻一抽就可以挣脱,我曾经是多么的渴望身边的那人能如此温柔地对待我啊,可惜“他”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如今眼前这位对我若即若离的丈夫却在每一次的相处中对我默默地关心着,他的温柔就象天街细雨润无声。

我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柔软了起来,反手把他的手抓在了我的掌心,轻轻地说道:“我没有对你不屑,我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我以为我俩在某些方面已经有了默契和共识,所以我想自己没必要在你面前掩饰什么,难道你想我对你虚以委蛇吗?”

他听了我的话以后似乎更激动了,抓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他的怀里,不同上次的轻拥,这次他抱得很紧,圈在我腰上的手略微有些发抖,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每一次起伏以及他呼在我头顶的每一口大气,但他怀里的温暖和上次却是一样的。

我静静地让他抱着,这一刻我的心里没有惊慌也没有害羞,只有平静。说实话,我对于这种无语的温柔最是感动,因为那曾是我无数次渴望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可是我不敢,因为我那样做了总有一天你会恨我。你是如此的美好,让我舍不得去伤害你,更舍不得看见你将来伤心的样子,也更怕看见你将来怨恨我的眼神。”他在我头顶低低地开口了,说话间喉结的颤动密密地蹭着我的额头。

我的心里有些空洞,我漠然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美好?每个人都有他丑陋的一面,也许你会有机会看到我那一面的,别把我想得太好。”

我真的不觉得我好,如果我真的很美好,“他”怎么会那样对我,我也不会穿越时空来到兰朝了。

“你被迫嫁给我之前在周家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你说‘我嫁,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就是君家的媳­妇­,周家往后的荣辱兴衰与我无关’,就为了这句话,洞房花烛夜我没有碰你。新婚第一天的早上我去木屋那边练武,却看见你穿着一袭粉红的衣裙笑得象个孩子般在桃林里奔跑,粉红­色­的花瓣在林间纷洒,落在了你的头发上你的脸上,蝴蝶在你身边惊飞,我在林子外面远远地望着你,恍以为看见了从粉艳的桃花里幻化出来的­精­灵,后来你在木屋前坐下了,我躲在屋子里听见你说了那一番连我都没有听过的道理以及那些对我深刻入微的分析,心里深深为你的聪慧所折服,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秦澜’,想不到我君凰越竟然娶了一名大才女。”

他抱着我的手微微松开了些,徐徐滑滑的声音象浓腻的巧克力­奶­油在我的心间缓缓流淌。

原来那日他果然在木屋里,李庆没有骗我。想来他应该是从我留在大皇子府里的那幅画上看出来我是秦澜的,想不到他也是爱画之人。

“你说得那么感­性­,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有点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连忙用话调侃他,毕竟他看见的“­精­灵”是周韵芯的美丽外表而不是我的。虽然我对现在的这副身体很满意,但不代表我就能这么快地接受她就是我的样子,我前世的身体和样子我看了整整二十八年,已经深深地植入了灵魂里,再怎么也抹不掉了。

“没有。”他低低地说道,我听了后松了一口气,却听他接着又道:“我不会让自己爱上你的,但我不否认对你有好感,你是个聪明美丽的女子,自然率真的­性­情任谁都会喜欢和你相处,我当然也不例外了。”

我开心地笑了,双手圈了圈他的腰,然后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看着他已经恢复平静的眼神道:“现在好了,我们都知道彼此不讨厌对方了,可以吃晚饭了吧?”

听见他亲口承诺不会爱上我,我的身上顿感轻松,依我目前的心境,对着一个只对自己有好感的丈夫比对着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要容易多了。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总是痛苦的,我不希望他面对我的时候是痛苦的。

“可以了,这次给你多叫几份枣花,看你上次谗得那样,好象恨不得把碟子也吃下去。”

“哎呀,我上次那是饿着了,平时才不会那样呢!”

……

习习的晚风轻柔地在园子里吹拂着,把我和君凰越的声音越吹越远。

吃晚饭时,他果然给我叫了很多份枣花,还有各式美味的菜肴以及许多糕点羹粥和茶水,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整张桌子。

我好笑地对他说道:“有银子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吧,我俩根本吃不完。”

“快吃吧,你能吃饱最重要。”他在嘴角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心情似乎很好地催促着我。

我也不再多说,埋头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饭中间我对他说翻修院子和加修室内水池,我住在院子里似乎很不方便,来来往往的下人太多了。

谁知道他却对我说:“那你就搬到静园来住一段日子吧,等修好了再搬回去。”

我听了他的话后差点把喝到一半的掬花茶喷到他脸上,他看见我狼狈的表情,眼睛里盈满了笑意,递过桌边的一方锦帕给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放心,静园很大,我保证我住的地方离你的卧房很远。”

我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显了,我要是还扭捏着不答应就显得太胆小了,这不符合我一贯的风格。

雕象

第二天我就搬到了静园,李庆得知我要搬过去的消息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他一定认为我和君凰越的关系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不过就某一方面来说,我和君凰越的关系确实得到了改善。

搬来之后才知道静园确实很大,园子里总共有四个院落,均匀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君凰越的书房和卧房分别在东、北两个院落,我在搬进来之后并没有进去看过。而我现在住的“从双楼”在南边,和君凰越北边的卧房遥遥相对,确实象他说的那样离我很远。剩下一个西边的院落就是厨房、吃饭的花厅、会客的偏厅以及下人门们居住的地方。

静园比我的揽香院安静多了,平日在园子里走动时,根本看不见下人的影子,但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我知道在我看不到的某些角落里一定藏着好些人,而且那些人都身怀传说中的武功。

我对那些神秘的影子也没有探究的兴趣,平时除了吃、睡,就和来喜两人在屋里抓紧时间缝来缝去,天上人居再过不久就要开张了,得尽量多做点样品出来。

而君凰越和我相处得还算愉快,我住进来这几天,他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陪我在花厅吃饭,席间他也会和我说话聊天,几日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学识很渊博,爱好也很广泛,似乎什么东西他都知道,是个聊天的好对象。

一日,我突然想起了我做的那些样品得找个展示的模特,用真人不太好,只能用人体模型。在兰朝,我需要的那种模型只有用树木雕刻了,想起君凰越的木屋,我觉得他应该很容易就能办到我想的事。

于是我兴冲冲地跑去书房找他,也不知道他整天老待在书房里做什么,书房门口的下人老把我拦在外面。

等他出来后,我把我的想法给他描述了一下,他听了后有好几秒的安静,我心里偷偷地笑开了,他可能被我说的那个东西吓着了。

“好吧,我会尽快吩咐一个最好的雕刻师傅给你雕出来。不过,你欣赏的东西和一般人还真是不同,就好象你的画一样,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喃喃地说道。

我扑哧地笑了,他竟然以为我让他雕刻一个全­祼­的真人比例的女子模型是为了自己欣赏,不过我也不能多做解释,就让他这么以为吧,说不定他还以为我心理有问题呢,我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咯咯地发出了声音。

“我的话很好笑?”他俯下身与我的眼睛平视,黑黑的眸子晶莹发亮。

我被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具给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才道:“有点。”

“那希望你看了那尊雕象后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十分玩味

的笑意,对我勾了勾嘴角就转身走回了书房。

十天后,当他把一尊蒙着绸布的雕象亲自送到从双楼的时候,我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笑得那么诡异了。

绸布揭开的时候,一尊和周韵芯一模一样的雕象呈现在我的眼前,只不过雕象没有手臂罢了。看得出雕刻师傅的手艺很好,把周韵芯的样子雕琢得栩栩如生,身体比例也掌握得恰倒好处,木头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亮,使得雕象前突后翘的身体曲线看起来十分流畅自然,感觉就和真人差不多。

我被眼前活灵活现的雕象震撼得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实在是雕得太象了!突然,一个意识窜进脑海里,我盯着君凰越道:“这,是你雕的吧?”

他的眼神闪烁,眼光变换不定,我分明在其中看到了惊讶和懊恼,他可能光想着让我看了雕象后笑不出来,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试想一个从未见过我的雕刻师傅怎么能把周韵芯的样子雕刻得那么惟妙惟肖呢。

不过我也如他所愿没有笑出来,他竟然把周韵芯的曲线掌握得那么准确,想到他在雕刻的时候肯定无数次地抚摸过雕象上的脸、胸、腰以及ρi股大腿等等,我的脸就微微发热,那些动作都可以算他变相地吃了我的豆腐了。

“不管是谁雕的,你还满意吧?”他嘴硬地不承认。

好啊,敢做不敢当,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在心里暗想。

“满意,非常满意,看来那位雕刻师傅的想象力挺丰富的,竟然把我雕得这么象,瞧这胸啊,这ρi股啊,真是前突后翘、曲线逼真呢,要不是知道你这静园里守卫森严,我肯定会以为那位雕刻师傅偷看了我沐浴。”

我故意扬着嗓子发出娇嗲的声音,一边说一边绕着雕象打转,十指还很享受似的在雕象的身体上摸来摸去。

谁料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显露出我预料中的羞涩,反而幻化出一片幽暗难明的深沉。

我的脸上有些讪讪的,看来对他的挪谕不成功。

我缩回了手,准备去拿绸布把雕象给重新盖上,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紧接着微一用力,把我带进了他的怀里,一抹温热就那么毫无预警地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惊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双眼,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幽远深邃的眸子里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的­唇­就这么贴着我的,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我的脑子有些纷乱,我以为上次和他在亭子里谈开后,我们永远都不会有这种亲密的时候了。

“你说得很对,那个雕刻师傅确实偷看了你沐浴,只不过……都是在梦里。”

他贴着我的双­唇­轻轻地说着,呢喃的声音沙哑低沉,含着一丝莫可明状的压抑,结实有力的双臂在我背后环绕,牢牢地圈着我的身子。

我被他异常亲密的姿势和无比暧昧的话语撩拨得浑身发热,脚底下不自觉地开始发软。

就在我俩的体温越升越高的时候……

“啊!”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君凰越迅速地放开了我,眼睛里闪过一道怒­色­。

­唇­上的温热随着他的离开,很快便散去了……

“晚上我陪你吃饭。”他在我耳边低低地丢下一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坐在屋子里,呆呆地望着那尊雕象,刚才那绮旎的场面在我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心头似乎还萦绕着君凰越温柔的气息。

“姐姐,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只不过刚从外面进来就,就看见你们……我太惊讶了,一时没忍住就……”来喜断断续续地解释着,满脸的窘迫。

我打起­精­神冲她笑了一笑,道:“没关系。”

晚上我并没有去花厅吃晚饭,下午发生的事,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而他也没有派下人来叫我。

从那以后直到我搬回揽香院,我都没有再见到过君凰越,每次去花厅吃饭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看来他是有意避开我了,对于这种情况我也乐得自在,不见面也好,省得我去揣度他若即若离的心态。

在静园住了二十多天,搬回揽香院的时候正是夏季里最热的三伏天,还好院子前一片开阔,李庆竟然还神通广大地移植了数十棵高大的绿树栽在院子里,有风吹过,有树遮阳,再加上十米长五米宽的大水池,我这个夏天算是可以很幸福地度过了,只不过就辛苦了那些每天换水的十几名丫鬟。

某天项彦骐来找我,看见那个巨大的水池后啧啧称奇,连连夸我有创意,竟然想到这么一个奢侈的避暑办法。

我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询问他那些计划进行得怎样了。

他眉飞­色­舞地对我说道:“项家茶庄已经把今年第一次夏茶按照你说的方法制出来了,泡出来的散茶不管从­色­泽、香味还是形状上来说都比以前的饼茶要好上数倍。我和爷爷决定在三天后的下午在望月楼举行试茶会,今日我便是来给你送请柬的。我们还准备在试茶会上宣布成立基金会的事,不过因为还没有请到给基金会题词和揭牌的那两位大名人,所以成立仪式将暂时不会举行。”

他接过我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还有,天上人居已经按你的要求完全改好了,就等着你在那些白绢上画画了,你也可以随时把你要卖的那些东西搬进去了。”

我点点头道:“辛苦你了表哥,我这几天会找个时间把那些画补上的。你刚说的还没请到的那两位大名人是谁啊?”

项彦骐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无奈:“这两人可不好请啊,一个就是大才子玉无间,在京城里可是无人不知他的名字啊,何况他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请他来题词是最合适不过了,可我之前递进他府里的那些拜贴都被他回绝了,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那另一个人是谁?”我对于那名能和玉无间齐名的人很是好奇。

项彦骐的脸上有些神往地说道:“这个人很少住在京城里,前日才刚刚回京,但他的来头和名声却还要大过玉无间啊!他就是定安亲王的妻弟,兰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军叶檀,当年定安亲王接替孙老将军的位置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时候,叶檀才十四岁,他在定安亲王身边从一个小兵做起,在短短八年间立功无数,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将军的位置,在他二十二岁时,定安亲王把北疆二十万大军的领兵大权交给了他,自己回京任太尉一职,而他在这七年间把北疆守得滴水不漏,北边的蒙古族也再没有机会­骚­扰兰朝的边境了。”

这个时空里竟然也有蒙古族,不知其与我所知的中国历史上的那个蒙古族有没有联系?我在心里暗忖。

怎么说这个基金会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在里面,更不要说我还是背后的半个老板,所以我决定帮自己一把。

我对项彦骐说道:“一会我写份拜贴给你,你再递到玉府上试试,如果还是不行我再另外想办法,对于那个叶檀我可是爱莫能助了。”

我其实对于玉无间接不接我的拜贴也没有把握,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对了,你嫂子最近老嚷着要见见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项府坐坐,而且你还是项家的孙小姐,到项府也算是回娘家了。”

我想了想,是该去见见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嫂了,从项彦骐几次对她的谈论中不难看出她是个急­性­子的人,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做生意了。

“那好吧,我明日上午就回娘家。”我微笑道。

他听了后高兴地说道:“那你可要早点来。”

我笑着点头,拿过纸笔给玉无间写拜贴,署名的时候差点就写成了秦澜,看来我还是不习惯周韵芯的身份。

项彦骐拿着我写的帖子满意地离开了。

我找来了李庆,让他从王府的金库里帮我挑一些送给项家人的礼物,明日是我第一次拜访项家,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

突变

第二日起床后,来喜给我换上的衣衫是兰朝女子夏天常穿的款式,内裙只有一层薄纱,外裙很长,上面直抵胸口上方,如此当然就不能穿内衫了,只在外面罩上了一件长及脚跟的罗纱外衫。

这种款式不仅穿上很凉快,还会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口和脖子,纤细的锁骨在罗纱中也会若隐若显,使我看起来十分妩媚­性­感。

我坐着王府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到了项家门口,刚下马车的时候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厮上前对我行礼,嘴里恭敬地喊着“王妃”。我偏头一看,正是每次都跟在项彦骐身边的那名随从。

我对他微笑道:“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马车上的东西。”

他连声应允着,和张禄两人把我准备的礼物从马车上搬了下来。因为不知道一会到底会见到多少人,所以我准备得比较充分,且每一件都用一个­精­美的盒子装着。

跟着那小厮进到项家没两分钟,项彦骐就笑着冲我迎面走过来了,嘴里高声说道:“韵芯,你带的礼物可真多啊,瞧把他两人压得,那些匣子都快挡住他们的脸了。”

我嘴里笑说着“应该的”,跟他一路穿花拂柳到了主宅大厅。

“芯儿!”项擎天的声音跟着他的人一齐到了我的面前。

我被这爷孙两人热情地招呼到堂上坐下,一旁有丫鬟小厮不停地倒茶送水。

我微笑地打量四周,项家的人比起王府就算很多了,大厅里男女老少加起来起码超过十人。

项擎天随即挨个挨个给我引见,我端着温婉的笑容和他们一一寒暄,顺便把礼物分给他们。很可惜这里面没有项擎天的妻子,我名义上的外婆,因为她比周韵芯的娘还去得早。

轮到介绍项彦骐的妻子时,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妇­爽快地说道:“爷爷,不用麻烦您老人家了,还是我自己和芯妹说吧。”

她身着式样和我差不多的罗裙,不过体态要比我丰腴一些,头上挽了一个高贵大气的半翻锥髻,明眸皓齿,珠圆玉润。

“早就听彦骐说起芯妹你了,嫂嫂今天可把你给盼来了,这是我和彦骐的儿子蘅文。”她扬着大大的笑容对我说道,语速极快,“蘅文,快叫芯姑姑。”

一名安静乖巧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对我­奶­声­奶­气地喊道:“芯姑姑……”

我的心噌的一下就被他这声姑姑叫得柔软起来,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

看着眼前的小蘅文那白白­嫩­­嫩­的粉脸,圆滚滚的眼珠子,我打心眼儿地喜欢,忍不住蹲下身子逗弄他,摸摸他滑滑的脸蛋,掐一掐那现在还看不出形状的小鼻子,再捏一捏他胖乎乎的小手,直到我在他那水汪汪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的委屈才不甘心地罢手。

“芯妹你是不是也有了啊,看你瞧我家蘅文那眼神,慈爱得紧那。”

这个表嫂的­性­子果真冲动,当着屋里数十人的面她就那么大咧咧地问出来了,我的脸上还真有些挂不住。

“慕蓝,把蘅文带到旁边去,二弟还等着见韵芯呢。”项彦骐果然很聪明,看我脸­色­不自然很快就把话题引开了。

接下来见的这个人就是项彦骐口中的二弟,听项擎天说明后才知道这个叫项易白的清俊男子是项擎天的另一个孙子,明年才弱冠,现今还在读官学。

最后终于都见完了,一家子大小开始叨家常,关于我掺合了项家生意的事,项擎天和项彦骐并没有向别人透露,慕蓝表嫂也只知道天上人居的事,不过我有提醒过项彦骐叫她保密,所以项家人几乎都是围绕着我的生活、爱好什么的在聊天。

中间当然无可避免地会提及我的婚姻生活,特别是那个众人眼里十分神秘的君凰越,似乎知道我身份的人都会旁敲侧击地从我身上来打听关于他的事,他们也很好奇我和一个面具人是怎么相处的,对于那些五花八门的问题我简直听得哭笑不得,看来古人的想象力也是丰富得紧呢。

中午顺便就留在项家吃午饭了,吃饭的时候我利用姑姑的特权让小蘅文坐在我旁边,席间我想尽了办法逗弄他,终于让他不怕我了,一顿饭吃完后就和我混熟了,软软的身子巴巴地腻在我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叫着姑姑,听得我心花怒放,巴不得他是我自己的儿子。

饭后我来到慕蓝的房间,给她详细地说了一下天上人居的事情,听得她兴奋激动不已。我又给她讲了一下什么是股份以及天上人居的股份分配情况,并委托她以后全权处理天上人居的顾客、帐目等事宜,我只负责提供技术和发展规划。

末了,我把来喜手中一直没送出去的那个大红礼盒递给了她,嘻笑道:“这匣子里的东西是小妹专门给嫂嫂做的,希望嫂嫂能喜欢。”

还好我选的是一个中码,慕蓝穿着应该刚刚好。

“呀,这不是……”她满脸惊羞地望着手中的东西道,“可能我是全京城女子里第一个穿上这东西的吧?”她说完后还向我的胸口瞄了瞄。

我好笑地看着她那不加掩饰的一眼,这个表嫂的­性­子还真是直白。

“是的,绝对是第一个,晚上可以把表哥迷死了。”我促狭地对她说道。

她嗔笑着瞥了我一眼,手里却欢喜地摸着盒子里的东西爱不释手。

中间项彦骐进来了一次,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我前些日子交代他找人去制作的颜料,那些工匠师傅果然做出来了,我的心里无比激动,以后作画就不止丹青墨三种颜­色­了,久违了两年的花花绿绿的颜­色­又即将在我手下画出来了。盒子里还有一套作画的毛笔及我上次一起提到过的画盘,不过是用木头雕的。

我感激地对项彦骐道谢,他摆了摆手就笑着出去了。

在慕蓝的房间大约停留了一个时辰,我和她约定好明日在王府见面后就告辞离开了。

出了项家后,我让张禄把马车驾去天上人居所在的那条街,准备趁着刚到手的颜料把白绢上的画给填上。

马车在天上人居的门口停下,我正准备下车,一个黑影突然掀帘钻了进来。

“小姐莫怕,我不是坏人。”来人迅速地开口,语气虚弱,喘息不已。

我拉了拉来喜的手,示意她别动。

进来的是一名面­色­苍白,嘴­唇­发绀的黑衣男子,宽阔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古铜­色­的大手捂着腰腹,鲜红的血液正从他的指间渗出来。

我看到这里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帕按到他腰腹上,现在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锦帕太小了很快就被鲜血渗湿了,来喜也把她的帕子递了过来,按上去还是不管用,他的伤势太严重了。

我一边吩咐张禄往最近的医馆驾去一边在车厢里寻找可以压迫止血的东西。

“别,别去医馆。那群­奸­人刚才在醉绿阁里不惜暴露身份行刺我,现在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在附近搜寻我的,医馆是不能去了。”黑衣男子急切地阻止了我的话。

什么?!他竟然刚从斜对面的醉绿阁出来,也就是说,行刺他的那些人现在肯定就在我们周围。

我的心跳止不住地加快,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犹豫了几秒后,我低声吩咐张禄改往醉绿阁驾去,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周围全是那些刺客,马车一驶出这条街就会被追查,只有兵行险招了。

湿腻腻的鲜血顺着我手下按着的锦帕流到了我雪白的手指上,红白交错,比初见时黑衣掩盖下的伤口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我在车厢里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我想要的合适的东西,反而看见来喜脸­色­刷白的惊颤模样。

看着男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知道再不想办法止住血,不用外面那些刺客来杀他,他自己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咬了咬牙,我反手脱下了身上的罗纱外衫,顾不得胸口以上全都暴露在了男子眼前,我动作迅速地俯身把罗衫缠在了他的腰间,紧紧地在伤口处打结,并把结头剩余的罗衫盘成团用力抵在伤口上,只有在这样强力的压迫下,他伤口的血液才不会迅速流失。

这一番动作做完后,马车也停了下来,我掀了个帘缝看出去,马车似乎停在一个院子里,周围还停着别的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看来是醉绿阁专供停马车的院子。

这时候远远传来小厮招呼客人的声音,没几秒就到了我们的马车前。

想起霓绯眉眼间的那份纯净,我决定信任他一回,而且眼前之人的伤势也不能再拖了。

隔着马车的帘子我对外面的小厮说道:“麻烦请你们的霓老板尽快来这里见我,你只需要对他说‘十五二十’就好了。”

霓绯当初邀请我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带这么大个“礼物”来见他。

“这老板可靠吗?”男子低低地询问我。

我看见他正紧闭着双眼,把头偏向他倚靠的车壁对着。

我微微地笑了,这人还算个君子,知道非礼勿视。

“不知道,我也只见过他一次。”我耸耸肩道,看见他浓黑的剑眉稍稍紧蹙了一下又放开了。

“你在担心?”我随口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道:“没有,我,信任你。”

我不禁莞尔:“你就因为我刚才没有把你赶下马车就信任我了啊,那你这人还真没什么防人的心眼,难怪会被人行刺。”

说完后我意识到这话似乎有点伤人,连忙又补充道:“不过没那么多心眼的人才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你这不就遇到我来‘报’了吗?”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小姐。”

“先别这么早就说谢谢,等你把这条命捡回来再说吧。”

我换了只手压迫他的伤口,他感觉到我有些喘息,连忙说道:“让我来吧。”

“算了吧,你说话都快没力气了,还有多余的力气压伤口吗?压这里的力气轻了可不行,而且一直不能松手的。”我拒绝了他的话,手上死力压着他的伤口。

“姐姐,让我来压吧,这衣服你快穿上。”

我看见来喜一只手怯怯地捂着胸口,一只手拎着她的罗纱外衫,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这傻丫头,不想嫁人啦,赶快穿上吧,反正姐姐不用在乎了。”

我颇感动地吼着来喜,我知道她平时害羞保守的­性­子,让她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坦胸露背还不如杀了她,如今却为了我鼓起勇气做了,不得不说她对我的感情很深厚。

“可是姐姐……”

“叫你穿就穿,不听我话了吗?”

看她还在那里憋气坚持着,我只好故意板下脸装着生气的样子,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我来自于一个比基尼、吊带背心满天飞的世界吧。

“是韵芯吗?”马车外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霓绯来了。

绿绮

我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见手下的黑衣男子挣扎着要爬起来。

“别乱动。”我不满地阻止他。

“你别出去,外面那是个男人。”

他声音突然变得大声起来,眼睛也睁开了,坚毅刚烈的眼神定定地锁住我的,浓黑飞扬的眉毛紧蹙着。

我有点无奈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是男人了吗?”

“我,我会娶你的。”他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赧,但眼神无比坚定灼热,没有丝毫闪烁。

我望着眼前这名满身阳刚之气的男子,他的五官不算俊美,但斜飞入鬓的浓眉,坚毅的眼神,轮廓分明的嘴­唇­在古铜­色­肌肤的衬托下十分惹眼,眼角的几许沧桑和疲惫散发着浓浓的成熟男人的气息。

“韵芯?”霓绯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你不用对我负责,今天换成是别人我也会这么救他的。”我低声地回复他刚才的话,然后冲着马车外说道:“是我,霓绯,给我找件外衫,我现在有点不方便出来。”

没隔几秒,一件青­色­长衫递了进来。

我穿上之后把头探出马车外,却见霓绯只着一身白­色­的内衫,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穿上的长衫是他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我的。

我讪讪地冲他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我。

我四处观望了一下,没看见可疑的人,于是小声地对他说道:“你的醉绿阁里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了皱眉头道:“是的,一名客人被数十名也装扮成客人的刺客围攻,他的同伴已经当场被杀了,而他却奋力突出重围,从醉绿阁楼上跳了下去,现在也不知道他生死如何。醉绿阁开张两年来还从来没有遇到刚才的情况。”

“他还没死,就在我马车上。”我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对霓绯说着,看见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他只停顿了几秒就明白了我的心思,冲我点了点头,递过一个明了的眼神。

之后的一切很顺利,霓绯把黑衣男子隐秘地安排在了他自己的房间躺下,并找来了一个老人给黑衣男子治疗伤势,听霓绯讲这老人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家仆,­精­通歧黄,医术高超。

心里似乎还是有点不塌实,我对霓绯道:“你找个信任的人赶快把我马车里的血迹清理掉,如果去不掉就把马车毁了,别留下什么线索给那帮人查到这里,连累你就麻烦了。”

“我会小心的,如果他们真找到我面前来,我也不会怕他们的。”霓绯的声音里有一丝冷然,清亮的眼睛里掠过肃穆,这一瞬间完全不象我初见的那个三分清丽七分纯净的霓绯。

见我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他冲我扬起一抹和煦的微笑,绝美的五官散发出耀眼的光彩,轻轻柔柔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肃冷。

“就在这里吃晚饭吧,难得你能来。”他挽留我道。

黑衣男子的伤势还在治疗中,也不知到底如何了,我不可能把他扔在这里什么也不管就走了,再看看霓绯眼睛里隐隐的期盼之­色­,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因为醉绿阁里的下人全是男人,霓绯一时之间除了颜­色­绚丽的舞衣也找不到别的女装给我换,我看着那些颜­色­款式极其夸张的舞衣,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裹着身上这件男装,随便把头上的发髻换成了男式束发,虽然长衫有一些不合身,总算还可以将就。

看看外面的天­色­,离晚饭应该还有一个多时辰,我可以抓紧时间到天上人居去画一幅画的。于是我把张禄留在了霓绯的房间门口照应着,让来喜去给我重新买一身衣服,自己则来到了天上人居。而霓绯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就在他醉绿阁的斜对面时,也跟着我一起来了。

进到天上人居后,霓绯在我身后感叹着里面­精­巧别致的布置,我有点得意地对他说这些全是我设计的,顺便告诉他这里开张以后只让女子进来。

他好奇地问我这里到底卖什么,我推说自己只是帮这里的东家做设计,并不清楚到底要卖什么。

我选了正对天井的一扇窗户先画,考虑到这里以后将会是进来天井的客人们正面看到的第一幅画,我选择了用一个女子强烈而夸张的侧面身体曲线来表现天上人居的宗旨。做服装设计那几年,我对女­性­的身体线条画得极为流畅,眼前这画当然难不倒我。

­精­心地画完之后,我在白绢的左下方写上“秦澜”,以前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名气,如今把它们写到这上面,希望能给天上人居多带来点人气。

“秦澜……韵芯你竟然就是秦澜!坊间一直传闻这个天纵奇才的画师是个男人呢!”霓绯在我身后惊讶地说道。

“为什么都要往男人身上想,瞧不起我们女人吗?”我一边欣赏刚出炉的作品,一边说道。

“不是瞧不起女人,而是象你这么才华横溢的女子以前是闻所未闻,所以世人都往男人身上想了。”霓绯的声音里依然带着惊讶,“‘秦澜’就是不一样,你看你画的这女子,她身上好多种­色­彩都是以前从未在画里出现过的,而且你笔下的线条并不明显,却强烈地表达出了她柔韧的身体曲线和其全身灵动妩媚的女­性­气质,仿佛她随时都要从画上走出来一般,这好象就是秦澜最出名的‘以形写神’画法吧?”

霓绯说的以形写神画法其实就是我前世里的写意画法,这在我前世是被众所周知的画法,换在这里却开创了新一代绘画技巧,这主要是因为兰朝的画师还停留在工笔画法的阶段。

虽然工笔画法也可以做到形神兼备,但给人的感觉多是静态美,稍显刻板;而写意画法自然随­性­,以洒脱纵横的笔势寄情于笔下,重在传神。

“这幅五彩斑斓、气韵生动的白绢画如果流传了出去,秦澜两个字肯定更加出名了,而这天上人居也不愁没生意做了。可惜啊,画在了这里却只能让女客欣赏了……”霓绯的声音叹息不已。

回到醉绿阁的时候来喜已经把衣服给我买回来了,我换上新的女装整理好仪容,随着霓绯来到一间布置得极为幽雅别致的房间。想到霓绯和来喜并不熟悉,我让来喜去陪着张禄吃晚饭了,顺便照看一下那名黑衣男子。

席间霓绯提起了我教给他的“十五二十”,说他对这个拳印象太深刻了,下午要不是那小厮传达了一句“十五二十”,他是不会出来的。

我心里暗叫好险,好在我当时急中生智想起了我和他玩过的这个拳,想来兰朝除了我和他应该没别人会这个了。

他笑着提出再次跟我划拳较量,我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这种玩法让我有了时光倒流的感觉,心里会浮出浓浓的思乡之情。

几番比划下来,我还是和第一次一样,输多赢少。我心里就在纳闷了,霓绯看上去眉眼清透,怎么划拳就这么狡猾了?

当我手里的第二壶酒快要被我喝光的时候,我的脑袋似乎有些晕了,想着再这样比下去我肯定要喝醉,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也算是变相在耍赖。

我对霓绯说:“这样喝下去太不公平了,你现在喝的还没我一半多,这样吧,我要是再输了就给你讲一个笑话,你要是输了还是喝酒,怎样?”

“好。”他一口应允了,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我听了后心里就乐了,凭我从小到大看的那些幽默大师,笑话大全肯定把他拼翻在酒桌上。

可是中间的过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轮到我真要讲的时候才发觉很多我知道的笑话都不适合讲出来,因为古今文化差异太大,讲了他也不明白,我心里有点抓狂,只好竭尽所能地把他能明白的先讲出来,可是输到后来随着我讲出去的笑话越来越多,我也顾不上他能不能明白了,绞尽脑汁地搜肠刮肚,能挤一个出来就算一个了。

霓绯看来酒量很好,这都三壶下去了还面不改­色­,而且喝得情绪是越来越高涨,拉着我不停地划着,并没有罢手的意思。

我看他那么能喝也豁出去了,开始给他讲我以前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些荤段子,我实在是被他逼得没别的可以讲了,反正在前世也不是没给男­性­朋友讲过,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而且他还不一定能听懂。

可是我似乎料错了,当看见霓绯在我讲了几个手机笑话后变得有丝慌乱羞赧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听明白了。我极力在脸上保持着正经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奸­笑了,因为在我那几个笑话攻势下,霓绯连续输给我了五六次,这在今晚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之前他最多连输三次就会反败为胜了。

到最后我一个笑话都蹦不出来的时候,霓绯已经喝了整整五壶酒,绝美的脸上染着薄薄的一层红晕,清亮的眼睛里也氤氲着朦胧的醉意,整个人看上去三分艳丽七分妖娆,散发着迷蒙的魅惑。

“韵芯,你只看过我跳舞,没听过我弹琴,今天晚上就让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谢谢你让我这么快乐,这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夜晚。”霓绯柔柔地对我说道,脸上漾开了动人心魄的笑容。

我当然是拍手叫好。

他取过挂在屋角墙壁上的古琴摆在了我面前,古琴的琴身优美,琴漆有断纹。俗话说,琴不过百年不出断纹,眼前这墨黑的古琴应该历史很久远了。

空灵透澈的琴音在霓绯的挑、勾、轮、拨下悠悠地响起,随着他十指不断地滚拂和加快的绰撞,琴音也越来越清亮高亢,如听万壑松声。

想不到外表清丽纯净的霓绯竟然弹出如此铿锵有力的琴声,都说古琴是弹给自己听的,霓绯的内心世界应该就如这琴声一般宏伟大气。

一曲终了,我的耳边竟然还回荡着刚才金戈铁马的余音,听完这首气势磅礴的琴曲我才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后世会流传有诸葛亮巧施空城计­操­琴吓退司马懿十万大军的故事,因为确实能有人把古琴的声音弹得铿锵豪迈,悠远有力。以前一直以为古琴声小内向,不若古筝宏大淳厚,这一曲听完后才知道自己以前太片面了,难怪古琴会被文人雅士列为琴棋书画之首,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怎么不说话了?”霓绯挑着如望远山的双眉问我道,眉宇间突然多了一股纵横天下的气势,就如他琴声中表现的那样。

也许是刚才弹琴太投入了吧,我在心里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解释着。

我冲他笑了笑道:“你的琴弹得太好了,琴声里大有逐鹿天下的气势,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怔仲,眼底闪过晦涩不明的光采,随即恢复了平常的清透。

他微低着头,双手缓缓地抚摸着墨黑发亮的古琴道:“想不到我手中的绿绮还能找到知音,韵芯,你给我的惊喜太多了。”

绿绮?我听了霓绯的话,眼睛倏地睁大了。

“你这绿绮该不会是司马相如的那把‘绿绮’吧?”我的心一阵狂跳。

“正是那把绿绮。”

我惊吓得张大了嘴巴,眼前这墨黑不起眼的古琴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名琴。

我竟然还有机会亲眼见到这把传世名琴,难道我现在身处的时空和我所知道的中国古代史真的有一部分重合了?昨天才听了项彦骐提到蒙古族,今天又见到了传说中司马相如用来弹奏《凤求凰》泡走文君妹妹的绿绮,我觉得本来就有点晕的脑袋这下子更晕了。

这个兰朝到底是中国历史上哪个朝代走岔了路衍生出来的?这个时空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发现整个世界颠覆了?

想到这些,我的脑子里一片纷乱……

历史

就在这时,来喜过来告诉我,下午受伤的黑衣男子已经醒了。

我脚步略浮地走进霓绯的房间,黑衣男子正靠在床头喝药,张禄在一旁候着。

见我进来后他对我说:“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我示意来喜和张禄到门外去等着,脑袋有点发涨地在他床边的高背锦褥靠椅上坐下,脑子里刚才出现的疑问还在困扰着我。

“我叫叶檀,敢问小姐芳名?”他的声音还有点底气不足,但比起今天下午虚弱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看来那名老人的医术果然­精­湛。

“咦,这名字我好象听过。”我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朦胧的酒意让我的脑袋没有了平时的清明,嘴里说出去的话也不加思考。

“是的,我就是百姓口中的那个戍边的将军叶檀。”

这句话说得很清楚了,我的脑子再怎么不灵光也该明白了。

“原来传闻中英勇无敌的北疆大将军就是你啊!”我仍然懒懒地坐着,颇有点感慨地道,“脸上没痕没疤的,也没有虬髯虎目,跟我想象中有点出入呢,我一直以为冷兵器作战十多年的人怎么也会在脸上挂个小彩。”

“冷兵器?”他的声音里藏着疑惑。

“呃,就是,你们在战场上用的那些刀枪什么的。”我舌头有点打结地解释着,身子稍微摆正了一点。

“我们除了刀枪还有­射­击火器,如果火雷大炮没有失传,我们早把蒙古人赶回大草原了,也不用几十年来还在边疆耗着。”

“火器?大炮?”我惊讶地问道,“兰朝竟然还有那些东西?”

“说到这两样东西就不得不提起一位传奇而又伟大的人物单焱,他出生市井,却建立起一支自己的军队,而且只用了短短十年征战南北就结束了魏、蜀、吴三国纷争的局面,重新统一了天下并建立了朱王朝,成为朱王朝的开国皇帝,史称朱圣帝。火器里用的火药和火雷大炮就是朱圣帝发明出来的,这两样东西也是他统一天下最重要的武器。可惜朱圣帝建国后立即下令销毁了所有制成的火雷大炮以及其制造方法,并严厉禁止民间研究任何关于火雷大炮的东西,火雷大炮这个历史上威力最强大的武器就随着朱圣帝的薨逝而失传了,但火器因为火药配方简单就一直在战场上保留下来了。”

他停了停,继续道:“朱王朝在朱圣帝励­精­图治四十年后国力大增,百姓生活富足安定,可是他的后世子孙却没有继承他的优秀,朱王朝在三百年后就被叛乱的大臣推翻,建立了景朝,景朝的开国皇帝为了笼络手下大肆分封异姓王侯,最终导致地方势力大增,诸侯各自占地为王,两百年后景朝名存实亡,天下又陷入了群雄纷争的局面,至今五百多年了都未有一人能重新统一这个天下。如今天下在兰朝、凤国、月城并据之下又突然崛起了蒙古,这个一直不被我们汉人所重视的游牧民族竟然灭了西夏和金朝,统一了北方草原,成为兰朝几十年来在北疆的心腹大患。”

我觉得自己好象听了一段天方夜谭,原来就是那个历史上从没有过记载的朱圣帝单焱改变了我原来所知道的那个中国历史的进程,难怪兰朝有着和我所知道的中国古代历史上一样的语言、生活习惯和民俗文化传统。

那个发明火药和火炮的单焱在三国历史上横空出世,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也是个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后世之人,只不过他比我穿回去的年代要早,还走了狗屎运把三国给统一了。不过历史的发展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全改变的,三国以后到现在也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了,历史上曾经建立了元朝的蒙古族也跟着历史前进的车轮强大起来了。

“这个蒙古族如今的大汗是谁?”我忍不住问道。

“孛儿只斤忽必烈,他也是第五代的蒙古大汗。”

叶檀的话恍如晴天霹雳,震得我魂飞破散,酒意全无。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宿舍的女生特痴迷金庸小说里的郭靖,我还记得她当时说了这么一句搞笑的话:“哎,这郭靖怎么还这么死心眼的帮南宋皇帝守襄阳啊,我真想钻进书里告诉他别那么傻了,忽必烈只用了六年就把襄阳攻破了,南宋不久之后也完了。”

元世祖忽必烈的事迹在我前世只要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就是他建立了中国有史以来疆域最广大的王朝,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对外四处扩展军事行动,而且汉人在忽必烈时期极度受到压迫,成为了蒙古人与­色­目人驱使的对象。

如果北疆失守被忽必烈攻进兰朝,所有的汉人包括我都要遭殃了,想到这里我如何不惊骇,而叶檀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也陡然变得无比英雄高大起来,这个能与历史上的军事名人忽必烈对峙数十年且立于优势的男人简直太威武太厉害了。

这一刻我的心里无比庆幸我在今天下午救了他,他可是我们民族的保护神啊,如果他被暗杀死掉了,不知道换上去的将军还能不能挡住忽必烈的攻势。也许,我的灵魂来到兰朝就是为了救他,救了他也就等于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的命运改变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忽必烈的命运,从而让历史上的元朝永远没有机会建立起来。

曾经有一个横空出世的朱圣帝单焱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也许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灵魂也能改变兰朝的历史,而这个改变的关键就是要好好保护眼前这个能与忽必烈对抗的大将军叶檀。

我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情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我自认为最温柔最甜美的声音向叶檀说道:“叶大将军,你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还要不要再找大夫来看看?”

“叫我名字叶檀就好了,我现在感觉还好,小姐还未告诉我贵姓芳名呢。”他缓缓地对我说道,紧盯着我的视线里装满执着。

想起项彦骐曾提起过的他那些背景来历,我知道他迟早都会知晓我身份的,于是我对他笑笑道:“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舅舅,我就是你外甥荣亲王的王妃周韵芯。”

他的眼睛里划过一道异样,停顿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原来凰越三月前娶进门的妃子就是你。”

“是的,不过你这么年轻,我怕叫舅舅把你叫老了,还是叫叶将军比较好。”我接过他的话说道,对着一个和我实际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子,我实在把舅舅那两个字叫不出去。

“随你了吧,我之所以单独和你谈话是想有个事拜托你。”他语气低低地对我说道,眼睛有些漠然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什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

我心想,就冲你这民族英雄的身份,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的事我也要去做,大不了牺牲我一个,却可以幸福千千万万个,说不定剩下个灵魂还可以重新回到现代。

“我来醉绿阁的事只有陪同我来的人和我的副将知道,我从今天中午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去,我的副将这会一定在醉绿阁附近打探我的消息,你告诉那个霓老板,如果看见一个身高八尺许、左眉骨至右下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的男子进来醉绿阁就告诉他我在这里,只有他才能想办法让我安全地离开醉绿阁,刺杀我的那群人一定还没有放弃在附近搜寻我。”

他这个请求太简单了,我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从他的话里我也突然醒悟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得赶紧回王府去。

临走的时候,我把叶檀的请求对霓绯转述了,并再三对他强调说要保护好叶檀,不过我并没有透露叶檀的身份。

霓绯点了点头答应了,并执意要派人送我回去,不然就不准我离开。下午叶檀鲜血直流的场面我还记忆犹新,这时代的刺客还真是神出鬼没,我也怕回去的路上出什么意外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不过霓绯之前只知道我的名字,他一直都没有问我的来历,我也没主动告诉他,今天晚上他的手下送我回去后他应该也会知道我的身份背景了。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李庆正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着,脚下不停地踱来踱去。

“王妃,您总算回来了,赶紧进去吧,我被王爷吩咐站在门口等您好久了,王爷从天黑的时候就在您房间里坐着了,到这会都还没离开。”

李庆见到我从马车上下来后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就匆匆说了一段话。

我一边走一边问他:“王爷怎么到我房里去了?”

“这,这个……”他有点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我见了后压沉语气,满脸不悦地道:“李总管,我平时怎么对你的你心里应该有数。”

他听了我的话后踌躇了半晌才道:“王爷大婚后吩咐过门房要在王妃您每次出府时和回府后派人及时向他禀报,而在端午那天之后王爷又多吩咐了一句,只要您在天黑之前没有回府,门房的人就得及时向他禀报。今天傍晚王爷听了门房的禀报知道您还未回府的时候,就到您的房间去了。”

听了李庆的话后我并没有多大的惊讶,要是王府里没人监视我的行踪那才是怪事,不过君凰越应该没有派人跟着我出府,不然他也不会让门房在我回府后还向他禀报了。

回到我房间的时候果然见着君凰越在里面,不过他不是象李庆说的那样坐着,而是背对着门面向窗户站着,窗户下挂着我的一幅画,是我从静园搬回来后凭着记忆画的“从双楼”。

自从那日我没有去花厅吃晚饭后,我就有二十多天没有见过他了,他的背影与我初见他第一眼时一模一样,颀长挺拔,高贵优雅,长长的黑发仍旧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松松地系在脑后。他身边点着一根儿臂粗的蜡烛,烛芯里火苗微摇,模糊了些许他被烛光映在墙壁上的侧影。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王府的大门在哪个方向。”他幽幽地开口了,依然面向窗户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对来喜使了个眼­色­,她默默地离开还把房间门体贴地关上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今天有点事耽搁晚了。”

我随口回答着,走到屋角的方榻旁半躺下来,刚才退下去的酒意似乎又涌了上来,而且感觉更强烈了,看来周韵芯的身体只能承受两壶的酒量。

“你竟然又喝酒了,哪个女子会象你这般放纵,不止深夜才归而且满身酒气。”他来到我的榻边,冲我低吼。

我现在已经是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心思应付他,只觉得他的声音扰得我心烦,于是便脱口而出:“不满意就离婚好了。”

“你说什么?”我感觉他似乎凑在了我的耳朵边说话。

我这才回过神发现我刚才说了什么,便重新补充道:“我说,你不满意我就休了我。”

然后转了转身子背对着他在方榻上躺下了,我的脑袋越来越重,只想快点睡觉。

而他在我这句话说完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了,我的耳边顿时清净了下来,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蕾泡

“姐姐……姐姐……”

来喜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从天边传来。

身上象被浇上了一层糨糊,粘粘稠稠的,脑子里也混沌不堪。

“姐姐……”

呼唤声越来越明显,还伴有一双手在我身上推捱,浑浑噩噩的脑袋中终于溜进了一丝清醒,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里还有些许模糊。

“可把姐姐你给唤醒了,从未见你象今天睡得这么沉,本来不想扰醒姐姐的,可项少夫人已经在偏厅等着你了。”

听了这话我的脑袋清醒了大半:“呀,昨日和慕蓝约好了今日上午在王府见面的,你当时也在我旁边啊,怎么早上不早点叫醒我?”

“我怎么敢啊,今儿早上我象平时那样按着时辰来你房间,刚走到门口就见王爷从里面出来了,当时可把我吓得,他离开前还吩咐我不能把你给吵醒了。”

我这才想起我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回来的时候似乎在我房间里看见君凰越了,还迷迷糊糊地和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当时的具体情况我现在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他在我房里竟然待了一整夜?我条件反­射­地掀开被子朝自己身上看去,还是昨天来喜给我买的那套衣裙。

不过三伏天的酷热,不洗澡就睡觉的结果就是我现在这样的感受,又黏又燥,全身都附着汗水蒸发后残留的痕迹。

这样满身酒气、汗味的女人,昨晚不管换成哪个男人都下不了手吧?我心里暗暗发笑。

不过他忍耐功夫还真好,竟然能把我这身臭味给闻上一整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离开,纯粹是在自虐了……

下了床之后我的脑袋还有点沉,手脚动作也有点迟钝,还好没有宿醉后头痛的现象,身上黏乎乎的感觉越发明显了,真想马上跳进我那个室内大水池里泡着。

我拖着倦兮兮的身体来到偏厅,慕蓝穿着一袭湖水绿的罗衫坐在里面。

“哟,芯妹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很没­精­神耶!”她的声音里永远都是那么有活力。

“没什么的,等会沐浴后就好了,只不过要麻烦嫂嫂先忍着我这一身异味了。”

慕蓝的眼睛里泛起疑惑,不过她并没有多问,而是直奔主题:“昨日你走的时候让我今日来王府拿几样东西到天上人居去,不知道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这些东西我不方便自己带出府,只好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我让来喜去把我和她这几月辛苦缝制的东西全拿出来,然后对慕蓝扬起一抹贼笑,让她去把角落里雕象上的绸布揭开。

“啊——”她发出了和我意想中一样的惊呼,“这,这不是你的样子吗?除了没两只手,其他的和你本人分毫不差,连身高都一样,瞧她嘴角这抹微笑,活脱脱就是你笑起来的样子,雕得太象了,太美了!”

我给她说了这雕象的具体用途,她听了后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冲我大吼:“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把你的样子摆出去让别人评头论足,而且还穿得那么暴露让别人看见。”

我有点好笑地望着慕蓝失控大喊的模样,原来彦骐娶了个“河东狮吼”。

“我当初本想着随便雕个女子的身体做样品展示,谁知道雕刻师傅竟把这女子雕成我的模样,我也始料不及啊,不过我有办法补救的。”

说完后我拿起画笔在雕象的脸上涂抹了起来,不多会就大告功成了,看着雕象红红的脸上布满了花花绿绿的颜­色­,我的心里有丝得意,这种仿印地安人脸上的图腾已经把雕象本来的面目完全掩盖了,摆出去任谁也看不出那张脸是周韵芯的样子。

至于身体就算了吧,记得以前有则笑话讲得很贴切:一个男人不小心闯进了女生澡堂,结果全体女生最先遮的就是脸。

“这,这也行?”慕蓝的话里有些迟疑,不过没有刚才那么抓狂了。

“当然行了,反正来看的都是女人,我身上有的她们也有,而且曲线越好穿上去的东西看起来就越有效果。”

“那就依你的吧,等会我就把你交代的这些东西搬到天上人居去,我还以为要搬好多东西呢,带了两辆马车八个丫头过来。”

我听了莞尔,道:“一会吃了午饭我跟你一起过去,我还有些画没画完。”

“好的。对了,还有个事差点忘记了,你写给彦骐的那张拜帖昨儿下午有回应了,不过不是答应接见彦骐,而是给了彦骐一张回帖,彦骐叫我把回帖带给你看看。”

我接过帖子一看,上面写着:静候书帖之人。

我有点为难,玉无间这是明摆着只见我不见彦骐了,我要去玉府拜见他吗?

自从两月前李萤的生日宴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玉无间,之前与他见过的那三次面,每次都不欢而散,他望着我的眼神时而热切时而­阴­郁,毫不掩饰眼底的情绪,让我心里对他萌生了一种隐隐的抗拒,我甚至害怕再见到他,害怕再也看不见琥珀­色­眸子里初遇时的那抹明亮。

再三衡量,我还是决定不去玉府见他了,提起刚才的画笔,也不管上面是什么颜­色­,在他的回帖上写道:初十午后,望月楼,恭候大驾。

后天就是试茶会的日子,还是约他在人多的场合见面好了,如果他不来就算了,大不了把君凰越推出去剪彩,我就不信他这个神秘的面具男会比玉无间的群众吸引力差,只不过慈善效应会打点折扣了,想来君凰越应该不会拒绝他老婆娘家的这个小小要求吧。

我把帖子递给慕蓝道:“把它带给表哥吧,让他再递到玉府试试。”

说完后我也顾不上礼节了,让慕蓝在池子边坐着等我一会,我要去把身上的味道给彻底洗掉。

“天哪!芯妹,你这池子可是价值连城啊,里面砌的竟然都是羊脂白玉,外面只一块这样的羊脂白玉都千金难寻了,你却有这么多块,而且全拿来砌个避暑的水池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珍。”慕蓝扬着高亢的声调对我说道,声音里满是惊讶。

我听了后大为震撼,羊脂白玉存世极罕,是玉中极品,传闻在古代只有帝、后才有资格佩上等白玉,可我最近却天天都坐在这些珍贵无比的白玉上泡澡,君凰越送的这份礼物也太太贵重了。

我对玉器并没有研究除了翡翠,当初见着这池子里特别白亮、温润的玉石时只觉得很漂亮很喜欢,哪里知道它们竟然每块都是羊脂白玉。这君凰越到底有多富贵啊,搭建一个木屋用的木头全是上千年古木,给我砌个池子竟然全用的无比稀罕的羊脂白玉,换到我的前世他肯定是个开劳斯莱斯、驾私人飞机的主。

早知道我就不用那么辛苦想着开店赚私房钱了,直接把这些石头挖出去卖了就是天大一笔横财。

午饭后,我把雕象用绸布绑得密密实实,把曲线毕露的地方都用厚厚的布料给挡上了,从外面看去就是一个长长的圆柱体,完全不用担心在马车上搬上搬下的时候会被外人看出端倪。

临出门前我告诉门房:“麻烦给王爷禀报一下,我今儿晚上去项府赴宴,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其实我晚上另有计划,不过是拿项家做挡箭牌罢了,要是被君凰越知道了我真正的去处,可能会直接气死他。

一整个下午就耗在天上人居了,我把天井周围三间房子上的白绢全部画上了姿态各异、­色­彩鲜艳的窈窕美女,每幅画的左下角都署上秦澜的名字。而众人拾柴火焰高,来喜、慕蓝和她那八个丫鬟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把天上人居收拾得整整齐齐,要卖的那些东西也一一摆到了位置上,我的雕象身上也穿上了一套火红­色­的展示品,

想当年三点式泳装问世时对世人的震动不亚于比基尼岛上所进行的原子弹试验,故被称为“比基尼”泳装,而我即将在兰朝推出的三点式内衣对男人们的杀伤力应该不亚于千年前的火雷大炮,于是我打算给它们取个名字叫“蕾泡”,取“雷炮”的谐音。

我把这个想好的名字说给慕蓝听了,她连连夸我这个名字取得好,叫起来又响亮又特别,我听了后差点没笑成内伤,如果给她讲了这名字的来历她可能就不会这么夸我了。

我看今日下午这八个丫鬟做事伶俐,长相也机灵乖巧,便对慕蓝说道:“天上人居开张后,伙计就让你这八个丫鬟来做吧,每月多给她们派些工钱。”

她点头答应了,那八个丫鬟也惊喜地齐齐向我道谢,在天上人居里做伙计不过是帮那些小姐夫人拿拿蕾泡,介绍一下穿戴方法,比起在项家端茶送水的日子可是好多了,而且我还指明了多给工钱,她们当然会心里欢喜感激了。

与慕蓝在天上人居门口告别后,我带着来喜往醉绿阁走去。

依照昨日的方法,我很容易就见到了霓绯,他身上穿着和昨日一样的青­色­长衫,只不过其上的暗纹略有不同,眼波潋滟的双眼蕴着淡淡的笑意望着我。

我冲他嘻嘻地笑着,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我昨夜为了灌他喝酒而不惜讲荤段子的疯狂,两次喝酒划拳下来,我已经把他看成是了我的哥们,他太过绝美的外表总让我忘记他是个男人,感觉和他特别容易亲近。

“怎么冲我笑得这么不怀好意?”

他眼睛里的笑意越放越大,嘴角勾起了优美的弧线。

“被你猜对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不怀好意。”

“照你的脾气­性­格,这个‘不怀好意’可能会很惊人吧?”

我忍不住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不过想想也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做了很多让他惊讶的事了,不说十五二十、救叶檀、秦澜的身份,就拿昨天晚上那些笑话来说好了,他以前肯定是闻所未闻,足够让他惊讶很久。

“恩,这个事待会再给你说,先问问昨日救的那个男子怎样了?”

“他昨晚半夜就被你说的那个脸上有疤的高大男子给接走了。”

我听了后心里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看来叶大将军应该安全了,我们汉人的未来也更加光明灿烂了。

接着我把今天来找他的目的轻声地说了,他听了后半晌没说话,只是拿一种明暗不清的眼光望着我。

我笑眯眯地回望他,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这个提议太离谱了,我拒绝!”他静默了半天,总算从牙缝里溜出一句话。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不过就是叫他陪我逛青楼罢了,我原以为男人都会喜欢的,结果他竟然这么一脸不爽的表情。

可我必须有去青楼一趟的必要­性­,他不陪我去我只好单枪匹马地杀进去了。

“那好吧,我自己去。”

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前世陪客户的时候见多了那些陪酒的公关小姐,想来古代的青楼女子应该不难应付。

“你也太荒唐了,依你的身份出入青楼,万一被揭穿了可是名誉尽毁。”

听了他的话,我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时候我才对于压迫女­性­的封建思想有了贴切的感受,连霓绯这种本身就经营着特种行业的人都对我的行为接受不了,更不要提那些读孔子、孟子长大的酸儒们了,我真怀疑他这醉绿阁怎么会有女­性­客人上门的。

“你们男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青楼,为什么我们女人就不行?”我有点不服气地嚷嚷。

他听了后脸上的肌­肉­似乎略有抽搐,眼睛里迸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男人去那里是为了找女人,你一个女人跑去找女人做什么?而且还混在一大堆酒­色­糜烂的男人中间。”

他的声音紧绷,额头似乎有冒青筋的迹象,看来被我的话气得不轻,不过也说明他把我当朋友看才会这么紧张我,想到这点,我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宽慰。

“我去找她们聊天啊,没有人规定青楼不能让女人进去吧,而且我今天穿的是男装,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本想找你一起去多个人做伴的,没想到你这么纯洁,连青楼都不好意思逛。”

我拿话挤兑他,我知道男人最经不起女人的激将了。

“算了,还是我陪你去好了,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我实在不放心。”他说得很无奈。

耶!我在心里欢呼,总算达到我的目的了。

青楼

我和霓绯来到京城里最出名的“胭脂楼”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青楼女子们开始迎客的时间。

刚站到胭脂楼门口,我便被一大群娇言软语的女子热情地拥进了里面,一时之间,浓郁的脂粉香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几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时不时地在我身上抚上摸下,我­鸡­皮疙瘩乱窜的同时不禁庆幸中午出门的时候做足了准备工作,胸口腰间的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不然被她们这一摸肯定得出问题。

扭头向旁边的霓绯看去,却见他整个人象一冰雕似的,僵硬且面无表情,冰冷的视线足以扫退任何接近他身边三尺内的青楼女子,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

我这才发觉霓绯并不是只有温和纯净的一面,他冷酷起来绝对象万年不化的冰山,寒气逼人的眸子里隐藏着惊人的肃穆和威严,傲然卓立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冷漠不可接近,他此时的样子完全颠覆了我脑海中那个穿着大红舞衣清丽绝美的形象。

我奋力地冲破红粉包围圈站到了霓绯身边,那些女子果然不再向我靠拢了,我暗暗地呼了一口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位年约三十、笑容可掬的女子,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柳腰款步摇曳生姿。

看着她眉眼间的成熟风韵和大方得体的穿着,我猜她可能就是胭脂楼里的老板了。

“胭脂楼今日可是大喜呀,竟然迎来了两位如此卓尔不凡的公子,青芙这里有礼了。”

她笑吟吟地说完后,对着我和霓绯仪态万方地俯了俯身,行了一个女子常用的见面礼,丹凤眼里的眼光大部分都落在了霓绯的身上。

我看着她落落大方的语态颇有好感,胭脂楼有这么一位不俗的女子当家,成为同行中的翘楚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正准备递出去,旁边却有一只手比我更快地伸了出去。

“这是五百两,今晚我旁边这位公子有任何要求你都得满足他,如果不够我再给。”

霓绯的声音。

清雅中带着一丝冷淡疏离。

我收回了手中的银票,看来我那点私房钱今晚是花不出去了,想不到带上霓绯既可以帮我挡桃花还可以帮我付帐。

青芙把我俩带到了楼上一间安静而又豪华­精­致的房间。

我对她说:“麻烦叫两位最美丽的姑娘进来。”

“一位。”

霓绯冰冰冷冷的声音,看来他今晚真的很不爽陪我来这里。

“两位,都是我要的。”我坚持。

“可是……我们楼里最美的千霜、千雨今晚都被一个大客人给包了,恐怕不能来了。”

看着青芙一脸为难的表情,我无所谓地道:“那就把第三和第四美丽的姑娘叫进来吧。”

等青芙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时候,我连忙给霓绯做起思想工作来。

“反正都进来了,你就当是来欣赏美女顺便吃晚饭的吧,放轻松点,别老寒着一张脸让我看了心里就冒冷。”

看他没反应,我继续道:“你要再摆着这么生冷的表情我可要难过了,以后有事也不敢找你了。”

他听了后,脸­色­略有缓和,不过眼底的寒洌仍没有消减。

“韵芯,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不习惯女人挨我那么近,更讨厌她们身上那股呛得我喘不过气的脂粉香。”他轻轻地对我解释道。

“那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排斥李萤和我?”我不解地望着他。

“李皇妃那次是我唯一一次当众跳舞,这其中有我不得不跳的原因,没坐到你身边之前,我和李皇妃也只是远远地坐着聊了几句,而你却是我生平第一个挨坐得最近的女子,因为你的坦荡、豪爽让我往往误以为你是男子,从而不知不觉地就对你消除了对一般女子那样的防备,很自然地就和你亲近起来。”

我听了后莞尔:“这样很好啊,我其实也把你当我的兄弟看,所谓好兄弟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今晚你可得陪我一起‘享福’哦!”

他冷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踏进胭脂楼以后的第一个笑容,绝美的微笑驱散了眼底的寒意,眉眼间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清丽和纯净。

“两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这第三和第四两位姑娘也给包了,不过青芙已经把楼里模样最好的两位清倌人给带来了,她俩可是明年花魁的大热之选,平时我都极少安排她们见客的。”

青芙的声音在我背后讷讷地响起,我一听就火了,这最美的几个姑娘我一个都没见着,今晚不是白来了吗?

我故意站起身大力地拍了拍桌子,低吼道:“你这胭脂楼是不是欺负我俩面生啊,如此不给面子。”

“不是的,不是的。”她的声音有些焦急,“青芙知道两位公子定非普通人,但是今晚包下她们四个的几位客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主啊,青芙万万得罪不起,还望两位公子多多包涵了。”

我听了后不禁感慨:古往今来都得有权有势的男人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后来我还是无奈地留下了那两位名唤巧蝶、凌雪的清倌人,她们长得都还不错,特别是那名叫凌雪的,靡颜腻理、身材妙曼,除了名气比不上青楼里的那些大牌,容貌气质身材都很符合我的要求,我在心里暗想就是她了,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席间我有点尿急,匆匆来到了后院,正不知道该问那些下人男厕所还是女厕所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我万万想不到竟会在胭脂楼里出现的人。

蓝­色­袍子,长身玉立,飘逸洒脱的气质有如人中龙凤。

正是玉无间。

我急忙低头回避,却看到一双黑面皂靴停在我的眼前,我知道躲不开了,认命地抬起头。

刀削斧劈出来的脸部轮廓棱角分明,深深的眼眶下嵌着一对琥珀­色­的眸子,象是最名贵的蜜­色­猫眼石,折­射­着耀眼迷人的流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低低沉沉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逸出来,我甚至能想象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的模样。

“就你能来吗?”我挺直了腰看着他。

“就你不能来。”他说得理直气壮,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我。

“我要去茅房。”人有三急,我决定先不和他理论。

他抓着我的手腕几乎是用拖的把我带到了一个小门前。

“快点进去,我在外面给你守着。”他急促地说道,眼底有一抹隐忍的怒气和窘迫。

我偷偷地笑了,这是个女用茅房……

出来后我浑身轻松,冲他扬起一抹微笑,道:“谢谢。”

他丢下一句“跟我来”后就踏着步子往前走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来到一间房的门口时,我发觉他要抬脚进去,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不进去了,在别的房间里还有朋友等着我。”

“无间,那是你朋友吗?一块进来吧。”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玉无间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带进了门里。

房间里顿时齐刷刷地­射­过来数道目光,我的心里有点气结,可脸上还是端出了微笑,极力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玉无间拉着身体有些僵硬的我在那一大堆人中坐下。

刚才的男声又响起了:“无间,这是哪家的公子啊,冰肌玉骨,面如冠玉,端的是一表人才啊!”

我听着这话里的轻佻十分不悦,抬眼向玉无间定定地看过去,眼睛里强烈地表达着我的不满和气愤。

“这位是秦公子。”他随口答道,眼睛却一直看着我,明亮的眸子宛如夜空里耀眼的点点繁星。

我有点受不住地移开视线回避那抹逼人的闪亮,朝房间里的其他人看去,心里暗想:他竟然介绍我叫“秦”公子,看来那日在大皇子府里画的“五花齐放”被他看出我的另一个身份了。

大大的圆桌周围还坐了三名男子和数名千娇百媚的青楼女子,桌子上的酒壶东倒西歪,房间里弥漫着酒气、粉香,男人和女人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标准的酒­色­场面。

一名脸型削瘦、眼神犀利的男子在人群中特别显眼,狭长的眼睛,眼尾略往上翘,他旁边的女子也是位一等一的大美人。

见我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道:“秦公子,在下魏流昔,我左边的是刘太仆的长公子刘冀,右边的是张大鸿胪的二公子张林源。”说完后又对着身边的美女道:“千雨,还不赶快过去陪陪秦公子。”他的声音正是刚才招呼玉无间的那个男声,那句轻佻的话也是他说出来的。

千雨?原来青芙刚才说的包下四大美女的大有来头的客人就是眼前这几名京城高官子弟,怎么玉无间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那名叫千雨的女子走到我身边坐下,带起一阵扑鼻的香风。

我急忙向玉无间看去,却见他端着一个酒杯和身边的女子低语着,那女子斜斜地半靠在他的身上,眼神迷离,满脸春意。

我见着这一幕有点火气上冒,他莫名其妙地把我拉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无间,我要走了。”我低低地对他说道,记忆里这还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来这里不就是找女人吗,胭脂楼里最美的姑娘都在这里了,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呢。”他停止了和美人的交谈,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

我对他的霸道有些无语,稳了稳有点翻腾的心绪,凑到他耳边道:“不管你刚才为什么把我拉了进来,我坐在这里这么久也算给足了你玉大公子的面子,现在,我立刻就要出去。”

他听了我的话后急忙按住了我的后背。

“流昔、刘公子、张公子,无间有点事得先行离开了,关于你们刚才说的事我会考虑的。”他转向对面的三人说道。

“好吧无间,我们就不送你了,今晚拜托的事你可一定得放在心上啊。”那名叫魏流昔的男子点头说道。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看来这魏流昔是有事在求玉无间帮忙了。传言都说玉无间对那些达官贵人不假辞­色­,可我今晚却看见了他和魏流昔在青楼厮混,看来他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出来后,我径直朝着霓绯所在的房间走去,却发觉玉无间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你不是还有事吗,­干­嘛跟着我?”我停在了走廊上问他。

“我早就不想在那里面待了,因为你才多了一会耐心。”他直言不讳地回答我。

我有点想冲他翻几个白眼,他无聊难耐竟然还把我拉去垫背,太可恶了。

就在这时候,霓绯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

我欣喜地喊道:“霓绯,我在这里!”

耳边传来玉无间低低的声音:“你竟然和他一起来的。”

霓绯快步走到我跟前,眼睛里的焦虑和担心还没有来得及退去。

“韵芯,你这茅房也去得太久了。”他语速略快地对我说道,声音里有一丝责备。

我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他放缓了声音,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笑意。

想起身边还站了个玉无间,我转身对他说道:“玉公子,我眼前的这位就是醉绿阁的老板,霓绯。”

然后对霓绯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玉无间玉公子。”

霓绯扬起一抹轻笑,率先打了招呼:“久仰玉公子大名。”

玉无间凝视了霓绯好几秒才缓缓地说道:“霓老板不管穿青衫还是舞衣都那么好看,‘羞红醉绿’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霓绯清亮的眸子里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却很纳闷他怎么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名号。

玉无间似乎看出了我眼底的疑问,慢慢地对我说道:“你不知道吗,两年前醉绿阁才开张的时候,京城里的人都在传言,醉绿阁的老板有绝世无双的容貌,任何女子看了他都会自惭形秽,而男子见了他也会被迷醉,关于他容貌‘羞红醉绿’的赞美就不胫而走了。”

虽然我听不出来玉无间的话里有什么不妥,但总觉得其中含有隐隐的恶意,我猜霓绯听着一个大男人在他面前大肆表扬他绝美的外表肯定不会很高兴。

我悄然地瞪了玉无间几眼,道:“真是有劳玉大才子费心为秦某解说了,我和霓绯先行告辞,不打扰你在胭脂楼里继续逍遥快活了。”

他听了我的话后,眼睛里流露出愠­色­,我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拽着霓绯飞快地走开了。

回到醉绿阁的时候,来喜正和阁里的一个伙计愉快地聊着天。

我看了后很是诧异,几时来喜的­性­子变得这么大方了,竟然能和一名男子谈笑风声,看来醉绿阁的人对付女人果真很有一套,难怪会有女­性­客人上门了。

赴约

今日是农历七月初十,项家试茶会举办的日子。

我和来喜来到望月楼的时候,只见里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象,却没有看见我那名义上的外公和表哥,也许我来得太早了,现在是正午,离午后才开始的试茶会还有足足一个多时辰。

掌柜热情地把我领到了二楼,说是试茶会将会在这里举行,我和来喜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并点了一些招牌菜。

望月楼总共有三层,我之前来过两次都是直接去的三楼包厢,二楼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和一楼一样,宽敞开阔,整个大厅均匀摆放着十几二十张桌子,不过比起楼下纷乱的嘈杂,这里要安静得多。

听那掌柜话里的意思,似乎现在二楼坐着的人都是受了项家的邀请专为试茶会而来的,看着几乎有六成的桌子旁都坐满了人,我心里暗道:原来还有比我更积极的人,看来这次新茶的吸引力很大呢。

公众场合总是能听到一些高谈阔论的人,比如现在我背后的两人。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足够把每一个字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项老说了,今次的试茶会上将要推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茶。”

“本来今天的茶会也可以算是一件大事的,可比起今早刚刚传出的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将公开择婿的事就小了。”

“咦,十日前大将军的女儿刚及笄时不就在传言要许配给四皇子或七皇子当正妃的吗?”

“就是因为两位皇子都想娶大将军的女儿,皇上才一直没拿定主意到底要给哪一个赐婚。”

“是啊,四皇子的母亲是白贵人,七皇子的母亲是魏贵嫔,都是三夫人之一,皇上肯定为难了。”

“传言这十多天里,白、魏两家在朝中有关系的那些大臣纷纷为自己支持的皇子向皇上请求赐婚,而将军府的门槛也快被这两家求亲的人给踏平了。”

“都说镇南大将军这个唯一的女儿美若天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也难怪两家会争破头了。”

“连皇上都不知道怎么选,镇南大将军更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了,这白家跟魏家都是不好得罪的啊,我想可能就因为这样,大将军的女儿才会开出条件公开择婿,这样谁也不得罪。”

“什么条件?”

“据说今儿一大早将军府的门外就贴了一张告示,上面说,镇南大将军的女儿莫小姐将会在下个月初八亲自设六关摆擂招亲,凡是兰朝上下年满二十而又未娶妻的男子皆可上擂台闯关,只要全部通过了这六关考验,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这样甚好啊,给了许多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连你家大公子都可以去试试了。”

“我那犬子是没指望了,四皇子和七皇子文武双全,是当今太子的热门之选,且都对莫小姐势在必得,下月的擂台上肯定是他俩争夺的天下。”

呵——

好大一个八卦消息啊,想不到竟然有机会见识到传说中的摆擂招亲,有意思了,我在心里暗想。

这时候伙计把我刚才点的菜一一传上来了,我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继续听着背后两人的交谈,看来古往今来的茶楼、酒楼里都是传播是非的集中地。

“前两日醉绿阁里杀人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当时那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一个黑衣男子从醉绿阁的楼上跳下来,后面紧跟着十多名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后来又看见两个灰衣人和那些彪形大汉在街上打了起来,场面激烈凶险,最终那两名灰衣人也受伤离开了。”

“是啊,这事也太奇怪了,竟然敢在大街上公然行凶,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我听到这里大感惊讶,怎么那日在后来竟然还冒出了两名灰衣人,为什么前晚去找霓绯的时候他没跟我讲这事?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影。我转头看过去,是玉无间,他终究还是来赴约了。

“我不是约了你午后吗,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问他道。

“我原本是打算过来吃午饭的,谁料你竟然比我来得还早,是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我吗?”他勾着嘴角痞痞地对我说道,眼睛象玻璃珠子,透明而光亮。

“我看你现在心情很好呢,是不是这么早就见到我太兴奋了?”我闲闲地打击他的痞子样,他最近这两次见到我时,眼睛里绽放的光彩越来越耀眼了。

虽然之前有两次看到他­阴­郁、低沉的样子我曾有些不忍,但至少我的心情能保持平静,但如今他眼睛里逼人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完全不掩饰其中的热度,让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倍感压迫,甚至有些不敢久望。

“我是看见桌子上鲜美的鳜鱼感到兴奋。”他慢吞吞地回应我的话,突然抢过我手里的筷子夹了块鱼­肉­就往嘴里送。

我有点傻楞地望着他这无比暧昧的行为。

他这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是不介意我残留在筷子上的口水,还是……

还是想吃我那点口水?

我这个时候简直悔不当初,那时真不该被男­色­迷惑而回应了他的亲吻,搞得他后来老是对我做出一些暧昧不清的行为。

虽然我老是穿着男装出门,可我到底还是有夫之­妇­。

虽然我的婚姻有名无实,可君凰越对我不差,我也不讨厌他。

所以,我得和玉无间拉远距离,把关系撇清点。

别人不知道他那些暧昧的小动作,并不代表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把这份暧昧进行到底,我不是个多么大的好人,但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想到这里我对玉无间道:“莫小姐设擂招亲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你目前的前途一片光明,就差一个美娇娘了,下个月你可要把握机会哦,想来以你的才学品貌,闯过那六关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微微一笑,并未答话,手里不停地举箸进食。

我继续怂恿他道:“听说那莫小姐长得国­色­天香,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配你这外表和文才同样出众的状元郎无疑就是天作之合,你舍得把这样举世无双的绝佳女子让给别的男人吗?”

他听了后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越过半张桌子向我倾过身来。

“举世无双?在我心目中,能担得起这个赞美的女子只有一人,那就是你……”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就好象初遇时他曾俯在我的耳边轻语“你笑起来的样子我很喜欢,如果你是个女人就好了”时的声音。

同样灼热的气息,同样密密绵绵地扑在我的耳根子上,同样让我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

我有些烦躁地挪了挪ρi股斜着身子瞪着他:“我耳朵好得很,不用凑这么近说话。”

他听了后却扬起了一抹邪恶的微笑,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重新拉近了他身边,我正待反抗时,却听见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可是有人却把这么举世无双的女子娶回家里不闻不问”。

我愕然,他怎么知道了我和君凰越在府里相处的情况?转念一想,君凰越在新婚之夜就冷落了我的事在王府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一打听还是很容易知道的,府里的下人不是每个人的嘴巴都密不透风。

犹记得在密室里时,他曾说过,说他想接近我、想了解我更深。难道他以为知道了我是个不受宠爱的弃­妇­自己就有机会了吗?难怪他这两次见到我的眼神会这么­精­神奕奕、明亮逼人。

虽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和君凰越的婚姻,但头一次亲耳听到别人在我面前提起我是个被丈夫冷落的女人,心里怎么也有点不好受。

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是玉无间,我心里除了那几许的难受还有更多的难堪,他曾经问过我,我急着回家是不是因为我的丈夫在家里等着我,我当时很骄傲地对他说,是的。

想到这里,我有点恼羞成怒,真想伸出手扯下他那张笑得可恶的脸,但考虑到周围是公共场合,只好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生气了吗?脸好红呢!”他的声音里略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更让我抓狂。

我似乎觉得身体里翻腾的血液有直冲脑门的趋势,为了不被他气成脑溢血,我决定自动忽略他的存在,专心致志地进攻桌子上的菜肴。

坐我对面的来喜把她一向安静的优点发挥到了极限,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小小的脑袋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我看着她那恨不得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样子,扑哧地笑了,旁边这该消失的人不消失,对面这不该消失的人却巴不得自己被人看不见,两人的脸皮厚度可真是天壤之别了。

“别生气了,刚才都是我不好,行了吧?”玉无间见我半天都只顾吃饭不理他,声音里有些无奈,脸上也换下了刚才那可恶的笑容。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这人还真烦呢,怎么还不快点消失。”我不自觉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我来这里还不都是你约我来的?”他的声调有些高扬。

我听了有些郁闷,是啊,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自做自受。如果早知道他会说那些话,我一定不会见他。

我憋着气,飞快地把基金会的事给他讲了。

“我去题词你给我什么好处,要知道我一向都不参与这些事的。”他漫不经心地问我。

“这是我外公的事,也就相当于我的事,如果你答应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我并不想告诉他我也算这基金会的半个老板。

“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一定前去题词。”

“做不到的事我不会答应。”

“很简单的。”

“那是什么事?”

“题完词以后,你要陪我吃一顿晚饭。”

我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事,便点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继续吃饭,直到项彦骐出现在我们面前。

“韵芯,你这么早就来了?咦,玉大公子竟然也在,这简直就是我们望月楼莫大的荣幸啊!”项彦骐热情地对我们说道。

我瞥了一眼端坐的玉无间,对项彦骐道:“是啊,玉公子也听说了望月楼里今日将会推出一种新茶,特地来等着喝第一壶的。”

听闻玉无间在京城的文人才子中颇受推崇,加上许多达官贵人都想巴结他这个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如果这新制的散茶能得到玉无间的一句表扬,肯定会在京城的上流社会中迅速扩大名气。

项彦骐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待会泡出来的第一壶茶肯定会第一个给玉公子你倒上的,如果你喝了后比较满意的话,还麻烦你以后帮望月楼的新茶说说好话。”

玉无间听了项彦骐的话后,脸上浮起了一抹略有深意的微笑,他先看了看项彦骐再转头望着我道:“只要韵芯满意,我就满意。”

他竟然直呼我的名字,而且还把话当着项彦骐的面说得如此意味深长。我有些无语,这个玉无间也太狂肆了,当着我的亲人也毫不掩饰对我的企图。

我有些微讪地望向项彦骐,却见他冲我笑得一副仿佛逮着了猫儿偷腥的模样,眼睛里分明在说:好啊,这玉无间看起来对你很有意思哦。

我有点头大地对他说道:“外公呢,怎么不见他老人家?”还是说点别的吧,今日的玉无间太让我无奈了,看来以后和他能少见就少见,能不见就不见。

“他在楼下盯着那些师傅冲茶呢,再过一会试茶会就要正式开始了,你们先聊聊吧,我下去看看。”

项彦骐在我和玉无间的面前丢下了一个十分玩味的笑容后就转身离开了。

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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