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的日子并不好过。二娘和大姐出了西苑,没消停几日,就又开始兴风作浪。而爹爹终日都在筹谋着该偏向太子和六皇子哪一边,如今我的话他已是听不进去,好在外公近日班师回朝,特意来到家中,将爹爹好生数落了一番,才把我和他的计划说明。如此,爹爹自不作二想,又对我看重起来。
如此折腾数回,两位姨娘也终于看清了形势,渐渐讨好起我娘来。娘亲看起来还是如以往那般温柔贤德,但再不将聪慧和手段藏起来,一旦抓住机会,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不留一丝余地。
娘说:“磬谣啊,女人这一辈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来没有按自己的意愿活着的时候。一旦你有了选择的时机,就绝不能错过。什么伤心的,苦闷的,都要一次发泄干净,稳住自己的地位和荣华富贵才是最紧要的。”
她见二娘与三娘起了纷争,便让关妈去劝说二娘。那日我正在院里荡秋千,就见关妈神神秘秘地拉着二娘的手进了后院的小树林,一时好奇便跟了去,只听关妈对二娘说:“二夫人啊,那三夫人心思狡猾,表面上看起来与你同仇敌忾,可实际上呢?每每你出了什么事,她就明哲保身,将所有事都推得一干二净,根本就不曾估计你。还记得上次曲江茶会么?明明是她出的主意,到头来却是你同大小姐受委屈。说真的,我这个做下人的都不屑三夫人所为,更何况我们夫人呢!”
二娘惊诧地问她:“姐姐都知道了?”
关妈点头:“能不知道么?大夫人醒着呢,也聪明得很,常同我们说,二夫人纵是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过是受人迷惑,全是因二夫人太过单纯,才会遭了三夫人的道儿。二夫人你好生想想,你受难的这些时日,大夫人可没少关照您和大小姐吧?清明节的时候,三小姐还特意求老爷把你们接出来,私下备了新衣给你们穿,何曾见她们记你的仇?大夫人心里是明白的,又怕你信不过她,所以不好当面同你说这番话。可你瞧瞧三夫人,坏事做尽,却没人治得了她,大夫人早看不下去了,只说二夫人您才有法子治她,奴婢这才斗胆替大夫人开这个口,还请二夫人多多相助啊。”
二娘一听这话,心里自然美滋滋的,得意洋洋地挑着眉问:“我若是帮了,又有什么好处?”
关妈笑着说:“您想想看,三小姐受了难,在鲁安怕是呆不长了。她若离开,大夫人自是会一同走的。到时候只要三夫人和二小姐都不在这个家里,后面的事还不是全依仗您和大小姐了么?奴婢特意说这番话,也是希望二夫人您能记着奴婢的心思,日后掌了家,还能重用奴婢,奴婢就感激万分了。”
☆、双十修得鸳鸯锦 (2)
关妈的话前后说的滴水不漏,直将二娘夸到了天上。其实她说的很对,二娘的确很单纯,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她的手段加起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场面,这单纯也就变成愚蠢了。
后来二娘终是信了这话,与我娘亲越发好了起来。两人时常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让府上的人都猜不透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我想娘亲自有打算,也就不再过问此事。
每隔三日,宋轻舟便会在明月客栈留下一封信,将宫中之事一一告诉我,说的最多的便是刘贵妃和宋祁。他亦在信中写明,宋祁这些日子果然有心向他示好,我便回了信给他,让他万事谨慎,防不了宋祁也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在引我们上钩。
处心积虑的谋算着一切,一日不到结束的时候,我一日便不得安宁。好在外公想了一计,派亲信向南国送信。这南王二十年前为了长公主曾与我鲁国交手,当时领兵相对的便是我外公顾无极。我外公兵法谋略,作战阵法皆是无懈可击,不禁让征战多年的南王满心佩服,退兵后竟引为知己,私下里仍是有些往来,只是不便被旁人知道罢了。这次为了我,外公不惜冒险派人送信,我想不透他究竟有何妙计,但数日后,六月初八,南王便派使者来我鲁国献药。千年人参,天山雪莲,灵芝草……珍惜贵重的药材应有尽有,说是替献于我鲁国陛下,望其长命百岁,洪福齐天。
皇上收了此礼,心中亦是高兴。南国并非我属国,却对我朝如此礼待,便在宫中大宴宾客,此后整理会馆,派了数名宫人前去好生照料来使。
当晚,便有黑衣人悄悄潜入宫中,夜探公主殿,在长公主宋琬的绣枕下留下半缎鸳鸯锦。上面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正是出自南王楚啸天手笔。
外公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这楚啸天也是个痴情人,想不到二十年过去,他仍是对宋琬念念不忘,甚至后位空虚,还说不娶宋琬,誓不立后。南国朝中大臣如何上荐他都不闻不问,气煞了好些人。这些年是没人提立后的事,我不过是送信去跟他如此一说,他倒还真来了。”
我惊诧:“外公的意思是,那来使里有一位就是南王?”
“他当然不会错过如此大好机会,想那宋琬二十年前也是位妙人,真不知是如何迷了南王的心,让他二十年不忘,呵呵,真是奇事,有意思!有意思!”
☆、双十修得鸳鸯锦 (3)
外公摸着胡子大笑不止,半晌后方才收敛了笑意,冷冷笑道:“磬谣,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于我,除了娘亲和轻舟,还有什么算是重要的?
可面上仍是平静地回答外公:“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名节了。”
“对,名节。”
外公微扬着嘴角,笑得深不可测。我心下一惊,难道外公是想……
不待我胡乱猜测,外公就说:“若是南王二十年前就已夺了长公主的清白之身,你说天下人会如何作想?”
我道:“自然是人言可畏,长公主就是不想嫁给南王,圣上也会逼着她嫁到的。”
“是这个理了,”外公长长呼了口气,“我就是想借此将宋琬赶出宫去,让她以后再也无法挡你的路!”
我惊诧道:“外公,莫非二十年前,他们俩儿就……”
外公大笑道:“这些事你就不知道的。若不是有一次南王偷偷潜入皇宫想探望长公主,被老夫逮了个正着,他也不会黯然神伤的与我说心事。酒过三巡后,方才道出这事。”
原来二十年前的曲江茶会,各国都有前来观赏。多数是皇子佳人,唯有南国是南王亲自而来。
他一见宋琬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哪知宋琬喜欢的却是陈国皇子杨歌。
后来无数人向先皇提亲,散尽千金只为迎娶宋琬为妻。先皇左右为难,不知该将宋琬嫁给南王作后,还是嫁给杨歌作妃。
无奈杨歌性情稳重,不及南王用心,众人只瞧见南王天天去纠缠长公主,却不知长公主与杨歌早已两情相悦。
先皇本有意将宋琬许给杨歌,可突然又冒出一些谣言来,说长公主喜欢的是南王,南王对她亦是势在必得。杨歌便觉心灰意冷,独自离开了鲁国。长公主知道后,便昭告天下,说此生非杨歌不嫁。南王知道后哪里肯依?一时又没有办法让宋琬回心转意,于是就用了些卑鄙手段,强要了她。于是宋琬从此深居宫中,再不外出。
“这些事,天下间怕也就我们几人知道了。”外公笑了笑,“不过,几日后,怕是就便传遍天下。到时候,不怕她宋琬不嫁。”
“可是,长公主性情刚烈,若是强逼她,只怕她……只怕她会自寻短见啊!”
外公看了我一眼,低声道:“磬谣啊,若成大事,必不惜手段,绝不能心存半分怜悯。你管她宋琬是死是活,只要没有她这个人在宫里,对你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结果一样,你又何必有所顾虑呢?”
“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啊!”
☆、双十修得鸳鸯锦 (4)
我只是相助太子登上皇位,所以才以自己想当皇后为借口请外公相助。没想到外公想出来的法子竟如此逼人,实在是让我心有余悸。
我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如何都不想的!
外公见我有所犹豫,便拍着我的手道:“你放心,就算宋琬想死,皇上也不会依的。二十年前,她不嫁就引得南王亲率大军攻打我鲁国。今日她再不嫁,南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加上谢皇后过世不久,宫中局势已变,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她宋琬也不是傻子,再不愿也不会一心求死的。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鲁国。”
层层计谋,滴水不漏。外公的手段的确比我高明多了。
就算宋琬真想不明白做出傻事来,只要不死在我鲁国境内,就与我鲁国无关。到时,说不定皇上还可借此讨伐鲁国,趁机吞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有一点儿损失。
次日,南国来使向皇上呈上另半边鸳鸯锦,写的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⑧;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亦是南王手笔。
来使道此物鸳鸯锦乃是当年南王与长公主定情之物,南王手中一半,长公主手中一半。说着,便将长公主那半缎上的《关雎》背了出来。
圣上不信,派人去查,果真见宋琬寝卧宫房的枕头底下压着绣着《关雎》的另半缎鸳鸯锦。
鸳鸯锦乃男女传递情爱之物,分为上下两段,重合方可见两只鸳鸯交首而合,好不情缠。
长公主说不清,来使又递上南王的亲笔函,上面写明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且有请罪之意,同时又希望皇上能将长公主赐给他。
皇上见生米已成熟饭,也不管长公主愿不愿意,就在谣言传出之前定下了亲事。
谁能料到二十年后,这两人还是凑在了一块儿。
谁又料到皇上为了皇室颜面,会丝毫不顾及自己妹妹的感受呢?
后来我听说长公主在公主殿狠狠地哭了一场,就连宋轻舟也说他从未见过皇姑姑如此伤心的模样。我心里也是一阵酸楚,本以为自己会处之而后快,哪知见她如此,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这无情的皇室之中,究竟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呢?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1)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长公主出嫁的那日,场面颇为壮观、十里红丈染红了整条鲁安大街,锣鼓声更是喧天而至,不知羡煞了多少待嫁闺中的女子。
娘亲站在门口,看着送行的众多官员,不禁幽幽一叹:“女人到了长公主这个岁数,还能有如此壮观的送亲仪式,也算是命中所幸了。”
幸运吗?我看未必。
如此壮大的场面也不过是皇上为了和亲将长公主远嫁,心中所亏罢了。长公主若真的幸运,二十年前她就已嫁给陈国皇子杨歌,哪里会等到今日嫁给自己最恨的男人呢?
从那以后,娘亲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白日里与二娘互吐心事,好的像是亲姐妹。到夜里便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寂静无声,满目忧愁。
我不知娘亲究竟为何会突然如此,宋琬所嫁并非其爱,她是在替宋琬心哀,还是联想到了自己呢?
长公主和亲后不久,皇上便册立刘贵妃为后,太后娘娘兴许是看不下去,一怒之下搬去了归真殿,吃斋念佛去了。轻舟去看过她几次,老太后总念着谢皇后的好,将刘贵妃数落得一无是处,直骂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只会一味的迷惑君主。
但大局已定,无法扭转,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静观其变罢了。倒是宋祁,说来也极其可笑,自从我那日约他在明月客栈见面后,他每每与我相会也定在此处,说什么环境雅致,茶水香浓,菜品可口,是鲁安难得一见的好去处,如何都不肯换地方。我倒也乐得方便,如此一来,无论我与他说什么,张掌柜都会如实记录,转交给轻舟。有时轻舟也会自己来,只是见着我与宋祁做戏,假意示好便会愤怒不已。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称心的事多了去。最可悲的是,我们竟只剩下互相利用。除开这一层,好似我与宋祁再无任何关系。偶尔,我也有心存愧疚的时候,那时就忍不住会想起婷芳来。想起她的大度,她的不计所失,想起她为了成全我和轻舟所做的一切牺牲……我便会觉得人世间还是有真正的善良和单纯存在,只是,太少,太少罢了。
之后几日,却是出奇平静。宫里没有动静,家里也没有动静。
爹爹奉命护送长公主出境还未回来,外公又回了南边军营,而轻舟和宋祁忙着追查毒物,也鲜少再来找我。
生活一下就平静下来,仿佛又重归往日远离争斗,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不知三娘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打我的主意,这些日子总是时不时地回做些好东西给我,糯米圆子、桃花糕、瘦肉粥……一天一个花样,变着方儿来讨好我。有的时候还会带着二姐雅笛一同来。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2)
我这二姐呢,却没她娘那份心思,为人迟钝又简单,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心里没有半点儿主意,总是让人牵着鼻子走。也不知三娘究竟同她说了什么,她突然变得十分怕我,表面上和和睦睦,眼神却不敢朝我看一眼。
这日,我正坐在院子里弹琴,三娘又捧了食盒来,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鲜汤摆在桌上,笑着对我说:“磬谣啊,快,趁热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收了琴,也还之一笑:“三娘,不劳烦的。您每天都给我送好吃的来,就不怕雅笛姐姐说你偏心么?”
三娘自我身旁坐下,说:“哪能啊,你姐姐也说你这些日子瘦多了,该好好补补才是。”说着,就端起那碗鲜汤,边吹边用勺搅动,直到热气稍退些才拿与我尝。
三娘做饭烧菜的手艺极好,当年也是因为擅长此道,才被爹爹看重,收做妾室。娘亲说我们岳家没那么过规矩,不管二娘三娘家世身世如何,我都必须称她们一声姨娘。我从没将就过这些,倒也不在意。既然她费心费力地为我做这些,我自然也不会辜负她一番心意,端着鲜汤细细品尝,无论她这般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三娘先是不说话,自我喝下大半碗汤后才盈盈笑道:“磬谣啊,三娘以前只顾着照顾你二姐,疏忽了你,是三娘的不对。三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万不会埋怨这些。只是你二姐她自幼就没什么主见,从小又跟着她大姐一块儿,没学到什么好的。你日后多担待些,教教你二姐明辨是非,也让她跟着你学些手艺,只要你不嫌弃,三娘天天伺候你,报答你。”
“瞧三娘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哪里还在乎这些。二姐想学什么,跟我说就成了,用不着客套的。”
其实二姐这人本身也没什么大毛病,照三娘的话说,就是跟着大姐没学什么好的,成天像个小跟班似的,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过这三娘倒是挺能耐,恐怕也是看着二娘如今同我娘亲成了一路人,自己落了单,也想靠拢过来化解是非,免得日后招来什么是非,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三娘听了我的话后,放心点头:“有你这么一句,三娘心里就踏实了。只是你二娘啊,怎么说呢,坏心眼不少,我就担心你娘心软,又遭了她的道儿,会惹出更多麻烦来。”
我笑了笑:“三娘啊,其实我娘她……她……”
不知怎的,我突然喉咙一紧,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颈部弥漫开来,努力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惊得我一声冷汗。
三娘满心惊诧地看着我:“磬谣,你这是怎么了?”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3)
我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喉咙摆手,她也吓了一跳,连忙喊人来。
娘亲和二娘闻声赶到,团团将我围住,仔细询问一番才发现我是说不出话来,即刻命人去请大夫。
娘亲拉着我的手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这怎么办?磬谣她素来都是琴乐歌舞最好的,如今她若是说不出话,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二娘也是叹气:“是啊,好好的一个人,刚刚冒出头来,就被人说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这事才淡下去,磬谣又哑了。我说姐姐,莫不是邪星入门,克了我们家磬谣吧?”
我本来就因为突然失声,心里慌得厉害。听了她们的话,一时想起我的声音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才觉发生的所有事都如晴天霹雳一般。
是啊,我岳罄瑶若是失去了声音,还能算是鲁安双绝的岳罄瑶吗?还能唱我喜爱的歌吗?
想到此处,我便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想哭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感觉让我难受的恨不得去死!
娘亲紧紧抱着我,瞥了二娘一眼:“纵是邪星魔星,也犯不着跟磬谣过不去。待会儿大夫来了,定能查出这其中原因来。总之,我绝不会让我女儿白白遭了这罪!”
说着,她便与关妈一同将我扶回房内。
我当时只顾着哭,也顾不得旁人。大夫来的时候,替我把了脉,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道:“三小姐是中毒了啊。”
“什么?”娘亲一把拽住他的手问,“是中的什么毒?”
大夫说:“夫人不必着急,据三小姐脉象所看,中毒并不深,只是暂时麻痹而已。只要服下解药,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如常。若是继续接触此毒,只怕日后就难开口了。”
娘亲一惊,将大夫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您说这毒究竟从何而来?”
“自然是服下的,不然怎会麻痹喉头呢?”
娘亲浑身一震,疾步踱到床边摇着我的肩膀问:“磬谣,告诉娘,你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快告诉娘!”
我呆呆看着她,吃了什么?失去声音之前,我就喝了三娘送来的鲜汤啊。
难道,是她做的?
我恶狠狠地将目光转向三娘,她也是急得满头冷汗,摆手道:“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我做的,我天天都给磬谣送吃食,要想害她早害了,怎么可能偏挑着今儿呢!”
“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素来不曾起过争斗的娘亲,居然为着我疾步走向三娘,一巴掌掴在她脸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下盘不稳。
二娘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往后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受了牵连似的,连劝都不敢劝。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4)
关妈也拉着大姐和二姐躲到墙角去,只听我娘冲着三娘一顿劈头盖脸的好骂:“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么?起先见我在家中备受冷落,你处处刁难也就算了。后来见磬谣好了,你又咽不下这口气,教唆两个孩子欺负她,自己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计谋倒是好得很呢!现在没指望了,居然还起了这种害人的心思。我告诉你,只要我顾明月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女儿!”
娘亲这一骂,像是把多年来的怒气都骂尽了。偏不巧,爹爹又在这个时候回了府,见满屋的人乱作一团,忙问出了什么事。
娘亲愤愤不平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爹爹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三娘骂道:“你平日里怎么作乱我可以不管,你可知道磬谣日后是什么身份吗,居然敢打她的心思?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留在府中难保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你这就给我滚出去,立即跟我滚出去!”
三娘吓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直说自己不曾做过伤害我的事。娘亲不信,让关妈收拾了厨房和碗勺让大夫验毒,一验还真有,这会儿三娘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以前我是怎么说的?谁要敢在这家里闹事,就趁早走人!我就看不顺你们这些女人为了一点儿小事争权斗利,这会儿居然连如此狠毒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你胆子大得很啊!”
“老爷,真不是我做的,你就信了我这会儿吧,真不是我做的啊!”
爹爹哪里还听三娘说什么,一把拽过她就出了院子。三娘的哭声久久回荡在耳边,我料爹爹肯定是拿她出气了。后来关妈告诉我,三娘被爹爹打得不成|人形,扔出去的时候体无完肤,啥东西都没让她带出府。
我心想,害人终害己,她也算是应有此报。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怎么就突然沉不住气了,敢在我身上动心思?
后来大夫开了药方。爹娘又好生安慰了我一番,我才喝了药睡下去。半夜的时候,我竟发起噩梦来。梦中的自己永远失去的声音,我站在轻舟面前,他对我说了好多话,我却回不了他一句。
而轻舟紧紧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的追问:“磬谣,你怎么不能说话了?你说话啊。”
“你不能说话了是么?你不能说话以后还怎么唱歌?”
“磬谣,我喜欢听你唱歌的,你若是再不能唱歌,还是那个我喜欢的磬谣么?”
他的脸自我眼前慢慢模糊,越离越远,最后竟然消失不见。我不停地追赶,呼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5)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窗外哗啦一声惊过一道闪电,大颗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这才知,原来是下雨了。
如此清晰的梦境在脑海中反复着,我突然好害怕,好害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声音,更害怕轻舟他会将我抛在脑后。
想着想着,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空中惊雷闪闪,狂风大作,直将窗外树影摇晃成鬼魅,仿佛伸出了千万只魔爪,还不停低吼着。
这就是我阴谋算尽的惩罚么?是上天给我的报应么?
我披着外衣起身,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踱到娘亲房前,只想在她怀里寻找安慰。哪知刚走到门口,我就听见了关妈的声音。
“夫人,我们这么做,真不会被察觉么?”
“你怕什么?那女人已经被赶出去了,这件事还有谁会去查?雅笛那丫头没心没肺的,顶多为她娘哭一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可是,那药,那药终是有毒的……我担心小姐她会落下什么病根。”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做什么都不会拿磬谣的生命当儿戏,等她好了,声音还会同以前一样,想唱什么歌都行。”
我僵在门外,万万没有想到,对我下毒的人居然会是我的奶娘关妈。更想到,指使她这么做的人,居然会是我娘。
为了铲除一个与她作对的女人,她居然不惜朝自己的女儿下手……
娘亲啊娘亲,磬谣对你来说究竟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当初若不是爹爹以你作为威胁,我根本就不会费劲去争夺什么“曲江四杰”。每做一件事,都是在为你的今后做打算。可你呢?为着自己能在这个家里呼风唤雨,居然想要牺牲我?
难道你之前的隐忍都是假的么?
难道这十几年来我看见的一切都是假象么?
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曾有心,同爹爹一样,将我当做一颗棋子呢?
我真想不到,天下间居然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如此的,将我当傻瓜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
看来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无论是皇宫,还是豪门贵族,都是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手段非凡,无所不能。
我岳罄瑶就这样辗转于你们的争斗中,想求个全尸,还得请你们手下留情。
我紧握着双手,将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让疼痛为我记录这一刻。
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我!绝不会!
☆、一语上邪断人肠 (1)
不能开口说话的这三日,娘亲一直守在我身边,我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心中却冰凉无比。
我想这人世间大概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母亲拿来利用更可悲的事了。亏得三娘那么聪明的人,居然都遭了她的道儿。看来比起手段来,还是娘亲更加高明,甚至连我,都不及她半分。
我中毒失声的消息传出后,最先来看我的人是宋祁。
他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药瓶统统扔在我桌上,一样一样的对我解说。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那个是做什么用的,总之不是解毒的,就是保护嗓子的,倒还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好药材。
“磬谣,你听我的,乖乖把这些药全吃了,保证你立马就好了!”
他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我也不管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同我娘一样,也下了毒在这些药里,只当笑话似的听了去,不免噗嗤一笑,拾笔写道:“大夫说了,三日就好,六殿下不必挂心。”
宋祁皱了皱眉:“要三天啊,那你岂不是三天都不能说话?”
他盯着我瞧了好半天,咧开嘴一笑:“说真的,听不见你骂我,我这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我一眼瞪了过去,继续写道:“既然六殿下这么想被骂,我就趁这些日子好好想想,等过几日好了,一并骂给你听。”
他笑得分外开心,自身后一把搂住我,凑过来说:“你啊,不管说什么都带着一股狠劲儿,都让人分不清你究竟是带我好还是带我坏了。”
我皱了皱眉,索性放下笔,直接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那你究竟想我怎么对你?”
宋祁颇有些不满地说:“你以前对太子不就挺好的么,干嘛总对着我发脾气啊。”语气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
我手指一颤,愣了一会儿才继续写道:“你和他不同的,我若真拿同样的来待你,就没什么分别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得意洋洋的说:“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定是不同的。”
是啊,你是不同的,所以你永远都取代不了轻舟在我心里的位置……
对于宋祁亲自前来探望的举动,爹爹自然很是高兴,我留他用了午膳再走,宋祁也高高兴兴地留了下来。
宋祁告诉我,这些日子刘皇后对他仍是器重,今日让他拜访特进(官职)刘智,明日又让他去看望户部尚书刘谋,真是恨不得将刘家所有的亲戚都滴水不漏的打理个遍。
“谢皇后还在时,外戚虽然各个身居高位,却还知分寸,知道顾忌龙颜。刘氏这一干宵小可胆大得很,凭一个女人得势,慢慢分去半壁江山,如今倒逞起能耐来了!”
☆、一语上邪断人肠 (2)
宋祁的话说的一点儿没错。早在刘皇后还未进宫前,刘氏出的最大的官也不过五品谏议大夫。直到宣洪十五年,谏议大夫献美入宫,刘贵妃才凭酷似柳昭仪之姿深得皇上宠爱,几年来多次加封,如今更是坐上了后位,手段的确非同一般。
“最可恨的是,她前些日子竟想让我娶刘智的女儿刘璺。若不是太子未娶,众皇子不得迎妻,她不便求皇上下旨,只怕我这辈子都逃不出刘氏的手掌心了。”
我暗道不妙。以宋祁的性子,刘皇后将他逼得这么紧,他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如果他在这时乱了脚步,刘皇后极有可能会摆他一道,再另择他人。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怕的还是刘皇后未防阴谋败露,会斩草除根,不仅会除了宋祁,甚至连近日与宋祁接近的我也不会放过。
想到此处,我便又再宋祁手上落下几字。
谨慎。谨慎。
宋祁和拢掌心,一双凤眼掺着无数深情,对我说:“磬谣,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耐,唯独娶妻这事不行。”
他紧紧抱住我,温柔地说出那份沉重的誓言:“除了你,我再不会要其他人。”
宋祁说得分外认真,若不是我知道他在演戏,还真会被他一番话感动。
可是,我与轻舟不是已经断了表面上的联系了么?宋祁如今讨好我又能争到什么?
我脑子里只有三种可能。其一,宋祁一直对我和轻舟的关系表示怀疑,于是多加试探。
其二,他看重我的聪明才智,打算进一步利用,助他摆脱刘皇后的控制,手持江山。
其三,排除所有的猜测和利用,宋祁还能如此待我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真的喜欢我。
我回头望着他带笑璀璨的眼,无奈的想,我岳磬谣此生还能再相信谁呢?
宋祁送来的药我终是一样都没吃,三日后,声音也渐渐恢复,便带着谢礼前往回春堂,答谢救我一命的蒋大夫。
我去的时候,蒋大夫正在施诊,让学徒为我奉茶稍等片刻。我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回春堂外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吵闹声,就问那学徒怎么回事。
学徒说:“三小姐不知道么?前些日子鲁安大街上,平白无故地多了个疯婆子,今天偷东家,明天偷西家,还说自己是什么三夫人。啧啧,真是可笑之极。这不,又被人给逮着了。昨儿我师父还好心替她上过药呢!”
我听了这话,心里就没缘由地难过起来。突然听见门外有人高喊一声:“蒋大夫,救我!”
我一听声音,这不是三娘么?就连忙走出去瞧,哪知果真是她!
☆、一语上邪断人肠 (3)
只见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霎时吓得说得出话来。
我虽恨过她,却从未想要她沦落到如斯地步啊!
是了,是我娘害了她!一切都是我娘做的!
蒋大夫闻声而出,无奈地摇头叹气:“真是造孽,怎么又弄成这样了?”
我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个正在对三娘拳打脚踢的妇人问道:“她究竟偷了你什么东西,你要这么打她?”
那妇人瞅了我一眼,霎时便殷勤地笑了起来:“三小姐啊,您是大家闺秀,可不好管这事儿!”
“如果我今天就偏要管呢!”
“这……”那妇人为难地道,“三小姐,您是不知,这疯婆子每天都来偷我的包子。我这种小本小利的生意,哪里经得起她怎么折腾?”
我瞧了瞧她做的那包子,皮厚肉少,自是比不过三娘的手艺,暗自忍住笑,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一本正经地对那妇人说:“我不管你那么多事,当街打人就是不对。她吃了你多少,我赔你就是,这些够不够?”
那妇人眸光一亮,笑着说:“三小姐,就几个铜板的事,哪里要得了这么多银子?”
话虽如此,她仍是接了过去,点头哈腰地朝着我笑:“您啊,可真是菩萨心肠。”说完,便兴高采烈地回了铺头。周围的人也红了眼,估计也想自己的铺子被人光顾一遭。
没了热闹瞧,众人自然就散开了。我蹲下身去扶起三娘,她浑身颤抖地抬起头来,一见是我就语无伦次地摇头说道:“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害的你……”
“三娘……”我小心翼翼地唤她,心头像是扎了千根刺万把刀似的,忍不住的酸楚。三日前,若不是我因为突然失声失去了理智,想也未想就怀疑到她身上,娘亲也不会顺水推舟将这事闹大。算来算去,终究是我算漏了娘亲这一层,以为三娘才是岳家心眼最毒的,哪知,她纵是有千般计谋,也比不过娘亲的狠毒和苦肉计。
好在蒋大夫怜悯,命人将三娘抬进了回春堂,又给她上了药。我心底一阵愧疚,但见蒋大夫对三娘多加照料,心中便起了疑。趁他去抓药时,我也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试问:“蒋大夫,磬谣有一事不解,您可否如实相告呢?”
蒋大夫愣了愣,转身冲我笑道:“三小姐有话尽管吩咐就成,小的若是真的,定然如实相告。”
“那好,我问你,我中毒的事,你是不是事先早已知晓?”
蒋大夫面露尴尬之色,口齿不灵地说:“三小姐这话怎说的?小的是大夫,又不是什么神算子半仙,哪里有这个本事?”
☆、一语上邪断人肠 (4)
我不肯罢休地继续追问:“若你不知,为何我娘派关妈来请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岳府时常光顾的妙手仙呢?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哑药也是你配置的吧?”
这么一问,他自是无话可说。那妙手仙也是位大夫,原是宫廷御医,医术高明,脾气却十分怪异,但为人十分正直,绝不会弄虚作假。我料娘亲找谁来做这场戏,也不敢找那妙手仙来。如此一想,就只能认为蒋大夫之前就已被娘亲买通,陪她演了这场无懈可击的下毒戏份。
我见蒋大夫不住的冒冷汗,便笑了起来,说:“你不必紧张,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你认也好,不认也好,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咱们俩儿之间也算扯平了。”
蒋大夫诚惶诚恐地道:“三小姐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说吧,我娘究竟给了你多少银子?”
他颤抖地比出五个手指头:“就,就五十两。”
呵,想不到买我三天哑巴,竟就能值这么高的价,看来娘亲还真是下了重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呢!
我摸下头上金钗,隔在桌上:“这是太后大寿时赏下来的,出自宫中巧手,价值百金。你收下它,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有半点儿不从,我就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去,我爹那边交代不过去倒还算好的,就怕你这双手——以后都别想行医救人了。”
蒋大夫吓得双腿发软,眼见着就要跪在地上,又被我一把扶了起来:“这么怕做什么?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以后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要记清我今儿说的话,不管我娘再找你做什么,都必须立即告诉我。但你,却不能将我的事泄露给她,知道了么?”
蒋大夫连连点头,抹着汗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好吧,去吧,我三娘还等着你照理呢。你找人去给她买身干净衣服,等上完药我就带她走,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她去哪了,兴许——是在荒山野岭被豺狼给吃了!”
蒋大夫打了个哆嗦,不住冲我点头,直到我摆手让他离开,他才连滚带爬地自眼前消失。
这世上的人啊,为情为名为利,便什么坏事都做得出,完全不将旁人的性命当一回事。我岳罄瑶就是再狠,也绝不会将一个人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除非那人,想要的是我的命!
我再去看三娘时,她已换好了衣服,素面朝天,面色苍白,有些精神恍惚。
我拉着她的手叫她,她就慢慢转过脸来,空洞的眼睛来回在我脸上扫过,半晌后才闪出一丝光亮,反拉着我的手道:“磬谣啊,真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啊。”
☆、一语上邪断人肠 (5)
“我知道,我知道。”
我拍着她的手,好生安慰着,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哭。
“想我一生,先是为了嫁入豪门,后是为了雅笛,阴谋算尽,做过多少坏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下场。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磬谣,你告诉我,这事是不是你二娘做的?是不是她故意陷害我的?”
我愣在当场,暗自苦笑。
瞧瞧,都到了这个地步,三娘也只是怀疑二娘,对我娘却没有半点儿疑心。
是啊,一山还比一山高。一个隐忍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连身为女儿的我都不知道她的心思,旁人又怎么猜得透呢?
我咬了咬牙,无奈地冲三娘摇着头:“三娘,这事,磬谣真不知道。”
在一边收拾的蒋大夫微微抬起头来瞄了我一眼,我也跟着偏过头去,轻声试问:“蒋大夫,您知道是谁做的吗?”
蒋大夫连忙摇头:“小的不知。小的去的时候的确将锅碗里的鲜汤都带着哑毒,其他的,就不得而已了。”
我点点头,拉着三娘的手道:“三娘,磬谣知道你没有害我的心思。你做事向来谨慎,以前怎么针对我,都不会自己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是栽赃陷害。”
“磬谣……”她听我如此一说,立即跪在地上朝我磕头,“是,以前都是三娘的错,是三娘妒忌你才华高过雅笛,是三娘气你在家中得宠,所以千方百计想让你出丑。可是,可是我绝不会想要伤你的身啊!雅笛她也全不知情的,她是个傻孩子,万不会参与到这些事中来。三娘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应有所得,再无他求。只是雅笛她,雅笛她没了我,在岳家怎么活得下去呢……”
凡为人母者,一生都在为儿女操劳。纵然她曾经有千般错,万般不对,那也都过去了。至少,她还是个好母亲,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女儿。而我呢?我的娘只想着怎么利用我,怎么让我相信她是一个好人,然后再慢慢教会我如何去怀疑这人世的真情所在……
我伸手将三娘扶起,说:“二姐的事,三娘不必担心。磬谣再不济,明辨是非的本事还是有的,三娘就尽管放心好了,有我在岳府一日,我就绝不会让二姐受半分委屈。”
“磬谣……三娘谢谢你了,谢谢你了……”说着,又恨不得再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
我紧紧拽着她,万不敢再受如此大礼,急急说道:“三娘,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谢的。二姐性情如何,我明白。只要她日后不再轻易他人,自然就不会受到伤害。倒是三娘你,一直流落街头也不是个办法,不如由我替你另寻生路吧。”
☆、一语上邪断人肠 (6)
三娘没有拒绝的道理,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我便带着她去了明月客栈,找张掌柜帮忙。
三娘厨艺不错,试了几样菜后,就被张掌柜留了下来。我又交代了她几句,让她留在此处,不得轻易外出,以免惨遭横祸,遭人杀人灭口。三娘自是明白这其中道理,点头应下,方才离去。
我正欲走,张掌柜却叫住了我:“三小姐,咱们又出了几道新菜,不如到厢房尝过后,再走吧。”
我知道是轻舟来了,便点头称好,跟着他上了二楼。
清光遗落的雅间,俊眉修目的男子正坐在桌边写字,见我来了,便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丝明媚如光的笑意。
我将房门关上,踱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在写什么呢?”
他不说话,移开手让我看。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我瞧后,不禁双颊泛红,推着他的手道:“好端端的,干嘛写这个?”
他仍是不说话,笑着拉过我的手包裹在炙热的掌心中。
那一份温度和力量,好似源源不断地传给我,是坚定,是信心,是至死不变。
我呆呆看着他,总觉得轻舟今天有些奇怪。一时间又猜不透他是想做什么,只得傻傻地与他对视着。
沉静的眸光中映着我满脸飞霞,他轻轻将我拉入怀中,摁坐在膝上,捉住我的手去拾笔,在纸上继续写道:“你看,其实不能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我募地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想到这一层,不禁含泪笑了起来,也不再开口,接着他的话往后写:“你怎么就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呢?”
“因为你在我心里,你的担心,便是我的顾虑。”
那潇洒自若的字体晕染笔墨在纸上展开,就算不用他开口,也直达我心底深处。
我松了手,微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便低下头来,温柔地擒住我的嘴角,蜻蜓点水般细细吻着,视如珍宝。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抚摸着他的脸庞含泪颤抖地唱出这首民歌,恨不得将满腹心事都说与他听。
轻舟略略笑开,面上仿若春水荡漾,温柔低沉地说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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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官家浮云兮 (1)
那日回到家后,我总觉下毒一事还有遗落,就到厨房去查了个遍。未想里里外外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线索不留。
旁人哪有如此心细,怕又是娘亲吩咐的。
正巧关妈走了进来,见我站在厨房便是一愣:“小姐,您这是……”
我冲关妈一笑:“奶娘,你总算来了,这屋子里怎么连个糕点都没有?磬谣现在嘴馋得很呢!”
关妈明显松了口气,也笑着同我说道:“小姐想吃,奴婢这就去跟你做。”
“那就劳烦关妈了。”
我笑意盈盈地走到门口,出了院子便是一片死灰。
这关妈入府也有十多年了,待我是极好,却不是我【文?】可信可用之人。只是她女儿伶泠【人?】时常跟在我身边,不知将我的事透【书?】露了多少出去,是该好好考【屋?】验一番。
若是以前的我,绝不会在身边动心思,但娘亲已经将我逼到这份上,我就是想过几天安静日子,怕也不成。
后来,不知她又打起了什么主意,请来官媒与二娘商量大姐弦筝的婚事。我这大姐也不知是怎的,比雅笛还要怕我,仿佛我就是那会吃人的豺狼虎豹,见着我就躲得远远的,倒同我娘亲近起来。
我料她们定是觉得我娘好欺负,所以根本就不曾有所顾虑,但三娘那边我始终放心不下,这些日子也总是同雅笛走的近,只想着什么时候寻个机会带她去见见三娘。
正巧几日后便是七夕节,鲁国素来有设花果酒脯禁品,轻奏琴弦,对天乞祈的习俗。姑娘又穿针引线做几样刺绣向织女乞巧,希望上天能赐我们一双像织女那般的巧手。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手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因得这层关系,鲁安城中的姑娘们便齐聚在一起,穿针引线,琴瑟和鸣,直将鲁安大街制造得热闹非凡。
我趁机将雅笛带到明月客栈,唤三娘出去与她相见。
母女俩一见面就哭作一团,我不便打扰就准备出去,哪知三娘却叫住了我。
“雅笛,为娘这条命是你妹妹给救下来的,你以后要听她的话,不许再跟你大姐使坏,知道了么?”
雅笛不解地看了看三娘,又有些惊慌地看了看我,说:“娘,您不是说三妹她……”
“那是以前娘糊涂,现在娘才知道,这岳家,就只有你妹妹磬谣是个真心人,”三娘摸了摸雅笛的头,“要听娘的话,安安心心地呆在你妹妹身边,你过得好,娘才过得好,知道么?”
“可是娘,”雅笛可怜巴巴地拽住她的衣袖问,“您怎么在这儿呢?不回家了么?”
☆、无情官家浮云兮 (2)
三娘叹了口气:“那个家,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那就来看娘啊,反正在哪里都一样的。我倒觉得这明月客栈好,自在、清闲,没有那些勾心斗角……这才像是一个女人该过的日子啊。”
我看着她们母女俩紧搂在一起,又想起谢皇后为了保住轻舟的太子之位,忍耐中毒一事,不惜牺牲性命,不禁满心酸楚起来。
可我的娘亲呢,她为我做了什么?对我好,也不过是方便日后利用罢了。
我慢慢走到两人身边,轻声道:“三娘,二姐怕是也不能常来的。这事若被外人知道了,只怕爹爹会不高兴。但你们也不必担心,只要有机会,我就带二姐来看你。有我在,就算被别人知道了,这事也好交代过去。”
三娘自是拉住我感激道:“磬谣啊,真多亏你了。”
雅笛后来又依依不舍地同三娘说了些话,才同我回去。鲁安城内花灯遍布,熠熠彩彩的照亮夜城,仿佛要将满天星辰都比下去。
我远远瞧见大姐弦筝提着一盏菱角琉璃灯在人群中穿梭着,忽然从另一边冒出个华衣男子,生的面若春花,目如点漆。
二姐同我说:“这就是大娘同二娘给弦筝姐姐找的未来夫君了。”
我一问才知,原来此人名叫章华,东坪人士,在当地也算是豪门大户。家中世代为商,只有一位大哥从了官,是正四品中书侍郎。
门当户对是谈不上了,不过我大姐她似乎对此人一见倾心,非要嫁他不可。
我问雅笛:“章华可有妾室?”
雅笛笑道:“若有妾室,大姐是万不会嫁过去的。”
如此说来,这人倒也匹配,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之后便是报吉,出帖,压庚,合婚(古代说亲的礼仪)。
爹爹似乎对此事也并不上心,见娘亲同意,弦筝也乐意,就全权交给了娘亲去办。
双方父母同意后,便过文定。镌吉祥花纹的金玦,一个金锭,一对金如意,取意“决定如意。”娘亲这边答应下来,就吃安心酒,公布两人婚约,订下婚期。
大姐十分满意这桩婚事,和二娘置办了不少嫁妆,恨不得自己出嫁那日赛过鲁安每一位女子。我和雅笛有时也会帮帮忙,一同置办婚嫁用品,她刺绣不错,弦筝又亲自来找她,便应下为她做凤冠霞帔一事。总之,是各忙各的,我和娘亲见面说话的机会也就少了。
皇上知道我大姐出嫁之事,又派了李公公送了贺礼来。我正寻着机会想与这人再拉拉关系,没想到他就来了。
☆、无情官家浮云兮 (3)
李公公说:“皇上说了,岳将军是朝中大臣,三位姑娘又是一方佳人,这出嫁之礼万不能太随意,特赐下好事成双金玉镯子一对给新人。”
娘亲连忙领着二娘上前施礼谢恩,又送了些酒钱给李公公作为犒赏。
李公公点点头,目光飘过人群在院子里巡视一圈,尖声尖气地问:“三小姐呢?”
我忙走过人群,对李公公笑道:“公公找磬谣有事?”
李公公见我便面露喜色,疾步走近道:“替主子带了话来,不知三小姐能否单独一叙。”
我不知他口中的主子究竟说的是哪一位,便将他引到后院,才详细问道:“公公,敢问是哪位主子对磬谣有所吩咐?”
李公公一笑:“哪是什么吩咐,就是带句话罢了。奴才是皇上身边的人,自幼就伺候陛下,谢皇后刚进宫那会儿,奴才还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多得她提点才上了道儿。如今谢皇后走了,奴才这心里甚至想念,只想着能多替太子殿下办几件好事,才能报答谢皇后的大恩大德。”
如此一说,我便知他是谢皇后和太子身边的人了。但心里却不免起了疑,每次轻舟见我或是传话,都是明月客栈的张掌柜一手打理,这次怎么会派了李公公来?便问他:“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李公公摆手道:“主子还不知道这事,是奴才自己想同三小姐说这番话,想必主子知道后,也会让三小姐这么做的。自那谢国公千金谢婷芳被人劫走之后,皇上心里就一直放不下这事,琢磨着是不是该另谋太子妃人选,刘皇后提议刘智之女刘心玉,但皇上却想着三小姐您。三小姐大概有所不知,皇上的身子自上次风寒后就不大好了,宫里好多事都是刘皇后一人在拿主意。以前吧,还有太后在那里坐着,可如今她老人家看不下去,撒手不管了,奴才就担心这刘心玉立了太子妃,好好的太子就沦为她刘氏……刘氏的傀儡了。”
他说的极其小声,又叹了口气:“这本是大不敬的话,可奴才又不得不说,还请三小姐念在往日和太子爷的情分上,去求求刘皇后,让她改变主意。纵是太子不愿,也好过被刘氏给利用了去。”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并不知道我与轻舟只是假意分开,看来宫里并不知道我们的计谋,于是便好奇地问他:“可是刘贵妃不是一心想让六皇子继承皇位么?这会儿怎么又想着将刘家的女儿立为太子妃呢?”
李公公道:“六皇子近日也不知怎的,找出些谢皇后中毒的线索来,气冲冲的就去质问刘皇后,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互不往来。别说让他继承皇位,恐怕刘皇后现在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无情官家浮云兮 (4)
我心下一惊,早知道宋祁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初就应该再好生劝他一番,就不至于遭了刘皇后记恨。
我连忙腿下腕间串珠链塞进李公公手里,他急急摆手道:“三小姐,这可使不得!”
“不瞒公公,磬谣对太子一片痴心,从不曾忘记过他。可殿下却信了那祸国殃民的谣言,再不会理会我。今儿对亏公公指点迷津,若是日后磬谣能入宫,还请公公多多打理,助磬谣一臂之力。”
李公公双眸一亮,收了那串珠链,微微笑道:“奴才就知道三小姐是个明白人,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这话原是谢皇后走前向奴才交代的,谢皇后说了,太子若为国君,六宫之位除岳家三小姐,谁也坐不稳。奴才原还不信,今天就真真个信了。”
他说着便朝我施礼道:“奴才该说的都该说了,预祝三小姐日后心愿得偿,富贵荣华。”
我将李公公送到门口,思来想去后又赶往了明月客栈,将今日之事告知张掌柜,望他转告太子殿下。
张掌柜说:“主子前些日子也听到了些风声,但怕小姐担心,才未对小姐提起。那李明康乃是皇上身边的人,他若是如此说,那想必就是真的了。”
我一心想要辅助轻舟,却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太子妃。早之前兴许还有所期待,但这皇宫中多的是说不清的是非,我也就作罢了。可若是让他娶刘心玉,那就万万不可!刘皇后想要除掉宋祁,我可以不管。但她绝不能将心思放在轻舟身上!
可要进宫见刘皇后谈何容易?就算我能找到法子进去,也怕她不会同我相见。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几日后,弦筝出嫁,彩舆迎娶,婢媪其后,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二娘自是欢喜,和我娘亲陪着送了一路,方才回家。
喜庆之事仿佛将所有的烦躁都压了下去,可一月之后,可到了回门之时,弦筝却梨花带雨地独自跑了回来。一问才知,那章华的确没有一门妾室,却是风流成性,夜夜笙歌。和弦筝没好几日便觉得腻了,又去青楼找老相好。新人旧人数也数不清。弦筝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任凭公公婆婆待她再好,她也不愿再回那个家,谁都劝不下。那章华也不在意,妻子不回家,也不派人来接,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只顾着自己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二娘抱着弦筝哭的一塌糊涂,直说上天不公。
“我这是遭的什么孽,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没想到女儿也这般命苦……”
娘亲说,这是官媒的不是,于是去问官媒,官媒也道那章华掩饰得极好,又恐于他大哥中书侍郎,不好追究。
☆、无情官家浮云兮 (5)
想请爹爹出面,那就更惶恐了。他大袖一挥,毫不在乎地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寻欢作乐又如何,只要人肯回家就成了。
二娘和弦筝心里一阵委屈,没想到连爹爹都不顾她们。整日就在屋子里哭哭啼啼,娘亲时常去安慰开导,却不起效。
我本以为娘亲是好心,哪知有一日,我瞧见她走了二娘的房,便露出一丝冷笑来。戏谑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心寒。这才明白,原来弦筝的苦命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在岳家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就不会让这些曾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有好日子过。真是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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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为每日17点后。
水儿若是没课或周末,更新时间为14点,16点,20点,22点。
日更20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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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难心安 (1)
待我再次入宫时,已是中元节。
寺庙于七月十五起孟兰盆法会,百物供奉三宝。我借此机会,花了整整一月时间抄送佛经,让爹爹替我打理门路,送到刘皇后手上,祝她得佛主庇佑,长乐无极。
十五那日,刘皇后传我入宫,清宁殿中已是另一番气派。往日谢皇后用过的东西统统被换了个干净,紫杉屏风,青绿铜鼎,梅花小几……连同凤榻都是新做的。由此可见,她对谢皇后是如何的不屑一顾,恨不得将她存在过的痕迹统统抹杀掉。
我福身施礼,低低说道:“磬谣给皇后娘娘请安。”
刘皇后挥了挥手:“起来吧,来人,给三小姐赐坐。”
“谢娘娘。”
她轻抬凤眸,细细打量着我,浮出一丝笑意:“都说鲁安双绝好生了不得,本宫原来不信,今儿见着你,倒也觉得那话说的有理。呵,真不知他们怎就想着召那谢婷芳为太子妃,把你给忘了。”
我低声回道:“主子们自有主子们的决定,小女不敢妄加揣测。”
她点了点头,摸着长长的银缕甲套,明黄的凤头高扬指间,纠缠成一片荣华。
“说吧,这么费心费力地为本宫抄写那些多经书,究竟是想讨什么恩典?本宫是个性情人,谁对本宫好,本宫就对谁好,只要你说的有理,本宫自不会亏待,免得别人说本宫不知好歹,收了人家的东西,还不为别人做主,那就不应该了。”
我一听这话,连忙跪在地上重重给她磕了个响头,哭着喊道:“娘娘,您一定要为磬谣做主啊。”
刘皇后一愣,下了银红撒花躺椅,一把拉住我的手道:“你这孩子,话都还没说呢,这就哭起来了。既然来了本宫这处,本宫自是会替你做主的。说吧,到底为着什么事哭成这样?”
我就着她的手起来,仍是呜咽着说:“娘娘,就是刚才娘娘说的那话。我本与太子两情相悦,可长公主却不同意磬谣入宫,还道磬谣日后会祸国殃民。磬谣心里何等委屈,眼见着自己的好姐妹成了太子妃,心里就揪成了一团。如今倒好,婷芳被劫走,太子还道是我引来了祸事,说什么自从认识我之后,就没一天安宁日子。娘娘,磬谣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磬谣若是真的有本事祸国殃民,哪里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可是我真的好爱他,好爱他……娘娘,我不能没有他的,真的不能没有他的……求娘娘可怜可怜磬谣,帮磬谣再太子面前说说好话,让他再见见我吧……”
刘皇后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起来,抹去我的眼泪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么可人的丫头,太子还不喜欢?说出去都没人信的。来人,快去把太子叫来,先别告诉她三小姐在我这里,只管叫他来就是。”
☆、步步惊心难心安 (2)
说着,又用丝巾替我拭泪:“好了好了,再哭下去,眼睛都哭红了,只怕太子见着了又不高兴。跟本宫来,本宫给你梳梳妆,让那太子一瞧见你就移不开眼!”
“娘娘!”我惊喜万分地说道,“让娘娘亲自替小女梳妆,这,这使不得的!”
“这有什么?你若是以后真跟了太子,那便是本宫的女儿。本宫给自己的女儿梳妆,又谈什么使不得呢?”
她将我拉至镜前,两手拖着我的小脸说道:“瞧瞧这模样,两弯柳叶吊眉梢,目似点漆耀天光。只需再施点胭脂,轻点绛唇,那就美若天仙了。”说罢,她就拾起胭脂盒,轻轻从我脸上扫过,又取了八宝珠簪Сhā在我头上,左看看,右看看,方才满意。
我对着铜镜一瞧,果然比之前明媚耀眼多了。这才不过略略梳妆罢了,可想她的手艺不简单,难怪可以在宫中受尽恩宠,将皇上的心抓得如此牢固。
没过多久,轻舟便来了。我站在刘皇后身后,抬头冲他使了使眼色,又怕被宫人瞧了去,便立即低下头,轻咬唇瓣,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轻舟会意,给刘皇后请了安,便将目光探向我,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冰若冷剑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颤,没想到轻舟冷漠起来的样子是如此可怕,竟真的淌下了眼泪,咬紧唇瓣,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皇后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瞥了轻舟一眼:“瞧瞧你这孩子,磬谣是本宫招进宫的,你就不能同她好好说几句话么?”
太子冷哼一声,长袖一挥:“我同她没什么好说的。”
“殿下……”
“若母后无事,儿臣就先行告退了。”说着,就转身要走。
刘皇后立即喊住:“回来!轻舟,这事你得同本宫好好说说,磬谣究竟是哪里对不住你,你怎么对她如此冷漠?”
太子回过头来,冷然道:“她是没对我做过什么。可她是天煞孤星,专生来克我的!认识她后,六弟就与我争执不断。后来父皇下旨赐婚我与婷芳,婷芳却被人劫走。而我母后不过是见了她一面,没几天就撒手人寰。您说,这种女人,比那些会使巫术的神婆还厉害,我还敢对她好么?”
刘皇后一惊,面色表情起伏不定,盯着轻舟看了好一会儿才厉声呵斥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这么待她!本宫就敲磬谣不错,连你父皇都觉得她好!你不喜欢,我们可喜欢着呢!那些没来由话以后再别说了,你是我鲁国的太子,有天神庇佑,谁都克不了你!”
☆、步步惊心难心安 (3)
说完,她又来劝我,见我和太子僵持不下,便许了轻舟告退,独留我一人在身边,搂在怀里说道:“这长公主也是,就算妒你才华,也犯不着说这么狠的话。她怎么就不想想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承受的了这些?丫头,可真是苦了你了!若是本宫早些掌了这凤印,也万不会让你吃这苦头的。”
我抱着她又哭了起来:“娘娘,您都瞧见了,太子对磬谣可是恨透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喜欢我。您告诉我,磬谣该怎么办?我真的不能没有他的……只要能同太子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傻丫头,”刘皇后拍着我的肩说,“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宫里更不同宫外,全凭皇上一句话做主。既然皇上喜欢你,你还怕太子不肯要你不成?放心,本宫会替你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你就安安心心的回家,等着做你的太子妃吧。”
我面露惊喜之色,又可怜巴巴地问道:“可是,若是太子不高兴,我……”
“他不高兴又如何?到时候时日已久,生米煮成熟饭,感情就会有的。更何况他原先也是喜欢你的,只要有这一层在,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等过去的事慢慢淡了,太子相通了,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我不禁红霞满面,低低说道:“娘娘都说到哪里去了,磬谣何曾想过这么多,只求能陪在太子身边就安心,其他的事,可遇不可求的。”
刘皇后拉着我的手道:“你能想到这个倒是好,本宫就怕你生了怨恨,以后不对太子好了。”
她又跟我说了些话,之后便大致问我读过什么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琴棋书画又如何等等。我一一作答,直到午时陪她用过膳后方才离去。
出了皇宫,我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次日才前往明月客栈。哪知张掌柜的道,说太子已经等了我两日,我这才立即上了二楼。
推门而入之时,轻舟便紧紧拥住了我,颇有些紧张地问:“成还是不成?”
我笑着答:“成了。”
他眸光一亮,低下头来深深地吻住了我。
唇齿交融的情丝霎时满布全身,一时间仿佛夺走了所有呼吸。许久之后他才停下来,盯着我眼眸笑道:“磬谣,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啊,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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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毕,各位朋友,明天见咯!——水儿,2011年4月14日留。
☆、多情总被无情恼 (1)
八月初,刘皇后再次召我入宫,说事情定下来了,就定在八月十五花好月圆中秋节。
我满心欢喜地朝她磕头谢恩,她笑着将我扶起来,自她身边坐下,笑盈盈地说:“磬谣啊,这太子妃可不好当,你以后可得听我的,我教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才不会出错,也不会落下什么把柄,遭旁人指责。”
我连忙应下,心想,她这么说不管就是让我答应她日后什么都听她的,甚至将我当作她安Сhā在太子身边的眼线罢了。我故作轻快地道:“娘娘,磬谣明白。您是磬谣的大恩人,无论您以后说什么,磬谣都听的。还望娘娘多加教导磬谣,磬谣定不负娘娘所望。”
“好,好,好。”
刘皇后笑得越发开心,从那以后也将我收为心腹,慢慢跟我说起这宫中的事。
很快,这消息就传了出去。一方面,便是轻舟假意愤怒,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一个人,这些日子却时常发火,连身边的奴才都知道他是不满赐婚这事,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另一方面,便是宋祁知道后,多番去岳家找我,但都被我拒绝了。
但终是逃不了一辈子的,有一日,我刚从刘皇后那里出来,就被他逮了个正着,一把拽过我的手就将人拖进了东宫,要找太子理论。
我心道,不过是多做一场戏罢了,又什么难的?
宋祁怒气冲冲地推开宜春宫大门,大声说道:“宋轻舟,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太子一愣,抬起头来,见我被宋祁紧拽着,不禁微微皱了眉,将奴才们遣了出去。
他的贴身近侍陆谦知趣地关上大门,我这才拉着宋祁的衣袖道:“好了,你当真要同你皇兄发气么?”
宋祁回头怒眼瞪着我:“你不是同我说你们没关系了么?你不是说要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么?怎么又巴巴求了皇后去,说什么想要留在太子身边呢?岳罄瑶,你,你真是骗得我好苦啊!难道我宋祁就活该被你们当傻子一般的戏弄不成?”
“六弟!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轻舟正欲开口说下去,我就已哭了起来,扯着宋祁急急说道:“你当我想弄成这样的么?是我想到这宫里来的么?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为何刘皇后突然不待见你了?人人都跟我说,她怕是要对你下手了。我若不做这些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当你现在还能留在宫中?只怕早被人害了!”
我边说边哭,直将他的衣袖都打湿透了,宋祁这才怔怔回过神来,拉着我问:“你,你真是为了我才……”
☆、多情总被无情恼 (2)
我别开他的手,不高兴地说道:“也不全是。还有一处,刘皇后想将刘智之女刘心玉弄进宫来,那就等于在太子身边安Сhā眼线。你们两个本来就在联手调查谢皇后中毒一事,这个时候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岂不弄巧成拙?偏偏你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刚刚有点儿线索你就恨不得让刘皇后早早知道,如今她不仅有了防备,还对你满心恨意。你告诉我,以后我们该如何收场?”
轻舟见此,也忍不住说道:“就如磬谣所说,若不是为了保全你和继续追查一事,我们也不会使出此计。六弟,是皇兄对你不住,你若是要恨,就恨我吧。”
宋祁来来回回地看着我们两人,还是有些不信:“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时候冰释前嫌的?还是说,你们两个之前根本就没有……”
我与轻舟相视一眼,缓缓说道:“是我求太子殿下出手保全你,他才依了此计。刘皇后召见之前,我与殿下真不曾见过面。”
宋祁点点头:“好,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信你。但以后的事,万不能再不告诉我了。这门婚事是父皇定下的,如今已是天意难违。呵,我就祝你同皇兄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吧。”
他说完,便大袖一挥,转身走了出去。我回头看了轻舟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双眸含着冷意,只得朝他点点头,之后便追宋祁而去。路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句:“明月客栈见。”而后就哭着跑走了。
宫中传那日,我们三人起了分歧,和就原先的那些传闻一样,没有被任何人瞧出端倪来。
我在明月客栈等了许久,才等到一身酒气的宋祁。
他红着双眼问我:“告诉我磬谣,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不喜欢皇兄,是为了我才让刘皇后赐婚的对不对?”
“告诉我,别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人笑话,我不想再空欢喜一场了。”
“阿祁......”
我呆呆地看着他,黑眸中浸着水光,痛苦又无奈,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皱着眉,步步逼近,那片悲伤的水光紧紧包围着我,无处可逃。
“磬谣,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一阵酸楚哽在喉头,不上不下。
我骗不下去了是吗?我再没办法对他说谎了是吗?
“我喜欢你,阿祁。”
我说着便投入他怀中,不敢让他看我的表情。
这一场游戏,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我除了继续骗下去,还能做什么?
不可能两全其美,不可能谁都不辜负。
宋祁用力地抱住我,浑浊的呼吸带着酒气,炙热的让人想逃。
☆、多情总被无情恼 (3)
他慢慢托起我的脸,目光闪烁不定,突然毫无预示地吻了下去。
不同以往的温柔,或是挑逗。他激烈而澎湃,温热的舌来回扫过唇齿,仿佛要将黄泉碧落都求个遍。火热的手掌更是穿过纱衣,不安的四处游走。
我看出他眼中的欲火,害怕地拽住他的衣襟,含泪摇头:“不要,阿祁,不要这样......”
“别让我恨你阿祁,求你了......”
“磬谣。”
他停下来,眉头微蹙,轻轻将我的残发捋至耳后,目光闪烁,任由我在他怀里颤抖着。
“对不起磬谣,对不起。”
“是我的错,是我自作自受,不该怪你的。”
宋祁深深吸了口气,松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明月客栈,留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周围的时光都沉静下来。
宋祁,你应该再狠心一些,再冷漠一些,永远不被人看穿你的真心。这样,我才能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这样,我才能没有一丝犹豫。
回去之后,雅笛见我神色不对,便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将从明月客栈带回的食盒交给她,里面有三娘亲手为她做的糕点。
“她出事了?”雅笛紧张地问。
“她很好,是我有事。”
雅笛见我说话不冷不热的,就急了起来:“那你同我说啊!”
“姐姐,磬谣做错了一件事,”我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心疼说道,“磬谣伤害了一个人,原以为是虚情假意,没想到,他,他是假戏真做了......”
雅笛皱眉:“你说的是谁?”
“是......”我想了想,终是没能将心事说出口,有些苦痛,还是自己一个人承受吧。
几天后,章华亲自上门接大姐回家,大姐却怎么都不肯走,哭骂了好一阵,说什么都不肯罢休。
爹爹这些时日也在为我做打算,根本没把弦筝的事放在心上。那章华来了,他就去瞧了一眼,也是冷言冷语。
“我岳家虽谈不上荣华富贵,千秋万代,但也是闻名鲁安。你若不想对我女儿好,就趁早和离,整天哭哭涕涕,吵吵闹闹,我听着就头疼。倒不如趁早散了,各不相干!”
弦筝一听这话就急了,忙同爹爹说:“我不要和离!”
“不和离就同他回去!哪里有嫁出去的女人还整天呆在娘家的?为父的脸都被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给丢尽了!你可想清楚,嫁妆里有圣上御赐,你们俩儿若是真闹出什么事来,陛下那边定是交代不过去,到时候牵怒了旁人,我绝不会饶了你们两个!”
这个家没有一点人情味。爹爹喜欢美人,更是喜新厌旧。日子久了,家里的女人都看不下去,也就学聪明了。青楼伊坊时不时就去光顾,香艳在怀,却再没有将任何一个女人娶进家。
☆、多情总被无情恼 (4)
现在,他又是一门心思想要成就大事,除了我,他就没搭理过其他人。
一个如此看重名利的父亲让岳家显得冷若冰霜,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害关系,之后才会考虑其他人。所以大姐同姐夫的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皇上那边,大姐的作为会不会影响我岳家儿女在皇上面前的印象,皇上会不会因此又放弃立我为太子妃......
章华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爹爹话中之意,连忙笑着说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小婿以后再不会了。”
“明白了就走吧!”
“爹!”弦筝见他如此冷默,不免哭着问道,“难道在你心里就只有三妹磬谣才重要么?你就只想着她,狠心把三娘赶出去,这会儿连我也不管了!既然不待见我们,又何必让我们留在这个家里,趁早赶走散了这个家好了!”
爹爹听了这话立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二娘这回学聪明了,没等爹爹发火,就给了弦筝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不知好歹了?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在你爹面前这么说话的?”
“娘!”弦筝看着二娘,傻笑起来,“呵!我本以为至少你会了解我,体谅我。没想到你如今同她们成了一伙的,连我都不理会了!爹不爱,娘不喜,相公又薄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她就一把推开二娘冲了出去,我连忙跟着,大喊:“大姐!不要!”
章华也追了出来,一把将弦筝搂在怀中,抱着说:“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同你爹娘闹什么脾气?要打要骂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
弦筝红着脸在他怀里挣扎着,到底是自己喜欢的男人,随口一句花言巧语就能将她唬住。我暗自叹了口气,大姐就是品性再不好,娘亲这一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也未免太恨了些,哪有女儿家受得了丈夫薄情的呢?
章华拥着弦筝往屋里走转身见到我就愣了愣。
安排婚事的时候,我和爹还在筹划宫里的事,鲜少漏面,只有弦筝出嫁那日才有一面之缘。
他看着我,像是不认识,半晌后才含笑问道:“三妹磬谣?”
我微微一怔,还没说话弦筝就已开了口:“是啊,她就是我的三妹岳磬谣,闻名鲁国的岳磬谣,未来的太子妃呢!”
“姐姐......”
弦筝瞥了我一眼,对章华说:“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前些日子六皇子想见她,怎么求都不行。天下间喜欢她的男人多得很呢,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去争!”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章华边走边解释,“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多情总被无情恼 (5)
俩人渐行渐远,我却无法静下心来。不远处,章华缓缓回头,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泛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弦筝说的对,这天下的女人谁都可以去谈情爱,唯独我岳罄瑶不行。
一个承受着家族和皇室争斗的女子,哪里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呢?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牢牢抓住太子殿下罢了。
除了他,这世上恐怕就再没有值得我性命相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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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反复帝王殇 (1)
没有等到册封的圣旨颁下,皇上的病就又加重了。
有的人说是朝中刘氏专权,违背圣意将皇上给气病的。又有人说,是皇上受够了刘皇后干涉朝政,想起当初谢皇后的好,思念成疾。更有人说,皇上这病不是病,而是同谢皇后一样,遭人毒手……
一时间,民间传闻纷纷,我在想,皇上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又同上次那样,以册封太子妃来冲喜,提前召我入宫呢?
可是,我等到的不是圣旨,而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他托人来传话,那小太监带着李公公的信物来,说是李明康约我在城外林华碧道相见。我去的时候,林华碧道绿荫葱葱,想起几月前在这里见到殷远扬时桃花满天的景象,就不免想起婷芳。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那殷远扬有没有逃出鲁国,平安回到夏国呢。
李明康来的时候,穿了一件蓑衣,打扮成渔夫的模样匆匆而来。见了我就急急说道:“三小姐,大事不好了!”
我心下一惊,忙问他是怎么回事。李公公说:“皇上这些日子虽是病了,但脑子却清醒得很。以前想不明白的事,这会儿全想明白了!刘皇后说什么,他就反着她做什么,两人见面就跟仇人似的,没说几句就吵起来,皇上就气得越发病重了。”
我惊诧道:“自古以来,哪里有皇后牵着皇上鼻子走的?陛下既然不高兴,怎不将刘皇后打入冷宫呢?”
李公公摇头道:“三小姐不知,如今除了顾将军,岳将军和谢国公手中握手兵权外,其余大部分兵权都在刘氏手中。皇上想收回他们手中兵权,哪知他们一个说秦州乃我鲁国西门,少了防备陈国的马蹄军就会趁机作乱。一个说抚州是我鲁国南门,面朝深藏不露的夏国,也不能失了防范。一个说无极宫是国之首位,一旦减兵就如同敞开国门,引奸细入内。总之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皇上也不知这兵该不该收,若收又得如何收。”
我点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公公自然得劝皇上宽心,有时间就不怕想不出计谋来。刘氏既然敢在朝堂上公然拒绝皇上,想必早已引起众多非议,只要皇上派人细心巡察,就不怕抓不住这些人的把柄,到时候想要收兵,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李公公道:“三小姐说的没错。皇上原是这样想,但无奈身体欠安,便将大部分的事交给太子爷去处理。太子爷这一去,就将众人收拾得服服贴贴,皇上也很是满意。哪知这个时候,刘皇后又在皇上耳边一个劲儿的夸奖太子,皇上就起了疑,以为太子和刘皇后同谋,想要从他手中夺权,就对太子心生恨意。这下可好,皇上昨晚连夜请太子太师陆长勇进殿,悄悄写了诏书立六皇子宋祁为储君。奴才这心里就着急啊,刘皇后平日里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会儿沉不住气了?真是白费了三小姐的一番心思。”
☆、风云反复帝王殇 (2)
我一听这话,霎时就乱了套。
刘皇后向着宋祁时,我们千万百计离间她和宋祁,如今方才成功,让刘皇后将注意力转向太子,她又急功近利,在皇上对刘氏万般不满的时候,同皇上说太子的好话。但凡有点儿心思的人也会作此联想,更何况皇上是一国之君,心系天下苍生,得为社稷着想呢。
我问李公公:“公公可知那诏书是怎么写的么?若是记得,可否一字不落的告诉磬谣?”
李公公点头:“那诏书上写的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子才德,性静智明,怀佛慈悲,心系天下,可感上苍。朕今年事已高,恐不多时,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特立此诏书,传之国位,以固国本。望其承皇室之风,除奸臣,明善恶,以保我宋氏千秋万代’。”
我听后一愣,思忖片刻后才道:“公公可会写字?”
李公公笑着点头:“奴才少时学过,倒也识几个字。”
我点头,弯身拾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土上写下一个“六”字,道:“公公请看,只需在这‘六’字下添上一点,不就成了‘太子’的‘太’么?”
李公公霎时大喜:“三小姐的意思是……”
我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如此甚好,但没过一会儿就唉声叹气道:“若此事只有奴才一人知道,做起来就方便,只是那太子太师该如何是好?”
我扔了树枝,将泥地上的字用脚抹去,冷冷说道:“是人总有一爱,就算他陆长勇为人正直不阿,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柄的。此事你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我定会给公公一个交代。”
李公公称是:“望三小姐尽快行事,奴才只怕皇上他……怕是时日不长了。”
我点点头:“此事暂时别让太子知道,更不能传到刘皇后耳朵里去。知道的人越少,我们行事起来就越方便,你就把它烂在肚子里吧。”
“奴才明白。”
回到家中后,我便一直等着爹爹下朝。陆长勇此人不是资历老些,倒也忠厚老实,要说清心寡欲,却也不见得。加上他又是太子身边的人,就算再怎么忠心为国,可对太子的情意怎么也比对六皇子的多。
爹爹说起陆长勇就大笑不止:“他啊,是个琴痴啊。”
我喜极,既是琴痴,我还担心什么?我岳罄瑶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么?
爹爹却幽幽地我看了一眼:“不过,他很讨厌女人。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
我一笑,这又何难?只要换成男装,不是什么都结了么?
八月初八,我穿着一件青玉衫,用素簪束发,戴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琴去了墨香阁。
☆、风云反复帝王殇 (3)
这墨香阁乃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连太子太师陆长勇也常来此处舞文弄墨。
我给了老板一些银子,他便为我做了青纱帐,奉上百合香,将雅间布置得极为雅致。
我端琴坐下,拨动琴弦,挥挥洒洒地弹一曲《红尘旧梦》。
这一首亦是鲁安琴师古云所作,曲风大气,不同往日婉约。那些文人墨客听了,霎时便议论纷纷起来。只听有人问老板,弹琴的是何人。我听后一笑,老板便按之前我交待的话说:“是一位流走他乡的少年公子呢。”
不多时,陆长勇也来了,一抹墨色长袍,叫一壶碧螺春,便坐在阁外品了起来。
琴声悠扬,直上碧霄,直到一曲弹尽,众人才打破宁静拍起手来。
“公子弹的是什么曲子?”
“古云琴师的《红尘旧梦》。”
“哦?既是鲁安第一琴师之作,怎么先前不曾听过?”
“哈哈,那是因为老夫只曾送给她一人啊。”
撩开纱帐,古云师父笑着朝我走来,一瞧我的打扮,便更是大笑起来:“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我朝他施礼:“来看师父的。”
他原是自这墨香阁扬名,成名之后就鲜少出来了,没想到今日竟会再次见着他。
师父朝我招手道:“来,我的好徒儿,跟我去见一位贵客。”
说着就将我领了出去,走到陆长勇身边,拱手道:“陆大人啊,那曲确实是我小徒儿弹的,你这会儿该信了吧?”
陆长勇抬头,越过师父肩头看向我,不禁目光一滞,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道:“这位公子可是夏国人?”
夏国?我不禁一笑,刻意压低声音问:“大人也觉得在下像是您在夏国认识的一位故人么?”
陆长勇怔了怔,惊讶着站起身来:“难道你真是……”
“不不不,”古师父忙摆手道,“陆大人误会了,我这顽徒就是鲁安人士啊,而且大家都认识。”
我没料到师父这么快就要拆穿我的身份,心想这陆大人不是不喜美色么,若是让他知道我是岳罄瑶,只怕更不待见了。
只听陆长勇失神道:“既然公子是鲁安人士,怎知我所说的夏国那位是故人呢?”
我笑了笑:“这话,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可惜,我不该不能如大人所愿了。”
陆长勇点点头,面露忧愁之色,长叹一声:“她已失踪多时,这辈子,怕是再见不着了。”
“不过在下很是好奇,陆大人念着的故人究竟是谁呢?”
“是颜向晚,夏国仁贤皇后颜向晚。”
皇后?颜向晚?
☆、风云反复帝王殇 (4)
古师父也是惊诧:“大人说的可是十五年前突然失踪的一代名后颜向晚?”
“是。”陆长勇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我问古师父此人是谁,为何从未听过她的名字?古师父笑道:“你大概不知,这位仁贤皇后聪慧过人,才貌双全,和我鲁国长公主齐名,但却更高一筹。”
“这是为何?”
“她善知兵法战术,打起仗来比男人还厉害。她失踪后,夏王就如同痛失右臂,再不曾征战,不到半年就思念成疾,郁郁而终了。几十年前才有传闻,一见向晚颜如玉,一闻琴声失心神。那仁贤皇后和你一样琴技出众,常有人听她一曲就被夺走心魂,欲罢不能啊。”
这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女子吗?
我不免叹了一声:“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失了踪,让天下男子牵肠挂肚,苦渡余生。”
话音刚落,便有清风迎面扑来,将我面纱吹走,乘风而走。
我愣了愣,陆长勇已经惊讶地叫出声来:“向晚……”
我一惊,古师父已经笑开了:“陆大人,她是磬谣啊,鲁安双绝的岳罄瑶啊。”
“岳罄瑶?”陆长勇半晌才回过神来,摇着头道,“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我不免惊讶地想,难道殷远扬当日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说的也是夏国的这位仁贤皇后颜向晚么?
同样琴技出众,同样闻名天下,我怎么就偏偏和她想象呢?
陆长勇拱手道:“我只听闻鲁安双绝婷芳磬谣,却从不曾见过,方才……失礼了。”
我也回礼道:“大人言重了。”
这一开口,又换来他忧伤的眼光,停顿片刻,便仓皇而逃。
“我先告辞了。”
“诶,陆大人!”古师父拦也拦不住,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这人啊,真是好生奇怪,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问他:“师父知道陆大人为何会对颜向晚念念不忘吗?”
“呵,他喜欢她啊,见过她的男人都喜欢她。只可惜,佳人心有所属,纵是倾城一笑,也不过知己相交,他就是再喜欢都盼不到了。”
“有多喜欢?”
“啊,不就是因为她,才成了琴痴么?怕是喜欢得很呢。”
我这就想不明白了。既然陆大人喜欢颜向晚,我又与她想象,他怎么见了我,反倒不愿多看一眼呢。
“只怕想起往事,又徒增伤感吧。”
师父幽幽叹着,我心道,大概如此吧。
当晚,我又前去陆府拜访,依旧一身男装,报的是夏国故人。
☆、风云反复帝王殇 (5)
陆长勇不多时就叫我去了。门人将我领至书房,便道:“公子自己进去吧,没有老爷吩咐,我们是万不敢出入书房的。”
我心中虽好奇,但仍是点了点头,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低声道:“岳罄瑶特来拜会陆大人。”
他似乎也不惊讶,从屋子里传出声音:“三小姐请进来吧。”
我推门而入,只见烛火闪烁下,陆长勇拿着一幅美人图细细观赏,也不回头看我,只道:“把门关上吧。”
我关了门,走了几步,靠近却不接近。陆长勇仍是不回头地说:“三小姐前来,可是有事要问?”
我笑了笑:“磬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陆大人相助。”
“哦?”
“只需陆大人帮我一个忙,我便还陆大人一宵颜向晚。”
那画像啪地一声从陆长勇手中落下,我只见他背影一颤,便上前去将那画像拾起,借着烛光细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连我自己都傻了眼。
“这就是仁贤皇后颜向晚?”
像,实在是太像了,跟我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我料想不到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而我却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个生在鲁国,一个生在夏国,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我怎么就偏偏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呢?
再细瞧,颜向晚比我多了些华贵之气,若是我以后入了宫,怕是就真跟无所出入了。
陆长勇自我手中慢慢将那画收回,无奈地笑了笑:“三小姐也觉得此事很奇怪么?”
“是啊,”我不解地说道,“若不是瞧了这幅画像,我还真不敢相信,她与我竟是这般像。”
陆长勇点了点头,将画收在一旁,紧紧盯着我说:“她失踪的时候,正怀着孩子。”
“什么?”
“当年夏国与南国交战,她亲率大军,夏王念她怀有身孕,本是不许她去的,但向晚却执意而行。哪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尸首都没被人找着。”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呵,”陆长勇将目光探向别处,长长吐了口气道:“你出生那年。”
说着,就抽出一张黄纸递给我瞧,我一看:“这不是我的生辰八字么?”
陆长勇道:“是,因为心存怀疑,所以派人去查了此事,还望三小姐见谅。”
我自是不在意地摆手说道:“这个无碍,只是陆大人这般,可是怀疑我同她……”
陆长勇笑了笑,突然转开了话题:“三小姐不是说要还我一宵颜向晚么?不知三小姐打算如何还呢?”
☆、风云反复帝王殇 (6)
我挑眉一笑,问他:“陆大人府上可有琴?”
他愣了一愣,说:“有的,你同我来吧。”
说着,就伸手将案上砚台一扭,从墙上伸出一道暗门来。那暗门却不关,慢慢从中推出一把古琴。我料想,陆大人收的如此慎重,定是颜向晚之物了。
他取了琴来交给我,微微一笑:“三小姐想弹什么曲子?”
“就看陆大人想听什么曲子了。”
他想了想,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乐谱来:“就这个吧,由三小姐挑。”
我接过,只见上面落着小篆向晚二字,想来又是她的物品了。便翻开乐谱,抱琴而坐,笑问陆大人:“大人同仁贤皇后是故知?”
陆长勇摇头:“是我一心仰慕,她大概并不知道我是谁吧。这些东西,都是托人从夏国带回来的,我一生所得,都花在这些上了。”
我知陆长勇为官清廉,来到府邸也未见有何气派之处,反倒有些寒酸,没想到他居然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寻找颜向晚遗物上,实在是有些凄凉。
我先弹了首《海棠春》,再弹了首《凋零泪》,见颜向晚所做大多凄婉。再瞧陆长勇神色,只见他目光放远,像是陷入无限相思之中。
一直弹到天亮,陆长勇才静静问道:“三小姐已还我一夜颜向晚,可否说出你想要我做的事呢?”
我亦是平静地说道:“我想让太子登上皇位。”
他微微一怔:“三小姐都知道了?”
“是。”
他突然大笑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看来我真的没有猜错……你同她一样,都是帝王之才,只可惜,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无奈生在帝王家……三小姐所说之事,陆某定会尽力而为,你请回吧。”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再不看我。
我起身谢拜:“磬谣在此谢过陆大人了。”
那一刻,我无比感激上苍赐我与颜向晚相似的容貌和琴技。那后来,当我知道真相后,却恨不得毁了这张脸、这双手……
次日,皇帝驾崩,陆长勇在家中服毒自尽。李明康按照我的吩咐改了圣旨,太子即位,刘皇后进皇太后,其余后妃大多为先皇殉葬,若不然就是与太皇太后一同搬至归真殿,为先皇守孝。
因是国丧,我入宫的日子又推迟了。刘太后将我召入宫中,说让我再等待些时日。我倒是不怕等,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太子殿下顺利登上皇位,我便再无他求。
只是陆长勇自尽一事让我始料不及。我着实没有想到,他为了成全我,竟然会将事情做到这份上。
☆、风云反复帝王殇 (7)
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么做,真正想要成全的是颜向晚。而后来发生的事,更是让我追悔终生,恨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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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剧情总算要出来了。
☆、双眸含情佳人醉 (1)
宣武帝驾崩后,刘太后便趁机平衡朝廷势力,大多是提拔刘氏,削减谢氏之力。轻舟刚刚即位,什么事都依着她,表面上做出一副唯命是从,绝无所害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自婷芳失踪后,谢国公一直在外寻找,刘太后也道甚是怜悯,便由着他带兵四处寻找女儿,大概是料他一日找不着女儿,一日就不会班师回朝,也不着急,便由着他去了。
而我外公和爹爹皆无所碍,刘太后兴许也认为我是她的人,便未做防范。
几日后,太医院传出消息,说皇上体内含毒,和谢皇后死相差无一。太皇太后知道后,便料到宫中出了奸贼,称要誓查此事,却被刘太后压了下来。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还是在归真殿好生静养吧。”如此,就将她幽禁起来。后又暗杀了几位太医,便再无人敢提起此事。
轻舟告诉我,刘太后如今忙着铲除异己,根本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只怕这会儿是当傀儡了。
我心有不甘地说道:“这也只是暂时的,我们绝不可能由她摆布一辈子。”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道:“磬谣,无论做什么,你都要为自己想想。千万别为了我,将自己的所有都搭上去。”
我微微一笑:“哪能啊,我又不是傻瓜,干嘛要为你费心费力?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他目光一滞,用力将我拥在怀中,笑着问道:“怎么?前些日子哭着求着要做我的太子妃,这会儿放着皇后都不想当了?”
皇后?说真的,还真就不想当。
“轻舟,当皇后不妥当的。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可不想自己太过短命,”我轻轻摸着他的眉眼说道:“想想你母后,再想想如今的刘太后。被人算计,遭人记恨,就算最后用尽手段保住了地位,也难保一颗帝王心。”
轻舟一笑,拉过我的手细细吻住:“放心,我宋轻舟此生定不负你。这皇后你若不想当,那就找个可心的人做好了。到时我再封你为贵妃,好好护着你,定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掩嘴一笑:“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
“对了,同你说一件正事,皇上和母后被毒杀一事已经查清。那毒来自夏国,乃是宫廷秘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坏了规矩的宫人。若是少量服用,发病较缓,类似风寒。若是加大剂量,则会暴心而亡!”
我惊诧道:“怎么厉害的毒药怎么会传到宫里来?难不成宫里有夏国的奸细?”
轻舟皱眉不说话,我募地一惊:“不会是刘太后吧?”
轻舟也不否认,却道:“你可别忘了柳昭仪,她也是死于此毒。”
☆、双眸含情佳人醉 (2)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要从十年前的事开始着手?”
“是这话了。总要查明白,此毒究竟是谁带进宫的。”
我点点头。心想,又是夏国!怎么最近好多事都同夏国有关?我也好似同这夏国脱不了干系视似的,总是被它围着转。越想就越觉得这事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八月十五中秋节在国丧中过得不悲不喜,鲁国上下不可在此期间有任何庆典。三娘备了些糕点让我从明月客栈带回家去,我总是感觉身后隐隐约约有人跟着,但每每回头,却发现不了任何可疑之人。
看来,这明月客栈也不能常去了。
回到家后,雅笛就急冲冲地跑来找我,拉着我的手道:“磬谣,救救我吧。”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哭着说:“大娘和二娘寻思着也把我嫁出去。说我要是不成亲,按规矩你也不能入宫的!”
我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
她说:“不管什么事都是长者为先。可是,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啊。但我一想到若是耽误了你的前程,又觉得过意不去。磬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我心想,雅笛的婚事若真让娘亲和二娘做主,只怕嫁得比弦筝还不如,便道:“姐姐放心,就算要嫁,咱们也要嫁得风风光光的。过几日我就入宫请太后和皇上赐婚,保准儿找个让你满意的。”
雅笛终于破涕为笑:“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娘说的对,这岳家也就只有你一个可信的人了。”
说到三娘,我又想起前些日子去回春堂寻蒋大夫的时候,他告诉我,我娘听到一些风声,曾来问过他三娘的去处。蒋大夫按我说的话回了,但那日我娘亲却出去了一整天,像是真去寻三娘的尸首了。
想到这个,我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纵是曾经争锋相对,也没有必要闹到非弄死人的地步,娘亲怎么就这么心狠,偏不想给三娘留条活路呢?这么下去,只怕二娘的日子,也不长了。
这岳家已不是原来的岳家,即便我呆在这里,也没了任何意思。还不如早些进宫的好,免得再被谁利用了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后又到九月九重阳,太后和皇上赐赏,让官员们自选旅地各自游玩。轻舟提议我们“曲江四杰”重聚曲江池,便邀了我,宋祁,罗有序同去。
那日,罗有序带来妹妹罗芷兰来。这罗芷兰比我还小两月,生的伶俐乖巧,一双含水深眸神采奕奕,好似夜空繁星。
我盯着她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妹妹好生面熟呢,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双眸含情佳人醉 (3)
轻舟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罗有序都笑了。罗芷兰轻声回:“小女刚到鲁安,三小姐应该不曾见过我的。”
我不禁皱了眉,若是没见过,怎会看起来如此眼熟呢?
宋祁冷冷在旁说道:“她与你眼睛生的像。”
我有些诧异,轻舟便一手拉着我,一手拉过罗芷兰,将我们带到河边,说:“不信你自己瞧。”
我低头一看,还真是眼睛生的像呢!
罗芷兰被轻舟拉着手,也不好推却,轻舟这时却松开我,拉着她问了好些话。
我有些诧异,宋祁就冷哼了一声,独自走了。
没过一会儿,雅笛来了,我便笑着带她去见轻舟。
“皇上,你还记得么?这是我二姐雅笛。”
“哦?”
我笑着福身下拜:“磬谣想向皇上讨个恩典,我二姐已到婚嫁之龄,恳请皇上为她赐婚。”
轻舟笑道:“那可有心仪的男子呢?”
雅笛红着脸答:“回皇上的话,没,没有……”
“那此事就交给朕吧。朕一定替你二姐寻个好儿郎!”
我和雅笛连忙谢恩。
直到离开时,轻舟从我身边走过,匆匆低声说道:“太后如今已经盯上你了,我们最近还是少见面的好。”
说着,就又同罗有序兄妹笑着走远了。
我心中无比发凉。轻舟,难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方才才放开了我的手么?
在你心里,到底是江山比我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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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电脑一直重启,纠结我。
☆、双喜临门无悲喜 (1)
三日后,皇上赐婚,将我二姐雅笛许给了二品大行台谢行的儿子谢留痕。虽说谢家如今不比从前,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爹爹很是满意这桩婚事,又是皇上亲自赐婚,自然就跟着在意起来,直想着好好巴结奉承,让皇上早日下旨接我入宫。
但此事又谈何容易呢?
重阳之后,皇上就再未同我相见,即便是在宫里远远瞧着,他也会突然绕道而行。倒是有不少人说他看上了罗芷兰,时常与她私会。我还未分清这其中虚实,刘皇后就又将我召进宫去。
这次,她没有对我喜笑颜开,而是沉着一张脸命人看座,淡淡问我:“磬谣啊,你同圣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微微一愣,如实答道:“是今年太皇太后寿辰之时。娘娘忘了么,那天皇上命磬谣献艺,磬谣就与婷芳同献了一曲。”
刘太后点点头:“本宫听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曾经有意立谢国公之女为太子妃,却被皇上拒绝。皇上说他此生只认你岳罄瑶一人,想来你们俩儿的感情该是极好的。如此深的情意,怕是也到不了因为几句谣言就弃你不顾的份上的吧?”
我一听这话,知道她是在怀疑我了,于是连忙说道:“此事磬谣也不知,只是后来陛下就对磬谣冷淡了,磬谣不得以才想到请太后娘娘赐下恩典,了了磬谣心愿。”
她冷冷一笑:“当真不是苦肉计么?”
我故作惊吓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磬谣绝非有心隐瞒,所说的都是事实啊!”
她叹了口气,起身将我扶起,也不向往常那般拉着我安慰,仍是冷冷道:“本宫可以不管你们以前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以后的事,你都必须听本宫的,明白吗?”
“磬谣明白。”
“你要记清楚,本宫想让你做这个皇后,可不是想成全你同皇上的好事。而是想让你成为本宫的眼线,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你是知道的,这宫里的闲言闲语太多,保不准儿什么时候皇上就对本宫心生怨恨,就会想着法子来对付本宫。你要替本宫看着他,本宫未来能在这宫里过多少好日子,也就全看你一人的了。”
我没想到她这时居然会将话说得如此明白,看来她已经不打算同我逢场作戏,向我摆明了意思,她就是要做个手握江山的太后,就是要让轻舟做她的傀儡。
我心中有些犹豫,但面上仍是坚定不移地回:“磬谣知道了,磬谣一定谨遵太后旨意。”
她这才满意地点头,挥着手说:“你下去吧,过几日本宫就会让皇上将你召进宫来。到时候心玉也会与你一同入宫,你可要好生照顾她。”
☆、双喜临门无悲喜 (2)
心玉?刘心玉?
呵,看来刘太后还是对我不够放心,居然还想在皇上身边安Сhā其他眼线。
我道了声是,她又说:“这倒不是什么重要的,最紧要的还是皇上的心思,他最近,恩,似乎和监察御史的女儿走的很近?”
我点头:“是,她叫罗芷兰,是‘曲江四杰’之一罗有序的胞妹,前些重阳节见过,后来就……”
“恩,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我诚惶诚恐地离开清宁殿,刚要舒口气,却见轻舟身边近侍陆谦站在门外,满眼惊诧地看着我。
“有事?”
“没,没有……”
他向我请了安,就立即走了。
我不安地皱起眉头,方才与太后的那番对话,他究竟听去了多少?
遭了!若是轻舟对我也起了疑,那以后岂不是……
好你个刘太后,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居然没有料到你居然会有此招,不管我究竟是不是皇上身边的人,你都让陆谦来听了这番话去,到时传到轻舟耳边,他自然不再对我信任。我左右都没了退路,若想在这宫中待下去,就非得听你的不可了!
这宫里的勾心斗角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真没想到,我岳罄瑶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落入陷阱之中。
又过了一日,刘太后召我娘亲入宫,这大抵就是说让我入宫的事了。
着办好雅笛的婚事,娘亲也总算是得了闲,换上新衣,梳了妆,才拉着我说了会儿话。无非就是问我刘太后为人如何,讲究些什么,不喜欢听什么。我一一答了去,多的话一句未提。自从发现她做的那些事后,我对她便不大亲近了。娘亲也没有理会,像是早料到我会这般似的。
她摸着我的头说:“磬谣,好日子要到了,你不开心吗?”
我笑了笑,口气不变地答:“开心。”
她皱着眉说:“不管你开不开心,都要记住一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女人这一辈子,在家就为自己的夫君,可进了宫,就得替皇上担忧江山社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多的话娘也不说,只望你能自己多做些打算。自古无情帝王家,除了你自己爱护自己,旁人,是不会怜惜你的。”
她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对宫里的事了如指掌。我点头应下,再无多话。
娘亲一走,宋祁就急冲冲地来找我了。
这些日子,他十分不待见我,我也没有自讨无趣地去找他。就不知他今日来此,是想做什么了。
☆、双喜临门无悲喜 (3)
我让伶泠去请他入院,就自己坐在院子里煮茶。宋祁来的时候,四周已然满布一股浓厚的茶香。他面上的愁色也渐渐淡了下去,走到我身边说道:“磬谣,我要走了。”
我顿了一下,抬头问他:“去哪儿?”
他淡淡说:“去南边,和你外公一同镇守边疆。”
我不解,起身问道:“是谁的旨意。”
“皇上。”
轻舟?
宋祁轻蔑一笑:“不是你同他说的,要念及兄弟之情,想方设法地保我的命,以免遭了太后毒手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莫非是轻舟想趁机调走宋祁不成?
我想不明白,轻舟已经登上皇位,宋祁又不得太后信任,已然不是他的心头大患,他怎么还要将他调走呢?
宋祁见我疑惑不解,便无奈地说道:“大概,是不想我什么时候想不开,冲进宫去跟他抢皇后吧。”
我微微一怔,没料到他竟还笑得出来。虽说是一副苦笑的模样,但我这心里着实不好受。
我端了茶给他,他就捧在手里静静看着,也不喝。
我说:“阿祁,这是你最爱喝的茶,尝尝吧。”
他低头一笑,轻声说道:“磬谣啊,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骗自己,告诉自己你是喜欢我的。可梦醒过来时,一切都太清晰。你喜欢的人是他,不是我。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不是我。”
我心头酸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似乎也没想过要等我说什么,随即摇摇头,轻笑道:“罢了,这也怨不得你的。原本就是我先起了心思,想要同他相争,才会将你拉进来。我以为这样可以挫挫他的锐气,就算最后赢不了你的心,也至少可以让宋轻舟没有好日子过。可惜,我错了,全都错了。错的最厉害的便是,后来,我真的喜欢你了。”
他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眸子含着波光,慢慢浮动着。
“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你的。”
说罢,他扬起嘴角一笑,那么明媚,却亦是那么的,苦涩。
“阿祁……”
“行了,什么都别说。若是谎话,那还是别说了。这一次又一次,我已经再受不得了。”
他笑了笑,抬起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之后便将它递回我手上。手指轻轻摩擦过我的肌肤,似有不舍的稍作停留。而后,他转身,疾步离开,不留一丝余地,不留半分眷念。
阿祁,若有选择,我自是不愿伤害任何人的。
可是,一场没有杀戮的战争,若是连伤害都没有,那还能分得出胜负么?
☆、双喜临门无悲喜 (4)
这辈子,我怕是再也没办法还你的这份情意了。
宋祁走后不久,我突然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冷漠了,无心了,也变得更加仇恨了。
奇的是,我却找不到半点儿可以由我抱怨的地方。就如宋祁所说,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最让我惊诧的还是那日娘亲从宫中回来后,突然心情大好,也带回了不少太后的赏赐。我心想,定是刘太后又在做戏,笼络人心,想让我日后乖乖听话罢了。可再进宫时,连刘太后对我的态度也纵然转变,甚至比原先那副虚情假意更好了。有的时候还会问问我的意见,好似我已经是这宫里人,六宫之事我都可以做主了。
我甚是奇怪却又找不到原因,只有想这事肯定又是她做出来想要挑拨我和轻舟的。于是每每问我话时,我都回一句“还是太后您做主的好”就再不多话。我就不信,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什么事都依你,你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雅笛出嫁那日,宫里又来了赏赐。我亲自送她上轿,远远看见三娘蒙着脸含泪站在街角看着我们,便悄悄对二姐说:“三娘看着你呢。”
二姐激动地拉着我的手,重重一握,却没有回过头去,只道:“磬谣,以后我娘就托给你了。”
我点点头,她这才上了轿。喜乐一路吹吹打打,比大姐出嫁时还要热闹。
我心里不免也一阵感慨,这阴谋算计多了,回过头来才发现,名利都是浮云,唯有毫无争斗的亲情才是难得可贵的。
几日后,圣旨临门,岳家上下前去接旨,前来的依旧是李公公。
他念了些什么,我已是激动得听不真切,只是觉得这一日终于来了,终于被我盼到了。
李公公收了圣旨,笑着对我说道:“奴才在这里给三小姐道喜了,不,应该是皇后娘娘才对。”
我笑了笑,又奉上打赏,问他:“公公可知,这刘家小姐刘心玉是不是同我一同入宫?”
李公公点头:“是,刘小姐封了淑妃,已经着人去颁旨。还有罗家小姐,也封了贤妃。三位娘娘会在除夕之日一同入宫。”
罗芷兰?
我连忙问道:“是皇上的意思?”
李公公面露难色:“这话奴才不好说,但既然三小姐日后贵为皇后娘娘,自是六宫之主。纵然有了这淑妃和贤妃两位,也不能与你同等相对的。”
我心底突然泛起无比凉意来,李明康这话既不承认也不否定,想来罗芷兰会入宫,就真的是轻舟的意思了。
李公公见我愣愣失神,又从袖中摸出个锦囊来,交到我手中,说:“这是主子让奴才给带来的,还请三小姐过目。”
☆、双喜临门无悲喜 (5)
说完,他便领着人走了。爹爹本欲再留,李明康道宫中有事,也不好再提。
我心绪不宁地回到房中,打开锦囊,只见里面装着张字条,写着“紫竹林”三字。
自从被刘太后派人跟踪后,我就再未同轻舟在明月客栈见过,如今才记起还有紫竹林这处地方,连忙欢欢喜喜赶去。
去的时候,轻舟已经到了。我笑着跑过去,唤他,他却没有回头。
“轻舟?”
我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为何,哽得我心头难受。
只听他冷冷说道:“大婚那日,芷兰会与你一同入宫。朕不管你对太后许了什么承诺,总之,你在后宫做任何事朕都不会拦你,唯独伤害芷兰不行。”
我的心霎时沉到谷底,太后的计谋得逞了,轻舟不相信我了……
他以前同我说话,从来都不会用“朕”这个字的……
如今,他是君,我是臣,除此之外,就再无瓜葛了么?
我不甘心地走上前去问他:“你不信我了?你知道我同刘太后说的话,就不信我了?”
他将袖袍一挥,别过头去,不再看我:“朕本来就不该信你。”
“是么?”我无奈地问道,“皇上当真要如此无情么?”
他皱了皱眉,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该说的朕都说了,随你如何吧。”说着,就转身欲走。
我连忙拖住他的衣袖急急说道:“皇上!就算你不信我,磬谣也无话可说。但磬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不管皇上明不明白,磬谣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就不会再回头!”
说完,我就松开了他,强忍着泪水独自离开,一步三回头,他却与我渐行渐远,再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轻舟,我为了你,压上了自己的一切。为何你,却在这个时候,将我推开了呢?
是我不够好,还是你对我的信任不够多呢?
我一直以为,就算天下人都怀疑我,你也不会的。
可是我错了,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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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第一卷的上半部分终于发完啦。
后文就是宫斗啦。
水儿最爱的宫斗~\(≧▽≦)/~啦啦啦
后宫的女人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一入宫门深似海 (1)
后来的后来,我就一直呆在家中,不怎么爱说话,连琴也许久未弹了。只有刘太后召我入宫时,才会外出走一走,听到最多的,无非就是轻舟近来如何喜欢罗家小姐的事。今儿赏了这样,明儿又赏那样,好似恨不得将整座皇宫都送给她。
我静静听着,不露悲喜,也流不出半滴眼泪。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还是什么好埋怨的?
他不喜欢或是冷落我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想着什么,究竟是爱江山多一些,还是爱罗芷兰多一些?
他的心我管不住,但这江山我至少有能力为他筹谋。
若是他当真不愿再看到我,待我除去刘太后和刘氏一干势力后,自会让出后位离开的。
不是我不爱他了,而是我无法接受我爱的男人,没有将心放在我这里。
我接受不了,如今都接受不了的。
除夕之日,红绸高挂,鼓乐喧天。
我乘着凤舆入了皇宫,任由宫人们领着我一步一步踏入这监牢,谈不上高兴,亦说不出悲凉。只是觉得人生如梦,欢喜交织,爱恨纠缠,想醒的时候醒不过来,想梦的时候却又无比清醒。
再后来,我静静坐在喜幛内等待着皇上的到来,未料,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夜。
伶泠含泪走到床边,噗地一声跪在地上,苦苦求道:“娘娘,别再等了。皇上去了贤妃那儿,不会来清宁殿的。”
我看了看她,她是自幼跟在我身边的人,知道我最多的心事的人。这次入宫也只带了她来,最不想让她看到的,就是我现在这副模样。这副——备受冷落的模样。
“本宫知道,”我慢慢阖上眼,捂住胸口,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今日也是本宫大婚之日。皇上不以迎娶之礼相待,本宫却必须视他为君主和夫君。无论让本宫等多久,本宫都会等的。”
“娘娘……”
岳家才女,天下无双。
☆、一入宫门深似海 (2)
太后一道懿旨,我便成了六宫之主,成了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妻。
可是,再多虚名又有何用?他心里如今只有一个罗芷兰,轻而易举就将我曾经的付出和牺牲化为乌有。
轻舟,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为你付出了所有,你却对我置之不理呢?
你不知那日圣旨送来我家,我是如何的满心欢喜地换上崭新的衣,跑去紫竹林与你相会。也不知我等待这一天,等了多少岁月。
可你呢?你却只是背对着我,至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大婚那日,芷兰会与你一同入宫。朕不管你对太后许了什么承诺,总之,你在后宫做任何事朕都不会拦你,唯独伤害芷兰不行。”
笑容僵在嘴角,霎时便如春暖冰裂,化作刺骨的寒意划过心间。
你怀疑我了……
不再信任我了……
我亦是这时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你,你也许也不曾真正了解我。
你不知我的心死,不知道我做出所有的决定耗费了多大的勇气,不知道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你不知道,便将我遗落在尘埃里。
而我呢,仍旧停在你身后,看着你,想要辅佐你,即便被你怀疑、误解,也心甘情愿。
即便你在新婚之夜选了她,我也毫无怨言。
轻舟,我已经不奢求你的爱了。只期望你日后一统天下之时,能记得我岳磬谣。记得你的皇后,为了你的江山大业,为了成全你的所有,甘愿牺牲自己背负所有的罪名。
只要你高兴,哪怕是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日升月下,窗外已见清明。
我默然起身,卸下红妆,让伶泠重新为我梳妆。
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而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一入宫内深似海,等着我去面对的,又何止一个罗芷兰呢?
只怕淑妃刘心玉如今也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
早上,自然是例行要去给太后请安的。我心想着入宫之后是不是要去拜会一下太皇太后,但想到刘太后这一层,又觉得不能太过放肆,免得又遭她记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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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发两章,剩下的晚上回来更。O(∩_∩)O~
☆、一入宫门深似海 (3)
我身着凤袍,绣着鸾凤和鸣,指染凤仙露,扣金凤镯,戴紫凰簪,华贵非凡。
我站在铜镜前,感觉镜中人不像是自己。仿佛所有的光华都不属于我。站在一个莫名的位置,做着他人的事,无心,亦无情,甚至不知所谓。
伶泠扶着我出了清宁殿,身后跟长长的人群,好不气派。
“娘娘,你可真漂亮!”
伶泠笑着,我无奈地扬起嘴角,身为六宫之主,不是就该拿出些气派来么?
如今我能做的,怕就是保住这份面子了吧!
还未到太后宫中就瞧见淑妃刘心玉远远走来,见我就是一笑,福着身子说:“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憋出一丝笑,将她扶起来:“妹妹,起来吧。”
刘心玉笑了笑:“姐姐,昨晚睡得还好么?”
我微微一怔,如她所愿地回道:“不瞒妹妹,昨晚,本宫一夜未眠。”
刘心玉忙拉着我的手问:“这是为何?”
你明知又何必再问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提也罢。我们还是走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刘心玉点了点头,微不可觉地拧着眉,似乎正在猜想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易就将我看穿呢?
我携着她的手,双双入了殿。
“臣妾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
刘太后命人赐座,我坐在她右手边,刘心玉随后。
“磬谣啊,昨晚睡得可好啊?”刘太后笑着问。
我就弄不明白,宫中眼线众多,皇上昨晚去了哪里,人尽皆知,又何苦还揭我的伤疤呢?
我沉静片刻,露出温和的笑,说:“臣妾睡得很好,谢太后关心。”
刘心玉一愣,似乎没想我前后会作出两种不同的回答。
我心想,你们不是一家人么?该我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何为真何为假,就由你们自己去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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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读者:前面的时间为什么不对?嘻嘻。
【冬至后一百零五日为寒食节,禁火三日,只能吃冷食,故又称“冷节”。寒食节后两日为清明。由于前后紧连,唐人常将两个节日合在一起过。唐人重寒食。《唐六典◎假宁令》载:“寒食通清明(休假)四日”。
节日里除冷食外,上坟扫墓已成风俗,扫墓归来,要戴柳簪发,谓“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 寒食扫墓,不得作乐。寒食清明节,盛行各种文娱体育活动,如斗鸡,斗狗,杂技等等。唐人常常外出踏青郊游野餐,放风筝。】
这个的原因啦,清楚没?以前的清明节可不是4月5日啊!
☆、一入宫门深似海 (4)
刘太后又问了一些话,大致就是住在宫里习不习惯,奴才们伺候得好不好,缺什么就告诉她说。
“磬谣啊,你如今是六宫之主,执掌凤印,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宫里规矩很多,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万不可掉以轻心,也不可徇私,什么事都要做到公平公正,知道么?”
“是,臣妾知道了。”
这时,殿外传报,众人齐齐转向宫门,只见皇上携着贤妃罗芷兰的手有说有笑地进来。我只觉双眼灼痛,如烈火中烧,想别过头去,可终是强忍着心头之痛,和刘心玉同时起身,施礼道:“给皇上请安。”
他看也不看,随意挥挥手示意免礼。一双温柔含水的眸子始终停在罗芷兰脸上,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叫嚣起来,这本是属于我的,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属于我的!是太后设计害了我!是她害得我孤立无援!是她,都是她......
这边,罗芷兰也朝我们请安,太后却没有叫她起来,一双眼冷冷看着她。
罗芷兰有些诧异,抬头看看太后,又看看皇上。轻舟笑着去拉她,罗芷兰就是一笑,说着就要就着他的手起来。太后这时突然厉声呵斥道:“放肆,谁许你起来的?”
罗芷兰吓了一跳,呆呆跪在地上,手足无挫。
“母后......”
“皇上,这是后宫的事,即便你是皇上,也不能坏了后宫的规矩。皇后,你说这种不知尊卑,不分长幼,不晓规矩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我未料她会将这事推给我,我却没发现罗芷兰有何不适之处,正欲开口替她向太后求请,皇上就已冷眼看向我。
轻舟,不要这样,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目清明。
“既然贤妃有错,自然是要罚的。”
“你......”轻舟诧异地看着我,似乎在质问我为何会出尔反尔。
☆、一入宫门深似海 (5)
太后却是一笑:“好,那磬谣你说,该如何处置?”
罗芷兰惊恐万分地看向我,我冷冷扫过她,也不管轻舟作何反应,笑着朝太后说:“虽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但念在贤妃妹妹是初犯,以后好生提点就是,太后娘娘也不必为此动怒,就让贤妃妹妹抄写三日宫规吧!”
刘太后点点头,“好,既然磬谣替你求情,那就这么定吧!贤妃也不必就在这儿了,回去好好抄写宫规,三日后交给皇后。若是你抄不好,到时候谁来求情都不行!”
“是......”
皇上冷冷地看着我:“儿臣今儿也给母后请过安了,便同贤妃一同回去了!”
说着,他就一把将贤妃从地上拉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皇上也是,这么宠那个贤妃,以后还不知道那贤妃会得意成什么样!”
刘心玉愤愤不平地说着,太后便是一笑:“磬谣都没着急,你急什么?学学皇后吧,别这么沉不住气!”
我低头轻笑,这一路走来,受过的委屈还少吗?只要摸清了这些阴谋算计,久而久之也知道该如何如隐藏自己的真心了。
回去的时候,连伶泠都为我报不平:“明明就是娘娘先同皇上认识的,凭什么贤妃后来居上,抢了娘娘的恩宠?”
我微微一笑,拉过她的手说:“你为本宫着想,本宫是知道的,但这话以后万不能再说了。这宫里人多嘴杂,万事都得小心。你也别为这些小事生气,本宫知道该怎么做的。”
回到清宁殿,见李公公候在门外,我甚是不解:“公公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不在皇上身边伺候么?”
“娘娘,”李公公低声道,“皇上来了,正等着你呢!”
我想也未想就疾步朝里走,突然发现皇上好想没带几个随从,便好奇地问李公公:“皇上来的时候,其他人看见了么?”
李公公说:“没有,皇上就只带了奴才来。娘娘还是快进去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 (6)
我点点头,吩咐伶泠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进来。
我推开门,看见轻舟目光冷清的坐在银红撒花椅上,并不看我,说:“这里曾是我母后住过的地方。”
“是,但原先谢太后的东西都被换掉了。”
他收回手指,慢慢握紧,之后阖上眼,隐忍地说道:“朕已经下旨封六弟为祁王,你可高兴?”
我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只得笑着回:“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不会反对。”
“是,你不反对,却会把你我之间的对话统统告诉刘太后,是么?”
“皇上若是这么想,臣妾也无话可说。”
我们静静对视着,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人生就如下棋,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
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如若我当初喜欢的人是宋祁,他会不会待我好一点呢?
我现在的命运又会不会好一些呢?
轻舟诧异地看着我:“怎么,难道你还想说自己不是刘太后的人不成?若你不是同她一路的,怎么她要要惩罚芷兰,你就随了她的意?”
我无比惊讶地问他:“皇上,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若是臣妾不治贤妃的罪,太后也会治她的罪?你认为,这两者之间,哪一种的结果会好些?”
他冷哼一声,如剑一般的光芒直逼向我:“呵,治罪?芷兰有什么罪?恩?你告诉朕,她有什么罪!若不是你告诉太后朕昨晚没有临幸清宁殿,太后她凭什么治芷兰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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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整部小说都在谋于心计,但是大家发现没有,女主角岳罄瑶就在感情上伤害过宋祁一个人,其他人出事的时候,她都有帮忙的。
水儿自己觉得吧,其实岳罄瑶也不算是不单纯,只是她比其他人聪明。不过这也是遗传,因为她有个聪明的亲妈。
悬念留下,岳罄瑶是好人,坏蛋是她亲娘……
☆、一入宫门深似海 (7)
我怔忡,呆呆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挂起无奈的笑意,垂眼道:“皇上,难道磬谣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卑微之人么?难道你认为臣妾会不惜一切去设计陷害别人么?如果是臣妾以前在你面前表现得太过聪明,太过狡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臣妾只想告诉你,让臣妾变得聪明狡诈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你。”
窗外清光飞泻,遗落满地的寂静苍凉。
苍白了他的眉眼,凌乱了他的嘴角。
我甚至看不清他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他只是,干净利落地从我身边走过,冷漠又疏离。
许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跌坐在地上,只觉心中一片空空如以。
我答应过你不会伤害罗芷兰,自然是不会害她的。为何你就是不信呢?
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何还要在太后和刘心玉面前毫不遮掩的展现?难道你不知道这才是真的害了她吗?
亦如当年我为众矢之的,被扣上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罪名一样。你越是对她好,她便越受人瞩目。就算我不为难她,太后和刘心玉也会想办法刁难她,我又能保她到何时呢?
如若我帮她一次,你却反而来怨我一次……这条路,我还能逼着自己走下去么?
不要逼我,求你,轻舟,不要再逼我了……
我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娘娘……”伶泠走到身边,缓缓将我扶起,红着眼说道,“娘娘,奴婢是见皇上走过才进来的……您,您没事吧……”
我笑了笑,伸手抹去她眼角快要流下的泪水,说:“傻丫头,哭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自古后宫就是三千佳丽,帝王无情。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全凭他一句话,由不得我们做主的……”
说罢,伶泠就抚上我的脸,冰凉而湿润。
“不哭,我们都不哭……”
我微略惊诧地看着她手中水泽,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昨夜星辰昨夜风 (1)
三日后,罗芷兰捧着抄好的宫规前来给我请安。
翩翩紫衣,双眸含情,还未走近我便嗅到她身上的熏香。
她缓缓伸出手来,将一叠宫规交到我手中。手指洁白如玉,指尖艳红璀璨,正是去年皇上送我的宫廷秘制凤仙露。
不过短短三日,她那正八品监察御史的爹爹就升为了正五品中都督。看来真是皇恩浩荡,自然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我随手翻了翻那宫规,便将它搁在了一边,笑着说:“贤妃妹妹,皇上的御笔本宫还是认得的,想必太后娘娘也是认得的。你说,本宫敢冒这个险把这东西呈给太后娘娘过目么?”
罗芷兰低着头,咬着唇说:“娘娘恕罪,臣妾本是有心抄写的。只是,只是皇上见臣妾终日都在抄写这东西,就,就……”
“妹妹真是好福气,这自古以来,能让皇上替妃子受罚的,恐怕也只有妹妹一人了。”
我不冷不淡的说着,只见罗芷兰满面红霞,微启菱唇:“臣妾知道娘娘一直在意册封大典之日皇上临幸臣妾之事,但这都是皇上自己的选择,臣妾原是劝过的,可皇上他……”
“谁说本宫在意了?”我斜睨了她一眼,之后便招手唤来伶泠,让她将我入宫前抄写的宫规拿过来,对罗芷兰说,“这些是本宫入宫前为了熟知宫规而抄下的,你拿去呈给太后过目吧。本宫从不曾以书法示人,旁人是认不出来的。”
罗芷兰愣愣抬起头,伸过手来接:“谢,谢娘娘。”
“不必谢我,既然皇上喜欢你,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这宫中不比家里,规矩多,要时刻谨慎防备着,不能让别人挑出毛病来。宫规虽不必抄了,但还是要认真读读,以免闹了笑话。”
罗芷兰这又点头:“是。”
我见没什么好交代的,便让她先把宫规呈到太后那去。罗芷兰福身告退,看着她那一身天锦云纱,我突然忍不住想,她在这宫里,又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者,将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皇上的宠妃,还是太后的棋子,还是……还是简简单单,身无所依,只是皇上一时兴起?
伶泠放下一盅茶:“娘娘为何要帮贤妃?”
我低下眼去,捧起茶盅慢悠悠地吹着,翻动亭亭直立的嫩芽,微微笑了笑:“同她过不去,就是同皇上过不去。同皇上过不去,就是同自己过不去,本宫又何必找自己的麻烦,自讨苦吃呢?”
伶泠恍然大悟,点头称是:“不过,奴婢还是觉得娘娘太委屈自己了。”
我仍是笑着,望着窗外的清光,淡淡地吩咐伶泠:“再去沏一壶茶吧。今日清宁殿想必会很热闹的。”
☆、昨夜星辰昨夜风 (2)
伶泠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我放下茶盅,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小几上的宫规,无声地笑了起来。
磬谣,见字如面……
曾经给我写信的手,今日竟为了他人抄写宫规……
轻舟,你为了心爱的女人,真是什么都能做啊。
没过多久,刘心玉也来了,穿着一袭艳红,风风火火,一见我就拉着我的手说:“姐姐,皇上这三天都一直呆在贤妃那儿,从未来瞧过臣妾呢?”
我僵着嘴角,怎么?还想我安慰你不成?想让我告诉你皇上也没在我这里呆过,来看我一次,还是为了数落我来的?
我拉着刘心玉坐下,说:“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等过了这个兴头,自不然地就会想起你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刘心玉拧着眉,涂脂抹粉的脸皱成一团:“这还是兴头吗?姐姐贵为皇后,也不见皇上赏你什么的。有好东西入宫,全跑到贤妃那去了。每天穿的用的都是上等的,反倒显得我们寒酸了。臣妾知道她同皇上在入宫前就认识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将皇上迷得团团转。要说这日子,自然是姐姐你更长久些,论情谊也是姐姐你多些,皇上怎么就单对她一个人好了?”
她说这番话,也不过是想帮我她出头罢了。若成了,便是贤妃失宠,正中她下怀。若败了,那也是我输了,同她扯不上半点关系。
果然都是刘家出来的人,满肚子里没装着一点儿好心思。
我便仍是笑着说:“树大招风,棒打出头鸟,妹妹不必急于一时的。”不过,依她和太后的性子,怕是也等不了多久了。
“可是……”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个小公公突然跑到殿门外喊:“皇上驾到!”
刘心玉止住未说完的话,与我相视一眼后,方才将视线转至殿外,与我一同起身,朝着那疾步而来的明黄身影跪拜。
“给皇上请安。”
“磬谣……”
难得他如此急切地唤我一句,可看见刘心玉,目光就冷了下来,淡淡扫过我们两人:“淑妃也在?”
刘心玉连忙笑着上前一步:“是,特意来看姐姐的。皇上也是来看姐姐的么?”
皇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撩起龙袍在我身边坐下:“朕来瞧瞧。这是刚沏的茶么,好浓的茶香。”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斟了一杯,端在手上送过去:“是,这是太后娘娘昨日赏下的云雾香,皇上尝尝吧。”
他却不接,抬起头来,含笑问道:“没有你亲自煮的碧螺春么?”
☆、昨夜星辰昨夜风 (3)
我愣了愣,他又道,抿出一丝轻笑来:“就是你给祁王煮的那种碧螺春。”
我手腕一颤,显得将茶杯摔在地上。他也在同时伸出手来,将茶接了过去,细呷了一口,之后便吹着起伏的嫩芽,说:“就是不知,是这宫里的云雾好,还是岳家的碧螺春香了。”
他说的不咸不淡,让人猜不透其中深意。刘心玉不明所以地站在我身旁,问:“皇上,云雾和碧螺春不都是茶么?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同么?”
“呵,”他勾起眼角,笑得兴致盎然,却让我满心发寒,“这要看泡茶的人了。虽然都是茶,就算是同一味茶,若是泡茶的人不一样,茶香也不一样。就算是出自同一人,那也要看她的心情和心思了。磬谣,朕说的对么?”
我无奈地露出个笑脸:“皇上说的是,以后皇上来,臣妾就奉碧螺春。”
“还是不必了。朕觉得,这云雾也不错,毕竟是出自太后宫中,东西总是比民间那些好多了。”
他又尝了口,才将茶杯放下。旁边放着贤妃带来的宫规,还未收下去,就被他拿起来瞧,笑得就越发深不可测了。
“磬谣,谢谢你的茶,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着就将那叠宫规收入袖中,起身而走。
我沉静地福下身去:“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
刘心玉似有不甘,这才见着皇上,他却要走,就连忙追了出去。
我踱到门口,看着两人走远才缓缓舒了口气。刚刚喊话的小公公低声问:“娘娘怎么不多留皇上一会儿呢?”
我转眼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弯着身子说:“奴才禄安,原就是这清宁殿的人。”
哦,那就是太后的人了。
“以前你也是这么同你们主子高声喊话的么?”
禄安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道:“娘娘恕罪,奴才是见淑妃娘娘正同娘娘说话,怕皇上多虑,所以,所以才……”
我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起来说话:“你挺机灵的,跟了刘太后多久了?”
禄安摇着头说:“娘娘,奴才伺候的是谢太后。刘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把清宁殿的老人都遣走了,直到您入了宫,奴才才被李公公调回来伺候您。”
我诧异地看向他,原来是李明康的人。
这就奇怪了,李明康一心想着皇上,既然是他派来的人,怎么倒还在皇上面前维护起我来了?
我心下起疑地问道:“这些事都是李明康吩咐你的?”
禄安恭敬地回:“是,李公公说了,这六宫之中,娘娘您才是正主,真正会拿主意的人。娘娘所做的事都不会有错,奴才只要尽心尽力地帮娘娘做事,就是帮了圣上的大忙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 (4)
这李明康倒是个聪明人,如今形势乱成这份上,他还能分出个是非黑白,知道我一心为着皇上,不会因为儿女私情来乱了阵脚。
我想了想,便对禄安说:“既然如此,你去替本宫办件事吧。”
“娘娘尽管吩咐。”
“你去探探,归真殿究竟有多少人,太皇太后如今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什么亏待。查清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回来告诉本宫就行了。”
“奴才明白。”说着,就弯着身退下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他能说出李明康这层关系,想必他也有能耐。
我又叫来伶泠:“你去管事房查查,看看那禄安以前是不是谢太后身边的人,刘太后入住清宁殿时又被分去了哪儿。快去快回,有人问起,就明说是本宫要查的,什么都不必隐瞒。”
“是,奴婢知道了。”
我重重叹了口气,在这宫中,真正可信之人唯有伶泠。再往下算,李明康也与我有着共同的秘密,他若是背叛我,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也是可用的。如果禄安也是他的人,那就好办多了。
但想来想去,可用之人还是太少。我若想在这宫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替轻舟平衡权势,掌控刘太后的消息,就必须网络更多的人才。但又有哪些人,会为了我而奋不顾身的卖命呢?
雅笛嫁给了谢留痕,而谢家本就是皇亲国戚,却是朝堂上的事,暂时非我所用。
宫外倒是有个回春堂的蒋大夫蒋诚,若是将他弄入宫中封个御医,专替后宫之人诊疗也算可行。
只可惜太子太师陆长勇为了帮我守住皇上登基的秘密,甘愿服毒,实在死得太过可惜。不然借着这层关系,倒也能有所利用。
贤妃罗芷兰的爹爹虽升为了正五品中都督,也不足为据。最要防的还是刘太后和刘心玉。不过这刘心玉似乎儿女情长多了些,才三天时间就已经坐不住了,要铲除她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上面还有刘太后压着,若寻不到天大的过错,想要将刘心玉彻底铲除也是不可能的。
归根结底,这问题还是出在刘太后一个人身上。
柳昭仪,谢太后,先皇,全部死于夏国宫廷秘药。其中必定和刘太后有所关联,可这关联又究竟是什么呢?我着实想不明白。
又或许,真正的线索是夏国,甚至是颜向晚……
我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说到这个颜向晚,我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来。夏国的仁贤皇后只是在战乱中失踪而已,她究竟是死是活谁都说不清。就连陆长勇也曾说她有帝王之才,若是她已经悄悄潜入鲁国,暗中操控着这一切……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 (5)
我的心越发乱了起来。一个善于行军作战的女人,必定文韬武略,深藏不露。她若是潜入鲁国,究竟是在民间,还是在宫中?还是,在我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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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难违 (1)
晚膳是在长安殿陪太后用的,淑妃刘心玉自然也在。
她一脸笑意盈盈,吃到一半就咬咬筷子,然后又笑起来,痴痴傻傻的模样,一看就知是今儿她追着皇上出去讨了什么好处,心里自不然就美滋滋的。
“瞧这丫头!”太后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什么事让你乐成这样?”
刘心玉低低笑着,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见我一脸平淡无奇才放心大胆地挽起衣袖一角,露出个璀璨夺目的镯子来,说:“这是皇上今儿赏臣妾的。”
“就这事也能把你乐成这样?”太后无奈地摇摇头,转来看我,“那贤妃岂不是更乐?”
此话一出,刘心玉自是笑不出来了。我笑了笑,往她碗里夹菜:“妹妹,吃饭吧,今天有的,明天也会有的。曾经不是你的,说不定日后就是你的了呢?”
刘心玉点点头,抿出一丝笑意:“还是皇后姐姐温柔大方,什么事都能为我们这些妹妹想。”
太后也笑了起来:“那你以后就得多跟磬谣学学,别什么事都沉不住气。高兴也沉不住气,伤心也沉不住气,到时候只会让别人看笑话的。”
刘心玉仍是笑:“太后娘娘说的是。”
我也是点头一笑,再不多话。
在太后眼里,我是个聪明人。坐着皇后这个位置,就算不能讨皇上欢心,也能为她打理后宫,出谋划策,半点儿不吃亏的。相反,刘心玉就必须去抓住皇上的心。只有如此,我们一个人握着权利,一个人掌控着皇上的情爱,太后才能稳得住皇上。
至于我,皇上的心我已经放弃了,但权利我是万万不会放手的。
回去的时候,禄安已经候在殿外,一边跟我请安一边回道:“娘娘交代的事,奴才已经办妥了。”
我四处看了一眼,再向伶泠递了个眼神,她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将宫门关上。
“说吧,都查到些什么了。”
“是。归真殿内外如今都由太后的人看守,除了太皇太后外,还住着另几位太妃。有几个受不住的,已经,已经疯的疯,病的病了。”
“什么?”我微微一愣,这还得了?连年轻的妃子都承受不住,那太皇太后岂不是……
禄安说:“娘娘先别急,这其中是有缘故的。娘娘还记得谢太后和先皇的死么?当时不是有谣言传是中毒么?刘太后正在查这事,听闻她每夜都会去询问,势必要将那真凶找出来。”
我一愣,那毒不就是她下的么?她还去查什么?
是想掩人耳目故意做戏?还是她比我们更想知道后宫之中谁是夏国派来的奸细?
☆、天意难违 (2)
我觉得这事很是蹊跷,便问禄安:“有办法进去么?”
禄安道:“以娘娘的身份,以看望太皇太后的名义进去也不难。若是再向太后请示一番,想必,她也不会有所怀疑。”
我点点头,这个禄安的确很机灵。我不禁好奇地打量起他来,伶泠已经查过他的身份,他的确曾是谢太后身边的人,也的确曾经被调离过清宁殿,入宫那年是由李公公亲自接近宫的,想必是他心腹。
思到此处,我便问他:“禄安啊,你今年多大了?”
“奴才今年刚满十三。”
我不禁一愣,只道他小,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小。
禄安笑道:“娘娘别嫌奴才年幼,奴才虽小,但进宫也有十年,这宫里的事,奴才倒也清楚,只望能帮上娘娘才好。”
我点了点头,十年。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已经在宫里呆了十年,懂的比我还多。
我不免试问道:“好,那你说,太后她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查清下毒一事?”
禄安道:“娘娘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虽说柳昭仪十年前也死于此毒,但至今未解,再用此毒毒杀谢太后已是冒险之举。以太后那么谨慎的人,她断不会才用此招去毒害先皇。所以奴才斗胆猜测,杀谢太后的毒是刘太后下的,但先皇,却不是她所杀。”
“所以她才这么急切地想知道是谁知道了此毒杀害了先皇,并且想要嫁祸给她?”我惊诧地问。
“是!”
我拽紧了手指,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禄安又说:“就是不知这毒的源头究竟从何而来了。”
“十年前你还小,这事你是不会知道的。去问你上头的李公公吧,看看他知不知道柳昭仪死的时候,身边有哪些人,那些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是。”
“回来!”我想了想,又从枫木架上取下一个锦盒递给他,“拿去给李公公吧,办好这些事,也少不了你的。”
禄安笑着恭敬地说:“奴才谢娘娘厚赏。”说着便退下了。
伶泠见禄安一走就进来了:“娘娘,要梳洗沐浴么?奴婢去准备。”
我点了点头:“再去给本宫找些素净点儿的衣服来,本宫明日要去归真殿看望太皇太后。”
“是。”
夜凉如水,止不住的寒风呼呼地吹入殿中。我想起禄安的话,就不免打了个寒战。如果先皇所中之毒不是刘太后下的,那会是谁下的呢?
无奈,又是一个孤枕难眠夜。
可是我的轻舟,你又在哪里呢?
☆、天意难违 (3)
次日一早,我便去长安殿向太后请示去归真殿看望太皇太后一事。太后怔了怔,随即笑道:“也算你有心了。也对,进宫之后该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家的。走吧,我与你一同去。”
我毫不犹豫地答:“好,磬谣正有此意呢,就怕母后您不喜走动,呆在长安殿里怪闷的。”
她抬头一笑,扶住我的手起身:“磬谣,这还是你头一次唤我母后呢。”
我低头笑着:“以前是磬谣的不是,与母后疏远了,这声母后不敢随便喊出口。现如今成了一家人,再不开口叫这声母后,磬谣自己都会过不去呢。”
太后指着我说:“你啊,就这张嘴甜!什么时候把这份心思放在皇上身上,本宫也就放心了。”
我略略笑道:“母后说的是,磬谣记住了。”
出了长安殿,太后才问我:“对了,过几天便到你的生辰了吧。”
我回过神来:“是的,母后,您不说,磬谣自己倒忘了。”
她笑道:“如今这后宫才咱们几个人,就把你给忙得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以后选秀扩充后宫,那还得了。”
我笑着说:“您能替磬谣记着,磬谣心里就高兴了。”
太后拍着我的手道:“这事我哪里记得?还不是你母亲派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你的生辰贺礼,本宫才知道的。”
娘亲?
太后道:“是本宫忘了,待会儿回来再叫人给你送去。你母亲啊,真是把你疼在心尖上,生怕你受了委屈,有什么好东西都送来给你,又托本宫好好照料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是么?我暗自苦笑。我倒是忘了,我身后还有一个阴谋算计的岳家,如今都掌控在她手里,由她呼风唤雨。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付三娘和弦筝也是为了我么?
我叹了口气,又换上一副笑脸:“母后这么说,磬谣倒是想回家去看看了。”
太后想了想,道:“让他们一起进宫陪你过生辰吧,咱们这宫里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但是先皇他……”
太后摆了摆手:“咱们自己热闹,只要不太过张扬,这些倒也不计较的。”
“那磬谣就谢过母后了。”
到了归真殿,两旁的侍卫见了刘太后,自不然地退至两边。听伶泠说,这归真殿就连皇上也未来过,我就弄不明白,难道皇上就不关心太皇太后么?
想到她,我就想起和皇上初遇时的场景。灯煌阑珊,笑颜朦胧……一切,都仿若梦中,再也回不来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扶着刘太后入殿。殿内摆着朱红大高烛,仿佛两条金龙盘旋在石阶上。内外纜乳芸湛酰两边皆是丹炉,只听见一阵清幽的禅声从内传出。
☆、天意难违 (4)
再往里走,便是几樽佛像,一袭青衣的老人跪在地上,拖着佛珠,微闭着眼不住念着。
太后送了我的手,上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我连忙跟着福身:“磬谣给太皇太后请安。”
她原是没动,听到我的声音后微微一怔,停了念经,也松开手中佛珠,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而后便站了起来,缓缓道:“那日琬儿说你是红颜祸水,有朝一日会祸国殃民。我原是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我惊诧:“太皇太后……”这是何出此言呢?
她合拢手朝着佛主一拜:“我佛慈悲,请祝我鲁国化解这场横祸吧。”
太后轻笑着回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说:是你自己要来的,可怨不得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这长公主随口一句话,却不知要害我岳罄瑶多少年。若是再被人这么惦记下去,我哪里还有前路可走,后路可退呢?
我放下手上的食盒,对太皇太后笑说:“只是些清淡素菜,是磬谣亲自做的,还望太皇太后能细细品尝,若是好,磬谣日后每日都做给太皇太后您尝。”
“拿走吧,我是不会吃的。”
“太皇太后……”
你若是不吃,怎么会知道这宫里的秘密呢?若不吃,怎么能明白磬谣的苦衷呢?磬谣需要您的帮助啊,没有您的帮助,磬谣在这宫里是走不长的……
好多话哽在喉咙,却没法开口。
我缓缓垂下眼睫,跪在地上朝着太皇太后一拜:“望太皇太后保重身体,皇上一直惦记着您呢。”
说罢,我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随太后离开,并没有将食盒带走。就当赌一把吧。
出了归真殿,太后才拉着我的手说:“她不稀罕你,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去讨好她呢?”
“但她终究是太皇太后,是磬谣的长辈,磬谣就不能不顾。太后娘娘在磬谣心里,也是一样的。”
她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你啊,不仅嘴甜,人也懂事,可比心玉那丫头可心多了。有你陪在本宫身边,本宫才是真的开心呢。”
呵,你就不怕养虎为患么?
我笑着说:“只要母后您高兴,磬谣就安心了。若是伺候不好皇上,再伺候不了太后,磬谣就真的过意不去呢!”
“瞧你说的,不是说好了么,得抓住皇上的心……”
她后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我一句都未听进去。我只知道太后若吃了那菜,我便赢。若没吃,我就得再花些功夫了。
☆、天意难违 (5)
回到清宁殿后,禄安便来请安,说:“娘娘,查清了。柳昭仪死的时候,身边的人几乎都陪着殉葬了。只有一位宫女在她死前得了恩典回乡替爹娘料理身后事,但这位宫女在回宫的路上却染了瘟疫,病死了。”
我问他:“觉得可疑么?”
禄安点头道:“是,染过瘟疫的人就算死后尸体也会被焚烧,自然留不下半点证据。刚好她就是在柳昭仪死前不久出宫的,那毒发总有些时间,算起来也不奇怪,应该就是那宫女做的。”
“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管事房记的是翠珠。”
我愣了愣,笑问禄安:“这话怎么说?”
禄安也笑道:“奴才总觉得这翠珠胆子大,连皇上最宠爱的柳昭仪都敢杀害,所以就……不过说来也奇怪,管事房的记录上还记了一条,原来这翠珠是柳昭仪带进宫的贴身丫头。娘娘您说,一直跟在身边的人,都能狠得下心来下毒手,不是很奇怪么?”
这当然奇怪了。最奇怪的是,这也不是什么难查的事,为何皇上和祁王那时没查出来,我一查就把所有真相给翻出来了?
“都是李公公告诉你的?”
“是。”
这就更奇怪了,李明康没有理由把知道的所有事都独独告诉我,而不告诉皇上啊。
禄安这时又道:“李公公还说,那毒物原是被查出来的,但后来太皇太后要追究,刘太后又,又将太皇太后……这才没有继续追查。”
这事皇上跟我说过,我也是记得的。
可是……
“这事你一定要继续查下去,能查到多少是多少。本宫要知道这毒究竟是谁带进宫的,更要知道如何谁手中还留着这毒。这两件事一件都不能差,你可记清了?”
禄安道:“是,奴才明白,娘娘尽管放心。”
“娘娘!”伶泠这时突然跑了进来,看了禄安一眼,欲言又止,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我朝她招了招手:“无碍的,尽管说吧。”想必现在来找我的也不会是什么要紧事,正好我也可以借此来试试禄安是否真的对我忠心。
伶泠听了我吩咐,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交到我手上,轻声道:“是侍卫给的,说是祁王亲笔……奴婢当时不想接的,可他……”
我浑身一怔,宋祁的信……
“有人看见没有?”
伶泠低着头说:“奴婢想,应该没有。但是奴婢还是很怕给娘娘添了麻烦啊。”
我点点头,是啊,宋祁来我家喝茶的事,也没有外人知道,但皇上却知道了,还因此耿耿于怀。
☆、天意难违 (6)
我猜不透他对我的这份在意,究竟是爱,还是恨。我只是很慌,很怕会让皇上更加厌恶我……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我缓缓吁了口气,将那信打开。
宋祁的字我不过见过一次,也还是去年曲江茶会上的那副《法华经》,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
磬谣:
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很久,我害怕若是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可说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曲江茶会上的相遇么?我一早就知道你要去,所以便早早地跑去等着,一直在想,能让宋轻舟如此着迷的女子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挺傻的。恐怕你一直都不知道,那些时日,宋轻舟每晚都在画你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将整座东宫都快要填满了。
我宋祁从来就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只当他宋轻舟是傻瓜。哪知那日初见,我一见你就失了心魂。什么理智,什么沉稳,一时间都不想要了。可一想到你喜欢的人是宋轻舟,我心里就不由地恨起来。像让你难堪,像让你出丑,可看见你受人欺负,又忍不住想帮忙。以前总想着能在你心里留下点儿什么位置,哪怕是恨我也好。但谁知道,你记起我的时候,便是开始利用我的时候呢?
你的戏演的很逼真,我真的以为自己就快要信了。可是每次想到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宋轻舟,我就越发的恨,甚至恨不得想要亲手杀了你。
我多么希望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他。
但最后呢,看见你哭,看见你笑,我都如感同身受,想陪着你一起难过,一起高兴。你却始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而我也只能假装毫不在意地贪恋你对我的片刻温柔。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成全你。哪怕是看着你登上后位,我也毫无怨言。
如今我跟在你外公顾无极身边,学行军布阵,打仗谋略,一样都没有落下。我知道,刘氏一日不除,你是不会安心的。什么时候,你想让你外公相助,我宋祁也会随他回鲁安,杀人也好,作乱也罢,总之是你不想看见的,那我就帮你除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可是,呆在那皇宫,坐上那后位,你就真的开心了么?宋轻舟当日对罗芷兰的好可想而知,我早告诉过你,论谋略,论心计,我们谁都比不过他的,可你偏偏不信。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真有那么好么?我是真的想放下一切,带你离开鲁安,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天意难违 (7)
不过,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过得开不开心,我宋祁纵是在天涯海角,也会陪着你一同喜怒哀乐。你要知道,你还能守在心爱的人身边,而我,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我比你更苦命,你也就没什么好去伤心的了。
你的生辰顾将军都告诉我了,过几日,我无论如何都会献上礼物来看你的。照顾好自己,若是让我瞧见你瘦了,或是憔悴了,那宋轻舟的皇位,难保就不稳了,哈哈。
宋祁字
我呆呆看完这封信,便将它移到烛火前烧成灰烬。
看着那端正的字体一个一个的自眼前消失,就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心尖上一下一下地刻着。
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宋祁,我岳罄瑶又不是傻瓜,哪里会不知道轻舟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只是我同你一样,被爱蒙蔽了心,模糊了眼,不敢相信的事,就一直骗自己不去相信罢了。
只要不去相信,就能当作是做了场梦。至少在梦里,什么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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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咔咔,我的读者们真是太好啦。
爱你们哦。
欢迎竞猜剧情,(*^__^*)嘻嘻……
☆、十五月圆醉心弦 (1)
小的时候,他们总说我岳罄瑶是富贵命,生在正月十五上元节(即为元宵节),白日歌舞,夜里花灯,也映了这好彩头,所以歌舞出众,样貌不凡。还说,若不是借了这彩头,我也不会绝世无双。
是了,我自小就同爹娘生的不像,长大之后就越发明显了。我曾经悄悄地问过我娘,为何我同她生的不像,她只是笑着答,说因为娘老了。
我像谁呢?像颜向晚。像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像那个失踪已久的女子……只是,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
“娘娘,你今天可真漂亮。”
伶泠为我梳妆,一身淡黄绫罗,翩翩纱裙,刺着秀兰的长衫,不张扬,却将整个人显得更加纯净。
是了,这才是我了。那个看起来纯纯静静,简简单单的我了。
“爹娘他们入宫了么?”
伶泠点头:“已经到了,听说正在长安殿呢,皇上也在。”
“皇上?”他也去了?他都没有提过我的生辰,这些日子也没有再来过清宁殿,就连刘心玉也巴巴地去讨好罗芷兰,眼里都快没我这个皇后了。
伶泠见我失神,便放下木梳,欲言又止地说道:“娘娘,贤妃和淑妃都在呢,您也快去吧。”
我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慢慢走出清宁殿。
娘记得我的生辰,太后也记得,就连宋祁都知道,独独皇上从未提过。
轻舟,我当真在你心里,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了么?
长安殿中,欢声笑语一片。可这却是对我来说,最煎熬的生辰之日。我努力憋出个笑话走进去,朝着太后、皇上一一请安,这才拉起爹娘的手说了会儿话。
娘亲双手颤抖地抚摸着我的脸说:“磬谣,你……”
话还未说完,就放下手去,笑着说:“瞧臣妾,怎么能跟皇后娘娘这么说话呢?”
太后笑道:“怎么着也是你女儿,今天都是自家人,不碍事的。”
说着,便命人摆宴,菜品不多,却都是宫中佳肴,难得一见。
入座后,皇上突然偏过头来问我:“磬谣,想喝点儿酒么?”
我微微愣了一下:“可以么?”
“你今天是寿星,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笑着,大手一挥便招来奴才上酒。
到底是佳酿,入口也是一番香甜。
我看着爹娘眼中欣慰的表情,也不由地松了口气。总算皇上没有在这个时候不顾情面,哪怕他只是做做样子,我也心安。
酒过三巡,宫外便点上了花灯,红红火火的映了满天。
太后说:“先皇刚大行不久,不便太过张扬,所以就只点了这么几盏,不比以前热闹了。”
☆、十五月圆醉心弦 (2)
皇上道:“只要意思到了就行,能替磬谣过生日,难道还不够让人开心的么?”说着,他便转过头来看我,满眸都映着那璀璨的灯火,不断跳跃着。也唯有这个时候,我才看不清他的表情,分不出他的真心。
这是头一次在宫里过生日,亦是头一个没有烟火的上元节。
到底是有些冷清的。
吃罢饭,便用了会儿茶。太后许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对皇上说:“今儿是十五。”
轻舟愣了愣,自是笑了起来:“儿臣知道今儿是十五啊。”
太后笑道:“按规矩,十五十六月圆时,皇上得临幸清宁殿啊。”
一瞬间,气氛便僵持起来。我万万没想到这事竟会被太后当着众人的面提起。
“皇上……”罗芷兰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万分委屈的模样,“您答应过臣妾今儿……”
“按宫里的规矩,皇上临幸妃子皆是按月亮的阴晴圆缺而来。既然今夜是月圆之夜,皇上自然该去皇后那儿。贤妃你抄了三日的宫规,难道还不知道这条规矩么?”
太后此话一出,贤妃就愣在当场,连刘心玉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意思就是说,前面你占着皇上的日子太久了,之所以没人说什么,是因为你身份低微,只有在月缺的时候,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月亮圆了,皇上还是必须皇后那的。
我有些无奈,正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抢了些:“既然如此,朕自然是会去清宁殿的,更何况今日还是磬谣的生辰呢。”
他说着,便轻轻将罗芷兰的手从袖上抚去,转而冲我一笑:“磬谣,先回宫去准备吧,朕待会儿就来。”
“是。”
我惊惶不定地福身,这才与伶泠出了长安殿,送爹娘出宫。
爹爹忍不住笑道:“磬谣啊,想不到在宫里,不仅皇上喜欢你,连太后都护着你,为父也就放心了。”
我也是一笑,却并不回话。
娘有些忧心地看着我说:“宫里不比家中,万事都得小心,尤其是皇上,你得好好伺候他。”
我点头称是,却纳闷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只提起皇上,不提起太后呢?
说到在成婚前的那日入宫,我还来得及找李公公问明实情。娘亲也不知怎的,和刘太后很是熟络,即便有东西带给我,也不直接送往我那儿,反而先交给太后。这实在让我想不明白,难不成就连娘亲也被太后拉拢了?
这话我以前还会信,但如今是万不会相信的。以娘的计谋,她怎么会轻易听从另一个人呢?就算会,那也是暂时的。那么,让娘亲与刘太后亲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又是因什么而存在的?
☆、十五月圆醉心弦 (3)
这些,我着实想不明白。
回了清宁殿,伶泠就立即命人替我梳洗更衣,还特意在热水中加了些香花,在屋子里点了熏香,比我成亲那日还要浓重。
我将身子净在水中,无奈地对伶泠扬起一丝苦笑:“何必呢,他就算来了,心也不在这里的。”
“娘娘……”伶泠手下顿了顿,缓缓说道,“其实皇上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您的……”
“我知道。”
“既然您知道,又何必如此伤心呢?就连娘娘您也说皇上对贤妃是一时兴起,这话您就拿去安慰淑妃,却从来不拿来安慰自己。”
我笑了笑,拍着她的手说:“假话说太多就会当真,你就是当真了。”
伶泠不甘心地说:“可那贤妃明明就是占着您的光才得宠的啊,凭什么就由着她一个人在后宫里风光?”
我愣了愣,不禁沉下脸去:“这话是谁说的?”
伶泠吐了吐舌头:“是奴婢多嘴了。”
“说,是谁说的?”
伶泠见我怒眼一瞪,知道我是真生气了,才颤巍巍地回道:“宫里人都这么说。说贤妃是因为眼睛同娘娘长的像,所以才……”
“混账!皇上的心思是能由他们随便去猜的么?!”
我心跳不已地从水中站了起来,一把拾过纱衣披上。那火红的绸缎紧紧包裹着我的身体,像是快要灼伤起来。
伶泠呆呆地看着我:“娘娘,您这句,才是真正的假话……”
“你……”
她垂下头去,一副气恼的模样,却让我恨不起来。
自幼就跟在我身边,什么事都为我着想,我也的确没有任何可以怪罪她的地方,连惩罚都舍不得。
“以后别再说这话,知道了?”我拉过伶泠,轻声安慰道,“在宫里,凡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明白了,就不用说出口的。”
“奴婢只是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
她整理着我身上的衣,慢慢说:“奴婢知道,娘娘您说过的。在这宫里,要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到,要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听到了看见了,也要假装自己说不出。哪天若是不小心说出口了,还要装作是犯傻……这些,这些奴婢都懂,可是奴婢还是想同您说些真心话。娘娘您在宫中过得并不开心,皇上对您不好,您却还事事为着他……奴婢觉得,皇上这分明就是……”
“嘭!”
伶泠的声音淹没在窗外的烟火中。我和她惊诧地看向窗外,只见一簇簇烟火接二连三地绽放夜空,霎时洒下无数光辉。
☆、十五月圆醉心弦 (4)
“娘娘……”伶泠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跑到窗前,指着夜空对我说,“娘娘您看。真不知是谁放的烟火,真像是在为您庆生呢!”
庆生?
烟火?
礼物吗?
我微微一愣——宋祁……
一把金扇哗啦一声就自眼前打开。那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翻下宫墙,从窗户跃进,腆笑着摇着手中扇儿,笑问:“想我不想?”
烟火淹没了一切,仿佛连寂静都吞噬了。我呆呆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祁王殿下……”
伶泠不禁惊呼,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去,去门外看着,皇上来了就立即通报,快!”
伶泠急急点头,这才跑了出去。身后的男子突然一把抱住了我,附在耳边问道:“怎么穿成这副模样?是因为皇上今晚会来么?”
我推了推他:“是,所以祁王殿下,你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宋祁仍是笑:“我又不怕他,干嘛要走?”
说着,便拉着我的手,细细吻下:“喜欢我送的礼物么?”
我看着窗外已经寂静的夜空,不免轻叹道:“烟火再美,也不过瞬间即逝罢了。就如这人生一样,快乐的事,总是很短暂的。甚至,连一丝印记都不会留下。”
“谁说的?”他将我拉进,将手搁在他砰然不止的胸膛上,“这不是留下了么?一直都在这儿的。除非我死,不然,永远都丢不了。”
说着,便又从袖中摸出一块儿玉来,上面仍是刻着一个“祁”字,笑着说:“这次,可别再拒绝了。”
我还是猜不透他的。一个连死都可以说得如此轻松的男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呢?
手指在他胸膛慢慢舒展开来,又将那玉接入手中。他温柔的看着我,目光全跌进眸子里,笑着问道:“写给你的信,没让你生气吧?”
“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曾经欺负过你啊!”他指着我的唇角说,“这里也被我欺负过!”
想起那个吻,我便紧张地抽回手来,他却又一把捉了回去。
“磬谣……”
“你快走吧,皇上就要来了。”
宋祁微微一愣,惊诧地问道:“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么?”
我急得快要跺脚:“私闯后宫可是死罪,你有几个脑袋可以丢的!”
他毫不顾忌地挥动折扇:“如果这话是因为你关心我,在意我才说的,那我便听你的。如若不是,我今儿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何苦呢!我已经是他的皇后了,你也又是何苦呢!
☆、十五月圆醉心弦 (5)
轻舟他逼我,难道连你也要来逼我么?
就算我关心你又如何,真的在意你又如何,现在,还能改变么,还能挽回么?
“岳罄瑶,你好大的胆子!”
愤怒的高吼和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回过神来,连忙将宋祁往窗外一推,低喊道:“快走!”
他不甘地看着我,目光中积满了悔恨和怒火,最后终是跳了出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连忙走出去和伶泠跪在地上接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哼!”
他冷哼一声,径直朝我走来,眸中的火光像是要将整个清宁殿都燃烧起来。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就已弯身拽住我的手整个托起,稍用力便将我狠狠丢在了床上。
好疼,仿佛浑身都要散架似的。
“娘娘!”伶泠惊恐地叫出声来,宋轻舟转身冷眼看向她,眸子里像是藏着万支冷剑,用冰凉无比的语气说道:“滚出去!”
“娘娘……”伶泠不忍地看着我,直到我朝她挥手,她才惊慌失措地跑出清宁殿。
我努力支起疼痛无比的身子,冲着宋轻舟勉强笑着:“皇上为了什么事这么生气?”
“你说呢?”他转过头来,眸光更冷。三步迈进,就抬起我的下颚,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凝视着我,似要看穿我的一切。
而后,他俯身而下,用力将我嵌在怀中,喘着粗气急切地撕咬着我的唇瓣,用力拉下我身上的纱衣,根本就容不得我有半点儿拒绝。
这不是我认识的宋轻舟。不是的。
他对我一直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到不愿伤害我丝毫,又怎会如此待我呢?
眼泪忍不住地溢出眼眶,他露出鄙夷轻蔑的笑容,大手握住我的脖子狠狠掐紧:“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你哭什么哭?说什么十五十六必须留在清宁殿中,好,朕现在就成全你!”
他不顾力道地再次擒住我的唇,掠城攻池地深入反复,迫我与他唇齿交融才可罢休。许久之后,才抬起一双冷眸,讥笑着问我:“告诉朕,究竟是朕好,还是宋祁待你更好?”
“嗯?你是想同他如此,还是想要朕?”
“你说啊,快说!”
他大力地握紧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若不立即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知道那烟火是宋祁所放,更知道宋祁来了清宁殿,所以才会怒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
皇上,臣妾是不是该感谢你的这份在意呢?
我强迫自己露出倾城媚人的笑,傻傻地看着他:“磬谣心里只有轻舟。皇上,你知道吗,磬谣的心里只有轻舟。”
☆、十五月圆醉心弦 (6)
我喜欢的,是那个温柔可亲的太子殿下宋轻舟,不是高高在上,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当今圣上啊。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反反复复将我推入谷底,又不肯罢休地折磨我身心呢?
是你不甘沦为傀儡,还是不甘我岳罄瑶为了长远之计,替你平衡权势,弄得自己满手血腥呢?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凝聚在心头,却道不出半分来。
宋轻舟死死看着我,冷冷喊道:“不要用你的眼睛来迷惑我!不要再用你的眼睛来迷惑我!”
说着,他一把翻过我的身背对着,大手探入衣内四处游走。不待我回神,就重重压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霎时传遍全身,我只觉浑身气力都在一瞬间都抽得一干二净,好似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心口,疼的让人窒息。
“岳罄瑶,你记清楚,你是我的!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我不要你和宋祁见面!不要你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要!”
他强硬地占有我的身体,想要将我掏空一般。我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落,顺着他的手指浸入衣中。
慢慢的,渐渐的,他停了下来,俯下身轻轻吻走我眼角的泪,皱着眉问:“很疼吗?”
我努力翕张着双唇,盈盈笑道:“不疼,磬谣不疼……”
“傻瓜……”他静静靠在颈项,顺着我的脸一路细细吻下,温柔亦如从前,口中反复说着,“磬谣,别再让我伤心,别再让我痛苦了好吗?”
可是,要我怎么回答你呢?
不再伤心,不再痛苦,我又何尝不想呢?
刘太后暗中操控着一切,刘氏在朝中的势力也越来越大,若是急于一时,只怕我们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为了你,我就算得不到一点儿宠爱,一点儿欢心,也毫无怨言,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枕在脸上,反复抚摸着。
我不怕的,不管刘太后有多少阴谋诡计,有多少强的后盾,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的。
但是,一个拥抱,一个吻,又能暖一颗日渐冰凉的心到什么时候呢?
伤心和痛苦,又是谁带给谁的多一分呢?
他慢慢抚摸着我的脸,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一寸一寸的温柔遗落,好似回到了从前。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磬谣,轻舟心里……也是有你的……”
我含泪轻笑,我知道,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究竟存在于什么地方?
☆、十五月圆醉心弦 (7)
是一片天空,还是一个角落,还是一颗沙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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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算H吧?嘿嘿。
☆、一更夜雨摧桃花 (1)
当风停雨歇,情缠殆尽,他才静静地躺在身侧,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我们之间纠缠的发丝,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明明感觉很疲惫,却舍不得闭上眼,生怕这一场梦醒来,他就会消失不见。
我怔怔与他对视着,回想起方才的温柔缠绵,不觉又红了脸。
他低低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握紧我的手,而后一点一点的掰开......
“很别致。”他微蠕着嘴角,一双眉眼向上斜翘着,手中握着从我掌心夺走的墨玉,悬在指下缓缓摇着,目光却慢慢淡下去。
“他送你一场烟火和一块玉?”
那墨玉在他手中渐渐握紧,我想夺回却又怕他不高兴。他却将玉放回我手中,死死覆盖着我的手问:“是喜欢他送的礼物,还是喜欢我的?”
冰凉的墨玉抵在掌心间,慢慢染上了他的温度。我呆呆地看着他,问:“什么礼物?”
“当然是我还是这块玉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靠在我耳边说着,突然揽过我颈项让我枕在他胸膛上,大手一挥,便将玉枕扔到地上。哗的一声飞出去,带落无数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破碎声。
“皇上......”
“嘘,别怕......”
他安慰似的缓缓抚摸着我的长发,十指紧紧贴着我的肌肤,让我浑身发烫。
他将头偏向门外,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是我好,还是他好?恩?”
我咬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却笑着靠近,眉目含情地低问:“我将自己送给你,还比不上他送你的那些么?”
声音低沉而暗压,像是这世间最厉害的迷|药,直将整颗心都迷醉去。
再后来,便是一点一点的温热,一点一点的湿润,从指尖散开,满眼都是他泛着水光的唇舌。
我不禁向后一缩,却又被他拉了回来。还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还是勾着眼角的媚惑,开口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
“岳磬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借着生辰之日,私通外人?你究竟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冷若冰霜的高喊着,眸子里却仍是一片温柔。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说的话都是喊给门外的人听的,连忙跟着说道:“没有皇上,臣妾没有。”
“没有?”他又是抬手一挥,将床边的小几也推了出去,乒乒乓乓的一阵脆想:“你当宫里人都是瞎子和傻子,还是当朕是瞎子和傻子?”
搁在腰上的手猛地捏紧,我促不急防地叫出声来,却被他搂得更紧。
“我是真的很生气......”
☆、一更夜雨摧桃花 (2)
惊诧的目光中映着他微蹙的眉头,仍是温柔如耳语一般的声音:“但我不怪你.......”
“皇上......”
“待会儿记得叫大声一点,让屋外那些人都听见。”
说着,他便再次捧起我的脸吻了下去,我浑身无力地缩在他怀里,任由他的温柔带动所有感官。直至那千层巨浪缓缓逼近,一波一波地冲上脑海......
“磬谣,磬谣......”
他反复呢喃着我的名字,明明抱得很近很紧,却仍是害怕失去似的,恨不得嵌入身体里。
我缓缓喘了口气,问他:“这也是你的计谋吗?”
他刮着我的鼻梁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狠心的人么?宋祁千方百计给你送一封信,就被你转手给烧了。我的呢?我写给你的信,还在不在?”
“在。”怎么可能不在呢?想你的时候就一遍一遍的看,假装所有的事都还停留在那个时候。找回几分温暖,又再次陷入争斗。若没有它,我怕是兜快挺不下去了。
“你留着就好,不然我就会忍不住更生气了。”
我无奈一笑:“这从何说起呢?我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皇上不是都知道么?”
他拧了拧眉,拽着我的手说:“生气了?是我不该瞒你的,可是不瞒你,又怕露出马脚来。所以,只好狠着心做这些事。李明康是我的人,我已经吩咐他全力协助你,以后,你大可以放心在后宫做任何事,只要防着太后就行。”
我抬起眼看他:“你把你的人安排在我身边,然后把我身边的事都一一汇报给你么?”
“是,”他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们不是还有十五十六么?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后面的话全数融化在细碎湿热的吻里。我断断续续地想,宋祁的事大概是禄安告诉轻舟的吧。而轻舟对我,一半是为了向清宁殿外刘太后派来的眼线做戏,一半是他真的因为宋祁的事动怒了。
那还有呢?还剩下什么呢?
我想把他的这份占有想做是爱,还是单纯不想让别人触碰他的东西呢?
“磬谣,我该走了……还要去贤妃那儿,将这场戏演足。”
他松开我,目光流连,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躺着吧,什么都别管。”
“皇上,您不觉得累么?”我瞪大眼睛,呆呆地盯着那扇红漆大门,“这样一天一天的演戏,难道就不会累么?”
他放下拾衣的手,将我搂在怀里,抵着我的肩膀说:“没办法的,要铲除刘氏,我们俩儿之中就必须委屈一人。我希望那个人是自己,而你,只要知道我的心就好。”
☆、一更夜雨摧桃花 (3)
我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是这样的么?真的是这样的么?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我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呢?”
“磬谣……”他苦苦皱着眉,“傻瓜,我的心思就是你的心思,不必猜的。”
每一句都是温柔缠绵,每一句都是暖人心田,可是我还是分不清啊……
“皇上,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磬谣一直都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我轻声说着,慢慢脱离他的怀抱。他不动声色的笑着,将龙袍一一穿戴,却不让我伺候。
“去躺着,好好休息,我明日还会再来的。”
说着,他便将手伸入锦被中,掏出那一张白丝锦缎来。刺眼的落红落入眼中,我霎时便羞红了脸,他却笑着将它收入怀中,吻着我的眉角说:“这个,才算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真是什么都要跟宋祁比一番才安心!
他走到桌边,又将桌上的金玉茶器统统摔碎在地上。
“这下你可满意了?!”
高仰着眉,满目火光,这才是挑衅刘太后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