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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笑看千秋(千年泪修改版) > 第四卷:千年共婵娟

第四卷:千年共婵娟

“我姐已经说过,她不想跟你走。男子汉大丈夫,勉强一个弱女子算甚么英雄好汉。”

“你错了,我们是土匪,不是什么大侠。这位姑娘我还要定了。”

我淡淡的把目光转移到络腮胡子的身上,他皱着眉头,似乎对他四弟此举有所不满,又不愿再底下兄弟的面前驳斥他的面子。

“姑娘,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回去看一看吧。”他迟疑的开口,连称谓都发生了改变。

优柔寡断,空有豪爽,难成大气。我在心里喟叹,这样的人早晚会遭小人暗算。

回答他的是王平的剑。漫天剑雨,我安静的回到马车上。真是浪费­精­力,白说了这么长时间,还自毁形象。这趟买卖简直就是亏大了。

我不相信楚天裔会没有周详的安排,真正危险的时候,会有人出现的。既然你要坚持保护我,没有自保能力的我就姑且接受,特权不用,逾期作废。等真回到现代,我就一灰头土脸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雇不起保镖了。

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外面的厮杀声停滞了片刻,然后又开始喊打喊杀,其中那个矮冬瓜的嗓门最大。我下意识的把包裹抱到怀里,千头万绪纠缠到一起,挣扎着要不要跳下马车,倘若这次穿越不成功,那么再淋场雨发次高烧,我也不必穿越了,直接马革裹尸。

谁知等不到我思想斗争完毕,一道闪电劈过来,我本能的向后躲。马车居然被辟出一道大口子,一直很安静很配合的马匹也受了惊吓,发疯似的撒蹶子。王平一手攥住缰绳,一手拔剑相斗,情势紧迫。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马车顶的裂缝跳了进来,一把就把我拎了出去。我拼命的挣扎,拳打脚踢。久不动筋骨,我的跆拳道几乎全还给教练了。

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朗朗­干­坤成了幽冥的世界。闪电亮起来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站在对面人的脸。一直试图抓住我的是那个黑风寨的四当家。

“果然是你。”他诡异的一笑,伸手便点了我的|­茓­道。然后可怜的我就被拖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惊慌的看着这忽然发生的一切。天空的昏暗似乎只是瞬间的事情,很快太阳就重新露出了脸。楚天裔安排的秘密侍卫已经露面,场上厮杀声一片。

“把我姐姐交出来,那么大家就各自离开,什么事都好商量。”王平高声冲对方的强盗头子喊道。

“你姐姐不是我们抓的,你看这哪来的女眷。兴许她是看这里刀光剑影的,自己害怕跑出去躲起来了。”络腮胡子发现自己的手下似乎有点吃不住,连忙道,“你姐姐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跑的。”

­精­明就不会被人抓到这里来了。我愤怒的盯着那个绑匪,我看上去很像肥羊吗?

“我喊一二三,大家全部住手。”王平高声喊,“大当家的,我们没必要再打下去。赶紧找人要紧,家姐身子虚弱,禁不起风雨。”

“好,这打的也忒糊涂了些。”

两拨人马终于停止了互殴,黑风寨的人慢慢退去,王平带领侍卫检查了一下附近。我拼命的挣扎想弄出响动,结果又被点了几个|­茓­道。但他出手尽管迅疾如电,还是带落了一颗雨珠。离我们很近的一个侍卫立刻警觉起来,缓缓逼近。

走过来啊走过来啊,我在心里祈祷。

“吱吱吱——”老鼠的声音让侍卫愣了一下。

我愤怒得无以复加,学什么叫不好,居然学老鼠,我最恨的就是老鼠。

“不用找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王平看着被劈成两半的马车,道,“东西不在了,她走了。”

我没走成。我的心里在滴血,老天爷你太过分了,弄这场半吊子的雨,没把我带走也就算了,还偏偏让我落在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手里。我气的连看都懒得看他。

遇见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战场现在安静的不可思议,除了地上还有些泥泞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下过雨的痕迹。绑匪解开了我的|­茓­道,我冷冷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现在怎么不叫了。我看你刚才很想说话的。”

叫,现在叫有什么用。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我。

“别挂着脸,等你见到主人的时候,说不定会对我感恩戴德。你们中土的成语我用得怎么样?”

我的回答是朝天空翻白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平静地问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你的主人又是谁?”

“这些等到你见了主人自然就会明白。你对我的印象这么差,我总要给你个惊喜扭转印象吧。”绑匪笑眯眯的看我,对我的出言不逊不以为忤。

我低头想了想,敌强我弱,从这家伙说话的口气似乎他认识我,可我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样不知根底也不知他目的何在的人,我还是乖乖配合,不然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马匹,我只能跟在他后面蔫头搭脑的走。平日在皇宫里深居简出,上哪不是轿子马车,今天要靠我的11路公车,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我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平静的提出要求:“我不习惯步行,能不能弄匹马什么的。”这样逃跑也比较方便。

他看了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皱着眉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就姑且将就。”

“将就?你回去问问你的主人,我可曾有过将就的时候。”我迅速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我认识的大BOSS,不禁毛骨悚然,能使唤这样身手的部下,他又明显是个西秦人,除了我得罪最彻底的卓嘎,还能有谁。

天,千万别让我落到他手里。我当初临走的时候,送给他的纪念品可是一枝利箭。

“这得我们见到主人后才能问。”绑匪不为所动。

我见他不上钩,只好放弃。泥泞的道路上,阒无人影。西秦和中土交接的地方常常是这样,热闹的,胜过繁华都市;冷清的,好比漠北沙漠。看来我最近霉运当头,让我沦落到如此鸟不生蛋的地方。偶尔也会有商贾的车队经过,可是他紧紧跟在我的身侧,我连求救都无门。何况那些人我也不认识,我也不敢贸然呼喊,生怕到时候境遇会更惨。起码跟在他后面,我暂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在这里可不比中土的繁华之地,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即使是看上去是豪商巨贾,那车里装着的也许就是刀剑。”

“这么说来,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抢劫,反而是真英雄的行径呢。”我鄙夷的撇撇嘴,同行相轻,都是强盗,相煎何急。我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最怕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要冒险,也得拿别人的生命垫底。

“这样最好。不是我有心讹你。你看前面,看到了没有,都是些军爷。要不要叫两声,让他们救你。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乖乖跟着我惨上百倍。”绑匪笑得­阴­险。我循他的手指看去,微微一笑,道:“真的吗?我不相信。反正他们人数不多,万一有事,你也可以把我抢回来,对不对。”

他一愣,点头道:“当然。”

说话千万不能太绝。

我慢慢的走过去,忽然把面纱拉下。

“阿奇,你还认识我吗?”

可怜的绑匪筒子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只认衣裳不认人。南国的大将军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幸好古代没有无孔不入的传媒,阿奇王爷大将军的脸还不至于­妇­孺皆知。我微笑着看倒霉的绑匪手忙脚乱的应对四面八方的攻击。阿奇没有动手,他显然还没来得及从偶遇我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劲的握着我的手,道:“清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咬咬你自己的手,就知道了。”我谆谆善诱,把他的手放到他的嘴边。结果可怜的孩子听话的狠狠咬下去。

“啊!”他一声惊叫,连忙把手甩开。我的手也成功的摆脱了他的禁锢。同样逃之夭夭的还有已经处于落败边缘的绑匪,他趁阿奇的亲卫队因主人惨呼分神的瞬间,脚底抹油了。

“清儿,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荼毒完我的手,这小子变本加厉的将阵地转移到我的肩膀上。我被他晃的头昏眼花,眼前直发黑。

“你松手啊你,我头晕。”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概是海拔越来越高的缘故,我这两天老觉得胸闷。

“好好好,我松手。咱们赶紧回去,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狼狈。”阿奇搓着手,看着我皱眉。

“你大爷有四条腿,我只有两条腿。”看着他的马我就嫉妒。

“四条腿?那不成牲口了。”旁边有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浑浑的开口,他要不说话,我还真没认出来他是小乙子。

“怎么说话呢!”阿奇狠狠瞪了眼给他抹黑的奴才,转头对我又是笑ⅿⅿ,“清儿,咱们赶紧先回去。你跟我乘一匹马。”

“我不习惯跟人合骑。”我不假思索的否决了他的议案。这点小心思,不要在我面前耍。

“可是我们没有多余的马匹。”

“王爷,我把马让出来,我的马可以给清儿姑娘骑。”小乙子连忙主动当雷锋,我看阿奇已经恨不得直接把他丢到悬崖下边去。

“谢谢你,小乙子。不过你也不能靠两条腿跑啊,这么着吧,你家王爷想跟人合骑,要不你们俩合骑一匹马吧。反正你人轻。”我笑得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全然不顾阿奇同学喷火的眼睛。

结果小乙子跟另一个侍卫合骑一匹马,阿奇臭着张脸带我回了军营。

生平没受过这样的关注,人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火星人。还好,没有谁胆敢流露出畏亵的目光。否则我会更加郁闷。简单的梳洗后,阿奇陪我吃饭。

“哎—有什么吃完后再问,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我旁边唠唠叨叨。”这几天风餐露宿,可把我给折腾惨了。虽然是边塞,军需物资来之不易,但主帅的伙食标准也差不到哪去。我腹中空空如也,看到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自然是胃口大开。

我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长长的喟叹:“民以食为天,此言果然不虚。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阿奇沉默的看着我,他面前的筷子还安安静静的摆放在空碗上。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等着我给你答案。可是我心中同样有很多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所以,请你不要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是那么厉害,几句话就把我堵得死死。”他忽然凄凉的笑了,道,“清儿啊,你是要毁我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是多么的沉重。我默然,站起来,在大帐内来回走动。

“这个,你还留着。”我指了指案几旁的十字绣,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上面的流氓兔已经发黄。

“对。我始终留着。——你留给我的也只有这个。”他的声音黯淡而茫然,忽然长长的叹息,“就连这个,也是我硬要过来的。清儿,我始终不懂,明明是我先的你。”

幸福就像是买彩票,不分先来后到。

何况幸福的概率这么低,我兜兜转转这么久,跨越千年,从二十一世纪到古代,从公元纪年到南国六十四,始终都只是镜花水月。

“阿奇,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让别人幸福的。有些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也该放下了。”

“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吗?多少次,我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骗你成习惯,心情好时就敷衍你,心情不好时连理都不理你。她有什么好,整天罗里罗嗦,明明年纪比你小,还以姐姐自居。高兴时对你笑笑,不高兴时板着张脸,忽冷忽热。你为她朝思暮想,人家却根本不把你当回事。我这是何苦,自作孽,不可活。”他拿手盖在脸上,忽然讽刺的对着我冷笑,“你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我尊贵的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阿奇,这三个字你还是不要再提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实在是­阴­差阳错,中间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的。我也不会待多久,很快我就会离开。你能不能借匹马给我。”我想了想,没好意思再提借银子的事。不知道在小市镇银票是否流通。

“想走?不想留下当初就不要来。不是皇贵妃了,被抛弃了,离家出走吗?你的手段可真够匪夷所思。水柔清,你真是厉害,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他冷酷讥诮的看着我。

“阿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总之这件事很复杂,你不要再问我了。”我疲倦的闭上眼睛,坐在榻上。也许是生死劫难后元气大伤,我很容易觉得疲惫;刚才不该一下吃这么多有油腻的,有点反胃。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只会逃避躲闪。水柔清,你今天非得把话给说清楚。来了,就别想轻轻松松的走掉,你这样折磨我到底想­干­什么!”他愤怒的把我拉起来,狠狠的摇晃我的头,我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哇”的一口吐了他满身。头晕目眩,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大夫,叫大夫。清儿,清儿,你怎么呢?”

“没事。”我勉强安慰他,“前两天我淋了场雨,大概是着凉了。”

随行的军医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照例是望闻听切,过后,他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夫人只是劳累过度,有点动了胎气。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吃上几副药便可。”

明月清风

怎么会这样,我的生命明明是停滞不前的。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却惊讶得发现,原本一直秃秃的指甲现在已经长出指尖一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眼睛瞥向手腕上的红线,它已经淡了很多,虽然依旧醒目,但不再红得那么怵目。

我轻轻把手放在小腹上,这里,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才不到一个月,应该很小吧,小小的,小小的生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东西你多日苦苦追寻依旧无所得,等到你倦了累了,蓦得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它的时候,忽然间,它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你是该笑还是该哭。

如果时光在倒转几个月,我会哭,喜极而泣。今天,我在微笑,苦涩的微笑。

这个孩子,这个生命,此刻已成为我此生无力承受的昂贵礼物。我的眼泪簌簌的流下,孩子,妈妈该拿你怎么办。带着你回到现代?妈妈可以不在意别人看待未婚妈妈时鄙夷的目光,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问我:“妈妈,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却没有爸爸?”我该怎么回答你,我亲爱的孩子。而且,我是个顶没用的人,甚至还没有完成学业,开门七件事,哪件不需钱,妈妈怎样才能让你衣食无虞,不让你在缺少了一份爱的情况下,连物质也没有保障。妈妈从小就害怕孤单,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希望有很多很多的爱;这样的需求,妈妈能否能够承受的起。我单薄而疲惫的灵魂能否承担起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所以,对不起,我亲爱的孩子,对不起;不幸福的我怎么能够给你幸福。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坐在软垫上。案上的药碗上方白­色­的雾气氤氲,药香萦绕。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再苦再难过都要坚持下去。既然命运把我逼到这一步,那么就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吧,即使我今后都没有机会再幸福。

“清儿,清儿,你要做什么。你吃这药想­干­什么?!”阿奇跑进来,一掌把药碗挥到了地上,褐­色­的药汁染污了毡毯。

“阿奇……”

“清儿,你要做什么?知不知道这种药是会要了人的­性­命的。皇宫里,被迫喝下这种药而丧命的妃子还少吗?我知道,你心寒,为二哥要立旁人为后的事情心寒。是他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跟他赌气。他对不起你,他不要你了,我要!你,这个孩子我统统都要。中午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刺伤你,你已经这么难过了,我还说那些话。我真不是东西。清儿,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好清儿,不要再有那种傻念头,我不能让你出事。你不能出任何事。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这个孩子的,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说过,对你,我始终不会放手。当日我这么说,今天我依然如此承诺。”

我听得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他患了失心疯吗?都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阿奇,那不是你的孩子。”我们之间可比纯净水还清白。

“就是。你在皇宫里这么久都没有怀孕,一到我这儿大夫就说你怀孕了。你说他怎么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谁都不准伤害,你是孩子的娘也不能例外。”阿奇固执己见。

我彻底无语,这都叫什么逻辑。

半晌,我叹气,道:“阿奇!小乙子煎了一下午的安胎药又没叫你喝,你­干­吗把它打翻。你赔我的药。”宝宝哟,对不起,安顿你的药没了。

“不是堕胎药?!太好了,太好了。好,我赔你,我去给你煎药。”南国的大将军像个孩子一样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进来,单纯的问,“清儿,要煎哪几味药?”

我抚着肚子,轻轻的叹息,曾经有一瞬间,我很想打掉这个孩子。我害怕我不可知的未来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留下足够的成长空间。我害怕我菲薄的爱不能满足他(她)的情感需求,他(她)会成长为一个如我般孤独抑郁的人。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再多出一个孩子来,简直是无法想象。我知道,决定去作一个未婚妈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伟大的爱,这些,我不觉得自己具备。可是在我将药单子递给小乙子的前一秒钟,我忽然犹豫了,我不忍心亲手扼杀了这个无辜的生命。无论怎样,他在成为一个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有资格成长为一个健全的生命。我又怎么忍心下手呢。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或许在N年后,我会后悔今天留下这个孩子;或许在这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她)会漠然的对我说,妈妈,你太自私,你不应该因为自己害怕寂寞,就把我带到这个冰冷孤独的世界。

可这毕竟是我的决定,我既然已经作出,那么我会负责到底。无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她)的母亲始终是我,全世界都可以放弃他(她),唯独我不可以。我要孕育他(她),抚养他(她),直到他(她)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生命。

孩子,不要怪妈妈好吗?妈妈没有能力允诺给你很好的生活,因为妈妈害怕自己会做不到;但请相信妈妈,我会尽我所能的去做,去努力,去达到有限范围内的最好。

或许是我天真,象牙塔里呆久了的我并不谙世事的艰难,我的选择会让我今后的生活举步维艰。可是孩子,请相信,妈妈是爱你的,所以才会这样选择。你跟我,融为一体,乖乖的,给妈妈勇气和力量好不好。我微笑着,对着帐篷外的落日微笑。只是近黄昏,夕阳无限好。

晚饭后阿奇把我安排在他旁边的帐内。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本以为自己会早早会周公,想不到头沾上枕头,睡意渐渐的竟消散开去。我把枕头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柔软的棱角上,枕头里的掬花瓣的香气沁人心脾。感谢阿奇的细心。只是掬花枕还不足以让我安眠。有些事情,一旦安定下来就会偷偷的上心头,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平坦而柔软。今天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里面竟已静悄悄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多神奇的事情,在我决心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居然多了个小小的、可以羁绊我的人儿。我的嘴角静静的噙起一朵浅浅的微笑,我不知道笑容里是幸福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苦涩的味道浓一点。再甜蜜,也终究是负担;是负担,但那滋味却真的甜蜜。

“宝宝,我们睡觉好不好?”我心满意足的微笑,轻轻的哼起了《摇篮曲》。

帐内的炉火静静的燃烧着,火盆传出的热量让整个帐蓬都暖洋洋的。温暖的,让我可以忽略心中的孤单。只要我不去想,那么有些黯然和惆怅就无机可入。跳跃的火苗帐蓬的油布成了放映电影的幕布。我睁着眼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四指搭在大拇指的指腹上,幕布上投­射­出一个天鹅的脖颈。头优雅的低垂着,仿佛在嬉水,又仿佛在回忆往昔。那些春光明媚的美好,怎么会忽然间就开到茶蘼花事了。我闭上眼睛,嘴角的微笑再也无法伪装,凄凄的黯淡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心头。

不要去想了,想得越多,自己就会越难过。

我猛的睁开眼睛,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啊!”老……鼠,怎么没人告诉我,这里会有老鼠。

我战战兢兢的和这两只绿荧荧的小眼睛对视。不要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好不好,我不觉得我们可以沟通成功。

“清儿,清儿。”阿奇顾不上礼节,直接冲到我的榻前,连件衣服都没批。

“没……没事了。我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老鼠眼睛被阿奇给吓跑了。真郁闷,我看上去是不是很没威慑力,老鼠居然也欺负我。

“没事就好。”阿奇抓了抓头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口的样子。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可怜兮兮的,连我这个自私自利的人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阿奇虽好,他的地方却毕竟不是久留之处,不如离去,早早离去。

“阿奇,我没事了。我想早点睡了。”我委婉的下逐客令。他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点点头,默默的退了出去。我看见幕布上他凑到帐外的守卫耳边细细地叮嘱,那微微有些晃动的影子,就好像晚风中的烛火,模糊而清晰。

彻底无眠。

我闭着眼睛数白羊,数到越来也清醒的时候,终于放弃把自己逼睡着的初衷。顺其自然吧,不想睡不睡便是。我披上厚厚的御寒衣物,轻悄悄的走出帐外。帐门口的守卫看见我愣了一下,不等他开口阻拦,我对他点头微笑,道:“今夜的月­色­真好。”

“……”

“我想看看这美丽的月亮,已经很久没认真看了。我知道你责任在身,不会叫你为难的。你跟在我身后吧。”

年轻的侍卫没有说话,手握住腰间挎着的细窄的的柳叶刀的刀柄,安安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月­色­的确很美好,可是吸引我的不是那如水的月光,而是月光中落寞孤单的身影。俊朗清逸的面庞,记忆中明亮如星子的眼睛被长长的黑黑的睫毛遮住了,我没法通过这道窗户看清他心中的波澜。我出现在这里已经是错误,或许此刻站在他的身边更是错上加措。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暧昧的退缩下去,我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去享受他的细心体贴?无非就是凭着他依然对我痴心一片。这样子贪婪,终有一天会遭天谴。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我也得多积德行善。年轻的时候实在不该造这么些孽,出来混的,早晚有一天要还。

如此一想,心里倒轻松了不少。

“怎么不说话。我等了好久,你还是不说话。我以为我站在这里,你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可你却静悄悄的站到了我身后。我欣喜若狂,我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我等待你先开口。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是什么也没说。你能做到的就仅剩下站到我后面,安安静静的看着我,却什么话也不说。是不是这样?——怎么是你?!”

“殿下,夜深了,你应该回帐内休息了。”年轻的侍卫不卑不亢。

“哦,好的。——你先回去,我想再呆会儿,今天的月­色­可真美好。”

我想了又想,还是从树影后现出身来。

“确实是很美。世间各物皆有所属,惟天上之明月与山间之清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共适。”

“你是想说……”他“来人啊,抓刺客——来人,有刺客!”大帐内响起凄厉的呼救声叫喊声和嘈杂的脚步声追杀声。

我跟阿奇面面相觑,他立刻挡到了我的身前。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也挡到了阿奇的前面。

“属下恳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以身涉险。”侍卫朗朗念道,握住刀柄的手迅速抽刀,横立在胸前,月光在刀身上反­射­出的光芒明亮的几乎晃眼。白晃晃的刀光上方,他年轻文秀的面庞沉静如水。我忽然心头一动,看了看阿奇。他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前方。

一式三个黑衣人,只露出六只灼灼的眼睛。个个手里都提着口朴刀,刀身薄如蝉翼,口子看上去就很锋利。

仿佛是为了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中间的一人一刀过来,被侍卫隔开,竟把旁边的枯树砍断了一半。一打三,居然也游刃有余。这个身形瘦小的侍卫身手居然如此不凡。这样的宝贝,傻阿奇竟把他派给我当守卫,真是个傻瓜。

阿奇的目光落在混战的四人身上,面­色­沉静,他的手,始终护在我前面。闻声而来的兵士们把黑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使刀的使剑的使枪的,一件件武器向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抓活口,要口供。”我冷冷的施令。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开口的权力,眼睛只好转向阿奇。

“抓活口,要口供。”阿奇静静的重复了一遍,士兵们攻击的部位集中到了刺客的手臂。

我的心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让我隐隐的有些惆怅。

中间的那个似乎是三人中首领的刺客不知怎的露出了破绽,被年轻的侍卫牢牢抓住,一时间迫的他手忙脚乱起来。另两个因为同伴受困的缘故,也乱了章法,久久纠缠的混战终于告一段落。三人被生俘。

问口供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有两个人还没等我们揭开他们脸上的黑布就突然倒下,这两个人为了防止熬不过问讯竟然咬了藏在嘴里的蜡制毒丸。中间的那个刺客迟疑了一步,被侍卫出手点了|­茓­道。拉下黑布一看,居然还是个熟面孔——黑风寨的大当家。

难怪他刚才会愣了一下,原来是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我淡淡的看着他,好好的土匪不当,跑来行什么刺呢。阿奇小小年纪不会跟他有杀父之仇(听他当日的独白,似乎他跟他爹感情也不过尔尔),阿奇的死心眼也不至于与他有夺妻之恨(好像他也没老婆)。

“你现在很想寻死来保全你幕后的首脑吗?”我安静的微笑,轻轻道,“不要忘记,你的兄弟们还都倚赖着你,你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所以,你没有权力去选择死亡。”

“姑娘,是在下走眼,居然会痴心妄想以为姑娘需要在下的帮助。姑娘是在是好生厉害。”落腮胡子大当家冷冷的回敬我。

“不,大当家的。小女子现在依然需要大当家的帮助,帮助我,让我知道你前来行刺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我的眼睛一动不动,恳切的盯着他。后者亦静静的看着我,始终一言不发。

分特!在古代使用催眠术第一次遭遇了挫折。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涯造就了他的警惕和顽强的意志力。我百般方法用尽,依然无济于事。想来想去,就算不厚道不人道,有方法总比没方法好。

传说中情报部门逼供时常用一种“睡眠剥夺”的方式使得被讯者的意志力完全崩溃。具体实施方案为在嫌疑人的眼睛前上方安置一个100瓦的白炽灯,让嫌疑人无法休息无法思考。倘若他想睡了,就立刻把他打醒。这样的疲劳式折磨会让即使是意志力很顽强的人也会乖乖开口。

我不喜欢,我喜欢改良。

没有白炽灯,爱迪生童年时的利用几面大镜子把只点了一根蜡烛的屋子明亮如白昼的方法被我嫁接了进来。等到他的意志完全崩溃的时候,我把审问权还给了阿奇。军国大事,我这样的小女子还是回避的好。

“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请你一定要明确的表示出来。每个人都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别人的心思变化。”经过帐门时,我微笑着对年轻的侍卫说。我平静而认真的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似笑非笑。他起初还勉力镇静,到后来,已经慌乱的用手捂住脖子。果然没被我猜错,可爱的异时空的花木兰姑娘。

“我的事情,可不可以替我保密?”她迟疑的看我。

“当然,否则我没必要告诉你我知道。以后自己要更加小心一点。”我点头,准备回帐内。她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辛苦的隐瞒­性­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好像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自会有人去关注。

“清儿,想不想出去散散心?”我前脚进帐,阿奇后脚就跟了进来。他的语气虽然轻快,眼里却掩不住沉重。

“想。”我表现的很雀跃,成为别人的负担是我这一生最不愿意的。

阿奇

因为军旅中有诸多不便,我一个孕­妇­实在是不适合待在大帐中。养了几日身子,让大夫给开了不少补药,带上这些瓶瓶罐罐,把我送到了一个小山村里。­鸡­鸣狗吠,茅屋农舍,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呼吸着清新好闻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家的大哥大嫂都是很亲切热情的人。当年我负伤,是上山砍柴的打个救了我。好险,大夫说,如果再多流几个时辰的血,我就活不了了。”身着便装,带我在美丽的乡间小路上行走。本来他是要我乘马车的,可我贪恋外面的风景,非得自己走不可。

“阿奇,你负过伤?”我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傻瓜,哪有行军打仗的人没负过伤。我舅舅生前说过,只有动过刀子流过血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你怎么不说话?放心,为了你跟孩子,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不是。我只是感慨,你也已经长大了。”我看着春晖中他年轻而坚毅的面庞,记忆中那个天真稚气的大男孩的脸孔逐渐风化模糊。

“我本来就比你大。你说二十男弱冠,现在我早已行过弱冠礼,你是不是应该承认实际上我比你还大一岁了呢?”阿奇认真的看着我。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嫂,我来看你们了。”阿奇兴冲冲的拍了拍柴门。我看着简单而­干­净的房舍,思绪飞到了多年以前。当时逃亡的我和商文柏也曾在这里的人家留宿,不知道当初我们亲手接生的孩子可好。

“叔叔,叔叔。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天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门里跑了出来,撒娇的往阿奇的怀里钻,后者一把抱起他,笑道:“小家伙,上次叫你的拳法练得怎么样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天赐,天赐,不要这么没礼貌,一见到叔叔就撒娇。”一个慈祥的大婶走了出来,笑ⅿⅿ的对阿奇道,“楚兄弟,怎么想起来看我们了。这位姑娘——”她指着我的手忽然顿住了,失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司姑娘。恩人啊。”

他乡遇故知,因缘巧合,竟然让我碰上了当初的那户人家。

“令兄呢,当初幸亏你和令兄出手相救,才保的我们呣子平安。”大婶给我们端来茶水,简陋的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炉子里的火苗闪烁着温馨的光芒。此情此景,一如十年前的模样。我顿时百感交集,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陪伴在我身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他,他留在家里了。”我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哥哥,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老天爷安排的幸福。只愿你能和你的家人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的幸福快乐。

“想不到你还来过这里。你可真贪玩。”阿奇笑ⅿⅿ的坐在炉旁陪我们说话。我轻描淡写当初年少春衫薄,最爱游山玩水,便和兄长一道寻访名山大川,因为出门在外,怕遭歹人觊觎,便用了化名。他不疑有他,没说什么就接受了我的解释。

“原来大哥一家一直念念不忘的活菩萨就是清儿你。清儿,你懂的东西可真够多的。你还会给人的肚子开刀?”

“开刀的人不是我,是我哥哥。我哪有那个胆子。好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你还提来­干­什么。”我怕多说多错,赶忙堵他的嘴。这时候,大婶也过来叫我们用午饭了,这个话题就此搁下。

饭菜简单又丰富。炖的烂烂的鲜美的菜核,满满蒸了一大锅的的咸鱼和腊­肉­,热热闹闹的一桌子,吃的人心头暖暖的。

“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觉得很温暖,比在自己的家里还自在。大哥大嫂就好像我的家人一样。”阿奇感慨的说,小天赐已经吃完了,摆弄着阿奇给他带来的没开封头的霸王枪。一招一式,颇为有模有样。

“楚兄弟,你说这话大嫂我可就不高兴了。我跟你大哥都把你当自己兄弟看待,除非是你看不起我们,不愿把我们当家人看。”大婶假意作嗔怒状,阿奇立刻笑着告饶,说自己该罚。

“大嫂,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麻烦你们一件事,这位司姑娘是我刚过门的妻子。她现在怀孕了,我在外面打仗,带着她怕有个闪失。所以想让她在这里叨扰一段日子。”

“囔囔囔,我看你是没罚够,刚刚还说好的,现在又说这种见外的话。司姑娘,不,是阿奇的媳­妇­,要在我们这住下,只要她不嫌弃地方简陋,她也不是这样的人,想住多久住多久,不住啊,我还心里不乐意。我说怎么你们俩一起来的呢,原来是小两口。妹子啊,姐姐跟你说,楚兄弟可是个好男人,一点坏毛病都没有。我当家的要有他一半我就谢天谢地喽。”大婶热情的抓起我的手,笑ⅿⅿ的褒奖新好男人。阿奇脸上泛起狼狈的红晕,眼睛热切的注视着我。

我心头一阵黯然,半晌,静静微笑,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一直都是好人。”好男配好女,不是配我这样的坏人。

因为军务紧张,吃完后阿奇就得赶回去了。我坚持要送他到村口,大婶神情暧昧,抿嘴偷着乐。感染了她的喜悦,阿奇也春风满面。唯独我的心仿佛在秋天。

我们一路无言,过了许久,原本模糊的篱笆已经逐渐清晰。我轻轻对他说:“昨天晚上,我告诉宝宝,要他(她)永远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妈妈很好,很好。妈妈希望宝宝会说话以后,可以叫他一声‘舅舅’。妈妈知道,舅舅跟外甥是最亲的。除了妈妈以外,舅舅就是宝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舅舅?”他脸上的小熔凝滞了,怔怔地看我,忽然他微微一笑,带着薄薄的凄凉和落寞,乌黑明亮如水晶的眼睛静静的悲伤的落在我身上,“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清儿,你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残忍的人。”

“对,我是最坏的人。幸亏还有你这样的好人。所以请你去寻找一个好人,一个可以匹配你的好人,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好人。阿奇,我永远都把你当我的娘家人。”

“娘家人,如果没有这个娘字该多好。”他的目光瞥向远方,自嘲道,“想不到,我给你的温暖过了头,幸好你没说那我当闺中密友看,否则我会吐血身亡的。”

我看着他强自欢笑的脸,心里难受的要命。司嘉洛,你罪孽深重,对你好的人悉数被你伤了个尽,活该你孤单收场。

“这是你的决定吗?那好,我也说说我的决定,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接受我为止。”

“阿奇,你这又是何苦。”我急了,连忙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我无林徽因之美貌与才情,不值得这样的男子为我守一世的孤独。

“清儿,你什么都不必说。让我们尊重彼此的决定好不好,你可以坚持,我也可以坚持。看我们谁先放弃好了。你说让我去找一个可以给我幸福的好人,好人你未必是,可幸福只有你才能给我。我从那日立下誓言说要对你这一生负责开始,就告诉自己,要确保这个女子一生的幸福。当年,你嫁与二哥,我以为那是你选择的,可以让你幸福的道路,所以我不加阻止。即使心里再想和你双宿双飞,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今天,你离开了二哥,离开了那个伤害你的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带给你幸福呢。”

因为我的心是不完整的,它生生缺了一块,不完整的我,感受不到幸福,也没有能力给任何人幸福。

“阿奇,如果你希望我不会有那么多的负罪感的话,就请忘记我好吗?”我疲惫的叹了口气。

“不好,你对我这么坏,有点负罪感也是应该的。况且,如果连这点负罪感也没了,你怎么可能记住我。”

冤孽,我百感交集,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阿奇,不要因为这件事怪皇上。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很多事情我自己放不下而已。你是他唯一的弟弟,兄弟如手足,你们应当互相关爱。”

“你跟我长谈过一次,要我支持二哥登基;你写给过我两封信,一封让我替他守好边疆,另一封则是要我放弃带兵入城奔丧。现在你又告诉我,不要把罪责加在他头上。清儿,既然你到今时今日还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又为什么非要离开。你要明白,皇家的媳­妇­终究是要受委屈的,三宫六院在所难免;我倒是可以惟取一瓢而饮,你却不肯作在三千弱水中最独特的那一个。你要求的实在太多了。”

“阿奇,请你相信我,我虽然别扭,但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我走,必定有我自己的原因,具体的,你还是不要问了。好了,一路顺风,早点忘记我是真。”

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挥手大步向前面走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

山村的生活十分安逸,大婶把我当重病号对待,什么活都不让我做。我没有办法,心存惭愧又闲的无聊,­干­脆教天赐读书写字。本来男孩子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我搬出他最崇拜的楚叔叔来,说阿奇是文武双全,他若是想跟楚叔叔一样做个威风的将军,就一定要能自己读懂兵书。这样连哄带骗,好容易才把我这个单独授业的学生诓进课堂,当老师可真不容易。

大哥每日出门守猎,我把我当日在水月庵摸索出来的猎捕动物的窍门传授给他,这样看他每天的收获有所增加,我当米虫的愧疚心才不会那么沉重。虽然阿奇有留下钱粮,可那毕竟不是我自己出的。天赐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每天除了跟着父亲出门放捕兽夹子,布置陷阱以外,还要帮母亲料理家事。这样懂事聪明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宝宝,希望这样的胎教对象可以积极的影响你。

村子里的居民有些居然还认识我,向我打听商文柏的情况。哥哥,你在天国是否听见这些关切的问候了,你虽然已经不在,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记得你,为你祝福。这样的你,比起那些碌碌无为,残存苟喘的的无用的人,更加有意义,更加有价值。我也会永远记住你的,即使我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记住跟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都是我生命中经历的美好时光,可以在我孤单的时候给我勇气。

这样的安逸生活过起来总是特别的块,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因为每天的饮食清淡而滋补,我的害喜症状倒并不严重。想来我肚里的宝宝也知道我的不易,乖乖的配合我,不给我增添额外的负担。宝宝,你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呢。妈妈感谢你。

我摸着肚子,轻轻的跟他(她)说话,大婶走进来,乐了,道:“妹子,是不是想楚兄弟了。把想对他说的话都告诉肚子里的孩子。说实话,当初我怀上天赐的时候,也整天都想见到我们当家的。见不着的时候,就对着肚子说话。嗐—大概那时候说多了,现在天赐这个皮蛋,我一说话,他就净跟我打岔。”

我忍俊不禁,看来得悠着点,不然我的孩子以后见到我怕是要绕道走的。

“妹子,东边你四婶子家闺女出嫁,你不过去喝杯喜酒?”

“不了,姐姐,你知道,我现在吃不得油腻。人家办喜事,我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多扫兴。万一吃了吐出来就更扫兴。还是你们去吧,我在家待着就挺好。”

“这倒也是,妹子,还是你考虑问题周全。也好,饭菜都在锅里,想吃的时候就热一热。我们吃完酒就回来。”

“姐姐,不用这么赶。你也好久没跟村上的婶子们唠嗑唠嗑了。我一个人在家横竖没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我过意不去,连忙谢绝她的好意。

陌上初薰,浅草才能没马蹄。北国的春天比南方来得迟些,此刻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我坐在茅屋外的藤椅上晒太阳,身子懒懒的,就象一只惬意的猫。屋前的菜园里蔬菜长的生机勃勃,­嫩­生生的小白菜上的露珠泛着七­色­彩虹的光芒,是比东珠更美丽的珠子。庭前的歪脖子树上,喜鹊叫得正欢,平日里我嫌它吵闹,今天却觉得这声音­精­神。空气中弥漫着安详静谧的春天的味道。这样的乡村时光,岁月被悠然的拉长,一小段一小段,尽是奇妙的美妙。

“嗒嗒嗒”,有人轻叩柴扉。我想起前人的诗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顿时玩心大起,懒懒的窝在藤椅里,不愿意起身。

“嗒嗒嗒”,敲门声重了一些,外面有人在说话。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喊了一句西秦话,大概是没听到回应,又有人生硬的喊“里面有人吗”。我怕是村里的人来叫我去吃喜酒,连忙按下玩心,起身去开了门。

“姑娘,我们过路的,想讨口水喝。”一个西秦青年男子把手横举在胸前,行了一个西秦的礼节。

我道了一个万福,微笑道:“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打水去。”言罢,冲他旁边的同伴点点头,准备转身回园子。

笑容凝滞在脸上。

对面的男子笑得亲切和煦如三月的和风丽日。

“司姑娘,你说得不错,。”

平生千万别作孽,否则一定会遭现世报。

我看着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的卓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我的箭为什么准头就这么好呢?

“你看外面的喜鹊叫得多欢。它是在代主人欢迎贵客上门呢。司姑娘,你可真是天灵钟秀。”潇洒自在的胡狼毫不吝惜的望自己的脸上贴金。死喜鹊,再叫,我把你打下来烤熟了吃。

“哇,好香啊。司姑娘做饭的手艺也这么好,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品尝一番。”卓嘎揭开锅盖,深深地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回头微微对我一笑。

都自己动手盛了,还说这样虚伪的话。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我的午饭。”

“哟,不好意思。你烧的饭菜太香了,我实在是放不下筷子。”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恬不知耻地大块哚颐。

“这不是我烧的。”我愤怒的盯着他手中不停动的筷子。大婶辛辛苦苦给我煲的­鸡­汤,里面有我最爱吃的山菌,这可是天赐好容易才从山上捡回来。我气得牙痒痒。

“也对。你本来就不应该是做这些粗活的人。”他终于放下了筷子,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这些粗糙的饭菜也不应该是你吃的东西。”

“西秦的国主都觉得好吃的东西,我一介乡野草民何以会吃不下。正相反,我很喜欢这里的饭菜,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你只是一时觉得新鲜而已,很快你就会厌倦的。相信我,你是天生的金枝玉叶,这样的日子会让你憔悴的。你看,如果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众星拱月的照顾,你为什么容颜如昔。这十年的风霜几乎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你出生于中土第一豪门,家逢变故后,又入宫被封为公主,然后嫁与当时的二王爷,今天的南国皇帝,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你说,司姑娘,哦,不,也许我该称你为清儿,这样的你,应当在这里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吗?”他伸脚踢翻了旁边已经有些破旧的藤椅,眉宇间丝毫不掩厌恶的神­色­。

我平静地扶起藤椅,把它摆放端正,皱眉看了看椅脚上被他踢出的凹痕,可别给踢坏了。

“我已经不是什么皇贵妃了。这样的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请你早点离开吧。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我当然知道你已经不是楚天裔的妃子。”他不以为忤,笑容明媚而诡异,“毕竟身为国主,为了一个女人和邻国开战是会遭到臣民的反对的。”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我警觉起来,戒备的盯着他,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你看你,这么紧张,好象一只可爱的小刺猬。”他伸手想触碰我的脸,被我避开。他笑了笑,没有坚持。

“卓嘎,当初是我不好,可是时过境迁,已经这么多年,请你忘记这些事情好不好。”当年不是也没酿成什么恶果,一个男人,­干­嘛这么牙眦必报。

“忘记?你叫我如何忘记,你那一箭,穿过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环,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字一句,“也穿过了这里,穿心而过。”

我没好气,冷冷道:“你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即便如此,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好一句迫不得已。这样就想把自己撇清吗?清儿,你一直都那么天真可爱。”

“不要叫我清儿。”我脸一沉,“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对,你是他的清儿,却是我的司姑娘。”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耐烦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很讨厌他,一直不安静。

“你到底想怎样?箭已经­射­出去了,又不可能收回头。”好饿,我的孩子是饕餮转世,一到点就必须要吃饭。

“已经­射­出去的箭怎么可能收回头。”他笑得意味深长,“我的想法跟当年一样,请司姑娘进宫。不过我没有小王子,所以你不用辛苦的为他们授业讲课。”

“不好意思,我的想法也和当初一样。我不想进宫,我对皇宫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请你早点离开这里。”我动手收拾碗筷,直接下逐客令。

“请你把手放开。”我冷冷的瞥着他抓在我腕子上的手,像铁钳似的,攥的我生疼。

“当日放开你是无可奈何,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会再一次放手吗?司嘉洛,如果你走了以后再也不出现,那么我可以就此放下。可是你又出现了,老天爷又把你送到了我面前,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所谓天意,不过是人为下的定义。天上下雨了,有人说这是吉兆,有人说这是灾难降临的象征。为的,不过是要给自己想做的事情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出现在这里叫你遇见,你说是天意,我说是偶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偶然。我们每天遇见那么多人,难道都是天意,老天爷岂不是太累了些。”我静静的看他幽蓝的如深邃夜幕的眼睛,诚恳道,“卓嘎,你这么执着,无非是因为你觉得新鲜,这天底下恐怕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对着你­射­出一箭。可是那个叫司嘉洛的女人居然胆敢如此肆意妄为,所以你惊讶了,继而就想收服她,就好像收服一匹野马一样。马是如何想的,有什么感受,你并不关心。收服了它以后怎么安置你也不在意。你沉湎的不过是收服的过程。”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在意的不是你这个人?”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我会让你知道我知道。”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来人,请司姑娘上我们的马车。想必司姑娘也不想惊动所有的村民。”

“卓嘎,你卑鄙!”我气得七窍生烟,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贱若蝼蚁,我至今还记得他对被侮辱被损害的少女的无动于衷。

“司姑娘,不必生气,只要你听话,我也可以不卑鄙的。”他笑得春光明媚,我恨不得抽他一耳光。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心存侥幸,认为胡狼身为西秦的国主,没理由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早知如此,我宁愿呆在军营里,尴尬面对阿奇也胜过现在进退维谷。

阿奇,如果想办法通知阿奇,一切或许还有转机。我心中一亮,随即又鄙夷自己,司嘉洛,你还说人家卑鄙,这个世界上可曾有比你更卑鄙的人。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总比被抓好。

“我要吃饭。你吃了我的午饭,赔给我。”我坐在藤椅上,一副你不给我饭吃试试的架式。

“好,我们马上回去,保准赔你一顿丰盛的午膳。你想吃什么都行。”

都行个鬼,我说我要吃披萨你能给我弄来吗?

“不要。等到跟你回去的时候,那就不叫午饭叫夜宵了。我要现在就吃。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赖上了,能拖多久是多久。

“前面不远处就有市集,到了那里,我买给你好吃的好不好。想想你虽然在西秦呆了不少日子,却一直没有机会品尝我们西秦的民间美食。趁这个机会,我陪你去尝尝。”胡狼扮绅士也很到位。

“不要,我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有洁癖。”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建议,“我只想吃家里的饭菜,有妈妈的味道。要不——”我歪着头笑,“你做给我吃怎么样?我很好奇你烧出的饭菜是什么滋味。”

他的一个手下终于坐不住了,看了看我,焦急的对卓嘎说了一句西秦话。卓嘎也回了一句什么,后者脸­色­微变,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我在心里冷笑,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的提防,就是你在我耳边用普通话喊,我也未必想听。

“好,回去以后我亲手做饭给你吃。”他宠溺的拍拍我的头,我恨不得把他的狼爪子给剁下来。脸上却不得不保持笑容,“为什么要等到回去,回去以后我就不想吃了。我就要现在吃,我现在肚子饿了。”我认真的强调后半句,肚子配合的发出咕咕声,我孩子真懂事。

“乖,听话。我们回去我一定烧给你吃好不好?”他笑容温和,“别耍小孩子脾气,耽搁的时间越长,回去的就越晚。”

我尖刻的冷笑起来,对着他,讥讽的勾起嘴角,淡淡道:“连这样的小小的纵容你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在意的是我这个人。我是怎样的,你很清楚,如果你没有那样的包容心,就请不要打搅我。”我端起碗筷放进盆子里,浅浅微笑,“你无力宠惯我,但我可以宠惯我自己。——我就要现在烧饭吃。”

胡狼看着我,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阻止我生火做饭。

土豆切成丝难度太大,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它们切成块红烧。红烧好啊,熟得慢,耗时长。青菜抽苔了,我把菜苔掐下来,慢慢的撕皮,撕好了,用盐抓上,呆会儿清炒。我看了看屋子里,又用叉子叉下一块吊在屋梁上的腊­肉­,煮­肉­花的时间比较长。

等到实在是找不出更多的方法折腾这顿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

“现在这还叫午饭吗?”胡狼不动声­色­的揭穿我的把戏,“这样拙劣的手法拖延时间,是在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这样拙劣的手法当然不是我的风格。”我淡淡的微笑,往嘴里放了根菜苔,水平果然不能跟家庭主­妇­比。

“我以为,我只要多给你一点时间,你就会过来帮我做饭。”我笑的风清云淡,带着漫不经心的无所谓,伸手邀请,“要不要一起吃,就当是晚饭吧。”大婶一家人差不多该回来了。

胡狼坐在我的对面,默默的拿起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我吃得很慢,胡狼的速度也不快,餐桌上的气氛很凝重,旁边的四大金刚杵的跟擎天石柱似的。

一颗一颗,米饭水放得有点少,我细细地咀嚼,就着喷香的腊­肉­咽了下去。终于,最后一粒米饭也被我吞进胃里。夕阳转到了地球的另一边,晚霞满天。

愿赌服输

“妹子,妹子。哎哟,瞧我这人,一说话,就忘了时间。居然把你扔在家里了。”大婶笑着拍头进来。看到屋里这架式,她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这是?”

“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多年不见,我就借你家做了个东道。”我笑着走向大婶一家人,“结果他居然嫌我做的东西难吃。”

“你哪是做这些的人啊。这位兄弟,你要不嫌弃我们这简陋,就等会儿,我给你拾掇出几个菜来。”大婶说着,就要动手弄饭菜。

“不用了,大姐。我还有事,改天有空,我再带清儿回来品尝你的手艺。”胡狼温柔的揽住我,我身上立毛肌悉数紧张起来。

“走?你们要去哪里。楚——”

“出去有点事。”我连忙打断大婶的话,“我哥哥有点急事赶到这里想找我,结果病了。我得过去看看,可能要耽搁一段日子,你们别担心。”

“天赐,姑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偷懒。书要每天都读,字也不许落下。”我伸手拍拍男孩的头。

“姑姑你放心,我一点也不会落下的。”男孩信誓旦旦的保证。

“哦,真的。我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念书。”

“不信,姑姑,你可以考我的。”男孩急忙澄清偷懒的嫌疑。

“好,现在我说,你听着,HELLO,是什么意思?”

“你好。”

“HOWAREYOU呢?”

“你好吗?”

我有一次对着肚子里的宝宝哼WESTLIFE的《THESEASONSINTHESUN》,结果天赐听了非常好奇,非要缠着我教他。我反正也无聊,­干­脆当了我们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英文教师。多学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Boy,pleaselistentometellyousomethingseariouse。Gooutandlookforunclechu,Iamindangerousenow。”

天赐瞪大了眼睛看我,失声道:“姑姑,这——”

“囔,不会了吧。要你平时努力的。我再问一句简单的,Doyouunderstand?”

“Yes。

“Ok,verygood。Ibelieveyou。”我摸摸他的头,鼓励的对他微笑。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胡狼的耐­性­被耗的差不多了。

“不要。我怕黑。”我畏葸的看了看外面的黑夜,恳求的看着他,“反正已经耽搁了,就明天早上再走也不迟啊。”

“就是,赶夜路多危险,我可不放心我大妹子。她现在的身子可禁不起任何折腾。”大婶也出口挽留。

“你怎么呢?身体不舒服?”胡狼惊讶的问,似乎挺关心的。

“没什么。不过受了点风寒而已。”我趁大婶去张罗饭菜的时候,轻描淡写道。

“回去一定得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你生病的时候,我也会很难受。”卓嘎看在我身体不舒服的份上,同意了暂且留宿一宿。

我生病的时候你才难受,你在这儿我就够难受的,这差距不知道是几个档次了。

天赐和他父亲出去布置捕兽夹子跟陷阱去了。希望小男孩行动成功。

我看着外面黑­色­的天幕,如名贵的天鹅绒,点点繁星是璀璨的钻石。这样的美丽夜晚,破坏了它的宁静真有点于心不忍。

“你刚才跟那个小孩说什么?”卓嘎的防范措施严密,坚持有事要单独和我商量,时刻跟在我身边,严防耍什么花招。花招没有,可暗渡陈仓我擅长啊。防我?再进山修炼几年吧。

“我们说话­干­吗要告诉你。”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偏不告诉你。”

“你跟以前比,一点也没变。”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点没变?早已是百孔千疮,不过在你面前,我得全副武装罢了。

“好了,那是南方的一种方言,那个地方鸟语花香,蝴蝶泉边,白草芬芳。我告诉他,那是我到过的最美的地方,那里是歌的世界,欢乐的海洋。”

“我们西秦也有这样地方,只要你愿意,你会生活在一个更美丽的地方。”

我没说什么,下意识的了看了看外面。

“在等待谁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外面的星光很灿烂。这样美丽的星光,不知道我以后是否有机会再见到。”

“我没打算禁锢你,不要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当年吃亏就吃在心软上面。”

“你心软?我怎么没有发现。”我嗤之以鼻,当初我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跑出来的,别说得像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放过我一马一样。

“司嘉洛,你是个被惯坏的女人。”他静静的看着我,“我希望我的女人能够懂事些。”

“很明显,我不是适合你的那一个。既然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一点,那么问题就好解决了。方枘圆凿,岂能相安无事。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你治国安家平天下的贤内助,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无限纵容我的人;你不符合我想要的标准,我也不符合你心目中的模式。”

“没试过怎么知道就一定不适合。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明天我们得赶路。”

“我试过了,用七年的时间去尝试。”我平静的看着窗外的星光,这璀璨银河里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的短暂而微不足道,“我想我这一生没有多少个七年供我蹉跎。”即使生理年龄上我没有发生改变,但心态上这七年的时光,每一天都真实而清晰的留下烙印。不是飞鸟,岂能过而无痕。

“那是因为你选择错了尝试对象。当初你岁数小,难免年轻气盛。我不怪你。以后不许这样了,知不知道。”他轻描淡写,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我哭笑不得,我跟他好像没什么吧,怎么听他老人家这口吻,就好像原谅红杏出墙的妻子似的。

顿时更加不爽。生平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太阳升起的时候,卓嘎的侍卫“护送”着天赐和他的父亲回来了。父子两人皆形容狼狈,天赐的衣服还被荆棘勾破了几道。大婶看着他们惊讶得手里的­鸡­蛋也落到了地上,明亮的黄|­色­和粘稠的半透明摇晃荡漾。

“嘉洛,他们父子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彻底安心了。”卓嘎挂着中央高层视察基层群众的标准笑容,亲切的对他们点头,“你们在外面奔波了一夜,也该累了,坐下来吃早饭吧,大姐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大姐——你不是说要摊一个蛋饼吗?快点去吧,我们还要急着赶路。”

“好、好。”大婶忐忑不安的看着我,手足无措。我心中再波涛汹涌,面上也要波澜不惊,回头对她抚慰的一笑,“大姐,你去吧。我也想吃蛋饼。”

“好好。”大婶慌慌张张的走向灶间,脚踩到了蛋汁上,差点滑倒。

“大姐,你小心点。我希望我们能够早点顺利的出发。你说是不是,嘉洛,我们都不希望节外生枝。”

“对。”我静静的盯着严阵以待的侍卫,忽然目光迎上卓嘎的眼睛,“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这一局,你赢了,我认了。

我笑着安慰大婶,没事,他是我的一位故人。不过是昨晚我们对一件小事有些争执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天赐大惑不解的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成|人世界的尔虞我诈,又岂是他透明如水晶的眼睛所能看清的。

“Aut,butyoutoldme……”

“Boy,there’ssomethingwrong。”我微笑着摸了摸天赐的头,感慨道,“好孩子,姑姑很感谢你。要听爹娘的话。姑姑会回来看你们的。”

“妹子。”大婶畏葸的看了一眼卓嘎,又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欲言又止。

“大姐,别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放心,我很会照顾自己的。”我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标准的二度微笑,五星级的服务标准。

“嘉洛,比起从前,你可心软了不少。”胡狼挥手,手下放开了天赐父子;他回头对我微笑,“这是个好的征兆,女人,是应该温柔些的。”

“你错了,我依然是我。我的事,不想连累别人。希望在这一点上,你能够尊重我。绝对的尊重。”我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语气。

“当然,本来就应当相敬如宾。”

西秦国主的马车坐起来仿佛针毡。我沉默不语,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指甲已经长得颇长,视觉上的拉长效果多少弥补了我手指不够纤细颀长的遗憾。卓嘎一个男人不骑马,居然也挤在车里。我看手指看累了,毫不客气地鸠占鹊巢。

“我累了,我想睡觉。”

“好,你好好睡上一觉。昨天晚上想必辗转反侧也没睡好。”他微笑,“我的纵容是有限度的。”

“请你出去,我不喜欢我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能会有意外的惊喜。”

“意外会有,惊喜免提。”我冷冷的斜睨他,“我习惯的人并不是你。”

“嘉洛,试图激怒我并不是明智之举。”

“试图讨好你是不是才算得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不起,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不是俊杰。”我疲惫的闭上眼,手懒懒的指向车门,“我困了,请你出去。”

天大地大,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如来佛主,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统统不在话下。他(她)说要睡觉,我就睡觉。

马车里的气氛凝滞起来。我眼睛闭着,耳朵也自动屏蔽。过了好久,车厢里似乎轻松了不少。不用睁眼看了,高压制造器终于识相地走出门去。

原来西秦也有不少行宫,做皇帝的人都会享受。我看着土木结构的建筑,这种带着浓郁的南国风情的行宫让我的心情蓦的恍惚起来。我下意识的把手按在小腹上,宝宝,想不到,咱们离开了中土,居然还会住进这样的房屋中。

“嘉洛,怎么呢。是不是肚子饿了。”卓嘎的目光落到了我放在肚子的手上。

“是有点饿了。”我淡淡应道,我的体型偏瘦,西秦又比较冷,衣服还可以遮住渐渐开始显山露水的肚子。不过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越往后拖,问题越大。总归有一天会掩不过去。阿奇应该会知道我的遭遇,这样村民的安全就无须我再多虑。当务之急,我得寻机会闪人。那么这里就不可以久待,越早赶回穿越点就越安全。胡狼,任你本事通天,料你也没能耐跑到二十一世纪抓我。

皇帝的生活注重品质享受,我有幸品尝了西秦御厨的手艺。

“比起中土的御厨,我们的御厨水平如何。”

“也许各有千秋,但我独爱花开一朵。”我只吃了很少的一点,饭菜口味太重了。我怀孕以后偏爱清淡,这样浓郁的味道让我的肠胃非常不舒服。我下意识的喝了一口羊杂碎汤,希望借它的酸辣把胃中的翻滚给压下去。结果适得其反,“哇”的一口,我吐了面前的桌位一片狼藉。

“嘉洛,你怎么呢?”

“没事,坐车颠簸的。我从小就这样,坐车坐船都会受不了。”我拿起手边的清水漱了漱口,若无其事的微笑。

“你不能乘马车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怒气。

“我若告诉你我不能乘马车,你肯定会认定我是在撒谎,故意找事。”我静静的放下水,淡淡的看他,“不是我不想说,是你不会给我机会说。”

“是你骗我的次数太多了,我已经不敢轻易相信。”

“彼此彼此,你的话,我也不敢相信。”

“这话奇了。好像撒谎骗人的一直是你,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他帮我拭去­唇­边的水渍,生硬的动作,态度却是小心翼翼。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站起来,手掐着太阳|­茓­,勉强的微笑,“卓嘎,我已经很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问下去。”第一次有这么严重的妊娠反应,让我十分不好受。看来我的孩子的乖巧程度也是有限的。

“好,我不问了。你的头是不是不舒服?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你不来烦我就是最好的大夫和药物。”我白了他一眼,“我的房间呢?我要休息。不许吵我。”

胡狼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我想我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胃里翻江倒海,我没有力气跟他对视下去,忍不住又吐了起来。打扫卫生的宫女妹妹,对不住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去休息,顿珠,你带司姑娘去那间屋子。”卓嘎终于同情心发现,吩咐一个清秀安静的宫女,然后又低低的用西秦话说了句什么。我头疼欲裂,也懒的再理睬他,急忙跟着宫女去了。

一进门,我倒头就睡。赶紧安定下来,要再吐下去,胡狼肯定会找大夫来,到时候任我演技胜过奥斯卡颁奖史上的所有影后,也别想把胡狼这么狡猾的家伙忽悠过去。单亲妈妈真不好当,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危机重重。昨天下午到现在,我一直心力交瘁。这一倒头,居然睡得香甜。我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生活在乱世,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睡的太沉的人通常都不会做梦,所以我梦中出现的你只能是我的幻觉。我靠在床头,闭着眼睛醒了醒神,轻轻的摸着肚子,心头百感交集。如果我不执意离开,那么我现在的生活无疑平静安宁,起码不会如同今日这般形容狼狈,战战兢兢。可是倘若如此,叫我的心中如何做到坦然。那些曾经的过往,又岂能真正风过无痕。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满腹的愁思,带起的,是蝶儿蝶儿满天飞。

直至吃晚饭,我才出现在胡狼面前。我轻扫峨眉,双颊抹了淡淡的胭脂来掩饰容颜的憔悴。胡狼平静如初,吩咐我多吃点补补身子。我怕他怀疑,尽管没什么胃口,还是尽量多吃了一点。有免费的营养补给孩子,不补白不补。今天胡狼异常的沉默,没有说什么影响我本来就不佳的食欲。这个灵光一现的优点希望他能发扬光大。

饭毕,不等我漱口洗手,宫女恭恭敬敬的端了碗东西上来,跪请在我面前。我茫然的看着胡狼,他淡漠的回答道:“这是宫廷秘方,专门指你这种不能乘车颠簸的大小姐的。你不肯请大夫来,就只能这样了。”

我暗暗叫苦,撒谎一定要付出代价。光看这碗黑乎乎的药汁,我就头皮一阵发麻。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不可以不要喝。我最怕苦药了。”我捏着鼻子,挥手道,“拿走拿走,闻着就想吐。”

“嘉洛,不要任­性­,喝了就不会想吐了。以后乘车都不会想吐。”他谆谆善诱。

“你少唬我。”我想也不想就驳斥他,晕车晕船的原理我比他清楚太多。除了反复刺激,变敏感为适应,绝无一蹴而就的法子。

“相信我,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说过假话。”

是吗?我在心里淡漠的微笑,可同时你不也没说过几句真话吗?

“我不想喝。”是药三分毒,咱现在出起事来可是一尸两命,千万马虎不得。

“一定要喝。”他面­色­一沉,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蓦的火大,没错,本姑娘就是被惯坏了,偏生不待见别人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

我冷冷的看着药碗,厌恶的皱眉。宫女跪在地上,把托盘举到齐眉的位置。我想当初孟光每日举案齐眉,胳膊和膝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静谧的行宫里,宫女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每个人的呼吸极力保持平稳,生怕一不留意乱了频率,就打破了这一根头发丝吊着的平和。

“我希望你把这碗药喝下去。这是我们相敬如宾的前提。”

“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意志,我不是提线木偶,不会任由你摆布。”

“嘉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来,听话,把药喝下去。”他亲自端了药放到我的嘴边,几乎要强迫我喝下去。我连忙躲闪,争执间,勉强吃下去的东西因为鼻子受到了药味的刺激,“哇”的一下,又全部吐了出来,西西拉拉的落到了药碗里和他的手上。

我跌坐在椅子上,虚弱的摇头,胸口闷得难受,好像呼吸都不顺畅了。

“卓嘎,我求你,别再逼我了。”说着,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东西可吐,我依旧在­干­呕,嘴巴里全是胃酸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我的腰弯的几乎像折断了一般,发髻也散了,有几缕狼狈的垂到秽物上,滴滴嗒嗒的带着涎水。衣裙的下摆拖在地上,沾染了半消化的食物,浸润成一种狼狈不堪的颜­色­。

惊慌不已的宫女连忙取来了­干­净的毛巾和清水。胡狼朝我看了看,示意她们先照应我。然后自己在铜盆里洗洗手,用毛巾草草地擦了下,便­阴­沉着脸离开了。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测我现在的衣食父母的变化莫测的心思。当年我就一点也不了解他,时至今日,人生辗转了十余年,他的所思所想,更加不在我的推断范围之内。我洗了头,又顺便泡了个澡,换上身­干­净衣服,老老实实回自己的房间安静待着。古代没有吊瓶和针头,倘若是吐到水盐失衡,可没医生帮我挂生理盐水。

宝宝,你是不是很讨厌这个人,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妈妈早点离开?其实妈妈也不想呆下去,可是妈妈好像很没用,到现在也没找到离开的办法。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心里直犯愁,眼看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哥哥,你可不可以托个梦给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推开窗子,月亮的清辉清泻而入,凉凉的,如山涧的泉水。我把椅子拖到窗前,静静沐浴在清亮的月光中。三月的晚风混合着花草的香气,草原上特有的清朗和豁爽酝酿出独特的氤氲。白茫茫的雾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的香气,很像我欣赏的一款男士香水的味道。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天,转眼已是这么些年。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连忙躺到床上装睡。

我的手腕被人轻轻捏起,似乎有人在给我搭脉。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完了。

来人已经离开了房间,我的体温陡然下降了十度,手脚冰凉。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安的动了起来。

宝宝,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我想了想,跑到门边,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仔细的听外面的动静。果然,被我听到了低低的的谈话声。

“陛下,微臣以为这位姑娘的身体过于虚弱,倘若强行把孩子打掉的话,恐怕她也会有­性­命之虞。”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平静而缓慢的陈述。

“有没有两全的法子试一试?既打掉孩子,又可以确保她的­性­命安全。”胡狼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可是足以令我周转在恐惧和愤怒的双重地狱中。他想动我肚里的孩子。

“这非人力可为,得请神仙施手,或许可为。”说话的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尽管有意压低了音调,又故意增加了浓重的鼻音,但我还是听了觉得有点熟悉。只是我的心绪全被宝宝会有危险这件事占满了,没有心情去猜测他到底是谁。

“她还真够狡猾的,永远都有办法达到目的。”胡狼的声音里有一种惋惜的成分,我听了更加毛骨悚然。TNND,我的孩子我自己养,又没打算让你出­奶­粉钱,你跑来掺乎个什么劲。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以死相逼,在他面前只会越发激怒他,让他更加不择手段。我算什么啊,野马多的是,收服不了我这匹,还有大批的后备军排着队呢。

脚步声渐渐向门口靠近,我居然吓的立刻钻进被子当鸵鸟。

“睡觉怎么蒙着头,这个坏习惯可得改掉。窗子也没关好,难怪手冷成这样。”他的语气带着点怨气,又仿佛有些无奈。我在被子里拼命的告诫自己,镇静点,镇静点,闭上眼,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这说不定是在做恶梦而已。后来吓着吓着,居然把自己给吓睡着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又多了条羊毛毯,不记得昨晚我有见过它。我摇摇头,慢腾腾的朝梳妆台走去。我看见花纹繁富­精­美铜镜中,一个眼泡浮肿,满眼血丝,脸­色­难看至极,­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颓唐不堪的女人在打呵欠,顿时不置信的抚上面颊。这,这,这是我吗?

“姑娘,奴婢伺候你更衣梳洗。”那个让人感觉很安静的宫女轻悄悄走了进来。

“出去!”我立刻怒吼,把小姑娘吓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没一会儿,站在门口等候差遣的她,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声音,“给我拿块冰和一把铜勺来。”

我把铜勺放在冰上冰冻,用冷却的铜勺敷在眼泡上消肿,刺激是刺激,可效果赞,我再怕冷也得忍。脸­色­可以用胭脂水粉炮制,虽然离白里透红,面若芙蓉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也可以勉强出门见人了。可是眼睛里的血丝我只能听之任之,幸好我的睫毛还算长,没事就垂下眼睑,能遮多少是多少。我努力把自己往神清气爽的概念上靠,不为取悦谁,只为谈判时可以让对手正视自己。

卓嘎已经在饭桌上等候了,看见我,他居然微微一笑,“昨晚睡得好不好?”

什么叫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都到这份上了,他老人家依然可以若无其事的扮演热情亲切的主人。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喝着粥,因为我说吃不来传统的西秦食物,他让御厨给我准备的是清粥小菜。

饭毕,又有一个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我看着碗里的药汁,冷笑道:“卓嘎,你不用再口舌生花说什么这是治晕车的药。你我都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孩子,就是我的生命。想拿走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的眼睛如深不可测的古井,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素来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做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会自我膨胀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你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痴心妄想逃脱,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我说这些,绝对不是威胁你还是什么,我并不具备威胁的资本。我说,不过是想表明我自己的立场,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死也不会。”

“好好!”他忽然大笑起来,道,“妙极妙极,这才是真正的司嘉洛,朕欣赏的司嘉洛。”声音忽然转换,他低声在我耳边呢喃,“这一局,你赢了。不过,不要忘了,再大的筹码也只能用一次。”

我挺直脊背,忽而微笑,认真道:“小菜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宝宝保卫战

在行宫呆了一天,胡狼就因为公务缠身,要带我往回赶。正好省得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提这个要求。我没有多少的东西,除了那个包裹以外,可以说是身无一物。胡狼看着它,笑道:“你倒是个长情的人,始终对它不离不弃。”

“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也只有它。”真话听上去往往比钾化更加漏洞百出,胡狼明显不相信,我淡淡一笑,说不说由我,信不信随他。

马车已经备下,一个郎中模样的人穿着半旧但浆洗的很好的布衫站在旁边,见了我,微微点头一笑。他的像貌非常普通,简直没有任何显着的面部特征可言,但气质却很好,给人一种儒雅沉稳的感觉。我也礼貌的对他点头。

“以后你倘若有任何不舒服,就直接找这位汪御医。你会发现他的医术比你见过的所有太医都­精­妙。”胡狼指了指他,奇怪的是这位汪御医只是对他行普通的礼节。看来天才级别的人物多少有几分傲气。

“幸亏他是个老头子,否则朕还真不敢把你在跟一个大夫放在一起。”胡狼在我的耳边低低地说,他总是这样借故触碰我,让我反感厌恶之余,也心惊胆战。他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跟这样一个对我有企图的强势男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我下意识的把眼睛转向那个汪御医,从声音判断,他就是那个说我身体虚弱不能流产的人,无论他说的是事实还是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孕­妇­动了恻隐之心,这番话总算也为保住我肚里的孩子立了一番大功。谢谢你,汪御医。仿佛是感受到了我注视的目光,汪御医也转过头来,对我微微颔首。

马车在草原上行驶了足有三天的功夫才到达胡狼的皇宫。本来快马加鞭是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但我一个孕­妇­,想颠簸我,这个主意冒出来了也给我烂进肚子里去。胡狼事务繁忙,自己先轻装走了,留下一大队侍卫送我上路。美名其曰:保护我的安全。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担心我逃跑。实际上,我想跑那是必然的,不过不会在这里就贸然的逃跑。人生地不熟,走上一千米也难得见个人影,见着了,也是相顾无言,彼此猜哑谜。与其那样辛苦的自己走到穿越点(未必走的到),不如搭顺风车。我安慰自己,牛­奶­是有的,没面包也有馒头,自由终有一天我也会抓在手里。

逃跑而已,我又不是没逃过。

不知道阿奇会急成什么样了。我有点感慨,又有点惭愧。认识他伊始,我带给他的就只有困扰和麻烦。胡狼此次出门作的是便装打扮,我也没告诉天赐他的真实身份。想来阿奇怎么也不会料到我跟卓嘎还是旧时相识。此事除了我,胡狼本人还有已经走了的哥哥等有限的几个人外,就连几乎无所不知的楚天裔也不知道,否则他怕是怎么也不会放我回西秦的穿越点的。这个人,随时随刻都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哼起不成调的歌谣,《你是我坚强的唯一理由》,宝宝,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妈妈坚持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坦白说,我并不希望阿奇知道我是被卓嘎抓走的。以他今日的身份,南国的边疆大吏,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敏感。这几年,西秦和中土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所以两国接壤处才会强盗为患,穿越十年都没遭过打劫的我,踏上那块三不管地段没两天就碰上了占山为王的土匪,直接导致了我今天的落魄下场。万一胡狼知道了阿奇跟我的关系,天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以我为筹码做出什么卑鄙的要求。当初他可以为了拉拢国师牺牲那么多无辜少女,而后为了他跟当时西秦储君的所谓交情,又逼我进宫,害的我连穿越回家都顾不上,连忙拉着哥哥落荒而逃。这样的人,做出怎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何况他对我的感情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纯粹深厚吗?我已经许久不看童话,没有那份编故事自我催眠的兴致。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得睁大眼睛,睡觉时也不能作梦。

说到底,胡狼对我不过是始终不甘心,他这样的人没吃过这样大的亏。何况在他看来,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被他错眼看上送进宫服侍他拉拢的对象,应该感恩涕零,对宫里来接我的人翘首以待。结果不识时务的我居然敢逃跑,跑完了以后还对着追赶来的他弓箭伺候。这样的震撼,怕是他此生都不会第二次经历到;这样的我,怕也难以找到第二个翻版。男权社会里,女人是被物化的,别具一格的东西,自然想据为己有。何况这样的我还顶着中土前第一豪门千金的名头,征服起来应该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吧。

我冷冷地分析胡狼的心态和所作所为的动机,忽然觉得好笑,就是再好再别致,我始终是楚天裔用剩下的。男人不是喜欢当第一个吗?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心中忽然有一种暗沉的钝痛。有些伤害总在不经意之间。

卓嘎,如果单纯的做朋友,你或许还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深入的话,我虽然现在比较空,但也不想浪费这份时间。两个注定不适合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捆绑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你心有不甘?这样霸道的你,应该是有很多女子欣赏的SIZE,但飞蛾扑火的人群中不包含一个我。我的骄傲,我的执拗,不允许我委曲求全的生活。如果不是追求那份纯粹,我何必这样辛苦的兜兜转转。

有浪费在胡狼身上的时间,我不如仔细盘算一下我的逃跑路线。等到孩子生出来以后,这个目前还可以保护我不受直接侵犯的护身符,恐怕就会成为我受人要挟的最大弱点。所以我的时间真的不算多了。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也许是我的手按在肚子上的时间太长,加上脸­色­不怎么好看。汪御医关切的问了一句。

“还好,我没有什么。谢谢你,大夫。”我轻轻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大夫。”

“不用谢。”他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也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姑娘,你的身子很虚,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眼睛静静的落在他的身上,忽然出声:“王太医,以后还要多请你照料。”

汪御医仿佛没有听到我声调的细微变化,淡淡应道:“姑娘,不用客气。”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好像我刚才的话仅仅是口误一般。春日午后的阳光懒懒的从窗棂间探头探脑,我伸手,指缝将明亮的阳光筛成薄薄的一层一层。投­射­下的­阴­影一道一道,明暗相间的光栅跳跃着,颤颤巍巍。

胡狼把我当清客似的供养起来,每天除了坚持晚饭一定要跟我一起吃以外,倒没有找我什么麻烦。我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干­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孤单的感觉食骨噬心,让我醒来时常常发现枕头是湿的。清醒的时候,我不敢脆弱,也不敢掉下一丝的戒备,等到夜深人静,那种无助的恐惧就会紧紧的缠绕着我。我终是不及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王太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蓝洛儿一事后没多久他就向楚天裔请辞,翩然离去。想不到时隔五年,我们居然会在西秦的宫殿见面。只是现在我已经不是皇贵妃,他却依然是御医。他的像貌已经被巧妙的作了修饰,即使是我这样见过他多次的人,也没办法从他的面孔判断他的身份。真正让我产生疑窦的是他的气质。说起来,似乎玄之又玄,但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给别人的感觉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我们够敏锐,我们熟悉的人即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依然可以通过每个细枝末节来辨认出他(她)来。也许是为了弥补我在对人像貌上的印象模糊的缺陷,老天爷让我的第六感颇为敏锐。王太医的气质又是如此的卓尔,刻意压低的嗓音自己细细复原以后,便可以认出个大概。心存疑窦的我就大着胆子试探了一回,反正我的境遇也不会更糟糕了。居然让我歪打正着。

老天爷啊,总归还是公平的,不会真正把我们逼到绝路上。

我的勇气需要在有熟悉的人在侧的时候才能迸发出来。即使那个人不给我任何直接的帮助,只要想到这个地方我并不是完全陌生,恐惧感就会相应的减少一些。

会说西秦话的王太医在我的门外对胡狼用我能听懂的中土语言说出那番话是偶然还是有意让我听到。他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当年他的翩然离去所为何事,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西秦皇宫?他的脸上是带了人皮面具还是作了整容手术?他帮我是念及故情还是另有目的?一个个谜团摆在我的面前,探头探脑的,似乎在给我某种暗示,又仿佛引诱我陷入其间。我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观望。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天里,我肚子里的孩子养得不错。以前怕发胖,我还是比较忌口的。现在好了,假以帮孩子补充营养之名,我放开肚皮肆无忌惮的大吃起来。我孩子很能理解他(她)妈妈的心情,非常配合的陪着我享受美食。要说做皇帝和做王爷就不是一个档次。当年我在胡狼的帐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明显不及现在的标准。难得人家卓嘎同学愿意从头学起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主人,我这个不速之客自然要配合一点。

主人要求共同进膳,我配合。穿越回家后可再也没机会享受国宴了。

我非常认真的扮演好一个享受御厨绝顶手艺的食客的角­色­。认认真真吃饭,绝对不在欣赏烹饪艺术的时候发表与艺术品本身无关的言论。

“你这些天还好吗?”胡狼的目的果然不是陪我吃饭。这种人,实在是会煞风景,生生破坏了艺术的美感。

我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在宫女递上来的铜盆里洗洗手,然后漱口,擦­干­嘴巴。

“不说话?是在无声的抗议吗?”他微微一笑,也放下了筷子。为了配合我这个孕­妇­的刁钻要求,他宴请我的晚膳用的都是中土菜式

“我的答案是什么对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任何影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舍弃美食,空出嘴巴来回答你的话。”

“那现在为什么又肯开口说话了?”

“因为我已经吃饱了。”

“我看你很喜欢这些菜式的样子,既是如此,不妨再多吃一点。”

“再好的东西都是过犹不及。看肚吃饭,量体裁衣。我的胃口只有这么大,总是东西再好,硬塞进去,好东西明珠投暗、暴殄天物,我自己也会暴受折磨。”

“你说话始终绵里藏针,这一点可是丝毫没有发生改变。”胡狼避重就轻,绕了过去。

“对,我一向固执,心意已决,便绝不会反悔。我知道你会说不必这样执拗,可这才是我。倘若变了,我就不再是我了。”

“谁说要你改变了。你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也是我最喜欢的。”

“卓嘎,你爱我吗?”

“我对你的心意想必无需用语言说出口。”

“不,我这人很笨,反应驽钝。除非是别人亲口承认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做出任何揣测,以免沦为笑柄。你诚恳的回答我,你爱我吗?”

“我很喜欢你,欣赏你。”

“看吧,仅仅是欣赏和喜欢而已。你说你在我面前不会说谎,好,我相信你。你是真的欣赏我喜欢我,但这些还不是爱,你可以喜欢很多东西,但若水三千,惟取一瓢而饮。那才是爱。情爱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过于奢侈,所谓鲍鱼熊掌,二者不可得兼。”

“嘉洛,原来你除了熟知孔夫子以外,对庄周也颇有研究。你真是令人惊喜不断。”胡狼饶有趣味的看着我,四两拨千斤把话题滑了过去。

我静静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后者在我的注视下镇静自若,擦­干­净手以后,他的目光也沉沉的落到了我身上。宫殿里的气氛很微妙,紧张却并不压抑。马­奶­酒的酸甜香气缓缓的在空气中流淌,带着草原的味道。他手持着造型独特的酒杯,散发着微醺的香气的马­奶­酒在里面轻轻的荡漾。

“司姑娘,你似乎很讨厌在下。”他伸手,邀请我一到品尝上乘的草原特酿。

我笑着摇摇头,作为孕­妇­,饮酒是种不良好的行为。

“讨厌谈不上,如果我们今生不再见面,或许偶尔想起你的时候,我会忽略曾经的那一段被迫于你为敌的的时日。我想起的是那天你把我从神庙中救出的场景。”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们最初相处得甚为安好。你真的这么讨厌进宫吗,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逃跑。既然如此,回去以后为什么又费尽心机辛苦选秀进宫。是不是在你眼中,西秦只是蛮夷之地,始终比不上中土礼仪之邦。”

“我讨厌的不是进宫本身这件事。你我都清楚,所谓进宫为小王子讲课授业,不过是官面上的话。”

“我当日便已说过,除了授课之外,你可以什么都不必理会,一切我自然会为你安排妥当。你信不过我,认为我保不住你的安全吗?”

“对!你怎么保全?如果桑格王子开口索要,你会断然拒绝吗。卓嘎,你会为了区区的我去得罪桑格吗?真正有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有在神庙时的好运气吗?所以所谓保护我的周全的话不过是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大家心知肚名的事,何必非得捅破那层窗户纸,让我们现在连假装若无其事都困难。

“所以你才会一心要逃走,——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他放下酒杯,长长的嘘了口气。

“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我肯定会走的。只不过因为多了这件事,我们没办法最后宾主尽欢而已。”

“已经没有桑格王子了。”

“什么?”

“我说已经没有桑格王子了。”

“那又怎样?”我静静的微笑,背叛是一种习惯,“即使没有桑格,也会有其他的你需要拉拢的人物。”

“我还不至于恬不知耻到要拿自己的女人作人情。”他的目光暗沉下来,­阴­冷的光芒闪烁。

“我不是你的女人。从来都不是。”我的指甲暗暗掐着掌心,努力抬起头,安静的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在提醒我木头已经砍下来了,却到今天还没有做成舟吗?”胡狼冷酷的微笑,幽深的眸子神秘不可窥测。

“卓嘎,记住你说过的话,你不会伤害到我的孩子。”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缩,胳膊被他一把攥住,钳的生疼。

“越来越聪明了,已经会用我的话来束缚我了。”他忽而赞许的微笑,牙齿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啃噬,然后用舌头一点一点的舔拭,“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放心,我说话算话,我倘若是伤害到这个孩子,我岂不是又输了。”

我猛的推开他,手护在脖子上,惊恐不安的看着他。看到我慌乱的模样,他满意的笑起来。近臣走进来,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什么。卓嘎走到我身边,暧昧的对我的耳朵吹气,声音暗哑低沉:“好好呆在宫里休息,好好照顾宝宝。”言罢,还把手覆在我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面带微笑,“多可爱的小家伙。”

我僵直着身子,一语不发,动也不动。

卓嘎拍手大笑起来,挥挥手,得意洋洋的走出门去。

我如释重负,慢慢走回房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很好,你愿意和我打持久战是最好不过的,倘若你用强,我反倒无计于施。

宝宝,你看到这一切了没有。妈妈真的不是好人,会骗人,会装腔作势。宝宝,记住没有,妈妈教给你的第一课,不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是斗争的前提。现在,对我而言,保护好你是比保护好我自己更加重要的前提。

妈妈最初没有选择立刻带着你穿越回家,就是因为害怕穿越回去的方式是从天而降。妈妈害怕这样会伤害到肚子里的你,我亲爱的宝宝。

宝宝,这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刚刚知道你孕育在我的肚子里时,妈妈曾经还考虑过要舍弃你。可是现在,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谁也无法取代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只要有你在,妈妈就有勇气支撑下去。

我把手放在小腹上,浅浅的,静静的微笑。

故人与旧事

还是在念本科的时候,我的一个与我一般热爱美食的舍友曾经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等到怀孕的那十个月,她一定要趁机尝遍天下美食。只有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享受美食才不会让内心饱受煎熬,并遭至周围人苛责的目光。我们是多么不幸啊,社会舆论的影响居然可以扼杀我们热爱美食胜过美男的天­性­。

机会难得,谁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再度被迫踏上逃亡之路,现在多囤积一点营养也是好的。于是我放心大胆的吃,倘若我臃肿不堪的形象可以让胡狼胃口倒尽的话,我会视它为上帝给我的意外惊喜。胡狼最近一直比较忙,他一忙,我就会轻松下来。老天爷啊,请让西秦多一点事情,最好多到让他无暇顾及我,最后彻底把我从记忆里抹煞掉。

我看着镜子里的­妇­人,她的肚子已经颇为壮观。我掐指一算,好像才怀孕四个多月,这肚子大的似乎有点离谱。这些天补的太厉害了。我担忧的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完了,我的骨架甚小,盆骨也比较窄,万一宝宝在肚子里就被我养的太肥太大,到时候自然分娩不成,岂不是人间悲剧。

哦,宝宝,咱俩不能再这么放肆的吃下去,都说免费的午餐不可以随便乱吃。

“好孩子,以后我们还是少吃点吧,这样呢你可以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是很怕痛的人,这里好像没有麻醉剂。要不,宝宝,我们回家去,回家去,这一切就能解决了。”回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宝宝,你要相信妈妈,妈妈是不会骗你的,妈妈只会骗别人,不会骗你和自己。我闭上眼睛,慢慢的平复下心中不经意之间被忽然激起的涟漪。定定神,我换上了一副轻快的口吻,“宝宝啊,咱们俩不能继续这样大吃大喝了。你要知道,增肥简单减肥难。至于为什么这样呢,等到你长大以后看到满大街嚷着要减肥的都是很瘦的女孩子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答案了。具体原理解释起来太困难。反正你知道是这样就行了。好吧,亲爱的宝宝,我们要把减肥问题重视起来。要知道,我们现在不是生活在唐朝,胖胖的人是不受待见的。以后咱们要是都把胃口养大了,胃要是被撑大了,想缩回去都难,那想瘦下来可是难上加难。宝宝,听到妈妈的话没有,减肥真的很困难的。”

“他听没听到我不知道,我倒是全听到了。”胡狼笑着走进来,后面跟着个宫女,红酥手映衬着乌木的托盘漆黑如墨,上面的青瓷小碗冒着腾腾的热气。

“燕窝应该不会让你吃胖,趁热吃了吧。”胡狼一努嘴,宫女恭敬的端到了我面前。

“燕窝不会吃胖,可里面的糖水养­肉­啊。”我接了,上好的燕窝,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心里安慰自己,了不得把晚上的夜宵给省了。

“下次让他们少搁点糖便是。那样滋味会不会太淡了些。不要为了怕胖就这样折腾自己,你即使胖起来在我眼里看来也是很美丽可爱的。”

你看起来认为漂亮顶什么用,你又不是世姐的评委。

我安静的吃燕窝,一小碗很快下了肚。

“Baby,let’shāvearest,OK?”言罢,我得意的看着胡狼,叫你偷听,让你听得到也听不懂。

胡狼面­色­古怪,倒没有如我想象一般的高深莫测。他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乖宝宝,胎教的时候我就教你英语。虽然你身在中国,但在妈妈生活的时代,不认识孔子老子无关紧要,过不了英语四六级可是很恐怖的。乖宝宝,妈妈要全面提高你的社会竞争力,让你早日同国际接轨。

为了趁热打铁,这次我唱的摇篮曲可是英文版的。以后吃下午茶的时候,再背两首英文诗。

“这种方言倒真是很特别,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也教我学学。”胡狼面­色­恢复平静,旁若无人的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完全无视我装睡的委婉的逐客行为。

“不好意思,我的学生只能是小孩子。我从不教大人。”

“没关系,等到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可以教他。”他微微一笑,“我的孩子会,跟我会是同样的。”

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没有附和他的话,也没有直接驳斥。阳光从窗棱里斜斜的打进室内,明暗相间的光栅在他的脸上投­射­下一道道­阴­影,亮的太亮,暗的太暗,他的整张面孔都模糊不清。我的眼睛漫无目的的的飘忽在前方的位置,装睡装得还真有点困了。

“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起身站到了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仿佛被一同­阴­霾的还有我的内心。我下意识的抬起头,诧异的问道:“去见谁?”

“去了你就知道。”他没有多解释,直接吩咐宫女服侍我。我想了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见谁,如果他非要我见不可,即使我表示反对也无济于事,不如配合一点。

我看见马车停靠在皇宫的青石路面上,心头一动,绕过胡狼,走到车厢后壁,拍了拍木板。“咚咚咚“的声音很厚实,中间没有夹层。

“已经没有所谓的国师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胡狼看出了我的意图。

我笑了笑,静静的看他,半开玩笑道:“你是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扳倒国师的?”

“也可以说是。”

“不。”我微笑着摇头,“即使没有我,这样一个权势足以影响到你的统治的人,你有理由放过他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窥探。”我用指尖弹击了几下车壁,淡淡道,“所以所谓为了我才怎么怎么做的话,还是不要再提的好。我是个很会煞风景的人。”

“你是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分析得这么清醒冷酷?”胡狼伸手,示意我搭手上车。我看了看他,没有理睬,自己登上车去。

“你其余的话我多半将信将疑,唯独这一句,我很赞同。你的确是个会煞风景的人。”胡狼没有坚持,跟在我后面也上了车来。我皱眉,把眼睛移到了别处。

马车很快驶出了皇宫,草原上的美丽风光让我的眼睛找到了心悦神怡的落点。我看着那湛蓝的天空,碧澄澄的海子;天上是无数个海子的集合,海子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澄净的天空。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美丽而不起眼,好像宫廷中无数青春妙龄的女孩子一般,单独拉出来都叫人赞叹,集合到一起,只能是彼此的点缀。

“那个红的,就那个,是不是叫桑格花?哦,不,也许是叫央格花。——我想不起来名字了,你说,那到底叫什么花。”我指着窗外问胡狼,等到他寻我的手指望过去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出了红­色­的花朵可以被我们的眼睛分辨出来的范围。

我耸耸肩膀,不以为意的笑道:“路过的风景,再美丽,只要察觉不及,便会错失过去。”

“错失,我看未必。”胡狼看了我一眼,目光灼灼。他冲外面叫了一句,马车立刻掉头驶回。我无所谓的敲击着车板,外面的阳光明媚的很。

“这朵花是不是。”胡狼手上抓着一朵娇艳的花朵,眼睛沉沉的落在我身上,“我不仅没有错失,而且还采了这朵花。”

我懒懒的看着那朵花,娇美的,柔弱的,在风中微微的颤抖。

“宝剑赠侠士,鲜花配美人。这朵花送给你了。”他忽然把花递到我面前,眼里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看了看,接过来,随手扔到车窗外,淡淡道:“这朵花已经不是我刚才看见的那朵。那一瞬间的美丽,任谁也无法复制。”

胡狼看着越来越远的孤零零的花朵,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我索­性­垂下眼睑,不去看也不去揣测他的心思。

“想不想去看看卓玛?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吧。”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想了想又开口问:“她现在还好吗?”

“很好,只是她很想念你。你可曾想起过她?”他缓缓转过头来,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种强烈的逆光下的­阴­影之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平静的,不见任何涌动的波澜。

“带我去看看她吧,真的好久不曾见过她了。”我微笑着闭上眼睛,忽然睁开,“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这多失礼。”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早就替你考虑到了。你看,后面那辆车上装的,都是吃的穿的。”

我撩开窗帘,往后面看,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卓嘎,你当是做什么,给准备这么多。”

“多多益善,有备无患。”

看到卓玛的那一堆孩子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胡狼所说的“多多益善,有备无患”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的天,再多几个,直接可以组成足球队去征战世界杯了。有没有搞错,十年的工夫竟生了九个,我看她这么些年也没­干­别的事情了。

卓嘎欢笑着向我奔来。当年那个身轻若燕的娇柔女子此刻已经被生活磨砺成面­色­红活,身材结实的中年­妇­人。她奔跑到我面前,噗的跪倒在地,头“咚咚咚”的直碰地。我慌忙把她扶起来,胡狼这家伙抄手在旁边看着,居然不来帮忙。

“卓玛,你起来。哎呀,卓嘎,你说话啊,她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听得懂,听得懂。”卓玛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司姑娘,我知道你当日抛下我不告而别,就是因为我不会说中土话。”

“卓玛,我……”

“我知道我当日若跟着你走了,只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我求人教我说中土话,直想着等我学会了中土话以后,你也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再来伺候姑娘。可是等到我学会中土话以后,你始终没有回来。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我却有了孩子需要照顾,不能再伺候你了。”

“卓玛,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一直当你是朋友,那时离开是迫不得已,我怎么可以让你也背井离乡。”我笑着看向胡狼,点头道,“这次你确实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胡狼的回答是平静的微笑。他转头,对着那一堆跟卓玛一样有着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的孩子叫嚷了一句什么,孩子们立刻欢呼雀跃着奔向马车,旁边的侍卫把车上各种吃的玩的分发给他们。胡狼看着他们欢欣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像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这样纯粹的真诚的笑容。我看着他,静静的眨了眨眼睛。

“姑娘,这一次你再也不会走了是不是。”卓玛絮絮叨叨了一大通话以后,忽然问我。

热闹的人群蓦的安静下来,原本在追闹的孩子也感染到了这种宁静肃穆的气氛,悄悄的静下声来。胡狼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我。我看着卓玛期待的眼光,轻轻的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卓玛,生孩子是不是会很痛啊。我听人说,头胎会特别痛。”我担忧的摸了摸肚子,“我特别怕痛。”

“哦,——姑娘,你已经怀孕了。我居然到现在才注意到,我还以为你也一样发胖了。”卓玛欣喜的拉着我的手,“太好了,你也要当妈妈了。你的孩子一定会既聪明又漂亮,就和姑娘你一样。”

“对,卓玛。你很快就会有一个既聪明又英俊的小王子了。”胡狼忽然走过来,揽住我的腰,平静的告诉已经绿树成荫的侍女,“他一定会是朕最疼爱最欣赏的王子。”

卓玛目瞪口呆,同样下巴快掉到地上的还有一个我。我看着胡狼,怔怔的,良久反应不过来。他点点头,内心的情绪很好的掩藏到了平静的面­色­底下。

“你曾经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如此,我想要的又是全部的你。那么多个孩子也没关系。”马车上,他忽然把耳朵附在我肚子上,笑道,“小家伙,来认识一下你的父王吧。”

失心疯是不是具有传染­性­。我皱着眉头思索,无果。完了,我回去以后是不是还需要从头学起,专业知识都快忘个­精­光了。

“这里还认识吗?”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卓嘎伸手,我看了看,他嘴巴一努,示意我搭上。我歪头看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理会,自己慢慢爬下马车。他笑了笑,平静的缩回手,也跟着下车来。

草原上百草丰茂,肥沃的土壤养育出无数的牛羊。远远看去,天上有成群的牛羊,草原上有大团大团的云影,天地连成一­色­,分不清穹庐和凡尘的界限。我转过头来,对着巍峨的城门微笑。好久不见,不知道这里的守卫是否依旧保留着我们的头像。

“我当日看着这城楼,忽然间就想,如果我不是区区的王爷,而是西秦的国主,那么这一道城防怎么会阻住我。眼睁睁的看你逃走。”

“天下之大,若是要逃要走,总会有你到不了的地方。你是想告诉我,因为我的缘故,你才举兵反叛,自己夺了国主的位置?多大的罪过,祸国殃民,我可承担不起。”我用手摸着已经斑驳的城门石柱,十年生死两茫茫,当日陪伴在我身旁的人已经不在。

“我若这么说,你肯定又会说我是在骗你。但在那时,我确实忽然意识到,一人之下,也是受制于人。倘若我是这天下间的主人,便没有这些羁绊。”胡狼站在我的身侧,淡淡道,“司嘉洛,从某种程度上说,朕得感谢你,感谢你让朕意识到一个男人倘若是不够强大,那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与己失之交臂。”

“难怪男人那么喜欢打仗。”我弹了弹手上从风化的石柱上沾到的灰白的粉末,笑曰,“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那你就从征服我开始吧。”

“我为什么要征服世界?”我看着天际斜斜的夕阳,淡淡的微笑,“弱水三千,惟取一瓢而饮。寰宇之大,只求片瓦遮身。世界这么大,与我有什么用处。”

“你要有所求,就好办了。怕就怕你无所求。”他的面庞在夕阳的余辉中平静而落寞,忽然又笑道,“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者必有所求,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我想要的东西你真的给得起吗?

“我想要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

“除却那一件,你还想要其他的什么吗?”

“没有那一件,其他的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嘉洛,倘若当年我不逼迫你进宫,我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境地?你会不会就不那样急忙逃离我的身旁?”

如果当初不被迫逃离西秦,我现在也许早已穿越回去。或许会结婚生子,或许依旧孑然一身。已经发生的事,还谈什么如果。

“起码不会走得那么匆忙。”我的心思九转百回,模棱两可的给出了这个答案。让男人觉得对不起你,总胜过他觉得你对不起他。

“卓嘎,你也说倘若。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倒转的就是时间。人生若只如初见,什么都不可能回到从前。我娘生前信佛,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我受的熏陶不多却也不浅。我记得佛语有云,筡蘼是夏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茶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花。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却是花叶永不相见。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开到茶蘼花事了,花开时,花季也就结束了。一切故事,无论有没有结局,都要收场。”

“是不是我已经错过了那个季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你也读《诗经》,我原本料你更爱《春秋》。”

“因为你爱的是《诗经》。”

可是我不会爱屋及乌,爱上念《诗经》的你。幸好我也不会。

朋友

“卓嘎,你这么关着我算怎么回事呢。把我当门客供养起来?你们西秦的粮食是不是多的没地方放了。”我沉不住气,好,我承认,我不够镇静自若,不够不动声­色­,不够泰山溃于顶而面不变­色­。可我一个孕­妇­,在这样暧昧不清的状况下,躲了又躲,退了又退,还是大灰狼觊觎窥探的羊,我能还装着若无其事吗。

“虽然不至于多到无处可放,但也不缺你这份。”胡狼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言辞亲切,“嘉洛,我改变主意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不急,可以慢慢的等待。”

“卓嘎,你!”我气得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核桃就往他身上砸,“嘭”的一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天,我在做些什么,我把他当什么人了。我惊恐不安的看着胡狼,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胡狼站在原地,眼睛沉沉的看我。我心里悔的跟什么似的,被惯出来的说一不二的坏脾气,可不是任谁都可以容得下的。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我,我鼓足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感谢我在前世二十三年养就的故作平静的淡漠面孔,让我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摇摇欲坠不知所措,直差华山一条道,闭着眼我就上的情况下,依然可以看上去神情自若。房间里的气压很低,低到我担心氧分压不够,我会喘不过气来。他似乎叹了口气,眼中的冷凛也一扫而空。弯下腰,捡起核桃,胡狼的动作笑容和他的声音一样优雅,温和如瓷:“是我考虑不周,要你空手看着核桃,能看不能吃。别生气了,回头我叫人拿个小金锤来。核桃的滋味很不错,不妨尝尝。”

可我想吃糖炒栗子。

我没有说话。见好就收,人家搭了架子,咱得顺杆下不是。我有什么立场跟他闹别扭呢,撒娇,只能是在自己的情人面前的举动。

我看着明媚的五月阳光下他的剪影,强烈的明暗对比,他的面孔模糊不清。我忽然想起另一个春光灿烂的午后,多年以前的我,站在御花园里,一个男子微笑着问我:“告诉我,怎样做,怎样做才不会让你厌倦。”当时的我只是沉默,因为给不出任何答案。等到我不再厌倦的时候,真的,虽然此后六年的时间里,我彷徨过、犹豫过,孤单过、惆怅过,茫然不知所措;但我并没有厌倦,我没有厌倦过彼时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我们彼此试探彼此提防直到后来的彼此依靠,他给过我的快乐无人可以取代,既便最后剩下的只是伤害。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注定了到最后,我只能以孤单收场。孑然而来,黯然离开,这十年的时光不过是南柯美梦一场。

“啊!你­干­什么?松手,放开我。”我连忙挣扎,无奈他把我箍在怀中,攥得紧紧,任我拳打脚踢也无果。

“看着我的时候,不要想到别的男人。”他在我耳边轻轻的呢喃,声音低沉,带着不容违拗的坚定和毁灭的气息。

“你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继续挣扎,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的踢着我,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危险的气息。

“松手?对你,只要一松手,就别想再期待你乖乖的待在你该待的地方。”他笑容越发诡魅,华美绚烂,肃杀的冷凛不可抑制地从他深邃幽蓝如冬日夜幕的眼底弥散开来。我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勉力支撑着问道:“卓嘎,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最大的错误不是当日Ъ你进宫,而是一直对你过于纵容。你说——”他把我的头发抓在手里,细细的缠绕在食指上,眼里的冷凛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他的笑容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温和,“如果早点生米煮成熟饭,又会怎样?”

我的心忽然连跳动都停止住了。

平静的微笑,浅浅淡淡的笑容如栀子花瓣慢慢散开,我头向后仰,眼睛迎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静静道:“想必桑格王子的眼光甚高,不会看上别人剩下的。”把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抑制住心中的涩意。我跟那个人,到底存在多少这样­阴­差阳错的误会呢,以为自己可以包容,以为自己丝毫没有芥蒂,等到不经意扯动的时候,才发现从来都不曾真正的放下。

“我的眼光独到,不会在意这些。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我亲爱的任­性­别扭古怪而又可爱的嘉洛。”他的下巴在我的头发上摩挲着,手开始不安分起来,语出威胁,“看来,我是得给你点特别的记忆,好让你不会忘记我说过的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允许想到别的男人。”

“卓嘎,你放手。”我急了,张口就向他的胳膊咬去,真恨自己的牙没事­干­嘛长这么整齐。他好像感觉不到痛意一般,直接把我拦腰抱起,往床上一丢,目光­阴­沉的可以直接拎下水来。

“啊!”我痛苦的蜷缩起身子,手紧紧按在肚子上,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全是冷汗,“快,快,叫御医。”

“太医,太医,宣汪太医。”胡狼也紧张起来,连忙问我,“嘉洛,你怎么样呢。”

“卓嘎,”我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上气不接下气,“你记着,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任何问题,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我相信你,你有让我悔恨终生的能耐。”胡狼的面­色­颓然而灰暗。

我抱着肚子,心里恐惧的要命,只好拼命的安慰自己,都快五个月了,应该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事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汪太医匆匆赶了进来,示意胡狼回避。他看了我一眼,迟疑着。我又怕又气,怒吼道:“你出去!”太医连忙劝阻:“姑娘,你不要激动,千万别激动。”胡狼面­色­难看,低声嘱咐了太医几句,目光落在我身上,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

我无暇顾及他略显的有些沉重的背影,我的注意力全部被我的宝宝吸引过去了。

“太医,我的孩子有没有事?太医,你一定要救救他(她)。”我忽然觉得怕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会坍塌下来一样。

“不妨事,不妨事。我给你开两服药吃下去,担保没事。”太医微笑着安慰我,“不过,你要听老夫一劝。姑娘,你的心思太过沉重,这样对孩子不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首要做的就是把心放宽,思虑过甚,不仅伤身,于腹中胎儿亦是不宜。”

“太医,我没有担心什么啊。”我笑得勉强,单薄笑容后的惶恐与不安在他洞悉世事的睿智目光下无所遁形。我索­性­叹气,自嘲的微笑浮上­唇­角,坦率的盯上汪太医的眼睛,道:“太医,你倘若身居我的处境,怕也难以做到心如明镜台。——你去告诉陛下,我不希望时时刻刻处在他的监视之下。”

汪太医稍稍仲怔,旋即微笑点头,对着门口用西秦话说了一句。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走远。

我耸耸肩,对他的离去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的情绪。

“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老夫说。”汪太医把工具放回医药箱中,平静的问我。

“王御医,你能否坦率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胡狼的心思高深莫测,我越来越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与他斡旋下去。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肚子上,为了孩子,不管王御医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不能再若无其事的等待下去,他不动,只好我动,逼的他也不能继续置身事外。

“老夫一生了无牵挂,随遇而安,随缘而定。该出现的时候总会出现。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姑娘,记住老夫的话,万事随缘,世间万物皆有所法。老夫出现在这里,自然有老夫的道理。比方说,倘若我此刻不在这里,那么就遇不上姑娘你,也就有负信任我的人的托付。”

“信任你的人,谁?”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张面孔,然后又迅速的被我否定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我的人并不多,可是他们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托付他在此时此刻照顾我。

“姑娘你啊。难道姑娘第一次遇见在下时,所说的希望在下多多照应姑娘的话只是客套而已?在下可是铭记在心。”汪太医笑容诚恳,平静的回答。

“你——”我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眨巴着眼睛看他。

“姑娘,不必焦急。一切皆是天意。天意要你来到这里,遇见这一切的人一切的事,自然会指引你好好的走下去。”

“我能不急嘛。”我苦笑,“我不急自会有人比我更急,到时候更加由不得我不急。”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把情况想的太糟糕。就好像姑娘你当日以为自己一定保不住这个孩子一样,后来不也出现了转机,孩子也保住了,你们呣子皆平安。”

“说到此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太医。谢谢你的保全。”因为躺在床上不便,我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人要言而有信,老夫既然答应过要好生照应你,自然不会食言。所以,不必谢我。”他摆摆手。

我立刻抓住他话中的漏洞,步步紧逼:“太医,我请求太医照应似乎是此事之后,您所说的答应,究竟答应的是谁?”

他愣了一下,笑着摇头,道:“果然是绕不过姑娘你,老夫真是低估姑娘的聪慧。姑娘如此聪慧,又何愁不能解决自己目前的处境。姑娘除了年轻貌美以外,更是惠质兰心。倘若身为男儿身,定可入阁拜相光耀门楣。”

“太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要用这么话来绕我。尽管听着心里十分受用。”我微笑着,丝毫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

“姑娘,原谅我,我答应过这个人,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我知道,姑娘你十分聪明,因而一直都小心翼翼,想不到还是叫姑娘看出了破绽。佩服佩服!姑娘,听老夫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你是有福之人,真正的有福之人。不枉他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不枉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他,还是她?

到底是谁,我一头雾水。

可是汪太医没有再理会我,朗声道:“姑娘,你好生照料自己。记住老夫的话,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罢,便收拾东西站起身来,临走时又抛下一句,“姑娘倘若有什么不舒坦的时候,可以派人去叫老夫。陛下吩咐过,老夫的一切行动要以姑娘的要求为准。”

“有劳太医费心了。”我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他一直说我聪明是什么意思,仅仅是恭维我?

我咬住下­唇­思索了一会儿,叫宫女端了一小盆核桃来,这东西据说很补脑子的。希望蒙他吉言,我能够聪明一点,早日摆脱现在的困境。

吃核桃长不长脑子我不敢肯定,反正它肯定很长­肉­,富含多少脂肪。为了闪人,我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少。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司嘉洛,坚持住,胖不打紧,穿回去的时候多带上两件古董卖钱,只要有了足够的钱,以现代医学发达的程度,你怎么可能没机会当窈窕淑女。

“核桃的滋味不错吧。”胡狼失踪了几天,又在我面前晃荡,言笑晏晏,“我早说过,你会喜欢上西秦的东西的。”

“是啊,喜欢而已。”我撇撇嘴,不以为意。

“喜欢足矣,我并不是个贪婪的人。”

这人,居然抢我砸出来的核桃仁,没风度,没气概。

我默不作声,继续用小金锤砸着核桃。结果,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还没完没了了,我砸一个,他吃一个,转眼的工夫,一盆子核桃便落入他的肚子。我怒,愤然直面卑鄙的饿狼。

“小人!”百转千回,把N句国骂在心里悉数演义一遍,我抉择再三,脱口而出的话文雅了不少。

“非也非也,君子动手不动口,你是小人,动手;我是君子,动口。”狼皮肯定比人皮厚很多,他笑得坦荡荡。我的心思有些恍惚,这些话,我是不是多年前曾经跟谁说过,记忆中似乎有另一张漫不经心的笑脸。

“呝~你­干­吗?”我皱眉,用力想甩开他握着我的手的狼爪,狼爪力气比较大,我甩不开,索­性­冷冰冰的看他。

“我说过,不要在看我的时候想别的男人。我也说过,不要总是试图激怒我。”他的眼睛暗沉,幽深的眸子因为­色­彩浓烈,已经近乎于徽墨的光泽。

这有点冤枉,我可没有试图激怒一头狼,打虎的英雄《水浒传》上是记了不少,可没谁给我面授机宜如何打狼。

至于想起别人。脑海中浮现出怎样的画面,又岂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

人若能够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所谓的痛苦和悲伤。

更加不会觉得彷徨无助。

我茫然的看着胡狼,你是不是也会悲伤。我们每个人都会悲伤,都会绝望,只要我们的心还在跳动,一分一秒,我们都注定无法摆脱这份哀,弥漫着无所不在的哀。

“嘉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胡狼的声音听上去比我的神­色­更加疲乏不堪,“我所有的努力注定了都是徒劳吗,你回答我,认真的回答我。”

而我的回答只能是虚弱的眨眨眼睛,泛起一朵苍白无力的微笑,静静道:“卓嘎,相信我。能够给得起的,我绝对不会吝啬,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触碰得好。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到最后­干­脆连也无法做。”

“你还当我是?”他沉默了半晌,忽然讽刺的挑了挑嘴角。

“是啊。”我没有继续微笑,而是平静的对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至少当初你曾经救过我,而且我想当日如果你有两全的主意,你也不至于强行逼我进宫。你更加没必要安慰我,说会保护我的周全。虽然那仅仅是安慰而已,但对于一个王者来说,如此的保护照应已经算是难得。当王者的朋友,本来就应该把自己放在他的权势之下,不可以奢求太多。”

“你既然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在那件事上还这样看不开?”他静静的看我,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仿佛还在心中权衡这番话有几分的真假。

我浅浅的笑了,淡淡道:“你似乎依然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说的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你的所作所为虽然值得商榷,但也无可厚非。可是倘若站在你希望的位置,那就是罪不容诛永远也无法谅解的罪过。所以——”我转过身,在窗子旁站立了片刻,风清云淡道:“朋友抑或是仇敌,你究竟希望在我心中是什么位置,这个选择权依然在你手里。”

“可不可以有第三个选项?”

“不可以。”

“为什么?凭什么是由你来出题。”

“是你喜欢我,而不是我喜欢你。不是吗?”

“好好好,妙极妙极。”他高声叫好,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除了高深莫测的暗潮汹涌以外,我在他蓝沙晶般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出其余的任何端倪。

“卓嘎,相信我,我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对我的朋友,我会比对我的男人好很多倍。”从来只有朋友伤我的,可曾见我伤害过朋友。

“我想要的并不是朋友,你知道。”他幽蓝的眼睛暗芒微闪,“你一直都知道。”

“是的。”我没有否认,安静的陈述事实,“所以我一直都在说抱歉。”

“我说抱歉,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对不起你,在这件事中,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的心在判断;我只忠于自己内心的感受。一个人的情感,无论在外人看来是理所当然还是不可理喻,都应当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因为这份情感本身是真诚的,不容置喙。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它自己的最好证明。我说抱歉,是因为我看见你似乎很难过的样子,而这种难过又是因我而起,所以我说抱歉。我的出现给你造成了困扰,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但事已至此,再苦苦纠缠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我们把话摊开来说明白,不要再继续暧昧不清下去。你是一国之君,理应日理万机,不应该在这些事情上耗费­精­神。江山美人,自古以来就不可能得兼。”

“为什么他可以,而我却不可以?”卓嘎紧紧的地盯着我的眼睛,不允许我回避开来。

我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沉默片刻,我的声音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如果伤害我可以让你觉得好过一些,那么没关系,请你继续。”胡狼啊胡狼,你的感情里始终掺杂了太多的杂质,叫我如何相信你。这样也好,我不必心怀愧疚。我和你,萍水相逢,竟是他乡之客。

“伤害你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比你更加难过。”他静静的看我,轻声道,“当日国师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妖女。”

“对,我是狐狸­精­。”我不假思索,微笑道,“不想成为第二个商纣王,就离我远一点。­鸡­鸣狗盗之徒可以为己所用,但同时你不应该要求更多。”

他平静的看我,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他忽然开口:“证明给我看。”

“什么?“

“证明给我看你所言非虚,你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你希望我如何去证明。”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记住,我注重的是结果,过程我并不关心。”

我也不关心。

证明的方式很快找到。

解决灾。

虫是一种喜欢­干­燥温暖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它们的生长产卵繁殖皆有裨益。所以自古以来,蝗灾多半紧密的与­干­旱联系在一起。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我国历代史书都对蝗灾有详细记载,各类文学作品中也多有描述。灭蝗的方法五花八门,不一枚举。什么鸣金驱逐法、火烧法、捕击法、沟坎深埋法、掘种法、以及趁清晨蝗翅露湿难飞用器具抄掠法等。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火烧法。我记得曾经听过一场讲座,那个白发苍苍的古汉语系教授就认为,甲骨文中的秋字,就是一个用火烤蝗虫的象形字,原因可能是秋天把抓到的蝗虫用火烧掉,作为一种灭蝗措施;或是把蝗虫烤熟后食用,是一种饮食习惯;当然也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诗经•;;小雅•;;大田》里也有关于治蝗的诗句:“去其螟螣(螣即蝗虫),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方法就是用火烧。时间发展到现代,解决的方法更加快捷简单化,无处不在的农药和杀虫剂。

西秦自我入境以后便滴雨未至。这对我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米虫来说,自然问题不大,刚好可以让我欣赏草原上的日出日落。可是对于普通的牧民而言,这简直是上天惩罚般的灾难。西秦的不少区域到处都是泛滥的蝗虫,蝗虫过境,草木皆是光秃秃的一片。牛羊没有了可以作为食物的牧草,不久就骨瘦如柴的倒下。这种恐慌很快将整个西秦都笼罩在黑压压的­阴­云般的蝗虫之下,举国上下,皆大为震惊。各种各样的解决措施一一呈报上来,在朝堂上讨论争执,得出结果再推行下去。胡狼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无暇顾及我的事情。从偶尔一见时,他难掩血丝的眼睛来看,问题解决的相当不顺利。

怕就怕人无所求。

他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是再好不过的。

有问题就要迎头而上,没问题,制造问题也要上。现在多好啊,都不用我煞费苦心的去炮制一个可以让胡狼不得不求助于我的大麻烦。

胡狼不来找我,我就自己找上门去。

“卓嘎,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开门见山。跟狼玩小聪明实在是过于自不量力,论及狡猾,我差他太远了。

“嘉洛,你为什么一定要显得这么生分。”胡狼笑的人畜无害,似乎对于我提及交易二字感到委屈。我在心里鄙夷,少跟我来这一套,又想耍什么花招。

“陛下,我想我们还是把话挑明了的好。”我看了眼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安静的微笑,“陛下,你日理万机,小女子不好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他顺我的目光看去,眼睛落在奏折上,半晌,平静的望向我,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半分再晕染到眼睛里。

“怎么,你是觉得朕无力解决这件事。”

“不,我相信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我笑了笑,镇静自若的拿起案几上玉如意放在手里把玩,“可是解决问题需要时间。你是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问题,可是别人会提供这么多时间给你吗?你的子民有没有时间等待你告诉他们怎样让蝗虫停止食用牧草,你的将军大臣有没有时间相信你可以让西秦度过这个难关,你的对手有没有耐­性­和君子风范等你解决问题后再向你发难。”我放下玉如意,淡淡的微笑,“我比你更加了解你的对手之一。”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为了跟他赌气?”胡狼的面­色­如昔,手支撑在案上,轻轻的叩击。

“我只帮我自己。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是说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是有条件的。”我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我帮你解决蝗灾,你放我自由。”

“这笔买卖我是不是太亏了些。你就是解决不了,我也不会拿你怎样;你若是解决了,我又得拱手把你让出去。这赌注大的我都不敢出手了。”胡狼笑容漫不经心,刚才的冷凛警觉似乎只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孔子云,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和我做买卖,自然要吃亏些。你是伟丈夫,大男子,多多承让一些又有何妨。”

“妙极妙极。司嘉洛,朕现在才发现,你除了人鬼灵­精­怪以外,脸皮也很厚。什么样过分的要求,你都可以说的理所当然一般。”

“我们认识多年,这点恶习你还不清楚吗?怎么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何。请相信我,我不轻易允诺,可一旦允诺,便言出必行。”我谆谆善诱,一步一步的紧逼,“陛下,蠢蠢欲动的可不止一个人两个人。”

成功的从狼脸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阴­冷。

“嘉洛,你知道的东西似乎不少。”

“多乎哉,不多矣。”我笑着摇摇头,叹气道,“卓嘎,很多事情,不需要用眼晴去看,也不需要用耳朵去听。上天给我们思考的能力,就是让我们去推理去判断。权力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是士兵的都想成为将军。同样的道理,有皇家血统的都不会甘于位居人臣。不要忘记,所谓的皇城,我呆了整整七年多的时间。从宫女到公主再到王妃直至皇贵妃,我这七年不可能什么也学不到。如果我没有弄错,按照西秦的惯例,现在可以坐在国主的位子上的除了你,还有一直杳无音讯的桑格王子。”

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冷冽残暴的戾气从他的眉眼,从他紧抿的嘴­唇­,从他轮廓分明宛如雕塑的面庞一瞬间完全迸发出来。

“嘉洛。”他古怪的微笑,带着暴虐的危险,轻轻的,他捏住我的下巴,靠近我,宛如情人的呢喃,“你知不知道,太过聪明的女人和知道太多的人一样没有好下场。”

“前者我绝对不是,您太过抬爱了。”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微笑着,语气平淡,“至于后者,如果知道这个也算得上是知道的多,那么没有好下场的人岂不是太多了一些。”王御医提供给我的讯息看来很可靠,西秦上层贵族中已经有人开始传播西秦之所以遭此劫难,是因为胡狼弑君夺位以致激怒上天的谣言。

他看着我,很久很久,幽深的眼睛似乎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一般。我微笑着承受他的注视,我这人一向头脑简单,能成型的心思多半已经说出口,剩余的只是本能和直觉。不过我的所作所为几乎全是随心而动,这些年随心所欲惯了,几乎只剩下靠本能而活。他惯我惯的真够可以。怕是这个世界或是另一个世界都不再会有如此纵容我爱惜我的人了。命运真是奇怪,给了你的就是为了要你失去,叫你尝点甜头,因为苦涩即刻便至。快乐是为了叫你更深刻的去体味痛苦,幸福只是转瞬即逝的美好。

“始终是不行,对不对。”他忽然松开手,语气平淡到仿佛在清水里浸泡过一个世纪,什么颜­色­都已漂洗­干­净,他淡淡的陈述,如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永远会想到别的人是不是,无论我怎样竭尽全力的看你待你。”

“卓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问题便不再是问题,问出口,不过是在奢求奇迹的发生。

哪有那么多奇迹,何况这个奇迹根本就谈不上美好。

“好,我可以同意你去试一试,希望你所言不虚。”他的头转到后面,留给我一个淡淡的背影,“我们都去试一试。”

“我不会让你后悔你的决定,相信我,既然说出口,我就有把握解决。”

“如果是那样,我会更加后悔。”

消除蝗灾,现代社会最常用的就是农药和杀虫剂。可是古代的化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提炼出这些的水平。如果用传统的火烧法,那么也是两败俱伤。我的方法有两个,其一:以粮易蝗,一斗食物换一斗蝗虫,如此鼓励牧民动手捕捉蝗虫。这招汉朝的皇帝用过。其二:便废为宝法,养殖可以啄食蝗虫的­鸡­鸭。这招是当年做生物高考复习题上从材料分析题上介绍过的,我还真不知道效果如何,此次不妨实地演习一次。

我先提出的主意是以粮易蝗,等到西秦国库已经不足以拿出这么多可调度的财物时,才试探­性­的建议他在草原上养一些­鸡­鸭。胡狼听到我的方法时,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沉思了良久,他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我,半晌,用一种我听不出里面包含着的情绪的声音,淡淡道:“出奇制胜,你真的是要出奇制胜。你且去吧,你的主意朕准了。”

能上高考复习题的果然不是瞎掰的,效果好的让我有些郁闷。早知道这么立竿见影,我也该迟点提出这招。让胡狼多吃些苦头也是好的。可是看到那些愁容满面的普通牧民和渐渐隆起、让我只有抬起脚才能看见自己的脚尖的肚子,我也没有足够的耐­性­再耗下去。算了,日行一善,算是为宝宝积德。

我对于感恩戴德的牧民并不是太感冒。我出手有我的目的,把我捧为圣女未免受之有愧,何况,你有见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圣女吗。可是牧民,纯朴单纯的牧民热情的叫我汗颜,仿佛我是把福祗带给他们的天使一样。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要真有翅膀,我一准早飞走了。胡狼站在我的旁边,安然承受子民们的膜拜。我让他沐浴斋戒,祈求上天原谅他的罪过的举动貌似在收拢人心方面收效匪浅。

“嘉洛,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他笑容亲切温和,我却隐隐有些不安。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朕会更加舍不得放手。”

绝地反击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峥嵘毕露的危险终究是没有避免过去。

我淡定的看着天上的云彩,夕阳在它的周身镶嵌了一层金黄明亮的光圈,温暖而柔软。

“我知道。”我转过头,淡淡道,“可是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告诉自己,我应该相信你一次。”

胡狼未置可否,静静的一挥手,立刻有宦官高声宣喝,牧民们磕头跪送,口中念念有词。

我跟在他后面坐上马车,车厢的气氛安静而压抑。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诺言,现在该是你履行你的诺言的时候了。”

“嘉洛,你为什么一心要走。你既然已经离开中土,来到西秦,又为什么执意离开。你已经决定和过去斩断联系,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的事。”胡狼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比起前一段时间的强势,他最近的态度更加让我捉摸不透。

“我离开有我自己的道理,我来到西秦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什么放下放不下,曾经种种,皆是过眼云烟,相见不如怀念。我出现在西秦,最大的错误就是又叫你给遇见了。如果不再见面,会对我们彼此都好。”

“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所以一直躲避敷衍,一味的退缩。”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曾经说过,过去的种种,我皆可以不作计较。以前错过,是我的过错,今后,我再也不想错过。”

“卓嘎,我希望你言而有信。”我面无表情。

“我曾经承诺过要放你走吗?”他的笑容邪魅而诱惑,“你尽可以骂我卑鄙,不择手段。现在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就是不择手段,我也要留下你。”

“卓嘎,你懂不懂算学?”我低头看了一会儿肚子,忽然开口问。

“算学?你对此很感兴趣?”

“你可不可以不要我每次问你问题的时候都先反问我。”

“略知一二。”

“那好,我出一道算学题给你。有一只无聊的兔子决定和一只乌龟赛跑,为了显出他的大度,他让乌龟先跑三舍,然后自己再追。”

“这只兔子倒是很有晋文公的风度。”

“你能不能不要Сhā话。”我不悦的白了他一眼,等他噤声后才继续说下去,“跑着跑着,兔子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乌龟。因为,当兔子在原地时,乌龟在三舍处;当兔子在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十分之三舍处;当兔子在三又十分之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百分之三十三舍处;当兔子在三又百分之三十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千分之三百三十三舍处;当兔子在三又千分之三百三十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舍处。”

“停停停,你是存心把我绕晕过去是不是?”胡狼听的云里雾里,笑着制止我继续下去。

我不满的朝马车顶翻白眼,还不是怪你不知道“米”这个度量单位,把古希腊的经典诡辩翻译过来翻的多麻烦。

“好,我不绕下去了。你听我把话说完。简单点讲,就是说,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兔子看前面的乌龟所在的地方,当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时,不论乌龟有多慢,也会向前跑了一点;这时兔子再看前面的乌龟所在的地方,当再次跑到时,乌龟又往前跑了一点,如此反复,就永远追不上乌龟了。”

“这不可能,兔子不会追不上乌龟的。——你是把自己比作乌龟,把我比作那只兔子吗?”

不能再翻白眼了,否则以后一定会斜眼。所以我只是在心里腹诽,TND,什么破比方,要比方也是把你比喻成乌龟。

“我没那么无聊。”

“对,无聊的是那只兔子,是我。我不该让你跑远,然后再也抓不住对不对。”

好吧,你要这么理解我也不反对。

“我相信无论乌龟跑多远,只要兔子速度够快,就一定可以追上她。”

“卓嘎……”

“不必再多说什么,朕心意已决。”

“卓嘎,我既然可以为你解决问题,同时就可以制造出你也束手无措的麻烦。我说过,请你不要逼我。”我的微笑依旧平静,指甲却暗暗嵌入掌心,抑制住眼底快要泄漏出来的杀意。如此紧逼,就不要再怪我出手狠辣。

宝宝啊,看见没有,东郭先生是最不能当的。再可怜的狼也是狼,就知道老天爷不愿意我当好人,每次我心一软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是吗?”胡狼笑得满不在乎,深邃的眼睛熠熠生辉,“朕很期待这个麻烦出现的时候。”

“那小女子要谢过陛下的恩准。”我的笑容也灿烂的无懈可击,暗芒微闪,目光落到窗外的时候已经澄澈清灵的宛如春天的晴空,万里无云。

死胡狼,你给本姑娘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我会让你知道在一个女人+小人面前托大是一件多么缺乏理智的事。

回到宫殿,我气的晚饭也懒得吃,直接回自己的屋里把胡狼的祖宗十八代给逐个问候了个遍。我不怕君子不怕小人,唯独害怕无赖。这样的人可以出尔反尔,视诚信诺言于无物。可这世道,偏偏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不要脸的无耻之徒,盗亦有道,楚天裔就比他强多了。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忽然百感交集。也许是太累了,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命令自己不要回忆,我的前夫。

前夫。

我忍不住苦涩的笑起来,很多点点滴滴已经融入生活的每个瞬间,不经意之间,我就会想起过往的一切。说给胡狼听的那个故事,着名的“龟兔诡辩”,兔子的确可以追上乌龟。为什么?因为路程不可能无限的分割下去,阿基里斯追乌龟的故事是希腊着名悖论,在他的条件中阿基里斯是永远追不上乌龟的,他把路程无限的分割下去,一小段一小段,截然的分开。彼此之间仿佛毫无关系。而事实上,这一段路程是连续的,不可分割。就好像,我的过去和我的现在,不可能完全分割开来;我的现在和我的未来也有一根线联系起来。命运如同一个高明的导演,他全盘控制着我们的一切。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改变我的人生,等到后来,却发现我在适应我的生活。

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我曾经的信仰和我曾经的执拗或许真的是不合时宜,可那毕竟是我的信仰,要我如何放弃。

不想不想,每次到后来都是兜回原点。兜兜转转的背后,无非是谁先妥协。

胡狼叫人送来饭菜,我看着安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托盘站在门口,也许是我眼中的悲凉嘲讽太过强烈,她始终不敢擅自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只是硬着头皮等候我的吩咐。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是想透过她去看别的人别的事。年轻的宫女在我的注视下手脚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托盘上的碗筷在这轻微细碎的碰撞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不惜把我囚禁起来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穿越时空以外又加了个虐恋情深的情节。

我讽刺的勾了勾­唇­角,轻轻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

“姑娘,你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安静的宫女美丽的丹凤眼眨了眨,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虽然声音低若蚊吟,但总算清楚的把意思表达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主意。若强迫毫无食欲的自己吃下这些东西,怕是会吐出的更多。

“我觉得不舒服,你去把汪太医叫来。”得找人了解一下外面的状况。闹成这样,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处了。胡狼玩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般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是我,神秘莫测,身世忌讳莫深的司嘉洛解决了西秦的蝗灾。是在向楚天裔示威?还是想警告中土,我在他的手里,想以我为要挟?

狼心诡测,我简直疲乏不堪。

我摸着肚子,宝宝正在里面乖乖的睡觉。

宝宝,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能够给我安慰和支持了。

“为什么不吃饭?”胡狼踏着月光走进院子,清冷寒凛的月光;按理说,初夏的月光应当如山泉般清凉沁人,可此时此刻,它落在我身上只有那彻骨的寒意,侵入骨髓的冰冷。

“你究竟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的看着那群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紧跟不放的侍卫宫女。

“关你到即使不再关你,你也不会迫不及待的逃走的时候。”胡狼叹气,“我比他们都更早遇见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是上天指引着我再次遇上你的呢。”

你怎么不说是仙女托梦叫你去寻找到我的。

靠!格林兄弟还没出生吧?

“上天的指引?你还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了。”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讽刺的把石桌上的瓜果捏在手里耨来搓去,“不要告诉我,你的手下绑架我是擅自行动。——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小心让我给跑丢了,所以没敢禀报你。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少眼线,安Сhā了多少地方,为什么我躲在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都能被你找到。”

胡狼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动,月­色­很好,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但小心观察的我还是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古怪。

我把三个圆溜溜的我叫不上名字的水果抓在手里,像玩杂技一般轮流抛掷,只要速度够快,这三个毫不相关的点也可以组成一个圆。

我记得当日那个黑风寨的大当家曾经开口提过要带我回寨找一个王神医给我治子虚乌有的天花。当时我没有在意,以为那个所谓的神医仅仅是江湖郎中而已。可是后来遇上王御医,又知道他进入西秦王宫不过区区数月工夫,我难免会怀疑那个王神医就是王御医。对于我的问题,永远一副仙风道骨架式的王御医未置可否,只是摇头叹息,“姑娘的聪明为何只会在某些方面发挥到极致。”我对于他话中是否另有别的意思无暇去关心,我只知道,我心中一直隐隐约约存在的疑惑已经越来越接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秘密,所以胡狼的脸­色­才会有变。

当日绑架我的人要带我去见的他的主子根本就不是胡狼!

黑风寨的大当家在被我催眠的过程中,口中一直念叨的“库鲁”也不是我想象中的叹词。王御医告诉我,在西秦语中,这个词的意思是“王子”。

加上那个不为人知踪影的,自胡狼登基后就去向不明的桑格王子,好像我又误打误撞碰上了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既然是我不该知道的事,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我知道。胡狼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说的没错,知道太多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我只是语带讥讽,道:“你的手下真是能人辈出,­鸡­鸣狗盗之徒,杀人越货之仆,一应俱全。佩服佩服。喂,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还是土匪背后最大的靠山。难怪黑风寨这些年来发展得这么快,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胡狼笑ⅿⅿ的,狼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把我的讽刺当鼓励,“过奖过奖,为人君者,自然要顾及方方面面。”

我面带不屑,怒气冲冲的回房间去。等蜷缩在黑暗中的时候,我才一个人静静的微笑,等着吧,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黑风寨的一帮草莽英雄们,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打劫打到我头上,素来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何况那个大当家的已经被阿奇是杀事剐,与我无关了,其余的一­干­人等,对不起,你们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差了点。

人的聪明才智只有在逆境中才会迸发出来。胡狼,是你逼我的,逼得我把你们之间的那层薄薄的纱布拉开,叫你们兵戎相见。

其实我很讨厌战争,也不喜欢杀戮。鲜血的流淌在我眼里意味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的流失。可是我要生存下去,沿着我的生命轨迹走下去。从头到尾,我都是自私现实的那一个,我不会用所谓的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崇高去羁绊自己。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在危机重重企图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小女子。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无辜者的­性­命。治国齐家平天下的重责不是我所能担负得起的。

命运把我逼到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境地,就让那一地的鲜血去照亮我离开的道路。

孩子,这是妈妈给你上的另一堂课,和平解决固然皆大欢喜,但迫不得已的时候,武力也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措施。

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往往难以两全。

绑架

西秦的剿匪行动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国库里的钱粮不够。我承认,当初我建议国家用财物鼓励牧民捕捉蝗虫的措施是居心叵测,谁让这个事事都以为尽掌握在自己掌心的死胡狼老说“诺大的西秦还不缺你一份口粮”的大话。现在明白了吧,话千万不可以说得太满。尤其是在我这种一肚子坏水,唯恐天下不乱,只想趁乱开溜的的祸害面前。

因为黑风寨的老巢在西秦和中土的交界处,所以西秦派人照会南国皇帝,提议共同剿匪。狡猾的楚天裔乐意隔山观虎斗,做那得利的渔翁,所以出名不出力。不愧是我的前夫,连那一肚子专连拣便宜捡的心思都深受我的熏陶。

我安静的看着庭院里蔓藤青青,这个时令,我宫殿台阶前的木英花正开得葳蕤茂盛。今年是否花胜去年红,那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下会不会有人在沐浴这段芳香。

宝宝,真的可惜了。你没有机会去看一看满园木英花开时的盛况。很美,真的很美,美丽的让我忍不住落泪。

我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在我学会坚强的时候就不要用前尘旧事来束缚自己。徒添一寸心伤。

胡狼的日子过得很不愉快。如果我这么费尽心机的谋划了这么久,他依然身心愉悦的话,我会变得很不愉快。鉴于我是一身虚体弱,肚子里还孕育着祖国的未来的孕­妇­,经受不起生活过于沉重的打击,还是宁愿让他不高兴的好。

咱虽然吃他的喝他的,可那是他硬逼着我留下来的缘故,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有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的心理负担。何况说实话,我还是觉得西秦的御厨水平不咋样;当然,他也可以投诉说我是因为怀孕了,嘴巴变刁了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好吃虽不好吃,但最近脑子用得比较厉害,得好好吃一吃来补充营养。我安慰自己,但凡是有营养的多半滋味不太好,清炖的就比糖醋红烧的原汁原味,黄豆炖猪蹄就比糖醋小排来的营养。为什么这个时代还没有酸­奶­,既营养又好喝的酸­奶­。我看着宫女呈上来给我的雪蛤炖川贝叹气,吃,当然吃,既然大家都说雪蛤金贵滋补,我自然要大吃特吃。就算吃不穷胡狼表现一下自己的决心也是好的。

我优哉游哉的吃着雪蛤汤,心情颇为愉悦,当然,如果给我换上一碗冰镇鸭梨我会笑得更加真诚一些。可是做人要适可而止,不知死活的在老虎暴怒的时候拔虎须似乎有点嫌命太长了。我已经不是长生不老,我的命途极为有限,短短数十载春秋,我得自己仔细着点。经过这十多年的大小事宜,我发现我之所以还能够安静的坐在桌前,享受这一碗雪蛤川贝,不是老天爷厚爱我,而是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努力。只要我自己不放弃自己,那么即使是整个世界也没办法放弃我。

胡狼­阴­晴不定的看着我,目光随着小勺的上下移动而微微有些转动。

“最近身体还好吗?”开口却是意想不到的温和,我几乎想掏自己的耳朵,后来一想,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挖耳朵的地步,所以手依然抓在勺柄上。

“没有什么不舒适的感觉,太医说,这段时期的孩子是比较稳定的,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都不会有太大的事。”

“这些你还需要请教太医?”胡狼接过宫女递给他的茶碗,在我这儿,规矩全部是中土化的。

“我又不是大夫,不问太医问谁?”我的心猛得跳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最后一口汤送到嘴里,淡淡道。

“朕以为,商大夫已经教会了你一切。”他走过来,捧住我的脸,啧啧叹道,“看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不惜一切代价的随你出逃,以为可以和你双宿双飞,结果还是逃不了被你抛弃的下场。你这个女人,心狠而自私,只知道怎样不择手段的利用别人。一旦那个人在你眼中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你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对不对?对我如此,对商兄更是这样!”

“你住口!”我冷冷的推开他,静静道,“我跟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至于利用,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一直企图想利用别人的人,是你。”

商文柏,我不愿意触碰的名字,我对不起他是我的事,不需要你这头居心叵测的狼来提醒我。

我的心情忽然陷入了低谷,连幸亏不是胡狼发现了我的穿越女身份的庆幸也不能让我的兴致高昂起来。人生在世,千万要问心无愧,否则怕一世都要承受内心的折磨。

我记得小时候看《上海滩》,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许文强和冯程程会走到天涯两隔,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殊途。

后来年岁渐长,才慢慢看懂了一点,两个人的幸福是不可能承担起太多的杂质和心结。

是的,固然是爱,比爱整个世界都爱,但最终还是笑着说祝你幸福,转身离开。允诺,告诉你,告诉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努力好好的。哪怕此生都不再会圆满。

我的执拗注定了会让我错失很多美好,可我依旧会执拗下去,因为我贪婪,从来都是宁缺勿滥。如果不够完美,那么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孤单。起码一个人的我,可以包容谅解自己的一切。这样的话,我会比较快乐一点。

胡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我没有在意到。我的­精­神恍惚一直持续到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才戛然而止。

我算什么身份啊,为什么要抓我当人质。

我悲愤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好歹我也一孕­妇­,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身为刺客,行刺失败也就算了,凭什么拿我们老弱­妇­孺当挡箭牌,要有真本事,你怎么不抓胡狼当人质。他的身份地位明明比我高上N倍,还有那些嘴上尖叫,心里恐怕早就乐开怀的侍姬,(这些天以来,这帮美人可没少给我小鞋穿。)她们的身份也比我尊贵多了。

抓我一个食客算怎么回事,除了杀起来是一尸两命比较划算以外,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自己被看上的理由。可这理由一找出来,我的手脚立刻冰凉。不用照镜子,我可以直接从加在我脖子上明亮如水的刀身看见我苍白失血的脸。

司嘉洛,别怕,这刀瞅着挺­干­净,上面应当没有淬毒。我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气,身体吓得动也不敢动。要是从前,我脑子发热的时候,我还敢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就往他的胫骨腓骨上踹,可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乐意我这么做。

胡狼平静的看着刺客,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刺客出人意料的没有惊慌失措,抓着刀的手也沉稳的很,仿佛成竹在胸,丝毫不把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宫廷侍卫放在眼里。他低声回应,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又向里面靠了靠。

“啊!—别,我求求你千万别动了。我不能流血,一旦流血就会止不住的。”我双股战战,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我一点也不想死。全都怪你,死胡狼,你得罪了人为什么后果要落在我身上。老天爷,你赶紧打雷下雨,让我穿越回家算了。我古董也不要了,金子也不拿了,你让我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就行了。我保证,我真的,真的不会继续腹诽你,如果你有牌位,我一定会抽空上几柱高香。

刺客似乎有些得意,刀又威胁­性­的靠近了一点。我立刻识时务的噤声,­干­脆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看自己的血洗涤这柄狭长的弧刀。我感觉到了芬芳的花瓣从我眼前缓缓坠落,那是一种粉紫­色­的娇柔的花朵,树木很高大,宫女告诉我,这种花收集起来晾­干­磨成粉末可以做宫粉擦在脸上,很香很香。是很香很香,我凑近她光洁美丽而青春明亮的面庞闻过,沁人的香气。我就是贪恋这份怡神的清香,才会出现在院子里愣神随想,结果被行刺失败的的刺客轻松的把刀抵到了我脖子上,然后我就华丽地沦为了人质。

真是没志气,我自己都找不出比我更不懂得吃一堑一定要长一智的道理的人。依旧这般贪恋所有的美好,花愈香就愈有毒啊,美丽的陷阱。

引得你落到这样的境地。

忽然听到马叫的声音和车辙声。

我诧异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四轮马车发愣,达成协议了。胡狼向他提供逃跑工具,够损的,不给马,反而给马车。

刺客愤怒起来,对着胡狼大喊大叫这什么,同时几乎是条件发­射­的刀又往我脖子靠了靠,几乎已经贴上我的皮­肉­。我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脖子上就多出一条红丝带。

胡狼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刺客忽然安静下来。整个院落里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沙,仿佛有柔软的小梳子在摩挲。

刺客一把拎起我放到了马车上,没等我来得及表示抗议,他就驾着马车飞奔出宫门。

“喂喂喂,已经出宫很久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我顾不上他到底能否听得懂我的话,着急的嚷道。这片区域,我还依稀能认出来,可走远了,他把我往荒郊野外一丢,我只有以身喂狼。

“不够久,除非逃出卓嘎的地界。”刺客忽然开口,我被吓了一跳,居然是那个绑匪。

“是你!”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想­干­吗?盗亦有道,你已经以我为要挟,顺利的逃出来了,现在我们两清。你放我下去。”

“紧张什么?上次我们的旅途进行到一半就被不识相的官兵打断。说起来,我还是真小看了你,居然会有军爷为你出手。”绑匪刺客把马车驾的飞快,说话的腔调却是慢腾腾的。

“那有什么,不过是投其所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我漫不经心的应道,“如果你有足够的钱,他们也会帮你抓我的。”

“你果然是撒谎不用眨眼睛,镇定的很。如果我不会中土话,一定会被你骗过去。那个男人明明是你的旧相好,真是个恬不知耻的贱货,这肚里的孩子恐怕也是他的吧。可怜的卓嘎­阴­险­奸­诈,却被你这个女人骗的团团转,还以为你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居然老子问他要马,他只肯给车,理由就是你不能骑马。真他妈的活该,活该这个犯上作乱的佞臣贼子做乌龟。替别人养儿子。”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不时夹杂着几句西秦话,也许第二语言的骂人词汇已经不够他用了。

不理他,我在心里告诫宝宝,你以后要是也这样脏话连篇,妈妈一定会罚你一天刷五遍牙。

我闭目养神,他要骂,随他的便好了,嘴巴长在他身上,我的小命还在他手里攥着,总不能拿卷胶布来把他的嘴给封上。

“别睡了,起来!”我刚跟周公打了个照面,就被这不人道的绑匪给推了起来。他的眼睛­阴­森森的,带着暴怒的戾气。

“你说,我要不要像处置这两匹马一样处置你。”

我茫然的揉着眼睛,这时候鼻子才后知后觉的接收到令人作呕的臭味。

“嗯~什么味道?”我皱着眉头叫道,“你搞什么,居然把车赶进粪堆里。”

“粪堆里?”他恨不得要把我直接丢下马车去,拖着我的头往车门口拽,怒火万丈,“你自己看看。”

我瞥了眼明亮如白昼的月光下蔫头耷脑的马,马毛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涉过水一样。此时已经月升中天,月华如水。

“马拉肚子关我什么事。”我凉凉的看了看暴跳如雷的绑匪刺客,“皇宫里负责喂马的是马夫。”

“确实与你无关。”他倒意外镇静下来了,看着我,笑容残忍而冷酷,“既然你这个人质并不受重视,我也没必要留着你这个累赘。”

“何必这么快过河拆桥呢。”我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走下马车,就近找了块­干­净的背风地朝绑匪招招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迟疑着跟了过来。

“既然马已经倒下了,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合作,一起逃出去。”我微笑着提出建议。

“逃出去,怎么逃出去?”他狐疑的看我,冷笑道,“你在皇宫锦衣玉食,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跟我这个亡命之徒一起逃亡。”

“金银于我如粪土,富贵于我如浮云。——你无须笑我假清高,因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完全问心无愧。或许对于你们男人而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拜相封侯,光耀门楣,­阴­蔽子孙才是毕生的追求。但对我们女人来说,有情饮水饱,什么高贵的身份崇高的地位都比不上和自己所爱的人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果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那么当日你家王子要求我进宫的时候,我也没必要那么大动­干­戈的逃走。”

绑匪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是否可信。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同样的,我也并不信任你。但是现在我们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如果我没有推断错,卓嘎派出的追兵已经开始搜索我们了。他们沿着马车的痕迹,很快就能够找到我们。天!”我看了眼被马车压的东倒西歪的牧草,冷冷道,“你做强盗没几天吗?连最基本的反追击都不会。”

“我本来就不是强盗。”绑匪刺客面­色­放缓了一些,旋即又厉声警告我,“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不是卓嘎,不懂得怜香惜玉。”

“算了吧,他要懂得怜香惜玉,也不会让我以身涉险。”我笑的淡漠。夜­色­已经很深了,胡狼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刺客就是当天绑我的强盗,也料不到这个绑匪居然会带我走那么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别说得这么冷酷。”绑匪对我淡然的语气不以为然,“他对你算是不错的了。”

“是吗?也许是你们男人一贯冷酷绝情,所以才会为他辩护,也为你们男人辩护。”我懒懒的反驳。

他想说什么,下一个举动却是立刻带我掩进高高的牧草丛里。

悄无声息的,几个身影落在月­色­明亮的草原上。

他们围着马匹已经倒下的车子搜查了一番,其中一人低声吩咐了一句,追踪的侍卫立刻开始勘察周围的情况。

可怜的绑匪现在可比我紧张多了。反正我是否被发现问题都不大,谁叫我目前的身份是受害者呢。夏夜的草丛中各­色­小虫子一应俱全,闷热,蚊虫叮咬得厉害,躲藏的滋味相当不好受。我不会武功,不懂得如何屏声静气,瑜伽里调整呼吸的方法我也已经多年不曾练习。可是我因为心态平和,反而悄然无声,呼吸的频率一如平常。相形之下,内功修为颇有根基绑匪的整个人僵硬的跟大理石一样。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冷冷的折­射­出银­色­的晖芒。

侍卫终于向四面八方散开。­精­神绷到极点的绑匪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摸了把头上的汗,起身就要走。我连忙把他拽住,手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动。过了不一会儿,侍卫果然又重新出现,这次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点点头,再次散去。

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远,我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如此折磨一个孕­妇­,真是有违国际红十字会的­精­神。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重新回来?”身上几乎已经汗湿了的绑匪警觉的看我,“你是不是跟他们商量好的。”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没事的时候多看点书,既没知识又没常识。”我鄙夷地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后者非常配合的发出冷笑的冰芒。

“看书,看什么书?《孙子兵法》还是《鬼谷天书》。”

“那算什么,要看就看金庸古龙。”我嗤之以鼻,这一套路我还是跟95TVB版《神雕侠侣》上杨过大侠学的。

“金什么?”

“都说中土文化博大­精­深,不是你可以管窥蠡测的。扎实点,从根基开始学起。”我谆谆善诱,“以你目前的水平,看金庸古龙有点太为难你了。”

可怜的绑匪被我忽悠的一愣一愣,嘟囔了几句,乖乖在前面开道。

同伴

绑匪知道一条可以躲过守卫盘查的捷径,意图带我从那条荒凉而漫长崎岖的道路上开始逃离卓嘎的征途。西秦虽然地广人稀,但无奈这个绑匪想走逃离的方向非常明确,往两国的接壤处而去。也只有到了三不管地带或是再找机会潜入南国,他才可能保住­性­命安全。这就好像为什么中国的贪官都爱往美国跑一样。

我当然不愿意走这个方向,因为这和我的目的地南辕北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他相信只有出奇制胜才有机会成功的逃出去。追兵重重的状况下,他只好同意我的建议,往西边去。

我看着他,心里盘算如何在走到穿越点的前一刻甩开这个免费保镖。因为追兵太多,我们只好摸黑夜行,终于在黎明晨曦微漏之际赶到一个岔路口。

按照我既定的路线,我应该是向左走,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往左前进。走到大约一百米处的时候,我把头上的一个钗子给拔下来,随手丢在路边。绑匪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想给他们通风报信?!”

“闭上你的嘴巴!不知道就不要废话。”我懒得多说话,冷冷道,“如果你想安然无恙的逃走,最好乖乖的听我的安排。”见他依旧狐疑,我只好又多解释了两句:“我比你了解卓嘎,他生­性­多疑,从来不肯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既然我们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令他有迹可寻;不如主动制造一些明显的线索,叫他反而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好吧,我承认,我从来不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到迫不得已,我总会留一手防备。钗子Сhā在云鬓里并不容易掉下,一般只有争执拉扯或是有人刻意而为才会跌落。这样,即使我们依然无法逃离胡狼的掌心,我的身份还能保持为受害者而不是合谋帮凶。

我懒懒的微笑,当面撕破脸总是不智的。

“我从卓嘎手里逃出去过。”我微笑着给他信心,摸了摸肚子,我又笑得温柔而慈爱,“而且,这次我必须逃出去。”

他循我的手指看去,眼里闪烁着了然于胸的­精­光和算计的暗芒。我的眼睛始终落在肚子上,连眼底的笑容都明媚纯粹,整个人都沐浴在母爱的光辉中,毫不设防的单纯。

宝宝,看好了,扮猪吃老虎是你父亲最擅长玩的一招,妈妈学习不错吧。不,妈妈并不想你恨你的父亲,他对妈妈很好,真的很好,比妈妈期待的还要好。为什么要离开?宝宝,很多事情等你长大了才能够自己真正明白,旁人包括妈妈在内,都无法说清楚讲明白。妈妈想说的是,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子,那么­性­子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固执执拗,倘若如此,遇上再好的男子,也只能把他们都逼走。如果你是个男孩子,那么最好不要爱上像妈妈这样的女子,因为爱上这种人会很辛苦,很辛苦,辛苦到你只能放手让她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话找话,企图转移对沉重不堪的双腿的注意力。养尊处优惯了,我似乎丧失了劳动人民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走路走的我头昏眼花的。夏天热的厉害,必须得趁早上日头小的时候多赶上一段路。

“扎西。”绑匪看了看我,闷了半晌,瓮声瓮气的吐出两个字。

“好名字。”我虚伪的夸奖以后,发现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沉默的让人心里发慌,太阳已经越来越大,火辣辣的烤炽这无边无际的草原,大地蒸发出来的水汽是热腾腾的。

“找个地方避暑养­精­蓄锐。现在牧民逐渐多起来了,我们两张生面孔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我看了看周围,指了指旁边一个废弃的帐篷。|Qī|shu|ωang|扎西沉思了片刻,也钻了进来。

我疲乏不堪,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浸透了。扎西丢给我一个水囊,我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就狠狠往嘴里灌了一汽。如果他现在想下药撂倒我,那么就意味着要拖一个体重估计已经突破110斤大关的女人逃命,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没理由去做。

毕竟,能撺掇着自己的老大去冲锋陷阵到中土的军营里行刺的人,不会做任何赔本的生意。

扎西,努力争上位的破落贵族之后,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以和平友好的方式落幕。当然,我只是希望。

扎西也在偷偷的注视我,似乎在思索怎样从我身上谋取更大的利益。我的身份,他一知半解,云里雾里的,他既畏惧倾服又有些蠢蠢欲动。我暗暗觉得好笑,这人和人,一旦牵扯到利益纠葛,就别想着能够坦诚相待。

我静静的合上眼睛,轻声道:“我们轮流休息,太阳下去以后继续赶路。”

“你自便,我在旁边看着。”

有人免费当看护,我要拒绝岂不是太伤害他了。于是我很顺应民意的开始打盹,这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走到了鼎盛的末端。扎西的耳朵始终竖着,方圆十米的苍蝇蚊子都逃不过他半眯的眼睛。每个小人物都会力争上游,只是机会转瞬即逝,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在流星划过天际之时,结绳许下心愿。

宝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辛苦努力的生活。无论你今后留连王榭亭轩还是落入寻常百姓,都要有一颗平常心,不要急功近利,太有诱惑­性­的机会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妈妈想要告诉你的是,好风凭借力,固然可以送你上青云;但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来的更为稳妥可靠。这个过程确实缓慢漫长,所以你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守得起等候。

外面忽然想起金戈相击的声音,我与扎西对视一眼,连忙低声道:“有事呆会儿再讨论,现在先看看是不是高手刚好选在这里决斗。”

事实证明,武侠小说毕竟是小说,动刀子的不是争夺武林第一高手名号的侠客。

团团围着游斗的西秦大内高手,圆圈中央已经捉襟见肘只能勉力支持的做西秦打扮的的中土女子和男子。我推了推旁边的扎西,低声斥道:“别光看着,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不是大丈夫,我只是个强盗。”

好!有前途,关键时刻知道把自己踩在脚底下。

“直接砍了那个个子最小的。”我附在他耳边吩咐,在他反应过来的前一秒钟,我毫不犹豫的把他踹进了战场。

因为那个中土女子是多年不见的雪影姑娘,另一位做西秦男装打扮的则是阿奇身边的花木兰,身上已经血迹斑斑。都是旧时相识,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否则王平和阿奇集体发难,我会吃不消的。

扎西一加入战团,场上局势斗转。这倒不是因为他功夫比对方高明多少倍,而是这家伙在某些方面很­精­乖,领会了听从我的指示绝对不会吃亏这一­精­神的­精­髓,冲上去就是一刀。猝不及防的小个子侍卫一下子就倒在了血泊中。围攻的阵法一旦有了空位,威力自然大不如从前。雪影跟她的趁机将几个缠斗的侍卫斩于剑下。

“统统杀掉,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我厉声喝道,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行踪暴露了,我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这两个姑娘会成为卓嘎威胁我的新筹码。

其实无须我强调,这三个人招招狠辣,完全是置对方于死地的打法。人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不会谈及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饶过人家,人家不领情事小,反戈致命一击,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看着地上血泊中七横八竖的尸体,费力的拭了拭每个人的鼻息,确信都已经断了气以后,我冷冷的吩咐雪影:“每个人的喉咙上都再割一刀。”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练过闭息假死。

阿奇的花木兰想说什么,被雪影用眼神制止,只好不满的动手。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作男装的的她­操­刀合理一点。

“你们怎么和他们动起手来了。”我皱眉,雪影跟花木兰的手臂上都受了不轻的伤,失血失的脸­色­蜡黄如金箔。我帮她们迅速处理好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不知道,他们一上来,不问青黄皂白就刀剑伺候,我跟雪夕仓促之下应对不及,结果吃了大亏。”雪影愤怒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泄愤的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脚力甚重,尸体翻了个身,几乎飞了起来。一个小小的铜牌同时真的飞了出来。

我有些惊讶,胡狼想杀我的话,一早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说伯尔特家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帮我潜入宫中,原来是想借刀杀人。”扎西拾起铜牌,夏日下,铜牌折­射­出的光芒明亮的刺眼。

“伯尔特家?你是说胡狼的大妃的娘家?”我惊诧莫名,好像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卓嘎的老丈人居然会帮外人刺杀他这个女婿大人。

“你­干­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的看着扎西忽然出手点了雪影和雪夕的重|­茓­。

“看来你还不了解你的价值,卓嘎的大妃都已经按捺不住要动手了。”扎西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里全部是贪婪的血丝和狰狞,“只要把你抓在手里,卓嘎就绝对会投鼠忌器。”

“扎西,你冷静点。我们还没有逃出卓嘎的追捕,现在翻脸是不是太早了。”我努力镇静下来,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冤枉啊,素昧平生的大妃MMorJJ,我比你更加不希望自己再次遇见你老公。

“这批人敢追过来就代表附近没有卓嘎的嫡系,否则他们不敢对这两个人直接动手。”他手指弹了弹雪夕身上的男子服饰,“凑巧,这两个人被误认为是我和你,刚好帮我们躲过了追杀。”

“扎西,既然我们已经逃出来了,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是天真还是无知,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着我会放你走吗?”

“我说过盗亦有道,既然当初我们已经达成协议,那么现在你就应该遵守你的诺言。”我看了看一动也不能动的雪影和雪夕,淡淡道,“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想继续这个交易了。”

人可能真的只有在逆境的时候才会委曲求全,收敛起自己的贪婪自私的本­性­,一旦到了自己以为可以控制全局的时候,一切的欲望就会赤­祼­­祼­的暴露出来。

“我很识时务的,如果是硬碰硬,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同意,同意跟你走。”我笑容平静,爽快的令扎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用这么惊讶,我答应你是因为我想求你放过他和她的­性­命。这两个人当日曾帮助过我,这次又代我受过,所以这个恩我不能不报。”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就是不答应你又怎样。”扎西­阴­冷的目光落在两个倒霉的替罪羊MM身上,寒恻恻的拭着手中长长的弧刀。

残阳如血。

“你认为一个死人还能不能被推出去做筹码?”我笑得风清云淡,仿佛我口中的那个死人与我毫不相关。

“你威胁我?”扎西的眼睛充血,嘴角扭曲古怪,“我不信你动得了这个手。”

“本来确实是动不了手。可是我这人从来就吃不得苦,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苦。你把我抓到土匪堆里,我今后的日子一定是生不如死。何况,我这个人最不能忍受自己欠别人的恩情。”

扎西踌躇了片刻,终于同意放过雪影雪夕,不过他不肯任她们离去,而是残忍的将两人的手腕扭折,命她们在后面跟着。我看她们因为疼痛而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心头默然。

“忍着点,等到了,我给你们找大夫治。”我忍不住出口安慰,心里说,接个骨我还是会的。

扎西对这句话的回应是讥诮的冷笑。

今夜星子灿烂,一双双眼睛眨巴着在天上看着踉跄前行的一行四人。

“休息一下吧,我们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别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活活把自己给饿死了。”我捧着肚子,可怜的宝宝,非常时期,你就陪妈妈忍着点。

扎西没有表示反对,随手用石子打了几只兔子支起火来烤食。这个家伙是过河拆桥的鼻祖级别的人物,自己吃得直打嗝以后才把残­肉­剩骨头丢给我。我看了眼,从里头挑出能勉强入口的拿去给两个痛得几乎快昏过去的无辜女。

“吃点吧。”我撕下­肉­,放进雪影嘴里,轻声道,“只有吃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走下去。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雪夕,吃吧。”雪影转向面­色­淡漠戒备的雪夕,轻轻道,“只有吃东西,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后者乌黑的眼珠落在我身上,我回以安静的微笑,语带双关,“会好起来的。”

星光灿烂,如满天的碎钻。

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会不会有狼群出没呢。

我随手掏出笛子,抵在­唇­边,闭上眼睛,低沉的笛音从­唇­角逸出。

“不错,不错,你倒是多才多艺。”扎西把弧刀支在地上,半倚着,神态得意悠闲的仿佛跑马逗­射­的王公贵族。

我没有说话,继续吹笛子。

十年前的惨烈蓦然重现。狼群疯狂的撕咬着扎西,对他身旁的火堆也丝毫不畏惧。

我安安静静的吹着笛子,闭上眼睛,宝宝太小了,这么血光飞溅的场面是限制级别镜头。

狼群慢慢退去,草原上恢复平静。

我把骨笛收回怀里,这是商文柏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他真是我命中的启明星,直到现在,还在默默的保佑着我。每一个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哥哥,你是哪一颗,是不是最大最亮的那颗,一直在守护着我。

“哥哥!我很想你啊。——你在那里好不好。”我把手放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声呼喊。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这里最大的罪过就是拖累了你。如果我离开了,也许命运就会重新辗转,你和他会沿着原先的轨迹行走下去。

“Girl,canyouhelpme?I’minlostnow。”

雪影求助的看着雪夕,后者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置信的瞪眼盯住眼前这个一脸和气笑容的年轻男子,他虽然作西秦人装扮,却是典型的北欧人相貌。金­色­柔软的短发,湖水蓝的眼睛,面孔轮廓分明,柔和的神情冲淡了这种刚硬,使他看上去格外和蔼可亲。十八九岁的阳光男孩。

“Whereareyouform?”我强忍住心头的激动,站起身来,轻声询问。

“Oh,thankgoodness!”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兴奋溢于言表,只差跳起来对着天空大喊大叫。

“Whereareyouform?”我第二度开口;比起他的欣喜若狂,我似乎有种莫名的惆怅。一切真的都要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梦境,这场异时空的旅行。

“sorry,madam。Imadeamistake。”他看见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抱歉的耸耸肩膀,“I’mformDenmark。”

丹麦,童话王国。穿越时空还真是项时髦的活动,原来已经跨出国门走向世界了。

“雪夕,你退下。”我沉声吩咐已经拔出刀子的花木兰姑娘,雪影朝她使眼­色­,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动。

我迫不及待的跟北欧帅哥沟通起来,经过我惨不忍睹支离破碎的英文和全世界通行的手语,我终于隐约知晓了帅哥的背景。此帅哥乃一驴友,去布达拉宫旅行的时候,让人帮忙拍了张照片,灯光一闪,就把他拍到了这一千多年前。

布达拉宫!我激动,这岂不是说明我们经历了同样的时空隧道。天啦,发财了,回家以后的生计有着落了。有了这个生钱的门道,别说是一个宝宝,就算我怀了三胞胎也不愁吃喝。阿弥陀佛,上帝作证,菩萨保佑,真主作主,我走的时候真当轰轰烈烈的穿越热潮席卷全国,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这种回到古代拯救(荼毒?)美男的热情依然空前高涨。

要不要我自己现身说法,证明古代帅哥的口味都比较古怪,让众多前仆后继投身于穿越大潮的JM做到有套路可循。

笑容忽然有点苦涩。

“Let’sgo。”我不容置喙的吩咐帅哥,该是当机立断的时候了,拖泥带水只会让伤害越来越深。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哎,你们上哪去?”雪夕伸手想阻拦,被雪影拉住。

“娘娘,圣上有旨,你何去何从,但凭你自己的心愿。只是属下有命在身,要保卫娘娘的安全,等到娘娘到达想去的地方时,属下自然会离开。希望娘娘不要让属下为难。”雪影说话可真有王平的风范。

“保卫我的安全?貌似是我在保卫你们的安全啊。”我笑容满面,轻声道,“不必了,他要你保卫的是娘娘,我已经不是你的娘娘。你们走吧,这不算是抗旨。”

“我奉的是我家王爷的命令,无论您还是不是娘娘都无关紧要,我要把你安全的带回去。”雪夕挣扎着想起身,不小心扯动伤口,鹅蛋脸皱成一团。

“你见到阿奇,帮我谢过他,就说真的不必了,这份心意我领下,让他早点忘记我。这里是西秦,他是南国的王爷,也是南国的护国大将军,请他凡事以国事为重。”这番话与其说是让雪夕转达给阿奇的,不如说是我想借雪影的口劝诫楚天裔。她来了,代表他已经知道了我还没有离开这个时空。想想我当初帮助卓嘎灭蝗灾的时候,弄得那么声势浩大,是不是存了一点私心,想让什么人知道我的处境。

真不能剖析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解析到后来,都会为自己的自私虚伪贪婪怯懦而汗颜。我真不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女人。

“我想你们的后续部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伤口刚包扎好,不要随便乱动。”我微笑着瞥了雪夕一眼,轻声道:“你一路作标记辛苦了。我知道即使我不出手,我们也很快就能获救。我出手,不过是想让你们安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把耳朵贴在地上,判断马匹来的方向。我拽着帅哥的袖子,毅然走开。我承认,帅哥出现前,我就有摆脱这二位如花保镖的预谋,所以帮她们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的把她们包裹成行动不便的伤员造型。

如果不是顺路,我甚至不希望旁边的这一位北欧帅哥也出现在我面前。

不过也好,他的出现,起码帮我确定了一件事,这种有章法可依的穿越其实并非归去无门。

楚天裔赶到的时候,火堆旁只剩下雪影和雪夕看着对方发呆。

“属下无能,未能劝阻住娘娘。恳请皇上恕罪。”二女跪倒在地上。

“起来吧,你们没有罪过。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王平,你带人在后面暗中保护,朕不希望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归路

“我们是否需要换一条路走,后面似乎有人跟着我们。”帅哥的声音满好听。

“不用了,即使换一条路,还是会有人跟着。”我无所谓的撇撇嘴,大内高手如果这么简单就被甩掉,怎么对得起他们每月领去的俸禄。

“用免费保镖你还嫌扎手吗?”

“可是你刚才不是特意把那两位打发走了吗?”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土星,­嫩­生生的小帅哥似乎跟不上我思维的节拍。

“我只是不想身边有人聒噪而已。”再说我回头吼两声这些影守就会退去吗?这份情我承着,自己的前夫慷慨大方没什么不好。

身旁顿时安静了下来。

“Howlonghāveyoubeenhere?”我闷闷的求证。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多时候,装鸵鸟都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五个多月了吧。”

果然没错,也就是五个多月前,那个一直在我耳边指挥我行动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老天爷够狠啊,跟我联系不上,­干­脆又把一个倒霉的孩子推进来,让我们俩碰头,结伴回家。

“对不住了,可能使我连累了你。回去以后我请你吃饭。”我拍拍他的胳膊,北欧的男人那海拔叫一个惊人,我手上举也够不着他的肩膀。

“我要吃正宗的北京烤鸭。”帅哥一本正经,登鼻子上脸。多实诚的老外,愣是听不出来本姑娘,哦,不,本女士是寒暄客套吗。

“烤鸭没有。不过如果你自己承担车费,我倒不介意带你回我们那块吃桂花鸭。个人觉得,桂花鸭味道不错。”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惊呼,“你会说中国话!”

“我们出发以后我说的全都是中国话。我又没说我不会说中国话。我还会说藏语呢,可惜这里的人说的不是藏语。­精­通四门语言的我在这里等于不会说话。”

“那你没事拽什么英文,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外语。”我火,明显忽悠我。知道让我在老外面前开口蹦出洋文来,我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吗。

“我要确信我是不是找到了我的同类。况且我平常当口语老师跟人对话是要收钱的。”北欧的帅哥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看那口吻,敢情我还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哼。”我鄙视,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帖子。等咱中国强大了,全叫老外考中文四六级!文言文太简单,全用毛笔答题,这是便宜他们的。惹急了给他门一人一把刀一个龟壳,刻甲骨文!论文题目就叫:论三个代表!到了考听力的时候全用周杰伦的歌,《双截棍》听两遍,《掬花台》只能听一遍。告诉他们这是中国人说话最正常的语速!阅读理解全是政府工作报告。作文就是申论。考死他们。我在心里哼哼哈哈的想,这申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帅哥絮絮叨叨的告诉我,他在西秦流浪多时,还给人家当过一个月的放牛娃。这架势快赶上王二小了。后来闹蝗灾,收留他的那户牧民自顾不暇,他也就识时务的离开了。想来到这里一次也不容易,­干­脆就往中原方向走。结果在路上向主人家讨水喝的时候偶然听见了那户人家的小孩在哼唱WESTLIFE的歌,这才知道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女。于是他又急急忙忙的折回头,希望找到这个同伴。

“真是太好了,幸亏让我遇上了你。我刚来的时候因为言语不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落脚点究竟是什么地方。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帅哥兴奋的搓手,“我回去以后一定告诉我的朋友这段奇遇。”

“我奉劝你最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你不想被定义为妄想症患者的话。”我的心情更加莫名其妙的烦闷。

“NO,NO,NO,很多人都知道地球轴心的,只是他们没有找到。现在我找到了,这是上帝的旨意。”

“地球轴心?”我皱眉,脑海中多年前看过的一篇报道:1944年希特勒命令手下前往西藏寻找所谓的地球轴心,希望把时光到转回1939年,这样他就可以避免进军苏联这个战略上的重大错误。

“联合国秘书长是谁?”我漫不经心的问道,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上,一探手便可以取出怀里的骨笛。

“韩国人潘基文,上一任是安南。”他眨巴着眼睛,“问这个­干­什么?”

我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安南,那肯定不是当年的纳粹兵了。

“没什么?我不想跟二十一世纪脱节太久,温故而知新。”

“你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她们要管你叫娘娘,还有这么一大堆保镖。”北欧帅哥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向,湖水蓝的眼睛在星光下格外深邃。天生的桃花媚眼,怎么看都磁溜磁溜带着电弧。幸好我个子矮,不耐烦仰头欣赏电眼,不然一准头晕目眩。

“穿越,穿越懂不懂?要是穿越还没办法混得风生水起,那我辛辛苦苦跑来这里­干­什么。”我很有气势的教育他,这么百年难逢的机会叫他逢上了,居然没拐个古代公主回家作老婆。真是丢我们穿越一族的颜面。想想人家一外国孩子没受过晋江穿越文的熏陶,也难怪如此蔫头耷脑。他的教训简直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最血淋淋的鉴证。

“十年而已。”我学他的样子耸耸肩,全球化就是美国化。

“既然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还要回去。到哪里不是生活。”帅哥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避重就轻,把问题抛回头:“那你为什么要回去?在这里叱咤风云岂不是更好。古代可是允许三妻四妾的,就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那样。”我笑得贼贼的,明显有引诱小朋友学坏的因子在作恶。

“不行,我女朋友会很着急的。我不能让Jane为我伤心。”他摇摇头,认真的说,“前几个月我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式,现在已经有方法回去了。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开。”

“走吧,早点回去就能早点见到你所爱的姑娘了。”我大步向前面走去。

“那你岂不是离你的爱人越来越远。”他嗤笑,跟了上来,“孩子是在这里怀上的吧。叫你娘娘,难不成你怀的是真龙天子?”

“你的汉语学的很好,口语非常流利,不需要不停的说话来证明这一点。现在最好抓紧时间赶路。”我冷脸,加快了脚程,就像是要逃避什么一样。我看着远方,忽然觉得迷茫。

一路上走走停停,我跟帅哥逐渐熟识起来。也许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缘故,我对他感觉很亲切。

“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还担心你是纳粹来着。对了,再确定一下,04年奥运会知道是在哪举办的吗?”休息的时候,我又神神叨叨起来。也许是自己家乡二战期间曾经遭受了惨绝人寰的屠杀的缘故,对这些,我会比较敏感一点。

“希腊的雅典,你怎么不问我08年在哪举行?我又没有想你请我看奥运会。”帅哥哭笑不得看着神经兮兮的我。

“我怕你是希特勒派来的。”我老实告诉他,“我怕你来是为了改变历史进程。”

“你就不怕我真是纳粹,然后对你不利?”他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怎么可以把这些说出来呢?”

我怔住了,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我确实不应该说出来,好像真的蛮危险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觉得很熟悉一样。”呵呵,那是因为你知道有一个安南。联合国秘书长都已经换人了,我跟我的时代真的已经脱节太久了。

帅哥的表情很奇怪,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别介意,我这人神经一贯大条。女人的思考方式跟男人不同,所以会觉得彼此不可思议。”

“Madam,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帅哥带了­干­粮和清水。他把馍馍递给我,我老实不客气的接过,脸皮厚有脸皮厚的好处。

“现在我的身份是单身,你应当称我为小姐。”我把馍馍掰成很小很小的,笑言,“如果现在有羊­肉­汤的话,就可以品尝中华名点羊­肉­泡馍了。”

“羊­肉­泡馍,陕西的羊­肉­泡馍?我吃过正宗的,在游览兵马俑的时候。”

“你还去过陕西?强啊,我土生土长了二十多年都没去过。”我笑言,“看不出来,有钱人啊,我的钱从来都不够我出门晃悠,连逛街都不够。”

“那你怎么会去西藏?你看上去不像是西藏人。”

“那是迫不得已,逃避情伤。”这水是不是掺了酒了,怎么我今天话会这么多。我闻了闻水囊,没有醇类特有的香味。

“你失恋了?”

“对,我男友结婚了。站在牧师面前,向上帝宣誓的是另一个女孩。我挺难过的,没勇气继续呆下去,就跑到西藏去了。三日游就害的我差点成负翁。”想想现在心还在颤抖,以后可不能这样奢侈了,都是当妈的人了。

“别在意,遇见JANE之前,我也被我女朋友甩了。我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用中国成语怎么说来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敢情你是被你家青梅妹妹给甩了,原来青梅竹马也靠不住。”我有点失落,当初被小言情洗脑的时代我最哈的就是青梅竹马派。

“对,就是青梅竹马。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永远也没办法重新爱上一个人了。可是JANE给了我希望。你应该尝试一下,会遇见比你EX更好的选择的。”

“我已经遇见了。”我微笑着看自己的肚子,道,“这个孩子的父亲对我很好。”

“说到这个,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既然都已经结婚生子,你也承认你先生对你很好,何必执于一念?难道你现在还对你的那个什么抱有幻想。你知道,这样只会继续伤害到你自己。”帅哥难得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问我。说起来,这个丹麦帅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八卦。

“不错嘛,古文学的比我好多了。都会用执于一念这么文绉绉的话了。”我似笑非笑的斜睨年轻的男孩子,忽而叹了口气,“BOY,也许过个十年八载,你就可以理解我的选择了。很多事情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你看这里——”我把手腕伸到他面前,轻声道,“这里曾经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我跟现代的男友分手以后,心灰意冷的时候割的。——别害怕,我自己打医院电话要求抢救的。其实从割下去的时候开始,我对那个人就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他给我造成的伤害已经抵消了他曾经给我的快乐。我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人三番五次的救我,这道疤也是他帮我消除的。他是一个大夫,我身上的伤,心里的伤都是他给我医好的,他对我而言,就好像至亲一般重要。你说,这样一个人死了,我是不是应该为他报仇。”

年轻的男孩子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的怜悯,那一瞬间的忧伤和心疼让他看上去竟不像是个少年了。

“我知道,我应该复仇。为了我,他甚至不惜冒险带我逃跑,只因为我不想在那个地方继续呆下去。为了我,他还放下了自己的家仇,选择跟我归隐;而我却负了他。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就是在心里为他祈祷,求神灵保佑他可以一生平安,永远幸福。可是这些最起码的要求老天爷也没有满足,他死在我丈夫的手里。”我闭上眼睛,半晌,喉咙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的家仇就是要找我丈夫报的。他放下了仇恨,我丈夫却没有放过他。我知道,我丈夫并没有做错什么,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这么做。可是要我如何做到坦然,坦然的生活下去,假装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下了。又叫我如何若无其事的面对手上沾染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此生最为愧疚的人的鲜血的我的丈夫。有些事情,我不可能放得下。我不会报仇,因为我爱我的丈夫,我下不了这个手;可同时我又没办法安之若素,你能够坦然的面对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吗。你说,不走,我应该怎么办?”我笑盈盈的看他,拚命的喝水,清甜的水进了口也变得苦涩不堪。

“难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丝毫不顾你肚子里的孩子?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是很艰难的,我想孩子终归是需要父亲的。我小时候就很伤心为什么别的小孩欺负我的时候,我不会有一个父亲站出来替我狠狠的揍那小子一顿。——是不是有点好笑,可那个时候我真的这样想,包括现在我想起来还会觉得遗憾。”

“我小时候也常常会这样想。不过是在我­奶­­奶­打我的时候。嗨,别惊讶,中国和你们丹麦有很多习惯是不一样的。我小时候我父母感情就非常不好,我爸爸很少关心我们母女,以至于我有爸爸跟没爸爸都没有什么区别。小时候我跟我­奶­­奶­生活,她很不喜欢我。你们丹麦不是号称童话王国吗,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奶­­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象那个一样。说起来,我在现代的生活真谈不上有多快乐。”

“既然这样,你更加应该给你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不能让他像你和我一样,童年就生活在­阴­影里。”

“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很挣扎。我一点也不想我的孩子会像我小时候一样孤单,那种滋味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可是我又没办法放下这一切。你知道吗,我最初走的时候,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一件事。我自穿越以后,身体一直停滞,对于这个时空而言,我就算停留的再久,也只是个过客,拖得时间越长,给所有人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后来皇宫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觉得很累,也许我走掉了,对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更好一点。我本来就只是个过客而已。”

“你现在不已经怀孕了,这起码说明你不再是个过客。”

“你说什么?”我有些惊讶。

“我说你已经被这个时空接纳了,并不是非走不可。”他懊恼的拍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吧。”

我愣愣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走了,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我看看天空,日头已经西斜,很快我们又能重新上路了。

“你又不是上帝,你怎么知道你走了,那些悲剧就会倒转回头。说不定还会造成更多的悲剧。”男孩明显不以为然。

“我们都不是上帝,又怎么知道这个方法没效果呢。这已经是我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了。只要还有那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尝试一下。”

“你这样,对你的丈夫不公平。”

“不公平吗?”我苦笑,“谁让他是我的丈夫,不公平也只能对他不公平了。”欠着他的,来生有机会再还。

“这个人真的对你很重要?你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你自己的幸福?你是不是真正爱的人是他?只是有缘无份,最后擦肩而过?”

“他对我而言很重要,为了他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可是这不是爱情,我很清楚。这点我从未混淆过。他于我而言,就好像一个亲人一样,这种生死共患的感情虽然不是男女间的情爱,但绝对不比情爱浅薄。怎么说,如果他死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好像是灰­色­的一样。在我心目中,有一块位置是特别留给他的。不要觉得我花心,我爱的人只有我的丈夫,但同时我也不可能忘记他。”

“倔强别扭古怪,形容得还真­精­准。”男孩摇头,“幸好我爱的人不是你,否则一定会很辛苦。”

“对哟,聪明人都不会看上我的。——该走了,晚上应该就可以到达地球轴心了。你说,我们该不会在那遇见希特勒的军队吧,当初那些被派来的人可是全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笑,拍拍他的肩膀,坐着的时候,我还是能够着的。

“你别学贝利啊。”年轻英俊的男孩子心有切切焉的怒视我。

我笑着拍拍身上的馍馍的残屑,叹气道:“走吧,你的JANE还等着你呢。”

今天的星星很明亮,没有月华,大地竟然依旧清灵。我指了指穿越点,那上面我当年做的标志居然还没有风化­干­净,隐约残存着些痕迹,道:“努,就是这里,当初我千方百计的想回去,好不容易赶上下雨,结果我却跑错了地方。他追出来,救了摔倒在雨水中的我,告诉我,再下雨的时候,他会陪我到这里来。他害怕我迷路,他担心我淋雨生病。”

“后来怎么没有回去?难道这十年间一直没有下雨?”他狐疑的看着绿油油的草原。

“当然不是。”我笑着摇头,“几个月以后,又下了一场大雨。不过那时候我们正在逃命,他替我挡了一箭,身上还受了很重的伤。电闪雷鸣的时候,他发起了高烧。你说我能在那个时候丢下他不管不顾,自己一个人逃命吗?只好又留了下来。再到后来,我去了中土,还进了宫,就更加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今天,总算是回到了原点。”

“你对他,也许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你难道可以说,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你就从来不曾心动过?”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木人石心。只是有些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没有从被男友抛弃的­阴­影里走出来。等到我可以放下男友的时候,他又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匆匆从我身边走开。尔后我的好朋友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不得不顶替她进宫。有些事情开始是需要条件的,我们恰恰没有那些条件,所以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落幕。注定了只能是朋友。——嗐,居然跟你说这些,你也有心情听进去。你这样宽容体贴,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你要好好珍惜,因为幸福其实是很脆弱的。”我认真的叮嘱他,幸福的人本来就少,所以幸福者一定要很幸福,这样站在旁边的我们起码可以通过眼睛去分享那一点点的温暖。

“知道脆弱,为何自己不去珍惜。旁人的幸福终究是旁人的幸福,你又没办法感同身受。”

“即使不能身临其境,远远的看着,我也会觉得很快乐。”我微笑,“人不能太贪婪了不是。”

“你实在是个很麻烦的人,道理比谁都懂,一到自己身上为什么就想不开呢?”

“这样的我才是我,我如果可以做到完全跟着理智行动,是不是过于可怕了一点。”我承认,“我自私,我龟毛,我只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这样子的确不讨喜,但只有这样我才能问心无愧。我有我自己的处事原则。

“如果没有闪电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北欧帅哥有些烦躁的看着晴朗的星空。这样的好天气,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下雨的。

“别担心,西秦的雨季还没有过去,下雨是很平常的事情。”我耐心安慰他,隐约间竟有微微的庆幸。我的心思还真是古怪,连我自己也猜不透彻。

“希望如此。我真的不想再拖下去了,谁知道她的方法靠得住靠不住,万一我的脑子出问题了怎么办。”他又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也没有多少兴致去听。

然后天上就开始电闪雷鸣,我看着还没有来得及退去的星子,不由得感慨,有关穿越这件事,就不可以用正常情况去衡量。晴空也可以闪霹雳。

“下雨了,下雨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年轻的北欧帅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好像虔诚的小学生。

我白了他一眼,道:“等着,我又没有穿越回去过。”老天爷高兴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帅哥的兴致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几乎是咬牙切齿,愤然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愿意回去。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坦诚的面对自己,非要找那么一大堆理由,像鸵鸟一样只会躲避。你以为你逃回去,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周围人的感受,这十年的时光,他们可以真的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从来都不曾存在吗?你已经把我带到准确的地点了,你也应该闹够了,换作我是你的丈夫,绝对不会让你继续胡闹下去。你只强调自己的痛苦彷徨,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够了!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罪状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会这样走下去,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的肩上不可能承载太多的东西。所以请你不要继续指责下去。”

“嘉洛,这样我已经知足了。你应该陪伴在他的身边。”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的眼前空茫一片,哥哥的面孔在这白的近乎透明的光芒中微笑,就好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哥哥,哥哥。

我的身体软软的摊了下去。

“她会不会也一起穿越回去?”

“不会的,穿越最讲究不过。你说的那个包袱她根本没带在身上,所以只好滞留下来。——说实在的,商,你难道不后悔,你的记忆就要要烟消云散了。你并不爱你。”

“我知道,可是这样我已经知足了,我在她心目中已经没有人可以取代。”

“你的那个师太是否靠得住,把你的记忆嫁接在我身上,这样你的­肉­身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用担心,消失的只有我的灵魂,­肉­身还在。你的头脑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你们都疯了,你,楚,都是疯子。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你竟然也会同意,把自己的灵魂取出来,封印住整整五年的时光。当年你为什么要同意楚的话,你可以选择拒绝。”

“因为他才是那个让嘉洛幸福快乐的人。”

“你也可以等到楚走以后,让师太帮你把记忆重新移回去,你强行附在我身上只会魂销魄散,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你知道,即使那具­肉­身没变,那已经不是你了,不再会有你的灵魂。实际上你已经彻底消失了。”

“因为这是我陪伴在她身边的最后的机会。”

“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你们又会怎么做?”

“总会有方法的。老天不是派你来了吗?”

“如果她说他爱的人是你,你的记忆已经消失了,你们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我知道她心里爱的人是楚天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的人是她,过去是,现在也是。”

“商,我很难过,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和你说话真的会感觉很好。可惜你很快就会飘散掉了。”

“没关系,你很快就能看见你的爱人,想想快乐的事情。”

“商,商,哦,天,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啊——”

骤雨初歇。

哥哥

仿佛昏睡了很久。

我是不是已经穿越回家了。

心口仿佛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一种暗沉的疼痛从心底的最深处开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弥散。我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告诉自己,睁开,睁开,勇敢的睁开。岁月如歌,人生如梦,过去往往,皆是镜花水月。

猛然睁开眼。

“!”

我挣扎着从榻上支撑起身体,揉了揉眼睛,傻笑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哥哥,哥哥。”我的嗓子终于恢复了正常,伴随着那一叠声的,是簌簌下落的眼泪。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很平静,他的脸上挂着我熟悉的笑容,可他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

“大夫,我家夫人是不是醒过来了。”雪夕捧着托盘,走进门来。看见我,立刻欣喜的奔过来,“夫人,夫人,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怎么哭了,宝宝没事的,大夫说过,宝宝很好。”

“哥哥,哥——”我疑惑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商文柏,转念,挥手道,“雪夕,你先出去。”

“夫人?——”

“你先出去,我没事的。”

已经恢复女儿装扮的雪夕迟疑的看着我们,踌躇了一下,轻声道:“夫人,你要有什么吩咐就叫我。”

“哥哥,我是嘉洛啊,嘉洛。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姑娘,你认识我?对不起,我生过一场病,以前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忘光了。我有个妹妹吗,师兄和师太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商文柏脸上有一丝惊讶,旋即欣慰的笑了起来,“既然她们叫你夫人,想必你也已经嫁为人­妇­。真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了你,真是不应该。”

我张着嘴巴,怔怔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不记得我了,嘉洛,司嘉洛;我们在西秦遇见,一起逃往中土,后来­阴­差阳错失散。”

“司嘉洛。”他轻声吟诵我的名字,仿佛在极力回忆着什么,阳光斜斜的从窗户里投­射­进来,落在他温润如昔的眉眼上,那么熟悉,又那么恍惚。夏天的阳光明亮的晃眼,白茫茫的如雾气一般弥散,十余年的光­阴­仿佛在这弥散的雾气中缓缓的流淌。

“夫人,你恐怕认错人了,在下姓商,不可能是你的哥哥。”他微笑着摇头。

“阿弥陀佛,贫尼唐突,想与这位女施主说上几句话。”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熟悉的身影站到了门口,口中念着法号向商文柏颔首,“师弟,请你回避。”

商文柏点点头,举步离开了房间。

“师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商文柏为什么不记得我了,楚天裔又为什么骗我,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头脑里有无数个念头纠缠在一起,心底有无数的疑问。

“你难道不认为文柏忘记一切是最好的吗?”静娴师太没有回答我,而是用一个反问堵住了我所有的话。

“这是解决一切的最好的方法,让他忘记一切。关于你的一切,关于商家的一切。嘉洛,你的运气很好,比我、比栀子、比清儿,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你遇见了一个懂得包容你、爱惜你,愿意为你牺牲、为你放下的男人。所以文柏才同意让我为他催眠,洗去关于你的所有记忆。他愿意放弃,是因为他知道你已经遇见了那个可以照顾你,陪你走完一生的人。对了,他最后嘱咐我告诉你,以后,除夕守夜的时候他也不用担心你孤单了。”

我缓缓走过庭廊,水榭,七月的阳光在飞溅出的水珠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美丽光芒。我闭上眼睛,把眼中的湿润永远的埋进心底。

这一滴眼泪。

我把双手放在脸上摸搓,深深吸了口气,安静的向前面的月牙白的身影走去。

“谢谢你,大夫。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你不必记挂在心上。”商文柏转过身子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他又疑惑道,“不过你给我的感觉却仿佛似曾相识一般,夫人,在下这样说,实在是唐突了。”他歉意的点点头,近在咫尺的笑容在雾气般弥漫的晨曦中渐渐涣散而飘远。

“不唐突不唐突,是我失礼了。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我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sorry,sorry,mydearbrother,Ihopeyouwillbehappyforever。”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轻轻道:“不用谢,看到你现在好起来,我也很高兴。”

番外:雪影

轻便的四轮马车,马匹神骏优雅。她坐在车窗旁,最后一次将目光落在商文柏的身上,真诚的微笑:“我祝你们永远幸福。”

是的,我告诉她,我所谓在皇陵的这些年,其实一直陪伴在商文柏身边。我会慢慢等待,等到他心中空出那个位置,可以容纳我的那天。

我没有撒谎,可是我也没有说真话。

重新遇见他,只是五年前的事。

那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关于过去种种的任何记忆。

从京城传来的蓝洛儿的死讯让我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惆怅,所以我向主人请求归隐山田。千里加蹄,带回的圣谕,是一个字,允。我笑了,把密信烧成灰烬,看它在风中慢慢散尽,背上行囊,行囊里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安静的离去。王平在我身后,没有任何言语,但我知道,他想说,请你一定要幸福,替我和绿珠幸福。

他这一生,怕是永远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了,就好像她,神秘莫测的皇贵妃娘娘所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而我不会,再沉重的过往,只要是过往,就一定可以放下。有所失,才会有所得。

舅舅说,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比平儿,比雪夕都聪明。

这是我们的秘密,我、王平还有雪夕是亲兄妹,王御医是我们的舅舅兼启蒙恩师。

从小,我就是反应最慢的那个,学什么都比别人慢,所以我只学会了烹茶和粗浅的武功。被送入宫中的时候,我也只能从地位最卑微的宫女做起,舅舅不会给我任何额外的帮助和照应。同时进宫的还有香兰,那时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为了生存下去,我们默契的结成联盟,同进同退,为的不过是有一口冷饭可吃,香兰于我,比我的亲生妹妹雪夕更为亲切。

有一天,王平出现在我面前,指着那个清朗明秀的男子对我说:“雪影,来,见过我们的主人。”我安静的失礼,轻声道:“奴婢见过二皇子,雪影见过主人。”

同一天的早晨,香兰笑着钻进我的被窝,附在我耳边,告诉我,她现在很快乐。前一天的晚上,太子跟她在屋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从此是殊途,直至天人两隔。

你有一双淡漠的眼睛,这是再次见面时,商文柏给我的评价。我不否认,看得太多,心便会渐渐冷寂,冰冷的人才不会被轻易的伤到。

如果他也一样,那么就无须选择清洗掉过去的所有回忆。让自己的过往更加笼云罩雾。

是的,他很神秘,他的背景和身份都很神秘,神秘到绿珠依稀知道了些许断章取义的细枝末节,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也许王平——我的上司、我的师兄、我的亲哥哥知道。但是他不会吐露半点口风,我知道,我的主人也知道。同样的,我也不会泄漏任何消息,我知道,我的主人也知道。所以他可以平静的吩咐我把那本浸染了无数人的鲜血的家谱悄悄放回太皇太后的书房,而无须解释绿珠的伤寒是怎么回事。

舅舅同意我留下来,留下来做商文柏的帮手。我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师父和舅舅的师父是同门师兄弟。算起来,他还比我高一个辈份。人生就是如此奇怪,我从未想过,我会用这样的方式呆在他的身旁,我的秘密主人。

是的,母亲临终前,王平与雪夕在院子里练剑,我跪在她的床前,听到了她断断续续的遗言,我们要一生一世都忠于商家的最后传人。王平和雪夕哭着走向母亲已经逐渐冰冷的尸体时,我选择了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

包括你,我的秘密主人,我第一眼便倾心的男人。

“我知道你失去的记忆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即使关于她的所有画面都已模糊,但只要她出现,你便可以感觉的到。没关系,我可以不介意,不介意你心中保留她的位置。”所以在听舅舅说她被劫持以后,无须等你流露出焦急担忧,我就出去寻找。即使记忆已经不复存在,保护她是否已经成了你的本能,只有她幸福快乐,你才会安心,对不对?好,既然这样,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去保她眼中的微笑。

“不过,我也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待下去,等到你发现我的好。”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求来世,只要这一生的幸福。

而他只是茫然的看着我微笑。

禅房外,静娴师太与舅舅对坐品茗。

“你究竟告诉了她多少事情?”

“我告诉了她应该知道的,其余的,知道了也是无端的困扰。”静娴轻轻抿了口茶,叹道,“多好的茶啊,雪影这丫头就是心灵手巧。”

“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封印人的记忆。师太,你才是那个真正掌握全局的人,佩服佩服。你上哪找来了那个人,居然也是千年以后的人物。”

“不是贫尼找来的,一切皆有缘法,是佛主把他送到我面前的。阿弥陀佛,施主,喝茶喝茶。”师太微微一笑,圣洁肃穆的模样简直让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站在花影中,听的云里雾里;我出门以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回头看看商文柏,他也莫名其妙。说来也奇怪,我回来以后就发现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一样。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他下去,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我的。

娘亲,哥哥,我一定会幸福的。

结局

我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奇怪,这几个月的时间就仿佛梦境一般。阿奇亲自护送我到边关,他看到做女装的雪夕时,惊讶的表情搞笑的要命。这个可怜的傻孩子,被忽悠了这么久都毫不知情。雪夕请求我不要告诉他,她是雪影的妹妹。

我笑着点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说不清道不明。

楚天裔始终是一个国家的君主。

“皇兄,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再一次把她交到你手中。”马车停下来,阿奇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忽然有些畏葸,蜷缩在车里面居然不愿意下去。

“别说你现在后悔了。”雪夕丝毫不把我这个落跑的娘娘放在眼里,凉凉道,“我警告你,将军是我看上的,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哎哟,这世道,凤凰还没落毛呢,就直接把我当落汤­鸡­待了。我看着一脸戒备的小美人,笑容恶意,“小姑娘,你最好跟我搞好关系,否则我就在皇上耳边狂吹枕头风,让他给我小叔子赐婚。”

“你!——”雪夕又急又气,恨恨的瞪我。

驰骋沙场我自然比不上花木兰,玩这手,我是个中高手。我朝她做了个鬼脸,眼前一亮,扭曲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清儿,你这是什么欢迎的新花式。”楚天裔瘦了很多,然而眼睛很明亮。

“你也好意思到现在才来!”我恶人先告状,完全忽略是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跑出来的。

“对,是我不好,到现在才来。”他难得不跟我抬杠,笑着对雪夕点点头,吃力的抱起我,转移到另一辆马车上。

555——生完孩子以后,我一定减肥。

我微笑着眨眨眼睛。

“楚天裔,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我记得我曾经问静娴师太,楚天裔为什么要骗我。

她告诉我,要学会珍惜眼前人。

“嘉洛,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互相包容谅解,不能一味的要求对方付出,自己还在不停的退缩。要知道,人都会有所求,有私心会嫉妒,希望得到更多。只想得到,而不愿意付出,这样,只会把自己和对方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的运气很好,碰见了楚天裔这么个难得的,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就只有伤人伤己的份了。”

“师太,你放心吧,离开皇宫这么些天,我已经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既然哥哥现在已经没事,我也彻底可以放下了。”我微笑着看窗外,摇头道,“我就是执拗,不能有心结。”

“文柏果然很了解你,你能够这样,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傻瓜,夫妻之间谈什么谢不谢。”

“你那天,究竟和哥哥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你愿意放过他;说了什么,他愿意放弃过去的所有记忆。当事人之一的哥哥已经失忆,守在门外的雪影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我怒,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大男子主义。我哀怨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儿子,你以后不许学你爹;乖女儿,你以后一定不能嫁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呜~我无聊时为宝宝取男生名女生名都派上用场了。商文柏为我诊断的结果是,我怀的是龙凤胎。不过我很怀疑结果的可信度,他的眼睛又不是X光,这里又没有B超可做。

“我怀孕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在,宝宝肯定一点都不跟你亲。”我报复的威胁他。

“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宝宝肯定会跟我亲的。”囔,就说不能受惠于小气的男人,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我。

“你的宝贝包袱呢,到哪都不肯撒手,是不是落在阿奇的马车上了。”他作势要车夫停下。

“不要了。”我抓住他的手,“有你就足够了。”

他把我的头揽进怀里,静静的微笑。

关于我生孩子这件事。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那疼痛还是折磨的我差点晕过去。尤其是在我以为大功告成了的时候,笑容满面的稳婆大声鼓励我:“娘娘,加把劲,还有一个。”

呜呜,真让哥哥说中了,是龙凤胎。

痛,真的很痛,是只有当妈妈的人才能忍受的那种痛。

楚天裔不顾稳婆太监的阻拦,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么大的一男人居然很没天威的哭了起来,一直附合我的话:“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我鄙夷:“生孩子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结果孩子被抱到我面前时,我哭得比谁都厉害。

最最得意的人是鸳鸯,她四处宣扬:“谁说我家娘娘不能生的,她这叫懂得合理利用时间,一次解决两个。”

伊若的话更绝:“难怪你要等到现在,存心是要等我长大了帮你照顾孩子不是。”

我想了想,表示赞同。再怎么着,咱也不能雇佣童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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