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云舒看着他。
“没有，”他竟有些不好意思，指指他们身上湿湿的衣服，“这可怎么好？难道一直要泡在这里吗？”
“穿在身上，过会儿不就干了吗？”
她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夜赫不禁摇了摇头，眸含笑意。她就该是这般模样，笑得如此开心，仿佛不知人间哀愁。他真庆幸她脱离了宫廷的生活，若能早点出来，她就不会受之前那样的苦了。
又玩了一会儿，两人方才上岸。虽说是春天，但风还是带着一点凉意的，才上来云舒就打了个喷嚏。夜赫迅速搂住她，“看，是不是受凉了？”
“不要紧，衣裳湿透了，可捡来这个宝物，也划算啊。”
“你啊。”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
亲昵的举动迅速让云舒心头如小鹿乱撞，低垂着头。感觉到他在靠近，还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她脸红如烧，心跳如雷。虽然之前他吻过她，但是这回却是完全不同的，烈火般炽热的唇覆盖下来，她本能地想躲，却被他捉在胸前，不熟悉的感觉在体内游走，只觉得他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呼吸急促沉重。
好半晌，他才抵着她的额，“我们成亲吧。”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成亲。云舒的心顿时从刚刚的迷惘变得清醒起来，说到成亲，她就不得不面对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她内心的矛盾重又汹涌。
她迅速地背过身去，夜赫一怔，“怎么？”
云舒咬着唇，摇摇头，“咱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了？”夜赫让她面对着他，“不愿意和我成亲吗？”
云舒深呼吸一口气，“谈到成亲，不是就会面对很多问题了吗？这些问题一直存在，只是我们没有正面谈过——”
这么久都不曾与他正面谈过未来，是因为她迷惘，更害怕他们最终不能在一起，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却原来也是只刺猬。今天既然他提起，那么，不如好好谈谈。
“你还是介意我是敌对国的将军，是吗？”
“是。”云舒咬着略显苍白的唇，无力地道，“师父对我而言，就好比父亲一样。你们在战场上拼死厮杀过，你也曾一箭将他射成重伤，几乎丢了性命不是吗？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我师父还是受伤了。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我该怎么去面对师父？我不可能将他从我的记忆中抹杀，也不可能当作不知道你们的对立。”胸口好疼，仿佛有刀片在割，“还有，如果我们在一起，将来两国开战，又该怎么办？你说不上战场，就算做到了，你这辈子会心安吗？假如越国大败，你到时会自责，会埋怨。若是到时我们真的成了亲，你面对我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第八章
掌上明珠（下）
夜赫深深地被她这一番言论击中了。原来和他在一起，她是这样痛苦。她想得那么多，却从来不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他一心就想和她在一起，并未曾想过那么多的如果。但是他能体会她的压力，她的恐惧，甚至在她这么说之后，他也有些恐惧了。她分析得那样在理……可是，他怎么能失去她，几个月前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
“总能解决的。”
云舒摇着头，“该怎么解决呢？我想不出来一个能让我安心的方法。”
夜赫狠狠将她搂入怀中，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不说，云舒也知道他有些惊恐。一想到他们未来不能在一起，她也迷惘苦痛啊。
湿泉的热度渐渐退去，他们开始觉得有些冷了。夜赫想了想，“这里反正无人，不如你到温泉里泡着，将衣裳脱了，我帮你烤干了你再穿。”
云舒蓦然红了脸，“这怎么可以！”
夜赫认真地道：“夜某乃正人君子，不会偷窥你沐浴。”
云舒的脸越发红了，娇嗔道：“你还说！”
夜赫看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云舒捶了他几下，他大掌握住她小小的拳头，仍是笑个不住。云舒跺脚，“我回去了。”几句话，却把刚刚的沉重气氛迅速冲散了。
“这样子走回去，要着凉的。”夜赫认真地道，“我说真的，你去泉水里泡着吧，好歹里面暖和。我在这里生火，把衣服烤干你再穿。”
云舒摇头，就算她心仪夜赫，他在湖边上，她怎么可能，可能赤祼地泡在温泉之中——想到这里，脸就通红。夜赫无奈，“那，你先去水里泡着。我去给你弄衣服来。”
“去哪里弄？”
“去净心寺拿啊。”夜赫认真地道。
云舒嗔道：“傻子！要是你去净心寺给我拿衣裳，那些人要怎么想？她们难道还能不误会？”
“就是误会又怎样，”夜赫的黑眸里笑意盎然，“我们迟早要成亲的。”
看他说得那么肯定，云舒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呀！怎么这样霸道。
“就这样回去吧。”她就要走。
夜赫却突然拉了她一下，跳入水中。看着他坏坏的笑，云舒鼓起脸道：“做什么呢？”
“你这一走，又有好几天不能见。”夜赫双手圈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不如在这里多玩一会，也更暖和点儿。”
云舒不语，却也不再挣扎着要走。如此亲昵的姿态，只让她更加心跳如雷。他们这样，是不是太逾越常规了？他稍靠近一点，她就全身紧绷，夜赫不禁好笑，看看她白皙的耳后那抹梅花形状的鲜红。
“这个胎记很好看。”指腹轻轻地摩擦了一下，云舒猛地一颤，连忙转过身去要逃，“我要回去了。”我们这样……太暧昧了。
“别走。”
他的神情竟像哀求，云舒的身子在颤抖，她听到他的声音轻轻的：“别走。”
“过几天还可以见面啊。”
“几个时辰都觉得漫长，还几天呢。”夜赫凝视着她，眸子里满是坚定，“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逃避。总有可以解决的方法，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我们之间有很多障碍，我会一个个去清除，直到你安下心嫁给我为止。”
“嗯。”她靠在他的胸口，轻轻一声“嗯”，却让夜赫的心放了下来。
他搂着她，望着远处，眸子里却有复杂的光芒。她所考虑的，都完全正确。如果要让她安心地与他在一起，他们都要放弃很多东西。
真的，不会后悔么？
云舒看着掌中的那颗珠子，“这个该怎么办？”
“给我。”夜赫不由分说便抢过来。
云舒嘟着嘴，“我捡的。”
“那送给我，如何？”
“你将军府那么多珍宝，还稀罕这个吗？”
“反正给我。”
“像土匪一样。”
夜赫只是笑。云舒还以为他闹着玩，没想到他真把那颗珠子拿走了。转念一想，算了，反正自己拿着也没用，他既喜欢，就给他吧。
两人又游玩了一会儿才回去。云舒一路小跑回净心寺，湿漉漉的衣服自然引来无数目光。夜赫也是浑身湿透，怕与她同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从另一条路下山去了。
她娘意外地看着云舒，“掉到水里去了？”
云舒呵呵笑，“原来山那边有个温泉呢。娘，下回咱们一起去。”
侯婉盈拿了布来帮她擦头发，“快把衣服换了，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是和夜将军一起去的吧？”
“是。”云舒微笑。她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
侯婉盈似是要说什么，但考虑了半晌，始终没说。
云舒看她道：“娘，做好见爹的准备了么？”
侯婉盈有些失神。云舒轻声道：“有点怯意，是吗？”
半晌，侯婉盈忽地笑了，“我想，不见也罢。”
“这怎么可以，”云舒急道，“爹可是等了你十七年啊！”
“可是娘该怎么去面对他？”侯婉盈的眸中有盈盈泪光，“他孑然一身十七年，我却成了皇帝的妃子。”
“爹不会介意的。”
“就算他不介意，可是娘心里始终有芥蒂。”
“那你准备让爹等一辈子吗？”云舒蹙眉，“那样的话爹太苦了。”
一番话说得侯婉盈垂头拭泪，默默不语。云舒轻声地唤，“娘……我想爹更在乎的是你，而不是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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