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齐鲁联盟
齐景公时期,鲁国成为齐国重要而相对稳固的盟友与助手,但随着景公的去世,齐国陷入连续的动荡之中,南方的吴国强势北上,鲁国于是半胁迫半自愿地成了吴国的战友,甚至两次助吴伐齐,齐鲁关系降至冰点。随着陈恒执掌齐国大权,重新将眼光放到中原争霸的大格局中,于是,联鲁就成了齐国必然的战略选择。而鲁国人更是积极靠拢,于是,两国进入了又一个蜜月期。
(一)成叛鲁
成,孟孙氏的采邑与根据地。春秋后期,在 “陪臣执国命”的历史潮流中,季孙、叔孙两家都出现了采邑大夫与宗子之间的严重矛盾与冲突,只有成邑始终忠于孟孙氏,历任成宰不但与宗子从未发生大的冲突,而且作为鲁国的北大门,屡屡在关键时刻抗击齐军,为国立功。拥有这样的采邑本是极大的幸运,但孟孙氏的新掌门并不懂得珍惜,终于以自己的荒谬与狭隘将成逼到了齐国一边。
现在,孟孙氏当家人孟懿子年老体衰,很多事务都是由他的继承人孟孺子(仲孙洩xiè)来负责。一次,孟孺子打算将成作为家族的养马基地,遭到现任成宰公孙宿(公孙成)的拒绝:“成邑地穷民困,孟孙家族从来不在这里养马。”——忠诚、坚决、直率,历代成宰都是这样的风格,这一点也为孟孙氏历代宗子所理解和包容。但这次遇见一个心胸不够开阔的孟孺子,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羞愤之下,孟孺子居然领人来袭取成邑,但因为带领的属下被成邑人拒于门外,孟孺子只好愤愤离开。现在,双方已经彻底丧失了互信,一次,成邑有关官员来孟府出差,被孺子用鞭子伺候了一顿。前481年8月13日(辛丑),老主人孟懿子病逝。成邑派人赶来奔丧,孟孺子闭门不纳。来人只得摘下帽子、褪去上衣,就在曲阜的大街上哭祭孟懿子。来人又请求在丧礼上值勤,还是不许。这下成邑人真的怕了:老主下世,今后的孟孙家族就要由这个孟孺子所执掌,前途可想而知。
前480年春,公孙宿正式宣布:成邑叛鲁归齐。
这个一点都不出孟武伯(孟孺子)的预料,等他自以为得计,帅军*成邑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情况终于出现了——现在他才知道:成邑人竟是如此的善战,或者自己是如此的不堪。成是国家的重镇,防御齐国的北大门,眼看收复成邑已不现实,孟武伯只得在附近的输筑城,一方面继续对成保持军事压力,当然更重要的还在于防范成|人或齐国军队的入侵。
(二)子路说齐
前480年秋,陈恒之兄陈瓘(子玉)出使楚国的途中经过卫国,与孔门大弟子、现在卫卿悝门下任职的子路见了面。子路告诉陈瓘:“看眼下齐国的形势,上天或许只是要以陈氏为斧斤,用他砍掉公室之后,再让他人拥有齐国;或许上天是要让陈氏最终得到齐国——这些现在都还说不准。既然如此,与鲁国结好以等待时机,不是很好吗?你们何必一心与鲁国过不去呢?”陈瓘:“对啊。我个人是被您说服了,您再派人去给我弟弟说说吧。”
话不在多,关键看是否点在要害处。子路已经看准,陈氏的最终目标乃在于换姜齐为陈(田)齐。这条路还有近百年的时间要走,可见目前国内的异己势力依然不可小觑。团结鲁国,既可以为自己将来谋大事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又可以防止国内反对势力去争取鲁国,进一步孤立反对派;另外,联鲁对齐国的争霸斗争也是至关紧要。至于鲁国人前些年助吴伐齐,针对的乃是传统的姜齐,客观上也的确削弱了齐国的公室力量,这些对于陈氏都是有利无害的,陈氏有什么必要去继承姜齐对鲁国的成见呢?
道理已经点破,中间交涉的环节自然必不可少,而《左传》作者就很经济地将其省略了。
这年冬,齐、鲁两国便重归于好了。不久,鲁国方面以子服何为正使、子赣为副使,来齐国进行友好访问了(莅盟)。
(三)齐人归成
终春秋之世,争取鲁国的支持,是齐国走出国门,争霸天下的最紧要的先决条件。对此,鲁国人自然明了,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都要向对方要价,而且每每轻易动手。
这次访齐期间,见到今春刚刚带着成邑降齐的公孙宿,子服何劝道:“大家都是给人做臣子的,偶尔产生背叛的想法也是难免的。现在齐国人虽然支持您,难道你能保证他们将来就不会生二心?您是周公的后代,也因此在鲁国得到许多大利,即便如此,您还想去做不义的事(指侵害鲁国)——您并不能从中获得利益,只能使自己的祖国受到侵害,何必呢?!”齐鲁结好,本来就让公孙宿的生存空间骤然狭窄起来,子服何的话又合情合理,公孙宿赶紧认错:“说的是啊!可惜我没有早一点听到您的教诲!”
公孙宿的思想工作已经做通,下面可以直接找齐国人洽谈了。恰巧,执政陈恒来馆驿拜会了,并带来了齐平公的对鲁新政策:“寡君(齐平公)派恒(自己)向您转达,他愿意按照事奉卫君的标准事奉(鲁哀公)君。”提条件的机会送上门来了,子服何向子赣一揖,子赣是鲁国新一代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向陈恒开口:“这正是寡君的心愿啊。当初晋人伐卫,齐为了卫而出兵去伐晋的冠氏(在前501年),损失战车500乘。事后,还将济水以西,禚、媚、杏以南的五百社土地赠与卫国。当初吴人祸害敝邑,齐国却趁机攻取了我们的讙、阐两邑(后来归还),寡君也因此而寒了心。如果贵国真的打算象对待卫君那样对待寡君,那么,我们的请求就不用再明说了吧?”——当然不用明说了,成邑现在就在你们手里,你们既然可以把自己的土地赠与卫国,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满足我们低得多的要求——归还我们的地盘呢?陈恒哑口无言了。
反复权衡,齐国人还是把成归还了鲁国,而安排失去根据地的公孙宿带着自己的武装到赢(齐地,在今山东省莱芜县西北、泰安县东稍北)。
这次齐鲁结盟维持了大约8年的时间。前478年冬,齐平公、鲁哀公盟于蒙(在今山东省蒙阴县冬);前475年春,齐君、鲁君会于廪丘(在今河南省范县东);前474年秋,齐、鲁、邾三国国君盟于顾(在今河南省范县)。
但中间也传出某些不和谐的声音,一是齐国人的强横霸道和鲁国维持必要独立和自尊的冲突;二是齐国传统势力有一度抬头,陈氏的权威有所下降。但无论如何,两国大体上还是维持了比较稳定的合作关系。
二、齐晋争卫
(一)聚焦于卫
前文多次提到,现在的天下已经不需要、也很难再出现一个号令天下诸侯的的霸主了,但当局者们似乎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晋国方面,赵鞅眼看吴王夫差自顾不暇,可能觉得唯一能与自己平分霸权的力量也已经退出竞争,以为自己下一步的目标自然是统领诸侯了。于是,在前480年连出两招:(1)这年秋,赵鞅伐卫;(2)初冬,晋定公亲自帅军伐郑。此次伐郑,晋国方面似乎是寄予厚望的:今年夏天,郑声公挟两年前胜宋的余威,亲自帅军伐宋,晋国方面似乎是接到了宋国人的求救信号,就象10年前齐景公去世时的想法一样,宋国人似乎也有再次与晋联合的意愿。如果这次出兵可以征服郑国,宋国人自然也就重新成了自己的盟友。如果赵鞅再顺利压服卫国,则宋、卫、郑三国将重新归于晋国人的阵营,一个新的霸主时代也即将到来了。但结果是,两条线似乎都不顺利,原因自然就是东方的齐国人。
现在的陈恒心中的蓝图无疑更加美好:首先,卫国人自灵公时期已经是齐国的稳固战友了;第二,今年,又成功取得了鲁国的支持。这样的基础显然比晋国要厚得多。于是,一个更具全局眼光的步骤开始实施了:前480年秋,陈恒派自己的哥哥陈瓘出使楚国,其意图,自然是实现齐楚联合,从东、南两面夹击晋国。这步棋开始也的确效果明显:今年冬,晋定公伐郑,楚国令尹子西北上救郑,在得到郑国人的好处后结盟而回,晋定公不但白跑一趟,反而把郑国也正式推给了楚国人。但好景不长,前479年夏,楚国爆发了著名的白公之乱,白公是楚平王大子建的儿子,当今的楚惠王的堂兄。这次*,楚国令尹子西、司马子期双双遇害,最后多亏叶公子高(沈诸梁)挺身而出,才最终平定了叛乱。齐楚联合的事情也就暂时没人理会了。再者,即使恢复元气之后,楚国作为天下大国,楚国人也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与齐国人的联合只是手段而已,而且这样的联合也是难以持久的。
于是,前480年—前472年的8年间,夹在齐晋中间、其他大国暂时Сhā不上手的卫国就成为齐晋双方争夺的焦点和前沿阵地了。
(二)蒯聩复辟
卫出公虽然一心依附齐国,但只要出公的父亲、灵公的大子蒯聩还控制在自己手里,赵鞅争取卫国的归附就有底气和希望。蒯聩这些年盘踞在戚邑,时刻想着回国复辟,晋国人前后多次伐卫,自然也是要帮助蒯聩回国,从而实现自身的战略利益。
公元前480年已经是卫国的出公13年,这一年闰12月,经过漫长的等待,大子蒯聩的机会终于来了。
1. 蒯聩返国
(1)伯姬之乱
现在的卫国世卿中,大权主要掌握在孔氏手中,孔圉(就是被孔子称为“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孔文子)执政多年,坚定站在出公一边。孔圉去世(前484年尚在)不久,孔氏家族内部就出现了戏剧性的演变,蒯聩的机会也就是从这儿来的。
原来,孔圉的妻子(孔伯姬)就是卫灵公的大女儿、大子蒯聩的亲姐姐。现在孔圉既死,孔圉与伯姬的儿子孔悝继承父志,继续支持出公。丈夫死后,伯姬的日子不免寂寞,孔家有个叫浑良夫的仆人,生得高大俊美,不久,两人就勾搭在一起了。对于伯姬来说,现在的国君辄是自己的侄子,而漂在外边的蒯聩是自己的弟弟,亲疏自然有别;而且,在孔氏家族内部,自己和浑良夫虽然如鱼得水,但毕竟是偷,还要时时提防着儿子知道。盘算了一通,伯姬认定,要想让自己的地位更尊贵,要想与浑良夫长久地、安全地、公开地维持关系,最好能迎弟弟蒯聩回国复辟。想到就做,伯姬让竖浑良秘密前往戚邑,发出合作邀请。蒯聩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向浑良夫许诺:“我若真能得国,就让你穿冕服、乘轩车(指任大夫),并赦免你三次死罪!”为表郑重,两人还进行了盟誓。
前480年闰12月,蒯聩在浑良夫掩护下秘密潜回国都,住在孔家宅外的菜园里。傍晚,两人用衣服蒙着脑袋钻进一乘车子里,由寺人(国君宫中的车夫)罗驾着车进了孔府。孔府管家之栾宁上来盘问,寺人罗答这是主公姻亲家的妾,也是栾宁马虎,没检查就放行了。晚饭后,行动开始了,伯姬手执长戈在前,大子蒯聩与五名随从穿着铠甲、抬着一头猪(准备与孔悝结盟用的)跟在后面。孔悝一开始并不想屈服,但被这七个人逼到了墙角,只得与对方结盟,随后,被对方劫持着上了高台。
(2)子路之死
孔府的这个家宰栾宁看来的确是个渎职和胆怯的家伙。今晚本来准备喝酒,肉还没有烤熟,就得到了主公被劫的消息,宰栾并没有胆量立即组织家兵采取行动,只是让人赶紧去通知孔氏的家臣、孔丘的大弟子子路。随后招呼人套车,到宫里带着卫出公就逃往鲁国去了,一路还喝酒吃肉,好不惬意。
子路(季子、季路、仲由)当时还在城外,得到通知立刻往城里赶。走到城门口,迎面碰上师弟——同为孔氏家臣的子羔(高柴)。子羔正要出城避祸,劝子路: “城门已经关了,您进不去了。”季子曰:“我还是进去看看吧。”子羔: “一切都来不及了,就不要再去自寻祸难了。”子路十分坚决:“吃人家的饭,就不能避人家的难!”眼看意见难以统一,师兄弟只得分道扬镳。把守城门的公孙敢原先也是孔氏的人,现在已经及时调整了立场,看见子路来了,倒是好言相劝:“不要进去再做无用的努力了。”子路对着城上就喊:“这不是公孙的声音吗!你平时谋求孔家的好处,现在却逃避孔家的灾难。我和你不同,受其禄,就一定要救其患!”这时正好有使节出城,子路便趁机入了城。
现在的孔府已经被伯姬和大子控制了。子路孤身入府,先对蒯聩实施攻心战:“大子,你扣押孔悝又有何用?!即便杀了他,也一定有人接着跟你作对的!”看到不起效果,又试图煽动大家起来反抗:“大子怯懦,大家放火烧台子,只须烧到一半,他就一定会放了孔叔(孔悝)的!”众人还是没有动作,倒是把大子吓得够戗,赶紧下台,命武士石乞、盂黡双战子路。现在的子路已经63岁,并且未穿盔甲,即令勇猛,以一敌二也是不能了。对手一戈挥来,斩断了子路的冠婴。子路说:“君子死,冠不免。”——从容俯身结上冠缨,随后力战而死而死。
据说,远在故国的孔子听到卫国政变的消息时正在吃饭,闻讯立即罢食而叹:“哎!柴或许还能回来,由肯定已经死了!”
作为孔子门大师兄,子路仅少孔子9岁。虽然在学术上并没什么建树,还不时因为直率、粗鲁和简单受到老师的批评,但这个大弟子对于孔子的意义实在是非同凡响。孔子出身贫贱,虽然身长九尺六寸(合 米),力大无穷,但似乎并不擅长格斗,也不肯以勇力闻名。当初设帐办学的时候,由于社会地位的关系,想必也受过不少委屈。而子路出于季氏(子路字仲由,排行在二,可见“季路”之“季”是他的氏),社会地位既高,为人又刚直任侠,初次去找孔子,他是踢场子去的,但一见面就被折服了,从此终生忠诚于老师。孔子得到子路,说得庸俗一些,颇似现今的教授收了一名副部级干部为博士生,对自己是大有利益的。孔子自己也说:“自吾得由,恶言不闻於耳。”当年子路担任季氏家宰,也算鲁国重要的的实权派人物,老师一旦需要,子路甘心放弃一切身份、地位、家人,背井离乡,陪老师奔走于天下,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四年时光。所以孔子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这个评价是一点都不过分的。孔子虽然也常常批评、斥责、甚至嘲讽这位大弟子,但这些最终还是出于对他的期望、关爱与担忧,两人的感情应该是极其深厚的。
尤其重要的,在政治上,子路终生站在老师一边。由于阳虎在赵鞅身边做事,赵鞅曾经试图加害过孔子,孔子就坚决支持卫国抗晋,自己回国后留子路在卫,似乎是把帮助孔氏抗晋的使命委托给了这位有担当、重然诺的大弟子了。现在子路为孔悝而死,其实更是为自己的老师效了命。
2.庄公之悖
(1)逐大臣
事已至此,孔悝也只有与蒯聩合作了。在儿子做了13年的国君之后,蒯聩终于登上卫国的君位,是为卫庄公。
常年奔波流离,一旦得势,长期积淀的报复心理总是很难克制,当年的霸主晋文公做到了,但蒯聩不是晋文公,他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即位之初,就有驱逐一切前任国君支持者的强烈冲动,庄公告诉司徒瞒成(子还成):“寡人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受罪,请您也尝尝那滋味吧!”瞒成回去,与同党归褚师比一商量,两人打算攻击庄公,但还是庄公先采取了行动。不久,也就是前479年的年初,瞒成、褚师比出奔宋国。
22年漫长的渴望、等待与努力之后,蒯聩终于成了卫国的主人,他随即派鄢武子(名肸)去京师向周天子通告:“蒯聩得罪了君父(卫灵公)君母(南子),躲避抓捕外窜于晋国。晋国以王室之故,不弃兄弟,将我安置在黄河边。上天有眼,现在终于得以嗣守卫国的封疆。现特命下臣肸向天子的执事汇报。”天子自然也就认可了这个事实,并照例由卿士单平公转达了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肸将好消息报告了余一人(周定王自称)。现委托他回去转告叔父(蒯聩):我很欣慰你继承了先世的职位,恢复了你应得的禄次,一定要克敬职守啊,现在上天赐福与你,但如果不克敬职守,上天就不会再赐福了,到时候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庄公的个性十分鲜明。当年(前493年)参加作为赵鞅的车右铁之战,是他在危难时刻救了赵鞅一命,他的勇猛无前也成为战事逆转的关键。这些年在戚苦苦追求、忍耐与等待,付出的努力和坚韧也足以令人钦佩。但他与后世后唐的庄宗李存勖颇有几分神似,打天下的时候勇猛无前,一旦得志,就再也没有一点让人满意的表现了。
接下来,拥立自己即位的亲外甥孔悝又成了庄公的打击目标。孔悝原是出公政府的台柱,但现在既已转向,又是庄公的亲外甥,按说庄公似乎不必再生强烈的反孔之心了。但更主要的原因当在浑良夫身上,这个人现在已经由家奴一变而成庄公的宠臣,经过这次政变,他与伯姬的暧昧关系当然也就公开了,并且自然要提出更为深刻的要求。但孔悝作为国家正卿、孔氏作为世卿大族,当然难以容忍这样的丑闻延续和恶化下去,这样,借助伯姬、浑良夫的不满,庄公要对外甥动手了。但具体的处理方式倒也厚道:前479年6月的某天,庄公在距离都城70里的平阳(在今河南省滑县东南,非晋之平阳)摆酒宴请孔悝呣子,不但亲自赏赐外甥好多财物,还令群臣都有所馈赠。酒席结束,已是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孔悝被正式宣布为不受卫国欢迎的人。孔悝还算清醒——也可能是一惊之下恢复了思维,随即将母亲伯姬带上车,向都城赶去,到了西门,派副车回城到孔氏家庙中取出祖先神主(牌位),随即向宋国方向流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