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说：“请吧，鲍勃先生！”
海伦娜站起来，亲自用公筷和调羹给鲍勃的碗里挟进各种菜肴。
晚餐继续进行。
鲍勃笨拙地用着筷子，一条炸得焦嫩的黄鱼，他挟了几次，都掉了。
小刚礼貌地转过身，轻声对鲍勃说：“Uncle Baobo,您可以用左手端起碗，让它靠近您的嘴，这样筷子的作用就好掌握了！”说着，他特意为鲍勃做了个示范。
鲍勃笑了，照小刚说的做，一会就吃完了碗里的菜。贝媞赶紧为他加满。
由于鲍勃的到来，这顿晚餐有些沉闷。
陈泰一直没有说话，因为鲍勃不断用眼角的余光扫他，弄得他浑身出汗。
乔治吃好了，他用餐巾仔细擦净了嘴角和嘴唇，然后站起身来。这标志着晚餐结束了。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跟在乔治后面走进客厅。
贝媞收拾餐桌。陈泰赶紧拱手告辞。海伦娜送到大门口，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陈，里面是300美元的支票，是你你的劳务费和教学费，拿着吧！“
陈泰推辞说：”海伦娜夫人，朋友之间帮点小忙，何必这样客气！我担心给你们惹祸了。你没看鲍勃先生一直盯着我看呢！“
海伦娜说：”别担心，这次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但乔治会处理好的！“
客厅里，乔治坐在壁炉前的大摇椅上，海伦娜坐在旁边的沙发里，鲍勃坐在乔治的对面。
小刚为刚落座的爷爷奶奶各端上一杯淡茶，他给鲍勃的是一杯速溶咖啡。
乔治说：“对不起，鲍勃先生！你知道我和海伦娜一向是喝茶的，家里没有准备什么好牌子的咖啡！”
鲍勃说：“乔治先生，不必客气！我知道您和海伦娜一直保留着地道的英国绅士的生活习惯——喜欢喝茶。我觉得速溶咖啡也很好。”
乔治又说：“鲍勃先生，您有什么公事，现在可以说了。”
鲍勃看了看小刚，犹豫了一下，说道：“乔治先生，我知道您的孙子是纯血统的中国人，他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数月前他在社区艺术中心表演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我也前往观看。他演得真是好极了！”
海伦娜说：“啊，鲍勃先生，您太客气了！”
小刚Сhā话说：“鲍勃叔叔，您今天登门，不会是为了专门评论我演的哈姆雷特，对吗？”
乔治说：“请直说吧！是不是接到了投诉？”
鲍勃说：“是的。今天我值班。从下午5点开始，就不断有投诉电话打进来，告知你家的厨房烟囱里不断冒出高浓度的烹饪油烟，持续时间近3个小时。这影响了社区的环境质量，有悖于业主公约。您知道，这个街区是不准做中国饭的！”
乔治连连点头。
海伦娜说：“这只是偶然为之。我的孙子小刚为了和他的印度同学打擂，决定学做中国饭。鲍勃先生，您不认为会做中国饭是一个中国人必备的手艺和骄傲吗？”
鲍勃说：“谁说不是！刚才我也吃得津津有味！但，这是法拉盛！大部分居民家里并没有一个纯血统的中国孙子……”
小刚说：“啊，我明白了。为什么阿方索请同学到他家的农场聚餐。他们家在纽约城里的住宅也位于皇后区，可能也不允许大张旗鼓做印度饭……”
小刚说不下去了。
乔治忙安慰说：“小刚，这不是种族歧视。法拉盛大多是欧洲移民的后裔，他们有自己的民族传统、生活习惯…..”
小刚说：“爷爷，我知道。可是，我的春节聚餐计划怎么办？我已经在班里宣布了，雷尔也同意了，大家都在等着呢！”
乔治说：“小刚，不要着急。我们也可以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买一个农场作为休闲之用。时间还来得及！”
海伦娜也说：“孩子，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
乔治说：“您都听见了？鲍勃先生？我们将采取措施满足孙子的愿望！明天，海伦娜会向社区财务中心交纳200美元的罚款，社区信息公布栏里也会有我们夫妇的致歉信！”
鲍勃满意地说：“如此说来再好不过。乔治先生，您不愧是社区最好的公民！我对自己今天的造访结果很满意。告辞了。”
当天晚上，楼上海伦娜和乔治的卧室都亮着灯。静静的走廊里，柔和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墙上挂的照片、油画镜框，地上摆的一盆盆高大的绿植、花架上的鲜花，都轮廓清晰。
乔治斜倚在宽大的沙发床上，对着床头灯看报。一阵轻声敲门，海伦娜进来了。
身穿红色真丝睡衣，披着灰蓝色羊绒睡袍的海伦娜轻声唤着：“亲爱的，今天我怎么也睡不着。”
乔治忙放下报纸，打开宽大的睡毯，盖着夫人的身体，示意她在自己身边躺下，并伸出胳膊。海伦娜头枕乔治的胳膊，美丽的灰色卷发衬着淡绿色的卧具，很有诗意。
乔治说：“老奶奶，是不是为了买农场的事，和我商量？我也正在看报上的广告呢！”
海伦娜说：“唉，我们要是能有一个儿孙满堂的大家庭，买一所农场也在情理之中。过去一直没有这样的计划，现在有了小刚，一切都有些乱了！”
乔治说：“别着急，老奶奶！你看这里这条广告：出售家庭农场。本人系中国台湾人氏，60年代赴美留学，事业有成。在泽西城郊购有家庭农场一所，占地500英亩，内建有中式建筑上千英尺。欲出售。标价250万美元。有意者请拨电话联系……”
海伦娜说：“这所农场很合适！听小刚说，阿方索家的农场也在泽西城近郊。”
乔治说：“纽约不少人在那里买农场呢！距离纽约不到200英里，交通方便。”
海伦娜说：“你准备动用哪笔款项来买农场呢？”
乔治说：“当然是瑞士苏黎世银行里的存款！”
海伦娜说：“那不是打算捐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吗？”
乔治说：“是的。但农场是可以增值的地产，并不影响我们身后的捐助。就用这个钱吧！”
四十七.北京村
四十七.北京村
小刚因鲍勃来访导致的沮丧情绪不到一天就烟消云散了——星期一下午放学一到家，刚刚放好书包，海伦娜就走进了他的房间。
海伦娜轻轻坐在书桌旁的轻便椅子上。
海伦娜觉得孙子的眼神有些忧郁，忍不住搂着他的肩说：“小刚，我的宝贝！我知道你今天一天都不开心。”
小刚问：“奶奶，我知道您今天交纳了社区罚款。您和乔治爷爷今天过得怎么样？”
海伦娜说：“我们过得很愉快充实——因为今天我们决定了给我们这一大家人买一所休闲农场！“
小刚一下子蹦了起来：“这是真的吗？“
海伦娜说：“爷爷昨晚读‘NEW YORK DAILY’(纽约时报)时刚好看到一条广告，是一所二手农场转让信息。厂主叫孙霾，也是华人。农场占地500英亩，里面还有上千英尺的中式建筑，园林装修也是中式的，地点就在泽西城郊，说不定就在阿方索家农场的附近。对方开价250万美元，因为是中式的，问津的人较少。爷爷今天已经通过电话和农场主孙霾先生达成初步协议，周末实地考察。合适即刻付款买下。”
小刚听了，高兴得大喊：“ Ah，Great ！(天大的好事！)”一面搂着海伦娜的颈项，先亲吻了奶奶，又跑向客厅去亲吻爷爷。然后一边跳着，一边在客厅里转圈。
晚上，小刚在自己屋里呆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就又跑到客厅来纠缠爷爷。
小刚轻轻拿走乔治手中的报纸，问：”爷爷，买农场要用去那么大一笔钱，你和奶奶都已经退休了，到哪里去挣这笔钱呢？“
乔治笑了：”小刚还是东方人的思维，想得真周到！你刚来的时候，奶奶不是给你讲了家谱吗？乔治这个姓氏，是英格兰的贵族。我们接受了一笔款额不小的家族遗产，有古老的城堡，有珍贵的艺术品，数目可观的现金英镑……我们把这些遗产存在瑞士苏黎世银行，准备待我们过世后，捐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现在，拿出一点钱来买所农场，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小刚问：”那将来给儿童基金会的捐款不就少了吗？“
乔治说：”我看你将来得学经济管理专业，想得这么复杂！农场是地产，永远不会贬值。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变现‘，并有增值潜力！傻孩子！“
小刚似乎听懂了，放心上楼。
1996年的新年，乔治夫妇和小刚都起得很早。按照事先的约定，今天他们将驱车去泽西城郊看农场。
因为路途较远，海伦娜不让乔治开车，而是通过社区服务中心临时聘用了一个司机。
奔驰车飞驰在高速路上，小刚坐在副驾座上，乔治夫妇坐后座。司机是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新移民，小伙子叫刘鹏，很热情。
乔治问：“刘，你来美国多久了？“
刘鹏说：”一年多了。“
乔治又问：”是正式移民吗？“
刘鹏说：”是的。我的爷爷曾是中国旧政府的官员，1949年去了台湾。我的伯父和姑妈都是六十年代从台湾移民美国的。我父亲是他们的小弟弟，当年因为爱国，留在大陆读书，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没曾想文革中父亲因为海外关系，给整得死去活来，5年前病故了。伯父和姑妈不愿让我们这支亲戚离得太远，想尽办法为我们申请了移民。“
海伦娜问：”你妈妈在大陆时做什么职业的？“
刘鹏说：”她是一个大设计院的土木工程师。“
海伦娜又问：”那她到美国后做什么？“
刘鹏说：”她已经50多岁了，不好找工作，一直在中餐厅洗碗。“
海伦娜叹了口气，说：”你是个独子吗？“
刘鹏说：”我还有个哥哥，也到美国来了。他是正式的"TEXI"司机，有执照的。“
聊着聊着，车子已经驶上了通往泽西城的高速路。
冬日的阳光有些惨淡，开阔的原野上已不见植物，黑色的沃土静卧着。
按着乔治画出的草图，上午10点左右，车子驶到了孙先生农庄的大门口。一个头顶微秃、气质飘逸的东方中年男子正等着他们，这个人就是农场的主人——孙霾。
见了乔治夫妇一行人下车，孙霾急忙迎上前去，与乔治、海伦娜握手寒暄。
孙霾说：”啊，乔治先生，真想不到您会对我的农庄有意！它的风格和纽约的许多白人买主意愿相悖，但要重新改建谈何容易！所以一年多也没有卖出去！“
乔治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一般是不会下决心再购置不动产的了，因为没有精力管理！但是我们的孙子小刚是中国人，他得有一个和朋友、同学交流的休闲的地方。所以，我们做出了这个决定。“
孙霾这才把注意力转向乔治夫妇身后站着的这个东方少年——小刚。只见小刚长得匀称、强健，个头已高过自己的肩膀。他内穿灰色羊绒休闲运动套装，外罩白色鸭绒半长外套，脚下一双纯皮的白色耐克鞋。这孩子生有一张略长型的“国字脸“，剑眉亮眼，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浓密的黑发带有自然的大弯度。真是气宇轩昂，让人越看越爱。
小刚见孙霾盯着自己看，忙礼貌地问候：“How do you do,Uncle Sun！Very glade to see you!(叔叔，您好！认识您很高兴！)“
孙霾赶紧握了握小刚的手，亲切地说：”你好，小刚！见了你我也很高兴！“
乔治和海伦娜见孙霾的目光不舍得离开小刚，并流露出赞许、羡慕的神色，得意极了。
乔治说：”孙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看一看吧！“
于是，孙霾充当向导和解说员，一行人走进农场。
这个农场设计得很有特色，一个懂得东方建筑的人，会觉得走进了一所从中国苏州搬来的园林：围墙用灰色的墙砖砌成精致的带图案的花墙，大门是用一条条打磨光滑的原木条钉成的。走进去一看，在这500英亩的广阔草场上，集中建有3座中式院落。
正中是一所三进三出的中式庭院，房子很高大。大块灰砖砌墙，黄杨木的格子窗，南窗外有浅褐色的木柱回廊，绿黄相间的琉璃瓦屋顶，别有一番特色。
前院主要是中式和西式的大客厅，中式客厅里摆放着雕花的黄杨木太师椅，木条案，古瓷瓶里Сhā着孔雀毛，墙上挂着裱好了的书法和中国画……
中院是书房，也分为中式和西式。中式书房中，一排仿古的黄杨木书架靠北墙放着，架上堆满线装书。临窗一张大书案，上面文房四宝俱全。东边是一张木制的雕花卧榻，西边是两套接待客人的座椅小桌……
后院是游艺室，也分中式和西式。不同的房间内，摆放着台球桌、围棋桌、一个大间里布置了家庭影院……运动游艺室里，墙上挂着拳击手套、钓竿。还有一间大房子，地面铺华丽的花岗岩，周围一圈白色沙发椅——这里显然是个小型的家庭舞厅。
看来，这个正院是孙家专门用来接待客人和娱乐的。
正院向东，有一所小巧的东院，也是三进三出。里面是一间间风格徊异的卧室。
东院的东墙上开了一扇门，走出这扇门就到了东偏院。仔细一看，这个院子竟是两个相连的大餐厅！南边是中餐厅，总面积有150多英尺。因为开间太大，中间还有粗圆木柱子支撑屋顶，横梁上吊着照明用的大灯笼。餐厅里摆了10多张雕花的八仙桌，餐椅都是做工精细的雕花圆木凳。
北面是西式餐厅，面积只有中餐厅的2/3大小，屋顶悬挂着仿水晶的大吊灯，餐桌餐椅都镶嵌着磨花的有机玻璃，亮晶晶的。
餐厅的后面，是一个特大号的厨房，里面中式、西式灶具、厨具、餐具一应俱全。厨房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但东西都是新的，擦拭得干干净净。
西边也有一所院子，装饰得略简单。正南是一所很大的玻璃花房，东西两侧是工人房和仓库。
三个院子间，都有灰砖铺成的小道，其上还有好看的图案。
和美国人家庭农场的花园比起来，孙霾农场的中式花园小而散，但很精致，主要修建在庭院内。每所院落的空地上都有园有景，前后院都有奇石假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其间点缀着一簇簇竹子，桂花、玉兰……
包围三座中式建筑的，是一个圆形的西式大花园——如茵的绿草坪，修剪整齐的灌木镶边，精美的石雕错落有致……
花园之外，是牧场、丛林和溪流……
乔治一边观赏，一边由衷地称赞说：”中国人的生活真够精致！在美国，作为农场，这样的建筑和装饰很难见到！“
孙霾很得意，说：”乔治先生，我学过工艺美术和建筑。到美国20多年了，我挣的钱有很多花在了这个农场里。稍有闲暇，我就投资装修和改建。“
乔治点头称是：”男人嘛，这就是最好的休息！“
海伦娜问：”孙先生，一个费了这么多心血的好地方，怎么就舍得卖了它？“
孙霾说：”现在中国大陆的经济发展很快，我和朋友决定回大陆投资。我们准备在大陆养老了，所以留在美国的所有财产都得卖掉！“
乔治说：”是的。如果自己的家园有希望，谁还愿意久居异乡？孙，我觉得你开的价格很合理！“
孙霾说：”乔治先生，如果您真有心买，价格还可以磋商！“
乔治说：“啊，孙，价格不必再降。我觉得就您的这所农场来说，价格定得已经偏低。和我的律师谈过后。我和海伦娜将和您签定合同。顺利地话，10天之内您就可以用我的支票在银行提出现金了！”
众人在中院客厅里小憩了片刻。乔治说：”孙，给你一个电话，这是我的律师。你尽快和他联系，做好合同书给我看。争取下周成交过户——你知道，距离中国的春节没有多张时间了！“
孙霾急忙接过乔治递上的纸条，装进衣袋，一边回头望望小刚，暗自向他伸出大拇指。意思是乔治要没有他这个中国孙子，这个农场还是难卖掉！为此他要感谢自己这个少年同胞！
回程的车上，海伦娜问刘鹏：”你愿意明晚带你妈妈和哥哥到我家做客吗？“
刘鹏一边开车一边说：”夫人，我很愿意！并且，我已经知道您的打算了！谢谢您！“
一周之后，孙霾的庄园过户到了乔治的孙子李小刚名下。刚结识的中国司机刘鹏的妈妈褚媛辞去了中餐馆洗碗工的工作，走马上任，住进农庄担任管家。海伦娜给她开出的工资比贝媞高一些——每月1300美金（贝媞是每月1000美金），逢有家人去庄园活动的月份，每月再加200美元。她的工作是必须保证农场的Active（活力），以便随时接待来休闲的家人。
乔治为孙子的农庄起了个名——北京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十八.春节狂欢
四十八.春节狂欢
乔治买下泽西城郊的农场不久，苹果树学校也放了寒假。整整半个月，乔治让刘鹏开车带着他和小刚往返北京村，陪伴孙子练习中餐烹饪。陈泰也跟着过去了几次，因为太忙，就派了另外一个年轻的中国厨师去赴教。
北京村的管家褚媛女士是个对中餐很有兴趣的人，也做得出许多好菜好点心。她热心地担任了小刚的场外指导。
1996年中国旧历二十八这一天，乔治全家都住进了北京村。按照预先的安排，小刚先给雷尔老师打了电话，告知北京村的一切都准备就绪，请老师和全班同学在除夕这一天来做客。雷尔很快回了电话。
除夕这天一大早，刘鹏就用车把乔治和小刚送到了苹果树学校的大门口——大家约好在这里汇集。
8点刚过，雷尔就赶到了。他还带着他的女友，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活动中心（一个由民间企业家捐助、免费培训儿童艺术学习的民间机构）的舞蹈教师苏珊娜。
接着，阿方索家的管家阿杜尔先生亲自开着那辆白色中巴把家里的小主人送来了。
又过了一会，罗莎和玛丽安的爸爸也开车送来了女儿。
最后赶到的是利顿和班里其他几个孩子。
9点30分，车队准时出发——刘鹏开的“奔驰560”载着乔治和小刚在前引路，阿杜尔开着白色中巴紧跟其后。十几个人欢笑着驰向北京村。
中午1点多钟，车队停在了北京村大门口。海伦娜和褚媛、陈泰，刘鹏的哥哥刘欣早已等候在大门口，此外，小刚特别邀请来的雷丁和潘恩也等候在那里。
褚媛和陈泰、刘欣都穿着花团锦簇的绸缎中式裤袄，刘欣手中还举着一挂长长的鞭炮。
大家下了车。小刚首先看到大门上贴了一幅红纸墨字的对联。上联是：“爆竹声声新春到”，下联是：“欢歌笑语宾客来”。横批是：“喜迎新春”。原来，这副对子是乔治的原创，由褚媛手书的。
刘欣点燃了鞭炮。一时间“劈劈啪啪”的爆竹声撒开了欢儿，弄得刚从车里下来的大人孩子一齐捂上了耳朵。
众人欢笑着冲过了烟火缭绕的“爆竹阵”，跑进了北京村。
小刚请大家先在中式大客厅落座、喝茶。又把北京村里的人一一向大家作了介绍。
客厅的墙上挂满了鲜艳的纸风筝，精致的中国剪纸，天花板上悬垂着彩色腊光纸剪成的彩练……一派节日的喜庆。
褚媛、刘鹏、刘欣三人鱼贯而入，用精致的瓷茶盅，给大家端上盖碗茶。这回，孩子们不但眼睛不够用了，手也不知怎么活动了。
乔治亲自给大家做了一个喝盖碗茶的动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利顿悄悄对阿杜尔说：“瞧，阿杜尔叔叔，小刚家的农场，把你家的给比下去了！”
阿杜尔自言自语说：“这个农场看来也得有500多英亩！听说原场主是个中国人，这家中国人很有心的！”
利顿问：“您为什么这样说？”
阿杜尔说：“因为中国的文化比印度更悠久，也更有特色，而中国的经济目前在高速发展。所以，我预料这个同样面积的农场，价值将大大高于我家的农场！”
利顿说：“乔治爷爷真有眼光！唉，我要是黄皮肤的孩子就好了——做一个中国大陆的孩子真够荣幸！”
阿杜尔说：“小刚的确很优秀。但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祖国的影响力！乔治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客厅的另一边，海伦娜给苏珊娜和几个女孩子讲解剪纸上的故事。
海伦娜说：“乔治和我多次游历过中国，中国的剪纸是民间艺术，里面表现得都是民间故事。比如这一张，说得就是”劈山救母“。中国的传说中有一个孩子叫沉香，她的母亲被坏人压在一座大山下。沉香长大后，用斧头劈开了这座山，救出了他的母亲！”
罗莎马上问：“这个沉香的功夫，比小刚还厉害吗？”
海伦娜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苏珊娜说：“海伦娜，小刚已经成了苹果树学校孩子们的心中偶像了！”
玛丽安问：“雷尔，中国的小男孩真这么有本事吗？”
雷尔说：“玛丽安，这是中国的传说，就是民间口头文学，有很大的理想成分在里面！”
苏珊娜说：“中华民族很重视偶像教育，这也是英雄主义教育啊！”
海伦娜和雷尔连连点头。
两盅茶的功夫后，褚媛招呼大家去餐厅。
小刚换上了白色厨房工作服，戴着工作帽，准备进厨房。厨房里，陈泰也是全副武装，准备给小刚打下手。
阿杜尔早就明白了小刚要打自家小主人的擂台，所以招呼了一声：“咱们还是都进厨房看小刚的表演吧！”
众人一致赞同，都涌进了大厨房。
小刚先是手握中式菜刀，在案板上“乒乒乓乓”一通快切，顷刻之间就切好了肉丝和鸡丁，分装在瓷碗里。接着又刀劈猪小排，他先将一整块猪排用刀尖划开成几条，然后放刀就劈。他落刀很准，一刀下去，四块6分长的排骨就滚出刀下。
利顿大喊：“天呐，小刚用的刀那么大！”
罗莎得意地对阿方索说：“你们印度饭没有中国饭好吃，就是因为你们没有功夫，不敢用刀！”
小刚听见小伙伴们议论他的菜刀，忍不住举起刀反复看了几下。然后，他换了一把刀，轻巧地在菜案上切出青椒丝、冬瓜片……
阿方索一时没有想出话来回应罗莎的点评。利顿就帮他说：“别拿阿方索跟小刚比！我爸爸说了，中国孩子里像小刚这样的并不多！因为他的爸爸早早就给他设计了教育方案！乔治爷爷和海伦娜奶奶也是不得了的教育家！小刚是个有福气的中国男孩！”
罗莎又逗阿方索：“太可惜了，阿方索的爸爸那么会做生意，可是没有给阿方索设计教育方案！弄得阿方索就学会了一样本事——做饭！”
雷尔听见了孩子们之间的斗嘴，赶紧制止：“罗莎，快看小刚的刀工表演！”
在孩子们闹哄哄的议论中，说话最少的是来自布鲁克林的雷丁和潘恩——毕竟是第一次置身于一群法拉盛的孩子中间，他们有些陌生。小刚一心表演厨艺，顾不上招呼他们俩。
海伦娜看出了这一点，赶快走过去和他们俩聊天，问了许多艾贝达和布朗婚后的家庭情况，还问到了鲁斯太太和他们的几个哥哥的情况，他们都腼腆地一一作答。和海伦娜奶奶聊天的过程让他们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知道在北京村里，他们和法拉盛的孩子一样受人欢迎。
小刚切完了肉和菜，就飞快地蒸上梅菜扣肉，把猪排和鲜玉米炖在砂锅里，然后开始炸小黄鱼、炸虾和炒肉丝、肉片。
罐装煤气罐里的气量很足，煤气灶口蹿出“呼呼”地火苗，把小刚的脸照得红红地。他站在木踏板上，双手操作，一丝不苟地抡着炒勺。他故意把锅里的肉丝抡出锅去好高，眼看那一团炒肉就要掉到火里，大家一片惊呼。小刚又不慌不忙用炒勺接住了！
这一份功夫真把大家镇住了！转眼间，肉炒好了。小刚开始炒菜。
当第一道菜——木须肉出锅时，焦嫩的肉片，碧绿的青菜、金黄的鸡蛋，红红的椒丝，白色的葱和蒜，黑木耳和黄花菜，还有喷鼻的菜香，让孩子们的眼都直了！
小刚刚把菜盛在盘子里，罗莎就带头鼓掌！
雷丁和潘恩也忍不住跳着脚大喊：“小刚，真漂亮！小刚，真漂亮！”
苏珊娜则忍不住上去亲吻了一下小刚这个男友雷尔引为自豪的东方孩子。
小刚也不回应大家，自顾自在菜案上切出青椒丝、冬瓜片……他严肃地、一丝不苟地认真操作着。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认真看着。
小刚的动作既准又快，完全不用别人帮助。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陈泰，这位名副其实的大厨师被冷落了。
终于，小刚事先准备的8道菜都端上了大餐桌，人们热热闹闹围着大圆桌子坐定。乔治和海伦娜坐在北面，算是上座。他们的左边是雷尔和苏珊娜，右边是阿杜尔。孩子们则随便坐定。
褚媛给每人面前放了一个盛菜用的小瓷碗，一个汤碗。又给每人一把瓷的调羹，一双竹木筷子。
海伦娜亲自给大家分菜。
来宾中，除阿杜尔和阿方索会笨拙地使用筷子外，其余的人都被筷子难倒了——大家左右摆弄着筷子，没几个人能把菜加起来。
利顿等不及了，就用调羹把自己碗里的菜送进嘴里。大家一看，都如法炮制，饭局终于进入程序。
小刚脱了工作服，换上一身宝蓝色的绸缎中式夹袄，带了一顶瓜皮帽，走进了餐厅。大家又一次站起来为大厨师鼓掌。
小刚老练地对着大家拱手以示谢意。他那姿势，与陈泰一模一样，十分地道。
罗莎连忙让小刚坐在自己旁边。这个有一头美丽金发的小姑娘，这会儿仔细端详着身边的小刚，漂亮的小脸蛋兴奋得红红地。她说：“小刚，你穿这身中式衣服，特别像剪纸故事中的沉香！”
因为已经习惯被小姑娘们崇拜，小刚没有说话。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大声喊起来：“啊，我忘了！不能就这么吃饭！先得对家长说几句祝福的话！”
大家一怔，利顿搞不懂中国春节的规矩，以为不让他吃了，连忙把满嘴的菜囫囵吞了下去，噎得他够呛。玛丽安见了，捂着嘴偷偷地笑个不停。
大家静下来了，小刚站起来，手捧茶杯，面对乔治和海伦娜，说：“爷爷奶奶，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说着把茶盅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利顿为了赶快吃菜，也马上站起来说：“乔治爷爷，海伦娜奶奶，祝您们健康长寿！”
阿方索说：“乔治爷爷，海伦娜奶奶，我用中国的一句套话来为你们祝福：好人好报，小刚和李伟华叔叔会回报您们一个幸福的晚年！”
玛丽安也迫不及待地说：“爷爷奶奶，愿您们永远是最健康、最幸福的人！”
罗莎说：“乔治先生，海伦娜女士，我爱您们！永远爱您们！”
潘恩和雷丁也站起来，潘恩说代表两兄弟发言：“乔治先生，海伦娜女士，我只想说，我们全家和小刚一样地爱你们，请接受我们的祝福！”
孩子们都说完了祝词，就轮到了大人。
阿杜尔首先站起来说：“两位令人尊敬的家长，您们的人道主义爱心让我深受感动！为您们干杯！”
苏珊娜说：“乔治先生，海伦娜女士，愿福气永远伴随您们！”
雷尔说：“两位敬爱的老人，您们对孩子的爱心和责任心将永远是我的榜样！”
乔治和海伦娜的眼睛都湿润了，他们连连说着：“谢谢，谢谢！”喝干了杯中的茶水，就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可能是小刚的手艺太好了，也可能是大家都饿了，开饭不一会，桌子上各个盘中的菜已经所剩无几，孩子们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小刚见了，有点着急。他放下筷子，向厨房的方向看去。
恰在此时，陈泰和褚媛出来了。陈泰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一整只刚考好的鸭子，褚媛也端着一只大托盘，里面是一条烤羊腿！
孩子们一片欢呼！
原来，这是褚媛的主意。她已料到菜不够吃，特意做了烤菜。
陈泰飞快地将烤鸭和烤羊腿片成薄片，他的刀工和速度引得孩子们兴奋尖叫。小刚得意地说：“这是洪泰酒楼的UncleChen,乔治爷爷为我请来的老师！今天也来为我们在北京村过春节的人助兴！”
孩子们又抱以热烈掌声。
陈泰表演时，褚媛变戏法似地端出一大盘新鲜的薄饼。
乔治和海伦娜又都站起来，为孩子们示范薄饼卷菜和吃法。
玛丽安问：“雷尔先生，为什么中国烤鸭的吃法和印度抛饼差不多!味道都这么香！”
雷尔说：“中国印度都是东方古国，两国的文化有许多相通之处。”
这顿原本的午餐，一直吃到了下午3点方才收场。褚媛、陈泰端上烤肉时，被中国筷子整得苦不堪言的孩子们更加难堪：想通快地吃一顿吧，筷子根本不听使唤；不用筷子吧，还能用手抓肉吃吗？
幸好海伦娜及时看出了这一点，让褚媛给大家都换上刀叉，这场盛宴才欢欢喜喜进行完毕。
按照先前的安排，孩子们和所有来宾将在北京村住一夜，和来自中国的主人小刚一同欢度除夕，一起包饺子，一起守岁。所以，饭后大家都在小刚和刘鹏的带领下，涌进村子的各个角落，尽情游玩观赏。
可惜，季节正是严冬，庭院里的花、树大多都没有了娇嫩的颜色；因为刚买下村子不久，也没来得及养小动物，小刚觉得有些遗憾。
孩子们却都是兴致勃勃，在三所大院子里转来转去，东看西看，迈不动步子。
一行人来到东院时，雷尔见院子里种了几棵桂树，就及时向孩子们提问：”谁知道这几棵树的名称？这可是中国人最喜欢的树种之一啊！要是有人能回答出我的问题，我会把有关这种树的古老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孩子们一听讲故事，都来了精神。可惜，看惯了广褒北美大地上朴实的杨树、松树等等耐寒、耐旱树种的孩子们，一时猜不出这种娇柔婀娜外形的树是什么树种。
几分钟后，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小刚。小刚刹费心思地想了半天，说：”是不是柳树？“
一向爱听故事的玛丽安等不及了，缠着同行的苏珊娜问：“苏珊娜，这是什么树？雷尔说是中国人最喜爱的！我在纽约中央公园里都没见过这种树，学校里的自然课也还没有讲到植物。你快告诉我们谜底，让雷尔把这棵树的故事讲出来吧！”
雷尔看大家都等不及了，终于说：“这叫桂树。它夏天开花，花形比樱花还要美丽。它不仅外形美，花儿美，花儿的味道也很香，香得醉人。桂花酿成的花蜜，营养价值很高，口感也很好，在中国是蜜中的上品。用桂花做成的头油护发，头发柔亮清香……”
阿方索忙问：“雷尔，我在纽约的中国城里怎么没有看到有桂花蜜和桂花油呢？”
雷尔说：“桂花的花期短，生长的地域限制大，所以，桂花油和桂花蜜在中国历史上只是少数贵族使用的奢侈品。今天的唐人街当然看不到。”
罗莎说：“雷尔，快讲桂花的故事吧！”
雷尔说：“这个与桂花有关的故事叫嫦娥奔月。故事的名字我讲出来了，这个故事小刚可以接着讲了。”
小刚说：“梅特兰给我讲过这个故事！在我们中国，古代的人都认为桂树是一种很高贵的树种，只有它们能长在月亮里面。月亮上有一个很大的宫殿，叫广寒宫，里面住着一个美丽的女神，叫嫦娥，陪伴她的只有身边的一只玉兔、宫外的桂树和一个名叫吴刚的仆人。嫦娥原本也生活在地球的人间，后来，因为错吃了一种仙药，变为神仙，身不由己，飞上月球。她在广寒宫里住得很寂寞，想念家人，想回到地球。可是天神的头儿不让她走，说是如果广寒宫外的桂树能被砍倒，她就可以回去。于是嫦娥命令吴刚每天砍树。奇怪的是，吴刚砍下一块树皮，这块树皮就又飞到树身上长好了。所以，桂树永远也砍不倒，嫦娥也就永远回不了人间。”
小刚讲完了，苏珊娜由衷称赞：“这个故事的意境真美！”
玛丽安说：“今晚月亮出来时，我们可以好好看看月宫里的嫦娥呢！”
雷尔说：“噢，这个季节看不到。八月的盛夏看得清楚！”
孩子们有些失望，但桂树的故事却引发了他们无限的遐想。
孩子们刚参观完了北京村的三个中式院落，刘欣就匆匆赶来，让大家回去包饺子。孩子们闻听，一声欢呼，跑向大厨房。
大厨房正中的操作台上已放好了案板、小刀、细杆杖和一团团和好的饺子粉，陈泰、褚媛、刘欣、###已经开始包饺子了。
海伦娜让孩子们洗净手，分给他们每人一小块面团，让他们学着揉面，杆皮，包饺子。
这下10多个孩子们可忙坏了——他们哪里玩得转？利顿笨拙的揉面，弄得满身面粉；玛丽安揪不好“芨子”，不是大就是小，急得快哭了；罗莎则根本不会用杆杖，看着别人干自己干着急；小刚也没学过包饺子，水平和利顿差不多。只有阿方索挥洒自如，一会功夫就干得象模像样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最后，雷尔决定两人一组，互相协调，这才好些了。
雷尔一边干活，一边和乔治聊天。他评论说：“阿方索性情柔和，适合干‘白案’的活儿，小刚感情刚烈，适合干‘红案’的活儿。”
在一旁包饺子的乔治说：“雷尔先生，看来你对中国的饮食文化是有研究的了？”
雷尔说：“我学生的班长是中国人，我怎么能不研究中国呢？”
众人正聊着、干着，电话响了——是留守纽约住所的贝媞打来的。
她对接电话的乔治说：“乔治先生，刚才小刚的爸爸从洛杉矶打来电话，说他和梅特兰已经登上了开往纽约的航班，大约在今天晚上赶到北京村和大家一起过除夕。”
乔治马上叫小刚听电话。小刚接过话筒问：“贝媞，你还好吗？”
贝媞说：“你爸爸刚从洛杉矶打来电话，他和梅特兰已经登上飞机，今晚就赶到北京村和你们一起过除夕！”
小刚高兴得一蹦老高，举着小擀面杖，舞着满手的面粉又跳又喊：“我爸爸回来了！我爸爸回来了！”
孩子们都争先拥抱小刚，为他庆贺。
雷尔说：“孩子们，你们知道小刚的爸爸为什么要在今天赶到纽约吗？”
阿方索说：“我知道!除夕之夜要全家团聚！这是中国人的习俗！”
海伦娜夸奖道：“阿方索是了解中国的。”
罗莎有点不服气：“因为他是东方人嘛！”
天黑了，陈泰和褚媛在厨房里用大锅煮饺子，小家伙们都争抢着端饺子。小刚想了个点子，好让这个过程更热闹：他命令孩子们用接力的方式，将饺子从大厨房传到大餐厅，结果孩子们排的送饺子队列从厨房的灶台一直延伸到大餐厅。褚媛煮好一锅，就捞在一个盘子里。小刚先双手接过这个盘子，然后回身递给阿方索，阿方索又递给利顿，利顿小心翼翼回转身递给罗莎……
眼看着一盘饺子就要传上大餐桌，最后一个孩子过于紧张，手一滑，装满热腾腾饺子的瓷盘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圆滚滚的饺子滚落满地……
孩子们刚要责怪，突然窗外响起震天的鞭炮声！随后，“噼噼啪啪”的鞭炮响声中，又夹杂着“砰-!啪－！”的“二踢脚”和大炮竹的炸响，再随后，一道道彩色火舌划破夜空直飞天际．．．．．．
原来，盘子掉落摔碎是“碎碎平安”祝福开始的信号，听到响声后，刘欣、刘鹏两兄弟即刻就在院中放起了爆竹。
在小刚的带领下，孩子们又顾不得传递饺子，都跑到外边听热闹的鞭炮声，看漫天的烟花。
＂砰—啪－＂的巨响让孩子们既紧张又兴奋。
正热闹着，大门口一声轿车喇叭响——李伟华和梅特兰到了！
李伟华是在纽约租了一辆车开来的。车停以后，小刚看见爸爸和梅特兰都穿着中式服装，竟有些面生了。他正愣着，身体已经被爸爸紧紧抱住了！
多年来，李伟华第一次这样动情。他搂紧已与自己齐肩高的儿子小刚，反复拍打着儿子厚实的肩背。
２分钟后，小刚反应过来了。他说：“爸爸，你来了乔治爷爷会很高兴的！你快看看我们的北京村有多漂亮！”
李伟华放开儿子后，梅特兰上前亲吻小刚，说：“小刚，你又长高了！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
小刚说：“梅特兰，你穿中式服装真好看！”
刘欣、刘鹏，院子里的孩子们都一一和李伟华、梅特兰拥抱、握手、问好。众人一起涌进大餐厅。
餐厅里是热闹的自助饺子宴——中间的大餐桌上，摆着几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各种冷拼、点心、色拉、果酒和饮料，还有几大罐冰激淋。但不见了乔治和海伦娜。
褚媛神秘地说：“小刚，别着急！爷爷奶奶换衣服去了！”
果然，几分钟后，乔治和海伦娜都穿着新衣服出来了！乔治穿的是一身海蓝色中式缎子裤袄，海伦娜穿的是一身水红的缎子裤袄。闪亮的绸缎上都有福寿图案，衬得两位老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陈泰在厨房餐厅操持，褚媛则搬了两把大椅子让乔治夫妇坐好。
梅特兰见了忙说：“孩子们，按中国春节的习俗，除夕时刻，家中的晚辈人要给长辈磕头，预祝一家人的平安、祥和！”
小刚在学功夫时，已经学过正宗的磕头礼。此时，他拍了拍衣服，把帽子戴正，昂首走到爷爷奶奶面前，站好，然后双膝跪地，趴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那姿势，再标准不过，非常好看。
乔治夫妇一本正经受了孙子的大礼。乔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了小刚。
雷尔解释说：“这是长辈给晚辈的回礼！”
利顿凑上去一看：“啊，１００美金！乔治爷爷，我磕头后待遇一样吗？”
乔治乐不可支：“当然！”
利顿立即学着小刚的样子，双腿跪地，面色严肃地给乔治夫妇磕了三个头。
乔治也给了他一个红包。
于是，所有的男孩子都一一上前磕了头，每人都得到１００美元。男孩子们兴奋不已。
轮到女孩子了。海伦娜说：“让小公主们磕头不太雅，鞠躬替代吧！”
罗莎最先跑上来，对着老两口鞠了三个躬。接着玛丽安也照做了，所有的女孩子都照做了。公主们也每人都得到１００美元的回礼。
雷尔和苏珊娜大开眼界。雷尔不停地说：“中国的春节，美妙极了！”
苏珊娜含着眼泪说：“上帝啊，感谢你赐给我这个福气！”
孩子们磕头行礼之后，李伟华和梅特兰双双走上前，对乔治夫妇鞠了三个躬。随后，刘欣、刘鹏、陈泰、褚媛都给老两口鞠了躬。
除夕的喜庆到了Ｇao潮。
夜宴的时候，睿思和妈妈莎拉又从台湾打来电话，给乔治夫妇拜年。
吃完饺子宴，大家又涌到娱乐室。褚媛打开音响，放出中国音乐《喜洋洋》。刘鹏、刘欣即兴给大家扭了一段秧歌，苏珊娜则在腰间扎上自己的红色羊绒长围巾，给大家跳起了特意准备了多日的中国舞蹈——《红绸舞》．．．．．．
泽西城郊这个除夕之夜，因为北京村的缘故，显得更加美丽．．．．．．
四十九.金笛声声
四十九.金笛声声
除夕之夜，北京村请来的一群宾客们一直热闹到凌晨才各自入睡。大年初一，他们又在台球室等各处玩了大半天。
陈泰一大早就赶回纽约了，褚媛准备了许多红枣、花生、各种干鲜果品供孩子们“磨牙”，正餐依然是水饺。
午后3点多钟，太阳就开始向西偏了，在雷尔的一再催促下，孩子们不情愿地收拾好行装，衣兜里装满了中国糖果，登车返航了。
北京村一下子清静了许多，只剩乔治夫妇、李伟华、梅特兰、小刚和褚媛一家三口。
李伟华和梅特兰买的是往返机票，在北京村只能呆三天。多数时间，李伟华都陪着乔治在大客厅里聊天，而梅特兰则跟随海伦娜在大厨房呆的时间多。这两位美国妇女，一个因为有了中国孙子，而对中餐的关注和兴趣大增；一位是真心爱上了一个中国男子而刻意要学好做中国饭。
小刚可有了适当的玩伴，他跟着刘欣、刘鹏兄弟俩一忽儿在温室整理盆装的花花草草，一会又跑到草场、丛林、溪流边观景，忙得不亦乐乎。对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500多英亩的北京村真可以让他的想象驰骋天地了！
从晚上阖家聚会的大人谈话中，小刚知道爸爸的“华飞自动化技术有限公司”搞得不错，目前共有博士、硕士学位的技术人员15人，开发成功的项目也有好几个，转让给企业后，挣了不少钱。目前，爸爸已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半层写字楼作为办公用地，并且，在洛杉矶市郊买了一所带有庭院的独栋住宅，比乔治爷爷在法拉盛的房子还要大呢！
爸爸汇报工作的时候，乔治不停地说：“李，你的前程不可估量！”
海伦娜关心地问：“你和梅特兰的婚礼何时举行？”
李伟华说：“准备今年秋天在纽约市政厅举行。因为我们双方的长辈都在纽约。”
海伦娜说：“那小刚和睿思可以给梅特兰托婚纱了！这一切真是太美妙了！”
李伟华和梅特兰回洛杉矶了，乔治夫妇带着小刚也回到了法拉盛。
阳春三月，苹果树开学了。
这一天，学校又召开家长会，乔治有事，海伦娜来到苹果树参加会议。
正是下午3点，孩子们大多在草场上活动。海伦娜走进教学楼，刚想进Number One教室，突然一串嘹亮男生童音撞进了她的耳鼓——一个小男孩在唱歌！
听歌曲的旋律，唱得是意大利民歌《我的太阳》。唱歌孩子的音准很好，嗓音很宽阔，似乎受过专业的训练。只是，他唱的歌词不是意大利语，也不是英语。海伦娜凝神听了一会，发现男孩用的不是西方语言，好像是中文。
莫非苹果树又来了中国学生？以前可只有小刚一人啊！海伦娜出了教学楼，转到房子南面，发现二楼一个敞开的窗口上，趴着一个小男孩，正在无所顾忌地放声歌唱。
这孩子唱得真不错！唱完了“我的太阳”，他又唱“桑塔露琪亚”，唱完了“桑塔露琪亚”，他又唱“小小少年”……
海伦娜正听得饶有兴趣，小刚跑过来了。
海伦娜问：“小刚，这个唱歌的男孩是谁？”
小刚说：“奶奶，他叫李晨，是刚从北京来纽约的。他还不会用意大利文唱歌词……”
海伦娜说：“这个会唱歌的孩子真讨人喜欢！”
小刚说：“奶奶，快进去吧！雷尔让我来找您呢！”
当天晚上，小刚睡下后，海伦娜又走进丈夫的卧室。
乔治说：“啊，老奶奶，我还没有问你今天开会的情况呢！小刚这次没有受表扬吗？”
海伦娜说：“那是不可能！他的成绩还是全A，班里的各项活动也搞得不错。雷尔说，孩子们在体育课上已经学了一阵橄榄球、手球和棒球。班里准备成立橄榄球队，小刚要当队长。以后每天下午课后要练习一个钟头！”
乔治说：“一个8岁的男子汉，该参加橄榄球队的活动了！篮球队何时组建？”
海伦娜说：“你忘了，3年级以后才有篮球课！”
乔治说：“啊，我是忘了！那是因为，我离开初级学校已经快要70年了！”海伦娜说：“乔治，我犯了一个大错——竟然没有让小刚学习钢琴和声乐！今天我在苹果树听到一个男孩子唱歌，感动极了！这让我突然想起小刚的音乐教育计划还完全没有实行！乔治，现在开始会不会晚了？“
乔治说：“老奶奶，不要自责！是我没有提醒你！你知道，学习钢琴要费太多的时间，你又是个一贯认真的钢琴教师。我觉得让他大一点再学也好！”
海伦娜说：“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该开始！”
乔治说：“那就让他和睿思一起去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学琴吧！苏珊娜不是在那里吗？”
海伦娜说：“你是说，我已经过时了，不能再教小刚吗？”
乔治说：“哦，不是那个意思！看看我们两人的年龄，体力精力都不允许我们正规的工作了！还是把小刚交给社会的教育机构吧！我的意见是钢琴只要做到会弹就行，他应该是个会唱歌的人，这与让他学戏剧是相辅相成的。重在培养他的音乐素养。那里比家里更热闹一些，他的兴趣会更大。你说呢？”
海伦娜说：“好的!明天我就给莎拉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1996年3月底的一个星期六上午，梳着两条长辫子的睿思和妈妈莎拉又一起来到乔治家。睿思目前正在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学习现代舞和小提琴，她的手里提着黑色的琴盒。
海伦娜招呼客人坐下，贝媞端上了茶水。
海伦娜问:"莎拉，你觉得睿思在艺术中心很快活吗？“
莎拉说：”是的，海伦娜夫人！在那里孩子可以选择学习各种艺术，而且都是免费的！前不久我在那里看了一个少儿绘画展，让我大开眼界！孩子们的想象力真够丰富！“
乔治说：”看来我们的确是老了！竟然没有想到领小刚到艺术中心去学习！“
莎拉说：“乔治先生，如果您没有意见，我很愿意每个周末让睿思和小刚结伴去学习！这个少儿艺术中心是民间捐助的，经费很充裕。中心聘了许多年轻的志愿者当孩子们的教师，睿思的小提琴教师是一个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留学生姑娘，名叫杨杰。我觉得她十分可爱。“
乔治说：”谢谢你，莎拉！我的车技还不错，还是我和海伦娜亲自送小刚去吧！“
两个钟头以后，乔治夫妇和小刚已经来到“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这是纽约市郊一座新落成不久的白色建筑物——高10层的帆船造型的大厦，周围是广阔的草坪，草坪中间有高高的金属旗杆，上面悬挂着美国国旗。
祖孙三人站在纽约‘海浪花少儿活动中心‘的一楼大厅里。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东方姑娘走过来，亲切地招呼他们：”您好！很高兴认识您们！我是汪旋，来自中国沈阳——沈阳音乐学院。很愿意帮助您们！“
乔治说：”啊，姑娘，你也是志愿者吧！“
汪旋说：”是的，我课余在这里教钢琴。“
海伦娜问：”我们很愿意让孙子跟一个中国教师学习。请问您的学生名额满了吗？“
汪旋说：”今天我刚报道，还没开始招生呢！我的琴房是NumberNine（第九琴房），请跟我来吧！“
钢琴部在这所庞大建筑的二楼，学钢琴的孩子也是最多的。汪旋的琴房约有十几平米，里面有一架立式钢琴，两个琴凳，一个衣柜和一个放着水桶和杯子的矮桌。
汪旋在琴键上弹奏了几下，清晰饱满的琴声从她的指尖下流出。海伦娜觉得她基本功不错，连连点头，说：”我同意让小刚做您的学生，汪小姐！“
汪旋说：“请填好这张表格。请记住，小刚的上课时间是每周六上午的9点45分点到11点。共两节课，每节30分钟。这里是他的教材。“
海伦娜戴上眼镜，认真填好了表格。
汪旋说：”本周末是我的招生时间，下周末正式上课！“
乔治说：”汪，你知道小刚是纯粹的中国人，所以，你也是我们家的老乡!欢迎你常去我家做客！顺便问一下，声乐教室在哪里？“
汪旋说：”在最高层。乔治先生，还用我带你们去吗？“
乔治说：”不用了，你忙吧！“
祖孙三人坐电梯上到顶层。这一层的多间教室都是隔音的，听不见人声喧嚣和各种伴奏乐器的声音。右手第一间屋门上，写着Office的字样。乔治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悦耳的男中音说：”请进！“
奥尔登先生是“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声乐教室的主任。他热情接待了乔治祖孙。听到乔治有心让小刚学习声乐，奥尔登马上做到办公室的钢琴前，弹出一个音，然后问小刚：”这是什么调的什么音？“
小刚说：“这是中心C!”
奥尔登点头。又弹出了一个音。
小刚说：“这是G调的#4！”
奥尔登一下子弹出了一串音符，小刚准确无误地哼唱出来了！
奥尔登又弹奏了几次，小刚都跟着唱出来了，唱得很准，很轻松。
奥尔登放下了琴盖，欣喜地说：“小刚的乐感很好！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我们在排练大合唱”娄山关“，这是来自中国的合唱曲，音乐很美——合唱的指导教师碧姬是个很有中国情结的人。她现在正愁没有一个音色为”男二声部准唱“的男声领唱，一心想寻觅一个来自东方的孩子。我听小刚的嗓音很适合，马上就去试试吧！”
奥尔登领着三人敲开第四教室的门，里面一位女教师，30岁出头的样子，一身中式服装，身段苗条，栗色的长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乔治他们咋一看，还以为这也是个来自东方的女教师呢！再仔细看，才看到她依然是个白种人，一双大眼睛微微发绿，目光亲切柔和。她叫碧姬，大合唱“娄山关”就由她负责指挥排练。
教室里的台阶型队列架上，整齐地站着几十个孩子，各种肤色的都有，他们一齐把目光投向门口站着的一小群人，队列里开始有了骚动。
奥尔登说：“碧姬女士，孩子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男声领唱，他就是来自北京的小刚！我已经测试过了，他的音色很好，乐感也很好！肯定能胜任！”
碧姬回身一眼瞥见小刚，稍愣了一下，立即流露出由衷的喜悦。她高兴地说：“奥尔登先生，您总是给我们送来惊喜！”说着，她又看着站在小刚身后的乔治夫妇，亲热地说：“啊，夫人，欢迎你们！让我们马上来试试！小刚，请过来，站到前面来！”
小刚大方地站到队列前面，碧姬说："来，跟我唱！“然后她张嘴唱道：”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她的中文发音竟然很准确，嗓音很清亮。
碧姬的声音刚一住，小刚的高音就出来了：”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这是小刚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张嘴正式唱歌，他格外认真。这句词的音乐很难，有许多细微的”拐弯“。小刚把变换细微的每一个音符都唱得很准，中文发音也无可挑剔。他的音域不是最宽，嗓音也不是最厚，但很纯净有磁性，带着很强的穿透力，以致他住唱以后，教室里依然余音袅袅，回声阵阵——这正是标准的”男二声部“高音”！
队列里的孩子们给了他们的男二声部领唱一阵掌声！
西方人中，这样的音色很难找。
乔治十分奇怪：这个名叫碧姬的女教师，竟也是个中国通！看来，对纽约人而言，中国并不是他从前所想的那样，被人们视作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国家！
碧姬还未及说话，海伦娜已激动地一把搂住孙子，说：”天哪，我的小刚是个声乐天才！不但听力准确，声带柔韧控制得法，还天生地会用鼻腔、胸腔的共鸣！颅腔共鸣也不差！上帝啊！……“
奥尔登饶有兴趣地问：“海伦娜女士，您对音乐很在行啊！专门学过吗？“
海伦娜说：“我也曾是名音乐教师，一生带出了不少学生，但我差一点耽误了我的孙子！“
碧姬说：”啊，海伦娜女士，别太激动！奥尔登，请先带两位老人去休息，小刚马上参加排练!”
走廊里，奥尔登一边擦汗，一边说：“这个周末我真幸运！男二声部领唱从天而降！”
奥尔登变得对乔治夫妇格外客气：“乔治先生，夫人，请跟我到贵宾室去休息！我将请中心主任西尔曼先生亲自跟您谈话！请一定答应我让小刚每周的一、三、六来这里排练——6月份将有一个重要的汇演！”
回到家时，贝媞已开始在厨房里忙活晚餐。小刚第一次走到打客厅中的钢琴边，打开琴盖，又第一次坐到琴凳上，用两手的指尖在键盘上划了一下，悦耳的琴声就出来了。
海伦娜依然激动得无法再谈小刚的合唱，就转了一个话题，说：”小刚，你在学校里每周都有钢琴课，是吗？“
小刚说：”不，只是每周有音乐课！我们只是学了五线谱和唱歌，还没有正式上琴弹奏过呢！“
海伦娜说：”这正是留给学生们自由学习艺术的空间！我想，下学期开始后，可能会开钢琴课。有演奏能力的学生也可以有在琴房里弹奏的时间。——钢琴这门课不会上成一个必须人人都弹得好的大课！“
乔治问：“小刚，你在学校里担任过合唱领唱吗？”
小刚答：“爷爷，合唱比赛倒是有过，但雷尔对音乐的兴趣不大，从来没有给我们分过声部，当然更不考虑领唱。不过，目前3年级以前的班级，合唱时都没有安排领唱！”
乔治说：“我说呢，我孙子的歌唱才能雷尔怎么从来没有对我们讲过！小刚，你觉得你喜欢唱歌吗”
小刚说：“还行吧！至少，我没有觉得它有多难！”
乔治说：“以后你可得忙了！”
小刚说：“爷爷，我以后的活动多了，我应该自己乘坐bus去艺术中心，您不必送我了！”
乔治说：“那我也得和你一起勘查两次最佳路线才能放手！”
这时，贝媞在厨房叫小刚：“小刚，我把主餐已经做好了。你不是要做个银耳羹吗？快来做吧！”
小刚应声跑进厨房。
乔治乐了：“小刚对做饭这么大兴趣，我们周末将不需要宏泰酒楼送菜。长此下去，宏泰酒楼会和我们疏远的。不过，海伦娜，我们千万不能忘了老朋友，还要常联络关系才是。”
海伦娜说：“当然。”
像所有的好教师见到一个值得下功夫去培养的学生都会极度兴奋一样，海伦娜为小刚的音乐才华激动不已，尤其这个好苗子竟是自己的孙子小刚！
乔治夸了半天小刚对厨艺的兴趣，海伦娜完全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喃喃地说：“小刚很会用高音！吐字也很清晰！上帝啊，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把一个如此完美的孙子赐给了我们……
乔治也回过神来，接着夫人的话茬说：“音乐须得有兴趣、有天赋的人才会有所成就，但早期的教育熏陶也很重要。海伦娜，小刚会唱歌，还得感激她的爸爸李！你忘了梅特兰有一次说起，李把小刚留给艾贝达，就是因为她家里有一支出色的乐队！”
海伦娜答道：“是的，梅特兰是这么说过。但我觉得，那一段时间只是对小刚原本就好的乐感有一定帮助。小刚的音乐基因，来自她的妈妈肖明！王波有一次说起肖明从小就练提琴，歌也唱得好极了，高音尤其出色！”
乔治说：“啊，小刚不正是这样吗？天生乐感好，嗓音条件又好。”
海伦娜说：“肖明的父母、弟弟都喜欢音乐，据说他们一家在北京中关村地区很有名呢！”
乔治问：“小刚的妈妈是学音乐的吗？”
海伦娜说：“不是，是学医的。据说现在北京的一个大医院里工作呢！”
乔治又问：”那么肖明的父母是搞音乐的？“
海伦娜说：“也不是!王波说肖明的父亲是一位物理学专家！……啊，小刚的外祖父家是一个有音乐天赋的家庭……“
乔治说：”小声点，别让小刚和贝媞听见了！“
海伦娜双手抱胸，漫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空旷的花园说：”小刚有这么好的妈妈，不知李为什么会选择离婚？还把小刚带到了美国！都这么多年也不通音讯，肖明现在一定很想儿子呢！“
海伦娜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感慨没完没了。贝媞走进催促道：”夫人，吃饭吧！“
海伦娜回头一看，果然乔治和小刚都坐好了，正在等她。
五十.偶像男孩
五十.偶像男孩
1996年的5月，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正式成立了”金笛童声合唱团“，团员全部是10周岁以下的孩子。这个合唱团的班底，就是少儿活动中心碧姬老师领导下的声乐合唱班。
小刚参加合唱团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地热爱歌唱！他排练时唱个够，不排练时，胸中的旋律也喷涌而出。他在家里唱，在学校唱，走路唱，坐车也唱。他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离不开歌唱的孩子！
和小刚比，李晨的歌声立即逊色了许多，他不太敢张口了。孩子们和老师议论纷纷：李小刚怎么学什么会什么，无论干什么都是“擂主”，这个孩子真是太神奇了！
在排练厅里，每逢领唱，小刚摄人心魄的歌声，都让碧姬和众人激动不已。
一直爱着中国、对中国有着无穷想象的碧姬，更加认为中国的孩子在歌唱上都有天赋。为此，碧姬专门给海伦娜打了电话，请她再多推荐几位东方孩子参加合唱团。在海伦娜的建议下，小刚把苹果树学校的中国同学李晨领去了。
李晨家是新移民，他的父母在中国的时候都没有接受过相应的教育，到美国来没有重新读书的基础，只好打工。最近，李晨的父亲在一个赌场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母亲给一个富裕人家当管家，生活终于安定下来，李晨也被接来了。
李晨比小刚大2岁，但个儿头却比小刚矮许多，身体也远没有小刚壮实。李晨说这是因为自己从小在中国长大，牛奶喝得少，牛肉和鸡肉也吃得太少，父母又没有让他练功夫的缘故。
听了李晨的试唱后，大家都认为他的音色和唱功远不如小刚，当个合唱队员还行。但碧姬出于对中国的偏爱，虽然心里评价说这个中国男孩的音域很宽，但是音质没有小刚的那么纯净，穿透力那么好；用嗓不够精细，唱出来的声音感染力还欠缺，可是也决定培养他担任领唱(替补领唱)。这让李晨自信心大增，马上同意正式参加合唱团。至此小刚去艺术中心唱歌有了伙伴。
整个5月和6月，小刚都和李晨每周三次，乘公共大巴去参加活动。乔治只在第一次陪他们坐了一次车，觉得很顺、很安全，就放心让他们独立活动了。
碧姬的中国情结，源于她的特殊家庭情况：爷爷是早年赴中国传教的教士；爸爸在中国出生和长大，能讲一口流利的京腔普通话，后来就读于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研究东方文化；她本人小时候的保姆是一位来自台湾的留学生的妻子。这使碧姬从小对中国的一切都有了兴趣。她迷恋中国悠久的历史，也一贯偏爱东方音乐和艺术。当她从纽约一所大学音乐系毕业、被儿童艺术中心聘为合唱指导教师后，立即决定在负责金笛童声合唱团期间，一定要搞出自己的特色。所以，她挑选的合唱曲目，全部是中国的合唱曲——“娄山关“、“洪湖水，浪打浪”、”黄河谣“……这些曲目都与中国那个特定的历史阶段有关——碧姬认为那是一个中国历史被正义的力量推动着飞速进步、最容易产生音乐创作的时代。
海伦娜接受了艺术中心的邀请，担任了合唱团的教学顾问，不定期地前去观察指导。她对孩子们说，鉴于合唱的音乐基础是源于西方交响乐，中国的合唱曲也都揉进了西方音乐的色彩。但对西方人来说，依然很难把中国歌曲唱好——中国的曲子曲调比较婉转，情感比较内敛。所以，大家要注意学习东方文化，并说小刚知道许多中国古老的故事，休息时不妨让他给大家讲一讲。
于是，休息时大家都围着小刚，听他讲中国的民间传说和典故。小刚绘声绘色，一边讲，一边表演，孩子们听得入迷，对小刚更加崇拜了。
一次， 在练唱完毕回家的公共大巴上，小刚不经意地打开书包，两块包装精
美的大巧克力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小刚觉得十分奇怪，就问李晨：”李晨，这是你给我装进去的吗？“
坐在一旁的李晨说：”我到美国都快3个月了，我妈妈还没给我买过一块巧克力呢！“
小刚说：”这就奇怪了——谁给的？这倒挺象梅特兰给我讲的中国传说‘画中人’的故事了！“
李晨问：“什么是‘画中人’？“
小刚说：“有一个特别好的小伙子，被一个姑娘爱上了。她趁小伙子不在的时候，从墙上的画中走下来，给他做好吃的饭菜。小伙子不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
李晨说：”哦，这两块巧克力不属于‘画中人’范畴——我知道这个给你塞巧克力的人是谁！是胡安娜！就是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西班牙小姑娘！她爸爸的公司在世贸大厦里，是做电脑生意的！“
小刚更奇怪了：”她为什么给我送了礼物，又不告诉我呢？“
李晨说：”因为她喜欢上你了！除了胡安娜以外，还有埃尔玛、丽萨、尤拉……反正好几个女孩，都挺崇拜你的！“
小刚奇怪：”为什么？“
李晨说：”这还不知道？你是领唱，又是功夫小子，还是故事大王……“
小刚说：”那么，喜欢上你的女孩又是哪些？“
李晨沮丧地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
小刚说：”太遗憾了！“
李晨说：”都是你把我给比下去了！我建议你把胡安娜的巧克力还给她！否则，她会美滋滋地，以为你和她‘好‘了！“
小刚说：”直接把礼物退回去似乎不礼貌！“
李晨说：“别给她留想象空间！看她的肤色多黑——你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
胡安娜的家里。
晚饭还没有开，她的妈妈，一位貌似女儿的黑发西班牙妇女正在忙碌。胡安娜走了进去，叫着：”妈妈！能歇一会吗？有重要事告诉你！“
母亲回过了身：”胡安娜，亲爱的，今天的排练顺利吗？“
胡安娜说：”妈妈，我把早上你给我带的巧克力送给小刚了！他真是一个最棒的男孩！我决定了_——我长大以后，不跟别人结婚，只跟李小刚结婚！“
母亲在面盆里忙碌的手停住了，略想了一会，哈哈笑着搂着女儿问：”小刚是谁？他很可爱吗？“
胡安娜说：”你连小刚都不知道？就是我们的男声领唱呀！他来自中国北京，他唱得好极了！他还是功夫小子，还会讲故事——我早就爱上他了！“
母亲说：“啊，我们的胡安娜已经恋爱了！我会告诉你爸爸让他给你准备嫁妆的！”
胡安娜有些不好意思，直用小拳头捶打妈妈的肩膀。
乔治的家里，小刚拿出那两块巧克力，问爷爷：”爷爷，这两块巧克力很漂亮，对吗？李晨说这是胡安娜给我的，因为她喜欢我！“
乔治说：”胡安娜？那个西班牙小姑娘？“
小刚说：”李晨说就是她！“
乔治一边摇头，一边说：”我的孙子才8岁呢，竟然收到了巧克力这样最好的信物！看来，再过几年，小姑娘们要踏破我的门坎了！“
海伦娜说：“这毫不奇怪，在艺术面前，人们都会产生爱慕情感，包括孩子们！“
乔治说：”但是，谁现在要是爱我们的小刚，至少她的家长得知道，我的小刚只有仙女才配得上！“
海伦娜说：”好了，老爷爷！现在还没人能和你争夺小刚！明天我和碧姬说一下，让她处理这件事。“
乔治又有些不忍心：”不要当面把礼物退回啊！那样太伤害送礼物人的自尊心了！“
海伦娜说：“哪能呢？我们回赠她一些小礼物，再找她的家长谈谈。“
就在5月底，苹果树学校Number One Room（雷尔负责的第一教室）接到推荐男女同学参加校橄榄球队、棒球队、篮球队的通知，雷尔在乔治来参加家长活动时和乔治商量，想让小刚参加橄榄球队，因为橄榄球的拼抢很激烈，而小刚的身体素质好，又练过功夫，身体很灵活，适合打橄榄球。
但乔治说，在中国，橄榄球和棒球运动都不太普及，小刚还是参加篮球队好。这样将来孙子回国可以就地参加篮球运动，更实用些。雷尔被乔治周到的考虑所折服，同意了。小刚成为雷尔班上唯一一个到校队训练的篮球队员。
小刚真忙坏了！又是合唱团，又是篮球队，一时间真恨不得有分身之术！幸亏合唱团是每周一、三、六活动，篮球队是每周二、五训练，小刚还能盯得住。
在美国，体育人才的培养都是阶梯形的，但训练不像中国集中在区域性的少体校，而是在每一个学校中。初级学校（相当于中国的小学和初中）的学生，即使是高年级了，年龄也都在16周岁以下，他们组成的球队只能是“少年队”，不能与成|人队对抗；而这些少年队又分为一线、二线和三线，分别被称为一队、二队和三队。像小刚这样10岁以下孩子组成的球队，归属于三队。
所以，确切地说，小刚所在的只是苹果树学校的篮球“三队”，即最最后续的球队，任务只是为未来的球场培养后备力量，但训练起来却极极其认真严格——包括长跑、短跑、原地起跳、立定跳远、单杠引体向上、20-25公斤举重杠铃挺举训练等等基本身体素质训练和三步上篮、篮板下拼抢、带球过人等等基本技术动作训练；还有一些模拟小型对抗性比赛来训练比赛意识。
1996年6月中旬，纽约市“金笛童声合唱团”到费城参加了“全美童声合唱大赛”，凭借特别的中国曲目和出色的领唱赢得银奖。
苹果树学校的许多孩子通过电视转播看到了在费城的这场比赛，老师和孩子们都惊讶本校的功夫小子、戏剧天才李小刚——这位长期稳坐学校功夫擂台的擂主位置、浑身洋溢着哈姆雷特的诱人风采的孩子，竟还有一条金笛般的好嗓子！
不少教师结见了雷尔，都羡慕地说：“雷尔，这回你一定能入选全美优秀初级学校教师名单！你有了李小刚这张王牌，会很快晋升为高级教师的！”
孩子们中最激动的，要数罗莎和玛丽安了！两个小姑娘看了电视转播后，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放学后，两人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商量小刚回纽约时，两人一起去少儿活动中心内接他，庆贺他为学校和班级争了光。
合唱大赛恰巧在星期六结束，小刚和合唱团的孩子们在星期天从费城登上飞机，到达纽约机场后，又分乘两辆大巴士从机场回到少儿艺术中心。
小刚走下大巴时，意外地看见了罗莎和玛丽安！两个小姑娘打扮得花团锦簇，手捧鲜花站在路边。她们见了小刚，连忙迎上前去，把手里的鲜花递到小刚手里。玛丽安说：“小刚，欢迎你回来！祝贺你们获得银奖！你和李晨为我们苹果树增了光！”
罗莎把手里的鲜花递给小刚后，不知为何竟说不出话来了。她在一边看着玛丽安热情接待班长，就又跑到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大瓶可乐，双手捧着递给小刚。
小刚急忙回身寻找李晨，把手里的鲜花分一半给了他，这才腾出手来接过水瓶。
李晨看见两位女同学只围着小刚，十分尴尬。
小刚热情地和罗莎打招呼，但是罗莎低着头，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看小刚的眼睛，也不像平时那样热情活泼。
玛丽安悄悄说：“小刚，罗莎送给你几块漂亮的巧克力，已经放在在你的背包里了！”
接着，她迟疑了一下说：“我给你准备了一把彩色的自动铅笔刀，也放在你的背包里了。但是，如果你更喜欢罗莎送的礼物，我一点也不会生气！因为罗莎是苹果树学校最漂亮的女孩！”
睿思的妈妈莎拉带着睿思，和乔治夫妇一同开车来接小刚，李晨的爸爸也开着车来了。大家分别和小刚、李晨拥抱，祝贺他们得了银奖。乔治和莎拉要用车带上罗莎和玛丽安一起走，两个小姑娘委婉谢绝，坚持坐公交大巴回去。
回到家里，小刚没有向爷爷奶奶汇报书包里多出的东西，在他的潜意识里，以后这样的情况将会多多，没有必要再向爷爷奶奶唠叨了。
但是，老两口看到女同学来接孙子，就知道了一切。
为了验证一下，晚上，海伦娜来到小刚的卧室，她看见了女孩子们送的礼物被小刚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连包装都没有打开！海伦娜的眼睛里不觉溢出了泪水。她来到客厅，擦着眼泪对老伴说：“我好像看到了我们的小刚长大以后的样子！他是姑娘们心中的偶像！“
乔治说：“小姑娘们在感情上的确比男孩子早熟！不过，也难怪小姑娘们现在就开始追着他——先入为主嘛，晚了就会被别人抢走，这个道理孩子也明白！海伦娜，你看周围的男孩子，谁比得上我们的小刚聪明、健康、善良、才华横溢！小刚把我们领进了孩子们的心灵世界，让我眼界大开！以后，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不必太操心了——小刚很会珍惜这份情意，他会更努力的！“
海伦娜说：”是的，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
1996年的暑假前，苹果树学校篮球三队和老对手——本区的像树学校篮球三队首次举行了对抗赛，比赛地点设在橡树学校的篮球馆里。
赛前的一天，王波恰好到纽约出差，于是他和陈泰都做了最热情忠诚的观众。
为了显示孙子小刚的多项才能，海伦娜特地将比赛的消息通知了艺术中心的碧姬、杨杰、汪璇三位教师。这样，篮球馆的阶梯看台上，苹果树三队中锋李小刚的亲友团队伍庞大：乔治夫妇、睿思和妈妈莎拉、王波、陈泰、还有三位优雅的女教师。
亲友团的后面，是苹果树学校的强大阵营。雷尔让罗莎、玛丽安她们组成了拉拉队，这会拉拉队的小姑娘们已经站在场地中间挥舞着彩球又舞又唱，和橡树学校的拉拉队一比高下，热闹非凡。
橡树和苹果三队的队员们都只经过了3个月的正规训练，队员们的动作都十分幼稚，而这个篮球馆是标准的、适合于一队（成|人）比赛的场地，在观众看来，篮球在孩子们手里显得太大了，篮球架太高了，场地太空旷了，孩子们抢球、运球、跑跳、投球都有些力不从心。按照以往的经验和规矩，这样的比赛，记分不以进球计算（因为可能一整场也进不了一个球），而是以在场上的拚抢得手率和控球时间计算的。
然而开赛不久，大家就明显看出，在这空旷的赛场上，有一个健壮、匀称的身影格外活跃。他是个穿一身|乳白篮球赛衫的东方男孩——首先是跑得轻盈飞快，从前场到中场再到后场，他总是飞身在前；其次是抢球和护球格外灵活，控球也很自信；再其次是弹跳力强，在篮板下，他跳得比谁都高，得到了三分之二的篮板球；唯一的缺憾是，他投篮不太准——球架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但是，前半场下来，他依然按规则投中2个球，这让苹果队大大领先了！
这个孩子就是苹果三队中锋李小刚！
看着赛场上的激烈拼抢，听着观众席上如潮的助阵呐喊，苹果和橡树三队的领队不由地开始在场边对话了。
橡树三队的领队对苹果三队的领队说：“你们选的这个中锋真神奇！身体条件好，球感也特别好！竟还是一个东方的孩子！”
苹果队的领队说：“这个孩子是个功夫小子，腿功特别好！你知道，他四岁以前就开始每天踢沙袋，一般孩子的腿劲是不能和他比的！他还能追着一个用羽毛做成的小球踢上几十分钟，这样练出的‘注球’意识，美国的孩子绝对没有！”
橡树队的领队说：“看来，要想制约他，只有力量的撞击了！”
苹果树队的领队说：“中国功夫讲究‘站如松，坐如弓，稳如磐石’，再说他的身高体重也不不输于美国孩子，要撞倒他也不容易！”
橡树队的领队叹了口气说：“这一次我们输定了，而且以后的几年里也赢不了你们！我给学校董事会的交待只能是：谁让我们没有发现这个孩子，并且说服他成为橡树学校的学生！”
下半场比赛又开始了。场内、场外的孩子们都越来越有劲，哨音，喊声，叫声响成一片。小刚奔跑的速度太快，对方的几个小球员为了抢球，追逐他的时候，好几个孩子都摔倒在地，最后大家累得直喘气，有想要放弃的意思了！
比赛结束了，苹果树三队以绝对优势的分数赢了球！
这一场比赛，让小刚赢得了更多孩子们的目光——男孩子们羡慕，女孩子们爱慕。
五十一、未婚妈妈
五十一.未婚妈妈
1996年的暑假，小刚和海伦娜夫妇回到北京村休闲。武术教练周承斌的儿子小虎、还有雷丁和潘恩，都被邀请一同度假，睿思和妈妈莎拉、已退休的怀特教授也都应邀前来同住，其间陈泰来探望过几次。刘鹏、刘欣兄弟俩也常抽空过来。
几个男孩在广褒的农庄里疯玩：游泳、采磨菇、捕鸟、捉昆虫、打斗……
海伦娜每天跟莎拉学习中式刺绣技术，两人还经常下厨房为管家褚媛帮厨或作一些清洁工作。乔治每天都和怀特教授下3小时的国际象棋，两位老人还经常饶有兴趣地观看小刚他们的野外活动。
褚媛带着孩子们把3所院子都打扫得一尘不染，花园里面鲜花盛开。几乎每个晚上都是家庭音乐会——睿思的琴声、小刚和雷丁、潘恩的歌声、小虎、海伦娜、莎拉、褚媛或弹琴或唱歌都来助兴，乔治与怀特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幸福感。
暑假结束了，一家人和亲友回到纽约，小刚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他升入了三年级，继续着所有课堂学习考评成绩都是A的记录；他钢琴学得已经入门，通过了业余四级的考试；他继续在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金笛童声合唱团“里担任领唱；他所在的篮球队依然每周两次训练，队员们的球技有了长足的进展。总之，他的生活很充实很忙碌很愉快。
乔治和海伦娜的精神头儿越来越大，乔治主管孙子的主要学业，经常要去参加苹果树学校的家长活动；海伦娜主管孙子的艺术学习，时常要去少儿艺术中心辅导和讨论——他们因为小刚的到来，完全结束了悠闲的退休生活。
按照春节时的承诺，10月中旬，李伟华和梅特兰如约回到纽约，准备择时举行婚礼。有意思的是，王波决定和他们一起结婚——新娘是那次在观看小刚他们的首次篮球比赛时认识的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毕业生、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的小提琴教师杨杰——王波一直喜欢搞音乐的女孩，他和杨杰用通信和电话的方式热恋了数月，爱情终于瓜熟蒂落。
梅特兰见过了乔治老两口以后，就回去看望养父怀特教授并在那里暂住。王波住到了杨杰租住的公寓里。只剩李伟华，留在孙子的爷爷乔治家这边陪伴老人和孩子。
有爸爸住在家里，小刚兴奋极了。因为合唱团的周末活动在全美少儿合唱汇演结束后就取消了，小刚就利用这个时间，和李伟华厮守在一起，拼命在爸爸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艺。
这是李伟华回纽约后的第一个周末的夜晚，小刚筹划的家庭音乐会开始了。
海伦娜精心做了头发，换上坠地的黑色丝绒长裙（地道的、昂贵的演出服），戴着珍珠项链和耳坠，担任钢琴伴奏。
小刚穿着合体的黑色燕尾服（乔治特意给孙子定做的，以便在社区的演唱会上穿），扎着黑色领结，站在巨大的三角钢琴前。
乔治也换上黑色西服，端坐在客厅里当忠实听众。
连贝媞也换了新装。
李伟华知道了：小刚之所以在声乐上有兴趣、进步快，与乔治夫妇的重视分不开。
在海伦娜的钢琴伴奏下，小刚声情并茂，演唱了在合唱团里学会的曲目。
李伟华从没有听过儿子的正式演唱。小刚张口唱了第一句后，李伟华的心就被震撼——想不到小刚的水平已达到了“歌惊四座”！
儿子会是个“音乐小子”，李伟华早就料到了，也的确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尽可能给儿子提供了一些条件。但真听到儿子正规演唱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小刚最先给爸爸唱的是“娄山关”。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小刚投入地演唱，他自然地挺胸收腹，嘴张得很圆，随着歌声的飞扬，他的丹田之气喷薄而出。
李伟华从没有听过这首中国合唱曲，纳闷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合唱团怎么会选一首中国的音乐参加全美的比赛？可话又说回来，这首歌的音乐写得的确不错，很有激|情和气魄，但音乐的难度很大——成|人演唱的曲目嘛！
只见小刚轻巧地利用着气息，每一个音符都唱得准确饱满。李伟华自己虽然是个“五音不全”，但很会“听”音乐。他想不到小刚的音质这么纯净，而且这么快就有了一定的演唱技巧，一时很惊讶。
海伦娜一边弹琴，一边回头望着李伟华。从他的脸上，海伦娜看到了他对儿子的赞叹、肯定。老太太得意极了，双手在琴键上跳跃，一双穿着精致黑皮鞋的双脚，在长裙下更起劲地打着乐点。
乔治坐在壁炉前自己固定的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张永远看不完的报纸。其实他的心并不在阅读上，而是陶醉在孙子的歌声里。
小刚唱”黄河谣“时，清晰的中文吐字、歌声中表现出的深重的真情，让李伟华一时浮想连翩——这个站在钢琴前演唱的可爱的孩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小刚吗？是那个在襁褓中就被自己背到了纽约、从布鲁克林到了法拉盛的小刚吗？小刚赴美后一天也没有回过自己的祖国，怎么会对中国有如此深情？他的情绪多饱满，他的中文发音多准确……
哦，是了！艾贝达、梅特兰、乔治夫妇都是极热爱中国的亲人和朋友，他们通过自己的言行，让小刚感受到作为中国人的骄傲；王波、陈泰、睿思母女、周承斌和小虎、杨杰和汪旋这些来自祖国的亲人，又给小刚的血液中输入了强烈的爱国基因；还有，碧姬是个优秀的教师，她一定也是深爱中国的——她将中国的那段历史研究的如此透彻，又把一腔的热情，倾注到学生身上！小刚是按老师的要求演唱的……
还有，这个纯净嘹亮、有金笛一样穿透力的声音，多么熟悉，似乎一直埋藏在心底很多年，今天，儿子的歌声把它引了出来！这个声音不但飞扬在客厅里，也充满了他的整个大脑，象一股温热的泉水，润透了他多年以来空白着的心灵的某一个角落。是的，这是肖明曾经的歌声——14年前，在那个联欢会上，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走上台来独唱，她的歌声俘获了自己……
李伟华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初恋时节，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许多封存在记忆中的往事之中……他不由流出了眼泪！
”爸爸，你为什么哭？“被小刚摇晃着肩膀，李伟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面颊，不知怎样向儿子解释。
乔治和海伦纳似乎都知道李伟华的感悟，乔治说：”小刚，你演唱了中国歌曲，勾起了你爸爸的思乡之情。“
海伦纳说：”小刚，你把‘我的太阳’和‘桑塔露琪亚’这两首歌唱一遍，你爸爸听了情绪就会好起来。“
于是，小刚用地道的意大利文唱起了”桑塔露琪亚“。高亢明快的旋律回荡在客厅的屋顶下，终于让李伟华的心绪平静下来。
第二天，唱够了歌的小刚，要充分显示自己的才艺，又下厨房兴致勃勃为爸爸和爷爷奶奶炒了两个菜——自己最拿手、练习过无数遍的“鱼香肉丝“和”豆豉带子“，又把预先炸好的小黄鱼从冰箱里取出来，用煎锅做了一道“窝头炖小黄鱼”。
吃饭的时候，乔治说：“这是每一个周末我们餐桌上的固定菜，而且都由小刚来做。”
李伟华暗想，乔治夫妇太溺爱孙子了——为了小刚的一个愿望，竟然买下北京村。经过了春节北京村的热闹，小刚这孩子对中餐烹饪的兴趣还这么大！难道他的志愿仅是将来当个厨师吗？
餐桌上，李伟华先和乔治夫妇详谈了自己公司的业务、自己在洛杉矶市郊买下的房子等等琐事。
然后，他问小刚：“你现在还对烹饪感兴趣吗？“
小刚说：”是的。每天晚上电视里的‘厨房秀‘节目我都很爱看！“
李伟华没再说什么。
周日的下午，睿思来请小刚到自己家里去，并说还请了李晨和小虎他们，显然孩子们想开个音乐会热闹一番。
乔治不知为何有点紧张，不想在孙子不在时与李伟华单独相处。所以，小刚走了之后，他也拿起帽子和手杖，说是想出去走走。但是，李伟华十分礼貌地留住了他。
乔治知道，一个十分严肃和重要的话题就要开始了，他喝了一口柠檬苏打水，让自己镇静一下。
李伟华说：”乔治先生，自结识您们以来，小刚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爱。我想，我们之间是用不着说感谢一类的客套话的。现在，我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庭，小刚将要有一位新妈妈。按照法律惯例，小刚该回到自己的家中了，我没有理由再将自己的孩子放在一个没有任何血关系的人家里。否则，来自各方面的舆论都会指责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说着，李伟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支票：“这是10万美元，仅作为您们照料小刚的费用，请收下。“
乔治没有说话。海伦娜说：”啊，李！我知道你应该对我们说这一番话，否则你就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小刚将来也会质询你的！但是，你心里一定很清楚——你是无法将小刚从我们这里带走的！“
乔治终于缓过神来，说：”李，我、海伦娜、梅特兰、小刚，我们早已是一家人了！我是说，小刚继续呆在法拉盛对我们大家都是很有利的。你看，这里离北京村很近，小刚和他的朋友们离不开北京村。我和海伦娜都很健康，我们需要有事情做，有情感寄托。还有，小刚在这里有他熟悉的球队，有合唱团，有许多朋友，小刚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我是说，对于小刚来说，这里的环境对他的成长更有利！“
李伟华没有回答乔治的话。
寂静了几分钟，海伦娜说：”李，梅特兰是不是怀孕了？我觉得这次回来她的脸色很不好！“
李伟华答：”是的，再有8个月，小刚就会当哥哥了！“
海伦娜说：”啊！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李，你的公司刚稳定不久，你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梅特兰不久就要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小baby，她会很忙的！你觉得，小刚这个时候抛弃了这里的一切，和你一起去洛杉矶生活合适吗？“
李伟华沉思了片刻，说：”您们知道，我很爱小刚，否则我也不会不远万里把他带来美国！但是，……因为，按照现在的美国法律，只要我一结束单身状态，小刚就必须要回到我的身边，而现在接他回到我的身边的确是不现实的，他在法拉盛跟随你们生活更有利于您们老小双方。这样吧，为了尊重美国的法律，我和梅特兰暂时不结婚了，我们需要再奋斗一段时间……等我回国之前再正式登记结婚。那时候，我要带上我们这一大家人在我的祖国团聚、生活！“
一家人一齐回中国去！这正是乔治夫妇一直盼望的，也一直是他们坚信不疑的。李伟华今天终于郑重地将其说了出来，老两口十分欣慰。
海伦娜说：”梅特兰将要做一个未婚妈妈，怀特教授会怎么想？“
李伟华说：”这正是怀特教授的意见！他认为这样对小刚更好些！梅特兰也觉得目前这样是最合适的！“
乔治夫妇不由都”啊“了一声，感动得半天不语。
李伟华又说：”小刚的进步很大，我很高兴。但是，作为父亲，我不认为他总是对烹饪有这么大的兴趣是一件好事，这太费时间了，对他的思维好处也不大。“
乔治连忙说：”我觉得也是。李，你的意见是……“
李伟华说：“应该让他学习简单的软件编程。乔治先生，您知道，学好数学对现在的小刚是很有好处的，文体活动太多，会影响他的注意力集中，对他将来的学习不利。“
乔治说：”是的，数学能让他集中注意力，深入思考问题。“
李伟华说：”学习一些简单的软件编程，会巩固他数学学习的成果，激发他的兴趣。就将来而言，也很有用。“
乔治说：”是的，我这就着手给小刚找一位学习计算机科学的低年级大学生，专门辅导他吧——学校里暂时不会开设这门课的。“
李伟华坚持将支票递给乔治：“乔治先生，您的财产怎么支配是您自己的事。我是一位有赡养能力的父亲，我必须为我的儿子支付赡养费和教育费。“
乔治接过了支票，说：”好的，我收下了。海伦娜将会定期将小刚花费的帐单寄给您和梅特兰！“
于是，经再三向小刚解释，乔治全家参加了王波的婚礼后，把李伟华他们四人送上了飞回洛杉矶的飞机。
小刚认为爸爸既然和梅特兰相爱，两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是否正式结婚并不是件大事。而且，在他知道有了法律上的继母、抚养他的担子就得移交给继母之后，他更觉得爸爸暂时不结婚是父爱的表现。
经历过这件事后，不知为何，亲生母亲肖明的影子，悄然潜入了小刚的心中。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五十一.《思念》获奖
五十一、<思念>获奖
李伟华和梅特兰离开纽约之后，乔治和海伦娜大大松了口气。然而，好心情没有几天，麻烦事就又接踵而来——小刚突然一直追问自己的亲妈妈肖明在哪里？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给自己一点信息？她也和一位叔叔结婚了吗？自己能否和妈妈联系一下？
乔治夫妇被孙子问住了。对于美国人来说，小刚问的内容绝对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李伟华不主动说，他们是绝不该主动问的。可是，目前在孙子凌厉的攻势面前，他们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刚明显在责备他们忽略了自己的知情权，责备爷爷奶奶没有关注早该关注的事情。
因为爷爷奶奶一时无法解答自己的问题，小刚很不满意，变得沉默寡言，饭量大减，睡得也比平时晚许多——早晨起床后，眼睑浮肿。
乔治和海伦娜分别给李伟华和梅特兰打了电话，要求他们说出肖明的具体地址、电话等联络方式，并对当年两人分手的原因作出解释。
事情果然不出乔治夫妇所料：李伟华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乔治感慨：李表面看起来是个随和文雅的人，谁知内里却如此倔强！
看爷爷奶奶问不出究竟，小刚就亲自给爸爸打了电话。
李伟华在电话中厉声斥责儿子：“小刚，我认为你还没有到有资格问这件事的年龄！我不是剥夺你的知情权，而是时机不成熟！爷爷奶奶、我和梅特兰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还缺母爱么？”
小刚吃了闭门羹，十分气恼。但是，他明白，现在要和爸爸“较板”，自己远远不是对手，只好把苦恼憋在心里。
海伦娜生怕把孙子憋坏了，很后悔没有早早及时“套出”李伟华和肖明之间的秘密。
乔治也说：“我们真是老糊涂了！有一个中国血统的孙子，却没有掌握中国式的思维，太对不起小刚了！”
每天小刚上学后，老两口想起孙子近来的变化，都会长吁短叹。
在最近的家长见面活动中，乔治特意问雷尔小刚最近怎样？雷尔说，一切如常，只是又对绘画产生兴趣，参加了InterestiedClass中的绘画小组，对素描很下功夫。小刚这孩子是学什么有什么，才3个多月的时间，他的人物素描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他目前对临摹和写生兴趣都不大，愿意搞自己的“创作”。任课辅导老师已推荐他参加海浪花少儿艺术活动中心一年一度的少儿绘画大赛。
乔治的心猛烈悸动了一下：孙子太敏感了！太有才华了！但爱上绘画，是否会因为找不到母亲，不得不用画笔宣泄对母亲的思念？可怜的孩子！
两周之后的一天，海伦娜从少儿中心回来。她兴奋地告诉丈夫，在不久将举行的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年度绘画比赛中，深受好评的一张画作是幅铅笔人物素描。画中人是一位东方美少妇，梳有刘海的中式发籫，穿绣花衫和长百褶裙，手拿小提琴和琴弓，无限深情凝固弓弦——虽说画作的手法十分幼稚，但那意境真是美极了！更有意思的是，这幅画的名字叫“思念”，作者竟是苹果树学校的学生，署名是XiaogangLi（李小刚）！
乔治说：“这个作者就是我们的孙子小刚！”
海伦娜激动得手直哆嗦：“是吗？我料定这幅画将获得一等奖，获奖者在寒假游览埃及——州政府的奖励！天哪，乔治！我们的孙子简直无所不能！”
乔治说：“我不像你那么高兴！你不觉得小刚在画他和肖明呣子双方的思念吗？思念是一种很苦的感觉！”
海伦娜沉思了一会，决定到孙子的卧室去看看。因为，画出“思念”这样的作品，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小刚多日来都睡得晚，是不是在画画？
果然，小刚的抽屉里，被一张张画着素描的纸张塞满了！画上的人，一张椭圆形面孔，饱满的前额和嘴唇，深深的“人中“，柳眉凤眼——一看就是模仿中国剪纸“宝莲灯”中沉香母亲的形象。这位女子一会儿身着中式裤褂，一会儿身着短衫长裙；发型一会是长发披肩，一会又是短发齐耳……但是，手中都拿着一把小提琴——小刚知道母亲肖明爱拉小提琴，所以总是把这个宝贝放到他画的那位妇女手中！
海伦娜的眼睛湿润了。她无奈自己不能为小刚和肖明搭上情感的连线，她第一次对李伟华不近人情的保密有些愤愤不平！
这天晚上，小刚走进自己的卧室，不由惊呆了！卧室里有一个标准的铝制画架，画板上已经绷好了画布；地板上是打开的一箱油画颜料，一筒筒颜料像甜睡的娃娃老实地躺在各自的位置上；书桌上多了几盒各种规格的素描铅笔，多用架上是一沓沓画素描的白报纸……
小刚扭身跑向客厅，一头扑向乔治的怀抱！他一面叫着“爷爷”，一面把脸贴向乔治的面颊。乔治觉得自己的脸被孙子的泪水弄湿了！
片刻之后，乔治搂着孙子的肩，拍着孙子的面颊说：“小刚，请你原谅我们曾经忽略了你对母亲的感情，现在我们要向你道歉！你尽情地画吧，把你心目中母亲的形象画她千百张，这样你会舒服些！这是最好的对母爱思念的宣泄！……”
小刚哽咽着说：“爷爷，我只是想妈妈，这并不是说，我就不爱你们了！我想您和奶奶是理解的！……”
海伦娜从厨房中走出来，也搂着小刚说：“小刚，我知道你对妈妈爱的有多深，否则你也不会学画时间不长就画出《思念》这样的好作品。听我说，孩子！咱们现在不能着急！因为知道情况的只有你爸爸！你爸爸想不通的事情，我们逼他没有用，弄得不好，他会让你离开这里。你知道，他完全有这个权利！……”
小刚说：“奶奶，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爸爸依然恨着我妈妈？”
乔治Сhā言说：“你错了，小刚！这恰巧说明你爸爸还爱着你的妈妈！只不过两人都很倔强，谁也不愿先打破僵持局面……”
小刚问：“爸爸已经有了梅特兰，还会想起我的妈妈吗？”
海伦娜连忙说：“孩子，别忘了你的爸爸是个男人！梅特兰在他的身边，并不说明你妈妈就不在他的心里！记得吗？那天你用中文唱’黄河谣‘时，你爸爸掉了眼泪？据我分析，是’黄河谣‘中的女声独唱和乐曲里的那段小提琴领奏触动了你爸爸的心灵——’黄河谣‘是中国近代名曲，你妈妈当年一定演唱演奏过’黄河谣‘！”
乔治说：“小刚，耐心些！我觉得你爸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回国。那时，北京机场第一个来接你的，就会是你的妈妈肖明！咱们打个赌？”
小刚马上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乔治的大手中，祖孙两人手掌相对，使劲握了一下。
五十二.妞妞网站
五十二.“妞妞”网站
自梅特兰怀孕后，李伟华因工作繁忙，再也没有机会回纽约。1997年6月底，梅特兰在洛杉矶生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李伟华为女儿起了个中国名字——李小妞。
乔治和海伦娜接到报喜电话时，小刚正在书房里，他的计算机老师——沃顿大学计算机科学系的一个大二男生兰登正在给他上课，小刚在学习最简单的数字二进制软件编程。
下课以后，乔治神秘地把小刚带到楼上小书房的电脑室，打开电脑，让孙子看了一组刚从洛杉矶发来的数码照片。
照片上全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她躺在襁褓里，长着一头黑色的卷发，黑色的眼睛，象牙色的皮肤，很象梅特兰！
小刚欢呼起来：“这是妞妞，我的小妹妹!他是爸爸和梅特兰生的孩子！啊，瞧她多可爱！我要教她学功夫，学唱歌，学画画......”
海伦娜在一旁说：“乔治，看看你孙子的教学计划多么庞大！小刚，你还打算让妞妞参加你的球队吗？”
小刚说：“不！她应该象睿思姐姐一样，跟苏珊娜老师学舞蹈！”
海伦娜问：“为什么？”
小刚说：“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乔治说：“啊，一个绝妙的回答！不愧是中国人，有这样的思维！”
晚上，小刚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妞妞和梅特兰还在医院里吗？”
李伟华在电话里说：“是的！”
小刚问：“爸爸，海伦娜担心没人照顾梅特兰的‘月子’，你会在家里呆一个月照顾她吗？”
李伟华说：“我只需要呆7天.”
小刚很奇怪：”为什么？海伦娜奶奶说，中国妇女生完孩子后要做月子，一个月不下地活动的。梅特兰不做月子吗？“
李伟华说：“中、美的习惯不一样。梅特兰是位美国妇女，所以她是按美国的规矩来。生完妞妞的当天她就下地活动了，7天以后，她就不但可以自理，而且可以照顾妞妞和打理家务了。所以我休息7天的‘产假’是正常的。“
小刚问：”为什么梅特兰和中国妇女不一样呢？“
李伟华说：”大约是人种的关系。美国妇女一般不会像中国妇女那样缺钙、缺铁、缺锌……她们体质比较好。瞧，我扯远了，和你谈到一个大人之间的话题……“
小刚停了一下，问：”我什么时候能真的看见妞妞？“
李伟华说：”大约3个月以后。那时我手里的一个大项目正好做完前期工作。“
小刚问：“到时你们3人一起回来吗？”
李伟华答：“当然！”
小刚说：“啊，太好了！我要告诉奶奶赶快给你们准备房间！”
李伟华说：“我不打算住在乔治爷爷家，那样太打扰爷爷奶奶了！”
“小刚问：”爸爸，你要带着梅特兰和妞妞住到怀特爷爷家去，对吗？“
李伟华答：”啊。也不是！我正好有个项目需要在纽约谈谈，所以我打算租一套公寓暂住几个月，和纽约的亲友们尽情团聚。圣诞节后再回洛杉矶。“
小刚高兴得把电话抛得老高，又接在手里：”噢，我可以和小妹妹一起呆上几个月了！爸爸你真好！爸爸万岁！“
李伟华说：”好了，儿子！我这里正忙，下次谈！“
小刚忙说：“爸爸，我还没说完呢！……嗯，你是爱妞妞呢，还是爱我呢？”
李伟华吃了一惊：“……你说呢？”
小刚说：“你对我们俩都一样！”
李伟华说：“你说对了。但是，坦白地说，爸爸更爱你一些！”
小刚十分兴奋：“真的吗？爸爸？为什么？”
李伟华说：“因为你是一个男子汉，而妞妞是个小姑娘。将来你的社会责任比妞妞重得多，所以我更关注你的成长和一切！还有，你的亲妈妈一直不在身边，对你来说，我既是爸爸又是妈妈；而对于妞妞，我只要当好爸爸就够了。所以儿子，你说你和妹妹我更爱哪一个？”
小刚对爸爸放心了，犹豫了一下，他又不满足地说：“爸爸，我还是羡慕妞妞！”
李伟华问：“为什么？”
小刚说：“妞妞有亲爸爸和亲妈妈，可我只有亲爸爸，没有亲妈妈！爸爸，我妈妈为什么从来不出现？她和你一样，也和别人生了小妹妹吗？她不打算要我了，是吗？”
李伟华没有回答儿子的反问，放下了电话。
小刚满怀惆怅地跑到了客厅，坐在乔治的身边：“爷爷，我向你汇报一下，再过3个月，我爸爸、妞妞、梅特兰就要回纽约了！他们要住到圣诞节过后才回去呢！”
乔治的反应并不很剧烈：“啊，是吗？那好啊！”
小刚扭捏了一下，问：“爷爷我是不是应该送给小妹妹一个大礼包？”
乔治对这个问题有兴趣了：“噢，为什么？”
小刚说：“因为我是哥哥啊！我要让她知道我很爱她，同时我也很值得她佩服！”
乔治说：“啊，我知道了——小刚还是想在妹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小刚也有男性中心的思想——到底是中国人啊！”
小刚说：“爷爷，我想用妹妹的名字建立一个游戏网站，里面放上我编程的电子游戏。谁想玩游戏，可以点击我的网站！“
乔治吃惊不小：”什么？你要编电子游戏？你的游戏基本构思是什么？“
小刚说：“我的游戏基本构思就是中国的古老传说啊！比如：大闹天空，哪咤闹海，岳云大败金兀术、沉香劈山救母……“小刚一口气说个没完。
乔治一面听，一面颏首点头：”好想法!这个内容的游戏，可能纽约的孩子们都没有玩过呢！不过，你为什么非要弄电子游戏呢？“
小刚说：“爸爸一直很关注我的计算机方面的学习，希望我能‘务正业’。我编游戏软件，是让爸爸知道我学有所成啊！“
乔治说：”这个想法很不错！我将尽快和兰登谈谈，让他全力帮助你！“
小刚的计算机教师兰登也是一位英裔美国青年，是怀特教授介绍他去教小刚的。一段时间以来，他与乔治相处得很好。
这天，兰登下午没有课，他接到了乔治的电话，提前来到学生的家里。
小刚还在学校，海伦娜在社区参加活动，只有乔治坐在客厅里等他。
兰登是位身材高大，金发蓝眼的青年。他衣着整洁，举止有度，说话简洁而有礼——典型的英国绅士风度。
乔治与他握手问候，贝媞送上了热茶。
乔治说：”兰登，你知道，今天请你提前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兰登说：”请讲，乔治先生！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乔治说：”是这样，小刚的小妹妹妞妞就要来纽约了。为了庆贺自己有了小妹妹，小刚决定送给她一件特殊的礼物，这就是用妹妹名字命名的一个电子游戏网站！“
兰登说：”做一个网站，对我来说很容易。就是小刚目前的水平，我辅导一下也能做出来。但是，网站里放的东西就得另说了。“
乔治说：”小刚的构想，是用中国流传下来的神话历史典故作为素材，编成游戏软件，放进网站。“
兰登说：”这个构想很好！如果成功了，这些软件完全有可能做为商品出售——美国市场上这样的游戏软件我还没见过！小刚真是太聪明了！“
乔治说：”兰登，你能给我讲一下游戏软件设计的过程么？“
兰登说：”其实也很简单。就像演一个戏剧，得先有一个脚本。就是说，小刚只需把这些故事筛选好，把情节和人物、故事的发展结局构思准备好，我就可以把这些编成程序。当然，小刚自己也可以编，我来辅导他。“
乔治说：”我不会同意把一个孩子的想法拿到市场上去出售。但是，我很高兴，因为小刚会由此获益——可以进入一个新的学习领域。“
兰登说：”乔治先生，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目前小刚学习软件编程的目的，主要是做游戏网站。“
乔治说：”是的。这种教学大纲之外的学习，就得学以致用，目的明确。兰登，你编出的游戏软件是有报酬的——每套我将付你1000美金。“
兰登说：”不必，乔治先生！这种供孩子玩的游戏，编起来很容易。“
乔治说：”不要客气，兰登！我们说定了！“
当天的计算机课程，兰登详细为小刚讲解了游戏软件编程的原理、方法、可以借鉴使用的其它软件编程手段等等。同时，兰等也给小刚留下作业：写出想要放进网站故事的梗概，画出故事中人物的外在形象图。
当天晚上，小刚一头钻进房间，拿起铅笔，画起了“劈山救母“的素描连环画——他的文字表述能力还不行，但对绘画语言很自信。
按照自己对故事的想象，小刚当天就一口气画出了10多幅草图，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
海伦娜不能允许一个孩子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10小时，她在晚10点左右，进了孙子的房间。
小刚已经伏在画架上睡着了，画好的图纸散落一地。海伦娜轻轻拣起一张，戴上眼镜，在灯下仔细看
——这是故事的封面：一位身着白衫的美丽东方妇女，被锁在一座大山的山洞里。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隔着浩瀚的大海，一手提板斧，一手搭凉棚，远远眺望着……
——画中的母亲，面目与小刚的获奖作品”思念“中的母亲一样，而手拿板斧的孩子，分明就是小刚自己！
海伦娜呆住了！她喃喃地说：”看来小刚真的该和肖明呣子相认了！这是一个严重又严肃的问题，一定要和李好好谈谈，不能让一个孩子伤这么大的心！……“
当晚，乔治的卧室里。老两口都难以入睡。乔治拿着小刚的画稿仔细看着。
第一张上，画着一位妇女被无数的金线捆着，飘然离去，她回头看着一个被远远抛在地上的婴儿襁褓，泪流满面，痛苦之极；孩子则向着远处的母亲伸出小手，大喊着妈妈……
乔治看不下去了——小刚分明画得是自己和母亲肖明！他放下画稿，回身抓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洛杉矶李伟华的住宅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梅特兰的声音。
乔治问：”梅特兰吗？李什么时候回来？小刚出事了！问题很严重！我必须和李谈谈！这个问题再谈不好，我和海伦娜将以虐待儿童罪起诉他！这件事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乔治放下电话，激动得手微微颤抖。
海伦娜说：”老爷爷，不必如此激动！你这样发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乔治说：”海伦娜，你不觉得我们太自私了吗？我们享受了小刚带给我们的快乐，却忽略了我们对他的责任！他父母分手的原因，他母亲的下落，这一切我们早该弄清楚！可是我们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忽视了这件大事！我们没有想想小刚的痛苦！妞妞的出生无疑对他是个刺激——呣子连心啊！我们再爱他，也不能替代他的母亲！妞妞有自己的亲妈妈，而他却从未见过生身母亲，连妈妈在哪里都不知道！……“
海伦娜开始擦眼泪：”是的，乔治！这回我们一定不要放过李，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让小刚和他的妈妈联系、通话、见面！“
五十三.“士子”心与夫妻情
五十三.“士子”心与夫妻情
乔治打往洛杉矶那个电话之后，一周过去了，始终没有接到李伟华的任何信息。这让乔治气得胸口发闷，对海伦娜发了好几次火。
家里最最失望的，要算是小刚了——他怎么也想不通，爸爸为什么对他和妈妈的问题如此讳莫如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恨？这个恨到底有多深？他们难道没有相爱过吗？难道爸爸不知道，自己有权知道亲生母亲的一切吗？
小刚情绪低落，乔治和海伦娜精神也欠佳。就连贝媞，也不敢大声说话。这幢大房子里，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寂静。乔治把每日两次的户外散步取消了，天天坐在家里等洛杉矶的电话——大家都把一股怨气憋在心里。
这天上午，小刚去学校不久，门铃就响了。贝媞急忙跑出去开门，一位年轻的姑娘走进来。她身材纤细，一头齐肩的柔软黑发，披一件米色的风衣，挎着一个白色的运动包。
乔治和海伦娜看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是王波的妻子杨杰！
乔治心里一喜，先问道：“啊，杨，欢迎你！你是从洛杉矶来吗？”
杨杰细声细气地说：“是的，我刚下飞机就赶来了，梅特兰怕你们着急，一直催我呢！”
海伦娜问：“梅特兰和妞妞怎样了？”
杨杰说：“梅特兰患了|乳腺炎。乔治先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梅特兰正发高烧，而李伟华和王波都不在洛杉矶！我凌晨3点才赶过去把她和小妞妞送进医院。李伟华本次出差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我们没有将您的电话通知远在万里之外的他。”
乔治说：“是吗？如此说来，我不该生他们没有及时回电话的气了。李到哪里去了？”
杨杰停了停，终于说：“他回中国大陆去了！”
乔治吃了一惊：“为什么？”
杨杰说：“中国大陆的‘东海有色金属冶炼公司’委托华飞自动化技术有限公司设计研发了一套稀有金属冶炼自动化设备，原计划一个月后去现场勘察，可中方的计划临时有改变，要他马上过去……”
杨杰说到这里，乔治和海伦娜的气已经完全消了。
海伦娜问：“李什么时候返回美国？”
杨杰说：“起码也得3个月之后。”
乔治说：“那把梅特兰和小妞妞留在洛杉矶就不妥了。海伦娜，我们两人是否飞一趟洛杉矶，把梅特兰母女接到纽约来，我们帮着照顾一下？“
海伦娜说：”啊，老爷爷，你说得对！咱们先和怀特教授通个气吧！“
乔治拿起了电话：”啊，老怀特，近几天好吗？梅特兰给你电话了吗？“
那边怀特接电话，回答说：“我壮得像一头老水牛呢！梅特兰怎么了？我没有接到她的电话！“
乔治说：”梅特兰患了|乳腺炎，发高烧，她和妞妞都住进了医院！而李和王波都回中国大陆出差了。杨杰刚刚亲自来到我的住所报告了这些情况。“
怀特马上说：”李什么时候回来？“
乔治说：”他这次的工作是在中国‘东海有色金属冶炼公司’实地勘察，和中方共同制定设计方案。据说起码的几个月呢！“
怀特说：“我知道这个中国大陆的‘东海有色金属冶炼公司’，是专门搞航天设备的稀有金属冶炼的。哎呀，李能拿到这个项目真不简单——竞争对手都是全球有名的大公司，起码不下几十家！乔治，我们该支持他的工作！”
乔治说：“谁说不是呢？我才和海伦娜商量，要把梅特兰和妞妞接到纽约来照顾。我们准备飞一趟洛杉矶。”
杨杰没有听到怀特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就马上打断了两个老头儿的通话：“乔治先生，梅特兰和妞妞在医院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她很快就会康复的。我准备推掉手上的几个小提琴家教，专门照顾她们母女一段——你们年纪大了，不宜再多费心思，梅特兰呆在自己的家里哺|乳妞妞更方便。”
杨杰建议老两口和自己一同出去走走，她从王波那里知道了一些李伟华和肖明的恩恩怨怨，受梅特兰的委托，此番来到纽约，主要是化解一下这段时间老两口因为孙子的母亲肖明女士而与李伟华结下的怨气。
乔治决定把这场严肃的谈话放在自己的农庄北京村里进行。于是先给褚媛打了电话，又找来了刘鹏，一行三人乘车出发。
2个多小时之后，三人已在北京村的大餐厅里落座。褚媛给他们送上简单的午餐——一盆意大利通心粉，几样中式小菜。
三人匆匆吃完了午饭，来到大客厅喝茶谈话。
杨杰说：“李伟华一直不愿提及他与肖明分手的原因，也不愿让小刚与肖明联络。这主要是他二人的分手，当时有一定的客观政治背景，当然也有一些该由李伟华负主要责任的家庭矛盾！他是不愿小刚这么小就去思考那些复杂的社会、政治问题，也害怕小刚知道了家庭矛盾后会怨恨他，甚至会提出要和妈妈共同生活而离开他，所以一直瞒着——您们知道，事实已经说明，李这样的男人，太强硬了，他虽说是个好父亲，但不一定是个好丈夫！在他的思想深处，还有一些中国封建社会的夫权思想。他亲自设计了儿子的成长蓝图、并且亲自监督执行。但是，他却剥夺了孩子母亲的许多权利。比如，他瞒着肖明，把还在襁褓中的小刚带到了美国就是例子。”
乔治听得似懂非懂：“李应该说是个很不错的东方知识型男子——否则，为什么他刚到纽约，就被怀特父女‘盯’上了呢？”
杨杰说：“那是因为李本人在中、美的情况不同，而梅特兰的个性与肖明也不同！梅特兰年轻，在李面前是一只温顺可爱的羊羔；而肖明个性很强，是一个在事业上可以和李一决高下、平分秋色的职业妇女！”
海伦娜说：“啊，杨，你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吧！”
杨杰说：“据我所知，肖明是很爱李的。两人14年前相识于一次联谊会。热情自主的肖明看上了李，主动追求。当时李对肖明也是满意的。”
海伦娜饶有兴趣地问：“真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爱情童话。肖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漂亮吗？”
杨杰说：“是的。王波曾见过她——美丽、聪慧、活泼、热情，是一位医学硕士，还擅长音乐和写作。当年凡是见过肖明的人，都认为他们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可是，男性与女性对生活的想法不同：肖明希望两人能厮守在一起，过稳定的家庭生活、甜蜜的夫妻生活，而李则希望保持旺盛的工作精力，暂时不想有家庭的拖累。所以，两人都各自住在单位，距离相隔54公里。李经常出差，两人有时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这样整整生活了4年。“
海伦娜吃了一惊：对这对中国夫妇的生活不可理喻！她说：”是吗？这对已婚妇女来说，是不人道的！“
杨杰接着说：”没有办法，当年的李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肖明的个性也很强，没有和丈夫好好沟通，所以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后来肖明怀孕了，情绪不太稳定。李就有意躲避她，以逃避妻子的抱怨。小刚出生后，被放在了距北京几千里地之外的李的家乡，这样又过了数月。肖明思子心切，免不了和李吵闹。两人的感情生活陷入低谷。这时候，工作在李身边的一位女性趁机而入，取得了李的好感。肖明发现后和那位女性发生了冲突，要求她离开自己的丈夫，未曾想对方竟很强硬。为此肖明想找李单位的一位朋友谈谈，请求帮助。而李处理此事的方法大出人们意料——也许是潜意识里他更喜欢那位女同事，也许他对妻子为家事去到工作场所‘找麻烦‘感到愤怒，总之他当时很不冷静——肖明刚露面一言未发，他竟当众动手打了妻子一个耳光！这让肖明伤透了心！……“
乔治和海伦娜听到这里，都连连摇头，搞不清楚李伟华夫妇怎么会弄成这样！海伦娜说：”难怪李不敢让这段历史面对小刚！“
乔治却说：”一个工作极度繁忙、思想压力很大的男性，生活中发生了这种情况，似乎也可以理解。人都有两面性，谁也不会是十全十美的。“
海伦娜摇头道：“真够幼稚和粗鲁的！”
杨杰说：“两人为此分居了。不久，北京发生了政治风波，李受到了一些冲击，被停止工作。因为他在‘风波’发生前已被怀特教授录取，他先带小刚去了香港，在香港拿到了带着小刚赴美的签证。于是，李瞒着肖明带上小刚，登上了赴美的飞机。这一走，小刚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杨杰说到这里，乔治夫妇的眼角都湿润了。
海伦娜问：“肖明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杰说：”据王波打探到的信息，肖明一直独身，目前在北京的一所大医院里工作。“
乔治老两口都唏嘘不已。
沉默半晌，乔治打破了僵局：”我知道中国大陆1989年那次政治风波，中国官方对外称之为‘六、四风波’。“
海伦娜说：“如果李知道中国政府最终对参加了‘风波’的知识分子都采取了极开明的态度，让他们来去自由，也许就不会瞒着肖明带走儿子了！“
杨杰说：”是的。非但如此，他和肖明之间也许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乔治重重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我们想想怎么向小刚解释吧！“
海伦娜问：”杨，你知道肖明的电话吗？“
杨杰说：”肖明调动了工作，但王波答应返美时带回她的新电话。“
乔治说：”那就太好了！“
杨杰办完了这件大事，就匆匆返回洛杉矶了。
杨杰走后，乔治想来想去，仍觉得不便与小刚正面谈他父母之事，因为他还是不太了解中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有些问题，他还难以对小刚解释。海伦娜建议，请睿思的妈妈莎拉来聊聊，也许她会有主意。乔治同意了。
几天以后，睿思的妈妈莎拉应邀来到了乔治的寓所，老两口热情招待了她。
莎拉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以后，乔治就详详细细将妞妞出生后小刚的变化、杨杰亲赴纽约所讲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莎拉，并说二、三个月后，王波将从中国返回，届时会带来他打听到的肖明新的电话，小刚马上就可以和肖明通话了！现在的问题是，他和海伦娜得预先做一下小刚的工作，以便他能理解他的爸爸妈妈。
莎拉听完了乔治的诉说，沉思了一会，说：“我真的是很同情小刚的妈妈！她的感情生活是一个悲剧！”
海伦娜说：“谁说不是呢！我不能理解，李当年怎么能动手打自己的妻子——而且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妇女、孩子的母亲、为家庭作出了贡献的人！”
莎拉说：“唉，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这并不说明李伟华这个人有多不好——他毕竟是在中国那样一个环境中长大的，必然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海伦娜，你知道，中国有一位名叫孔子的思想家，他的思想统治了中国几千年，李伟华不能不受他的影响……”
海伦娜问：“这位孔子先生教育后人可以冷落、欧打自己家里的妇女吗？”
莎拉笑了：“那倒也不是。但是孔子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的儒家统治思想……”
海伦娜问：“莎拉，你说什么？”
莎拉说：“简单说来，这个思想的核心解释是：就国家来说，只有君王是至高无尚的，臣子们要绝对尊重和服从他，不管他的意见是对是错；在有长辈的家庭中，父亲的权利是绝对的，子女要绝对尊重和服从；在没有长辈的家庭中，丈夫的权利和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妻子要绝对尊重和服从丈夫。所以，作为丈夫，李伟华可能认为肖明应该无条件服从他所选择的家庭生活方式——即分居生活，可以保证他的工作不受干扰。”
乔治听到这里，忍不住Сhā言：“不可理喻！如果李认为家庭生活会干扰他的工作，可以选择不结婚，何必要结了婚再分居？”
莎拉说：“按照孔子的思想，中国还有一句老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国人都很讲究孝道，所以李伟华得为家族传宗接代。也许，李伟华和肖明结婚时并没有做好过家庭生活的准备，只是因为他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不得不走这一步——李伟华是31岁时有的小刚吧？这个年龄做父亲，对于中国人来说，已经是很晚了！”
听到这里，海轮娜简直是怒不可遏了：“李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不尊重和利用妇女呢？在他心目中，肖明为他传宗接代的义务似乎是第一位的！他对肖明有爱情吗？”
莎拉忙说：“海伦娜夫人，请息怒！我觉得，李伟华是爱肖明的——他能选中肖明做妻子本身就说明了他对肖明的爱。只是他与肖明两人对爱情的诠释不同。肖明要的爱情是传统的——两人厮守，甜甜蜜蜜；而李伟华则是个典型的中国‘士子’。对不起，‘士子’是中国封建社会对知识分子的统称。中国的知识分子，都是极有爱国心的，也把用知识报效祖国和人民当作人生第一大事，而且他们都很有气节，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士为知己者死’说的就是这个。从这点来说，李的做法也无可厚非——他是为了国家舍弃了自己的小家。”
乔治连连点头：“莎拉分析得对，我们可以用这个论点说服小刚。”
海伦娜依然生气：“李怎么可以为了他的情人，哦，就是那个女同事，当众打肖明的耳光呢？”
莎拉笑了：“对中国男子来说，‘打老婆’不足为奇。李伟华的这个举动，可以解释为他更爱他的情人——就是那位女同事，所以要全力保护她；也可以解释为那人并不是他的情人，肖明不该伤害人家。李伟华要‘严于律己’而管教妻子。但是，他的方法还是太过激了！”
乔治说：“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真想不到温文尔雅的李会动手打人！”
莎拉说：“人都有两面性。也许肖明和李伟华在一起是不太合适——我觉得，李伟华今生决不会动梅特兰一个手指。”
乔治说：“那倒也是。他们分开也罢！唉，只是让小刚难过了好长时间！”
海伦娜说：“两个好人在一起，不一定是一对好夫妻！”
乔治乐了：“说得好，老奶奶！我们可以这样对小刚讲，他一定不会再怨他的爸爸妈妈了！”
五十四.亲情无阻隔
五十四.亲情无阻隔
小刚看到杨杰老师从洛杉矶飞来纽约，和爷爷奶奶谈了半天，心里已经猜到她是为了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事情来的，他预想自己和妈妈直接联系的日子已为时不远了，情绪一下子改善了许多。他耐心等着乔治和他讲明一切。
当天中午，乔治夫妇一改美国人午餐简单的习惯，盛情款待了莎拉。饭后，三人又聊了很长时间，直到小刚快放学了，莎拉才起身告辞。
与莎拉长谈之后，乔治夫妇感觉对李伟华、肖明夫妇更加了解，有资格向小刚解释他生身父母的情况了。但是，在与孙子正式谈这个问题前，乔治还是认真思考了很长时间，列出了一个谈话提纲，把小刚可能提出的问题、他们怎样答复都详细写了进去。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乔治和小刚祖孙二人，在北京村的树林里漫步，乔治把李伟华和肖明的分手、小刚为什么离开妈妈来到美国等等事情，都向小刚解释得一清二楚。出乎乔治意料之外的是，小刚并没有对父母分手的事问得过多，他更关心的是何时能与妈妈越洋通话。
在杨杰的一再电话催促下，王波没有食言，打听到了肖明的新电话，并在北京见了肖明一面，提前回到洛杉矶。
1997年的圣诞节前夜，王波突然出现在北京村，出现在乔治一家面前——他带来了肖明的信息，也为小刚带来一大包来自北京的礼物。
所有的礼物都在一个亚麻布包裹里，包裹的一面用毛笔写着娟秀的汉字：李小刚收。落款是：肖明。
小刚对这一切早有准备，他接过包裹，马上飞身跑到自己的房间——他急于看看妈妈给他带来了什么，而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在北京村那完全中式的房间里，小刚小心地拆开了包裹，里面包着几本影集。打开第一本，里面全是一个东方妇女的单人照片，从牙牙学语到进入中年，足有几十张。小刚猜测，这位女士就是他的妈妈肖明！
照片上的肖明，并不像中国剪纸“劈山救母”中沉香的妈妈的面孔，她不是一幅柔弱的身段，不是椭圆脸柳叶眉丹凤眼，她也不总是低着头。相反，照片中的肖明，身材颖长（不比梅特兰矮多少），浓密的长发，瓜子脸上有一对大大的笑窝。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闪着诱人的风采。她总是身穿白裙或白衫，站在大海滩或高山上，向着天际眺望，给人一种阳光、健康、爽朗的感觉。
另一本影集里，都是爸爸妈妈两人的合影。那时他们都很年轻，两人可真亲热！爸爸总是把两条胳膊环绕在在妈妈的肩上，像是把一个宝贝拥在自己怀中，两个人都幸福地地笑着……
第三本影集，是爸爸妈妈和襁褓中的自己的合影。里面多是分娩后的妈妈和小刚的合影。那时候，妈妈剪短了头发，身材微微发胖，穿着家常的衣裳，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慈爱、满足、幸福荡漾在妈妈的脸上……
小刚脸贴着妈妈的照片掉下了眼泪。他决定立即拨打妈妈在北京的电话，但是又一想，此刻北京正是上午，而中国不会为圣诞给员工放假，妈妈也许正在医院里忙着。所以，他放下了电话——明天是圣诞节，明天上午和妈妈通话。
这是乔治全家的一个特殊的圣诞节。乔治和海伦娜的宝贝孙子小刚没有出来和大家一起吃早餐，没有给爷爷奶奶道圣诞祝福，没有参加和朋友亲属的节日聚会。他独自关在自己的房间，苦思着远在北京的母亲。
乔治夫妇和所有的家人朋友都聚在大客厅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小刚和妈妈的通话结果。
大约上午9点多钟，小刚估计妈妈已经下班回家，就拨通了北京的电话。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年轻的、清亮的女声：“你好！这里是肖明在接听电话！”
小刚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他忘记了在心中一遍遍背诵的电话稿，忘情地对着话筒用中文大喊：“妈妈，妈妈，我是小刚！我是你和爸爸李伟华的儿子小刚!我在泽西城郊的北京村和你通话！……妈妈，我想你！……”
喊着喊着，小刚的中文不自觉地转成了英文，他飞快地对着话筒说着他多年以来对妈妈的想念，他和爸爸的情况，说到了艾贝达妈妈，乔治爷爷和海伦娜奶奶，自己的8个黑人兄弟，苹果树的同学们，功夫教练周承斌和小虎，睿思和莎拉阿姨、雷尔和苏珊娜，纽约的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还有李晨、利顿、罗莎、还有美丽的北京村……最后，小刚没有忘记告诉妈妈自己有了小妹妹妞妞和即将完成的‘妞妞游戏网站‘……“
听筒里，听不到肖明的回答，只有一阵阵喜极而泣的抽咽……
这个小刚呣子间的越洋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钟头。
圣诞午餐的时候，小刚红光满面、兴高采烈跑进了餐厅，一头扑进了乔治的怀抱。
乔治被高过自己肩头、大块头的孙子撞了个趔趄，但是老头儿的心境却结束了多少天来的动荡，稳如磐石。
小刚忘情地大叫：”爷爷，你说得对！爸爸和妈妈分手是因为环境和性格，不是因为小刚！妈妈说她很爱我！“
这无疑是小刚懂事以来最感幸福的一天：他找到了亲妈妈！当年爸爸独自带他来纽约，并不是妈妈抛弃了他，他不是个弃儿。和妞妞一样，他有亲爸爸，也有亲妈妈，爸爸妈妈都很爱他；而他还有乔治爷爷和奶奶，有艾贝达妈妈和许多的好兄弟，所以他比妞妞更幸运更幸福......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十五.决定回国
五十五.决定回国
1998年的早春，李伟华在“中国东海有色金属冶炼公司”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了美国。他首先实践了自己对小刚的承诺，把梅特兰和妞妞都带到了纽约。
李伟华和梅特兰租住的公寓在皇后区，距乔治的寓所不远。
一下飞机，李伟华放下行囊就率一家三口先到乔治夫妇府上问安。那正是周末，小刚知道爸爸也许要来，就没有缠着爷爷去北京村休闲，他把小姑娘们送他的巧克力全拿出来摆在了桌上，准备把这些自己一直没有动过的珍贵礼物，送给心爱的妹妹妞妞。
午餐时间过后不久，妞妞就到了。
妞妞已经8个多月，她身穿粉红色细纹灯芯绒的中式贴花套装，长而卷曲的黑头发被梅特兰扎成了两个长长的辫刷；|乳白色的肌肤细腻得几乎就是半透明的；黑黑的大眼睛，目光柔和；圆圆的面孔上，精致的鼻梁和饱满的红唇格外惹人瞩目……
在梅特兰怀中的妞妞，扭动着身躯，对着众人笑、呀呀地说话、做各种脸谱，并在妈妈的指引下，给周围的人们送去一个个飞吻——她是一个比数月前数码照片上那个小婴儿更可爱许多倍的小宝贝，是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小精灵。
小刚完全被自己的小妹妹吸引住了！他跑上去拉拉妞妞的小手，吻吻她的小脸蛋，嘴里叫着：“妞妞，我是你哥哥！你想我了吗？叫哥哥，叫哥哥呀！……”妞妞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伸手去抓小刚的脸。小刚一低头，妞妞抓了个空。小刚跑到另一侧，继续引逗妞妞，妞妞马上回过身去又抓小刚，小刚再一躲……
兄妹俩一直玩着这种捉迷藏。小刚顾不上问候久别的父亲和梅特兰，在妞妞清脆的笑声里，面对着妞妞亮晶晶的黑眼睛，九年多来，他心中第一次有了某种情愫，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流浸润着他的心，让他想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给这个粉红色的小东西——这是血缘亲情催生的爱恋、呵护、责任和其他的一切。总之，在亲眼看到小妹妹的一霎那，小刚的思维有了某种转折和飞跃——忽然之间长大了许多。
梅特兰明显比分娩前丰满了许多，做了母亲的她，显得更温和、慈爱、耐心。
李伟华只管和乔治夫妇寒暄，尽量不去关注女儿——也许他是怕儿子多想吧。
尽管妞妞如此可爱，乔治夫妇对妞妞却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关爱。他们只是逗了逗她，慰问了梅特兰几句，就开始谈其他的事情——主要是谈小刚近一段时间对绘画的兴趣和在此方面展现出的才华、谈到小刚自学习计算机软件编程以来，对数学产生了强烈的兴趣、附带也谈到了孙子建立的“妞妞游戏网站”、谈到了小刚为网站设计的许多游戏软件——在老两口的心中，除了孙子小刚的成长进步，似乎再也盛不下别的什么了！
李伟华听说小刚对数学的兴趣大增，又编设了“妞妞游戏网站”，非常满意。乔治说话的过程中，他几次拍拍偎在身边的儿子的头，摸摸儿子的脸，说：“行，好小子！”
李伟华一行三人吃过晚饭就告辞了。小刚真想让梅特兰把妞妞留下来，让他来照顾这个小天使！他把花花绿绿的一堆巧克力一股脑塞进妞妞的放杂物的包囊中，跟着妞妞走了很远，恋恋不舍。
从此，小刚的生活中多了一项内容——放学后抽时间去看自己的小妹妹。不但如此，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妹妹是多么可爱，还兴奋地将妞妞来到纽约的事告诉了许多同学朋友，结果是他会经常带着一拨一拨的孩子们造访梅特兰住的公寓，这些大多是独生子女的孩子们没有享受过做一个小哥哥或小姐姐的滋味，他们兴奋地围着妞妞的小床逗着她又笑又闹。
妞妞很给哥哥争气：坐在或站在自己小床里的她从不认生，见了小哥哥和小姐姐们总是踢腾着小腿，张扬着小手笑个不停，准确聪明地回应着大家，小刚真是得意极了！
这一天，小刚独自一人来看妞妞，他没有事先打电话。梅特兰的公寓门像往常一样，因为经常需要出入而只是虚掩，并没有锁着。小刚兴冲冲地走过去，刚想抬手敲门，却又把手放下了——透过门缝，他第一次在工作时间看见了爸爸也在家里！
这幅情景图画是这样的：妞妞躺在自己的小床里，手捧奶瓶在吃奶，梅特兰坐在小床旁，俯身给女儿喂牛奶，李伟华站在梅特兰身后，从背后搂着她的身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那种挚爱亲情、那种和谐与美满，让这幅小刚第一次看到的图画，美到了极致。
小刚的心被这幅图画深深触动了！霎那间他心里翻江倒海，思绪乱飞，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直冲脑海！
突然间，小刚看见小床里躺着的妞妞变成了自己，俯身给妞妞喂牛奶的梅特兰变成了妈妈肖明，爸爸亲热地搂着妈妈的腰——啊，多么美妙！……
小刚正陶醉在这幅幻觉制造的美景之中，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让他猛醒——妞妞要撒尿，哭起来了。小刚晃晃脑袋，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待把眼睛重新睁开时，妈妈消失了，小床里的孩子仍是妞妞，俯身侍弄妞妞的不是妈妈，仍是梅特兰……
不知为什么，小刚的双眼发热，大滴的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他拼命屏住呼吸，但是胸中憋闷难忍，他不得不呼出一口气。谁知随着气息出来的，竟是大声地抽噎！他实在难以自控，便放松了意识控制的闸门。于是，一阵急促地抽泣声从他的胸中喷出来，这抽泣越来越强烈，很快变成了号啕大哭……
梅特兰最先扔下了手中的奶瓶跑出来，她把小刚搂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急切地问：“小刚，你什么时候来的？乖孩子，你怎么了？为什么伤心？快告诉我！……”
小刚被梅特兰拥着进了门。李伟华也急忙过来扶着儿子的肩，焦急地问：“小刚，你为什么哭？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小刚把身子一甩，挣脱了父亲的怀抱，又向外冲了几步，离父亲远远地，一边还是大哭不止。
李伟华是第一次见儿子情绪这样反常，而且对自己如此不友好，又气又急又不知怎么办。他无奈地站在一旁，面色苍白。
梅特兰看出了小刚这种强烈的情绪是冲着父亲的，就示意李伟华先出去。
李伟华拿起公文包走了。
小刚又大哭了五、六分钟，终于平息下来。
梅特兰递给他一块毛巾，让他擦干眼泪，又递给他一杯水。待小刚完全安静下来后，梅特兰才问：”小刚，你怎么了？什么事刺激了你？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的情绪这样激烈！”
小刚说：“我恨我爸爸！他总把我当一个长不大的小傻瓜！”
梅特兰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小刚？你爸爸很爱你，我知道你也很爱他……”
小刚打断了她的话：“我爸爸他虚伪，他做事不公平！”
梅特兰说：“小刚，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学校里出事了吗？要不要我给雷尔打个电话？”
小刚没头没脑地说：“梅特兰，我想我的妈妈！妞妞有你，可是我没有妈妈！和我相比，妞妞是多么幸运！妈妈——！妈妈呀！……”
小刚又大哭起来。
梅特兰也手足无措了：“小刚，你今天怎么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小刚说：“你不知道吗？我妈妈一气之下和我爸爸分手，是因为我爸爸对她不好！梅特兰，我爸爸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妈妈？那是我的妈妈呀！”
小刚说着，又大哭不止。
梅特兰惊呆了！她在小刚的哭声中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小刚，你父母分手，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也许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父母都是好人。你爸爸如果做了伤害你妈妈的事，也是因为当年他太不成熟……小刚，我很抱歉！不管怎么说，他们分手给你造成了伤害，你是无辜的……”
小刚一扭身子，面向墙壁，用两条胳膊顶着墙，把头埋在胳膊里，又放声痛哭起来，他一面哭，一面喊：“妈妈，妈妈，我想你！我想你呀，妈妈！……”
还是当天，夜深了。小刚在被梅特兰送回家后，又痛哭了很长时间，此刻哭累了的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楼下的客厅里，乔治夫妇和李伟华都坐在沙发上，几个大人都一言不发。
李伟华打破了僵局，他长叹了一声，说：“唉！该来的事还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呣子连心，小刚已经长大了！看他今天的阵势，大有为他的妈妈和我算当年那笔账的意思！我该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
乔治说：“李，逃避不是办法。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能得到肖明和儿子的谅解！”
海伦娜说：“李，你和肖明虽然分手，但小刚一直在你的身边。如今你又有了梅特兰和妞妞，生活幸福；而肖明多年来的感情生活却是一片空白。小刚是个既聪明又敏感的孩子。他怎能不触景生情，为他和妈妈的分离伤心……”
李伟华沉思了半天，最后下了决心：“回国！咱们这一大家子都回中国去！让小刚和他的妈妈朝夕相处，弥补他多年来缺失的母爱！偿还我欠肖明的感情债！……“
乔治问：”李，冷静一些！小刚的问题，我们再考虑一下，总是可以解决。现在回国，‘华飞’公司怎么办？“
李伟华坚定地说：“不行，再晚就来不及了！小刚需要妈妈的爱，肖明也想念儿子。国内的经济在飞速发展，‘华飞’的主要项目都是国内的。我要把‘华飞’的总部迁回国内，现在洛杉矶的这一摊改作分部，把王波留在洛杉矶负责原有的业务。乔治先生，请您和海伦娜准备一下，和我们一起回去。要快一些，也许回家的日子很快就会定下来……”
乔治和海伦娜闻听，高兴得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乔治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踱起了步子。
乔治说：“李，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放心忙去吧，回中国的准备，我们早在见到小刚的时候起，就已经做好了！
就要回北京了！乔治一家上上下下都行动起来。乔治和海伦娜重新规划了人生——决定卖掉北京村和法拉盛的房子，将这一笔不菲的款项全部捐助给中国儿童。
李伟华知道乔治的这个想法后，马上电话劝阻。
李伟华说：“乔治先生，我建议您和海伦娜先到北京住一段之后在处理纽约的房产和北京村。这样，如果在北京生活不习惯还可以回来。有个退路总是比较稳妥。”
乔治为李伟华的电话生气了：“李，我的孙子是中国人，他长大以后也会首先投身祖国的建设——近一个世纪，没有什么比在中国大陆工作更有人生意义了！我和海伦娜是跟着小刚定居北京，在中国颐养天年，将来我们的骨灰由孙子小刚处置——难道我们不该给我们孙子的祖国一份见面礼吗？那样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住在中国大陆呢？”
李伟华无言以对，只得随他们老两口去了。
乔治先安排自己北京村的管家褚媛进了一家建筑师事务所，担任助理建筑师，专门负责做来自中国大陆的住宅建筑设计的合同，北京村被挂牌出售。褚媛的儿子刘新和刘鹏，乔治认为应该赶快补习英语，做读书准备，并帮助他们准备了申请助学贷款的文件，海伦娜专门建了一个账户，以备两兄弟的读书之需。
贝媞已在社区服务中心登记，准备乔治夫妇走后即到新的家庭中去工作。
乔治和海伦娜也没有忘记艾贝达一家，他们专程看望了他们，提出了让几个小些的孩子深入求学的希望，表达了愿意资助几兄弟接受高等教育费用的想法。
小刚则回了几次布鲁克林，和艾贝达妈妈、8个黑兄弟、布朗先生、鲁斯太太以及所有的邻居和朋友告别。
艾贝达用围裙擦着眼泪，最后一次为小刚烤了蛋糕；8个黑兄弟聚合起来，专为小刚举办了阵容豪华的家庭音乐会；布朗先生召集社区的功夫小子们，郑重地最后一次“打”了小刚的功夫擂台……
处理完与布鲁克林的告别事宜，小刚瞅机会和雷尔谈话，告知自己近期即要回国的事情。雷尔先是大吃一惊，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随后他说待小刚拿到机票后，他要召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为小刚送行。雷尔还提了个要求，即小刚回北京后要尽快将就读的学校告诉他，以便他向苹果树学校董事会提议和北京的这个学校结为兄弟学校，经常搞一些校际交流，好处很大。
小刚都一一答应了。
知道小刚就要走了，小伙伴们都很难过。罗莎、胡安娜、玛丽安、阿方索、利顿他们都预先把纪念品送到了小刚家里。罗莎和胡安娜都暗下决心，要在假期到北京旅游，顺便看望小刚——她们害怕中国大陆的小姑娘把她们的王子抢走了！
李伟华和梅特兰匆匆在纽约市政厅领取了结婚文件，又忙于办理公司业务交接和一大家人的回国签证。
五十六.行前风波
五十六.行前风波
这天，忙碌了数月的李伟华想就一个细节问题和乔治商量一下，就急急来到法拉盛。刚一进门，电话铃声就响个不停。乔治夫妇出门去了，小刚还在少儿中心活动，在厨房忙碌的贝媞一时腾不出手，就请李伟华帮忙接一下电话。
李伟华拿起了听筒，里面传来一个男孩子急切地声音：“请李小刚接电话！我在‘黄花阵’里出不来了，我破阵已经快要一天了，待会我爸爸妈妈就要回家了，快让小刚告诉我破阵的方法吧！”
李伟华听出这个孩子是利顿，急忙说：“你是利顿吧？我是小刚的爸爸李伟华。你说的 ‘黄花阵’是什么？我怎么一点不明白？”
利顿说：“Hi，Uncle Li!‘黄花阵’就是小刚的‘妞妞游戏网站’里的一个游戏，特别好玩！好多孩子都是进去了出不来。今天我妈妈不在家，我下午没有参加学校里的InterestiedClass活动，溜回家来破阵。可是我也破不了！快让小刚告诉我方法吧！我已经预先把解阵的1美元给他了！”
李伟华很吃惊：“小刚收你的钱了？”
利顿说：“是的，但是收费很低——点击网站一次只收1美元，解决游戏问题再加1美元！”
李伟华问：“迄今为止，你玩小刚的游戏共花了多少钱？”
利顿说：“50美元。”
李伟华：“你是否知道，大约有多少孩子玩小刚的游戏？”
利顿：“我们学校很多男孩子都喜欢小刚的游戏，不少女孩子也进去玩。可能其他学校的孩子也有玩的——小刚编的游戏太好玩了，在纽约还从没有小刚这样的游戏软件呢！”
李伟华说：“好的，一会小刚回来，我让他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听筒，李伟华迫不及待进了小刚的房间。他打开小刚书桌和电脑桌的抽屉，仔细翻找。
果然，在小刚书桌的抽屉里，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在一个硬皮夹子里，整齐地夹着美钞，多是5美元一张的（李伟华由此猜到许多孩子需要游戏辅导，5美元可能是辅导费），数了数，竟有好几百美元！
李伟华倒吸了一口气：小小年纪的李小刚，竟然有了经营意识！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经营违反了美国的法律——偷了税。这要让有关方面知道了，将会惩罚他的监护人，也就是他和乔治夫妇。那么他们回国的事情将会搁浅！此外，小刚竟然偷税挣钱，这若是传出去也会让他丢尽了脸！
客厅里一阵骚动——乔治夫妇和小刚前后脚地回来了。
李伟华气呼呼地进了客厅，一把拽过小刚，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然后问道：“谁让你向孩子们收费的？”
小刚一下子反应过来：“我付出了劳动，当然得有报酬！“
李伟华气得用脚背轻踢了一下儿子的ρi股。
乔治马上知道了李伟华发怒的原因，Сhā嘴说：“李，只有1美元，是象征性的。“
李伟华还是盯着小刚：“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在搞经营！但你没有在政府部门注册相应的实体，你在偷税！这是违法的，知道吗？“
海伦娜过来说：“小刚事先曾问过我们，他可不可以向孩子们收取费用？我们觉得为了鼓励他的工作，也为了让孩子们懂得不劳动就不得食的道理，就同意他收1美元。李，我们犯了错误吗？“
乔治说：“李，你基本是个美国人了，你该知道，在美国，进入一个游戏网站而不付费，孩子们会认为是不合理的。我们怕出问题，特意让小刚取消了在线支付程序——就是怕孩子们为了玩游戏而盗用家长的信用卡号码出问题！小刚和孩子们之间只是1美元的现金交易！“
李伟华说：“乔治先生，可能你和海伦娜还不知道，小刚已经因此挣了数百美金！一个还不满10岁的孩子，该怎样支配这一笔越来越多的钱呢？还有，他回国后若是继续这样做，与中国的国情也是不相适应的，这早晚是个问题，必须尽快纠正！“
小刚说：“爸爸，我向同学收取1美元是为了攒起来在北京给妈妈买一所大房子——妈妈曾在电话里告诉我，你们结婚后一直分居，原因之一就是当时北京的住房太紧张——你们结了婚，有了家，有了我，却一直没有住房！就是现在，妈妈一人的工资也是买不起大房子的！我得为我妈妈做些什么！我这个想法难道错了吗？“
李伟华愣了一下，马上说：“你和爷爷奶奶还有你妈妈在北京的住房我早有安排——我已经托朋友在圆明园附近买了一套复式公寓，总面积近300平米。目前装修已经接近尾声，里面有你妈妈的房间——你小小年纪，操心还不少呢！就你的这点钱，还想买房子？先考虑你该考虑的事吧！”
乔治说：“李，你公司不是有一个网络游戏部吗？这样你看好不好——小刚的游戏软件也许还不够成熟，由你们继续开发。这几百美金，算是孩子们捐助的开发费用——这该不用交税了吧？小刚如果还想搞，可以从你那里领一些奖励——这是合理的，不算雇用童工！”
李伟华想了一下，说：“是个好主意！但……”
乔治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这就给雷尔打电话，让他在班会上组织讨论。如果孩子们都同意，事情就可以定下来……”
李伟华说：“小刚的这笔钱，最好全部交给雷尔处理——小刚要走了，班里开欢送会也要费用的。”
乔治说：“如此也好。”
李伟华又问儿子：“小刚，你看呢？”
小刚说：“既然爸爸已经为我们准备了房子，这钱就给同学们开会用吧！”
五十七.机场见母
五十七.机场见母
1998年7月的一个上午，北京机场的海关出口，一位妇女焦急地等待着迎接亲人。
她35岁左右的样子，身材高而匀称，但有些瘦削。她穿一身本白色纯棉水洗布的连衣裙，足蹬一双白色轻便运动鞋，黑发披肩，瓜子脸，弯眉大眼，一副开朗健康的神情——她就是李伟华的前妻，小刚的妈妈肖明。
自1989年的秋天，李伟华突然带着小刚去美国之后，肖明和李伟华一直没有任何联系，更不知道儿子小刚的情况。分别9年之后的1997年底，她和李伟华共同的朋友王波突然到她工作的医院来找她，畅谈之后，肖明终于知道了一切！
大洋彼岸的儿子一直在健康成长，这让肖明十分欣慰，当着王波的面，她竟然喜极而泣。
但是，在小刚和自己通话后，李伟华这么快就决定回国定居，这却是肖明决没有想到的。直到小刚在电话里反复跟她汇报了与各处亲人朋友的告别事宜后，她才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
与儿子见面让她兴奋，又让她不安——毕竟是快要10年了！儿子在她的印象中，只是当年从刚出生到百天的样子，一个肉乎乎的小肉坨子，白天睡，夜里哭，穿多了就起痱子，穿少了又拉稀，只会闭着眼吸吮奶嘴，很少睁眼看看日夜操劳的妈妈的脸……
肖明正在遐想，忽然一个清脆的童音将她从遥远的回忆中唤醒——一个身材匀称、身姿矫健的高个男孩子，站在距自己约摸5米远的地方，对着自己大声呼唤：“妈妈！妈妈！我是李小刚！您是我的妈妈肖明吗？”男孩又大又深的黑眸子里充满了期待！
这孩子着一身灰白相间纯棉休闲套服，足蹬气垫底耐克篮球鞋，面容似曾相识，对，很像是自己深深爱过的李伟华！霎那间肖明的心一阵激烈跳动，她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小刚——声音也和电话中小刚的声音一样，口齿那么清晰，那么清脆悦耳！她想答应儿子，但是，她张不开口，也挪不了步子，她只能定在原地，一任热泪横流。
小刚在飞机上已经把与妈妈相见的情景想象了无数遍：他先是设计，一见妈妈就给她一个美国式的热烈拥抱，要抱得很紧，把自己对妈妈的思念都从双臂的力量传递给她。然后，他再把爷爷奶奶、梅特兰、小妹妹介绍给妈妈。至于妈妈和爸爸的见面，他不打算参与——两个大人是否友好，要看他们自己的态度。再以后，他要搂着妈妈的肩膀走出机场大厅。在“的士”轿车上，他也要一直搂着妈妈——和久别的妈妈亲热一下，想来乔治爷爷和海伦娜奶奶不会见怪。
小刚还设想，他们会先下塌在妈妈的居所，他要为妈妈做一顿美味的中餐——听爸爸说，妈妈肖明不喜欢进厨房，吃饭很简单，有时间就看书、写稿，还有就是拉小提琴。为妈妈做饭，是小刚最愿意的，他要让长期以来一直过着简单单身生活的妈妈，经常吃上丰盛又热闹的家宴。
还有，不知道妈妈家里有没有一个贝媞这样的女工？如果没有，小刚还打算承担洗碗、清洁厨房的工作。并且，他决定多为“华飞”公司的游戏部提供网络游戏的设计创意，把公司发给他的生活补助交给妈妈，先让妈妈请一位家庭女工照料生活，然后让妈妈和自己、乔治爷爷、海伦娜奶奶一起生活。
小刚把一切都想好了。飞机降落以后，他在第一时间跑出海关。他远远看见了身穿白衫的妈妈，不顾一切地挤出海关出口狭窄的检票口，向着妈妈激动地冲上前去！
但是，出乎他的想象，妈妈似乎没有认出自己！她站在原地不动，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唤！小刚正在失望，突然看见了妈妈的脸上热泪横流——这下他明白，妈妈看见了他，认出了他，妈妈没有冲上来和他拥抱，可能是太激动了吧？
小刚本想朝着妈妈冲过去，突然觉得不能按预先的设想去做——妈妈比照片上的样子单薄许多，也许禁不住自己的冲撞和拥抱，应该用一种更绅士的方式和妈妈见面。
——小刚在距妈妈2米左右的地方站住了，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您是肖明女士吗？您有一个儿子叫李小刚吗？”
小刚看见妈妈一边流泪，一边点头。他突然觉得，在妈妈面前，自己是个大人，天生赋有保护妈妈的责任。于是，他走上前去，轻轻搂住了妈妈的肩。
肖明紧紧抱着儿子热乎乎地身体，用脸紧贴着儿子的额头，大声抽泣起来。
小刚急忙掏出纸巾拭去妈妈脸上的泪水，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孩子似地用英文说：“哦，妈妈，你看起来真年轻！你是个优雅又漂亮的女人，谁能相信你有小刚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我真为你骄傲！……”
肖明被儿子一哄，又破涕为笑了。小刚亲了亲肖明的面颊，扳着肖明的肩膀，以美国人的习惯，连珠炮似地说：“妈妈，我就是小刚！你好好地看一看我吧！……妈妈，我感谢你，是你给了我生命！妈妈，不要伤心，你看，你有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这样哭会弄坏它们的，那该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妈妈，你多年轻，多有魅力，我真为你骄傲！……”
肖明已经很多年没有得到过男人如此的温存了！她靠在儿子的身体上，抚着儿子的肩，把脸贴着儿子的额头，喃喃地说：“小刚，我的儿子，我们终于见面了！我真高兴，但愿这不是梦，我们今后要永远在一起！……”
肖明觉得儿子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这真是一只温暖的手，抚平了自己心灵的皱褶。她慢慢安静下来。待她抬起头来时，一对灰发慈祥的老人已站在自己面前。肖明知道这就是乔治夫妇，连忙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乔治和海伦娜连忙一人一只拉住了肖明的手，紧紧握住。
乔治说：“肖明，我们的孩子！为你和小刚的重逢高兴！”
海伦娜说：“肖明，我们一直在惦念着你！你是一个伟大的妇女！”
肖明连连用英语对乔治夫妇道谢，感谢他们为小刚付出的爱。
乔治诙谐地说：“我们有了小刚这个孙子，也就同时有了你这个当医生的女儿，有了中国这个最最注重亲情的第二故乡，我们的晚年将会因此而多姿多彩——感谢上帝，他给我们的恩赐真是太多了！”
海伦娜说：“肖，希望我们的到来能让你的生活从此亮丽起来！”
李伟华推着大包小包行李，梅特兰怀抱妞妞，也走过来了。肖明礼貌地分别和李伟华、梅特兰握手问好，又逗着妞妞说她真够可爱。
小刚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多年没见面的、曾经爱得死去活来而又结怨很深的父母，会以这样平淡的方式见了面——他不知道，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心理创伤的良药，经过了近十年的分别，父母之间青年时代的恩恩怨怨已随着时光的流逝飘荡而去，他们现在是真正的朋友。
李伟华告诉肖明，他已预先在北京著名的华侨公寓租了两个单元，他和梅特兰带妞妞住一套，乔治夫妇和小刚住一套。他让肖明暂时住在乔治那里，替他尽一下地主之谊，领老俩口参观一下北京城，为小刚选一所合适的学校，操心一下圆明园那里新房子的装修，为安顿新家做准备…
五十八.还是家好
五十八.还是家好
华侨公寓在闹市区，是北京一流的涉外国际公寓。李伟华在其中租住了一套130多平米的大公寓，一套80多平米的小公寓，每月大约要付2000美元的房租及物业管理等费用。
小刚和爷爷奶奶住在10层的大公寓里。到京的第一天，他兴奋得一夜未眠——北京的一切都是那么热闹和新奇。
这个公寓就座落在北京市北部一条主要交通和商业干线的路边，但封闭得很好，管理有序，真可谓是闹中取静。公寓的南北两面都是落地双层玻璃窗，中央空调让室内的气温保持了恒定及空气的新鲜。朝南的一面可以清楚地看见过往的汽车和潮水般的人流，北面则是公寓的天井，可以看见锅炉房、娱乐中心、餐厅。
小刚抑制不住地透过窗户朝下望，他惊叹北京竟会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他眼前这幅热闹的图画是如此生动，让他觉得仿佛听见了汽车的轰鸣声和路人嘈杂的喧嚣声！
第二天，小刚看见乔治和海伦娜的眼皮都有些肿，他意识到两位老人初到北京过于兴奋，可能也是一夜没有睡好。
虽说这套公寓比不了法拉盛的独栋House，小刚却觉得住在这里也很有意思：空间极其紧凑——出了卧室就是客厅，出了客厅就是电梯，出了公寓大门就是大马路，到处都被水泥覆盖，真像是住在纽约曼哈顿的高级商业公寓里！
小刚跑出单元门外，在过道里，清洁工、管道工、电梯工络绎不绝，谁见了他都点头微笑，有人还和他说几句话……
他又乘电梯下楼，来到公寓大楼外，但是他没有找到花园和儿童游艺场，公寓区朝大街的一面只有一块很小的空地，都铺着高档地砖（其实就是车道和停车场的缓冲带），一辆辆高档桥车从地下停车场开进开出…….
小刚想跑到大街上去玩玩，但乔治制止了他——他觉得孙子一出公寓小区的大门，就会被大街上的人海淹没，实在不放心……
小刚只好暂时闷在自己家住的套房里，体会着这里兴奋、忙碌的气氛，体味着浓烈而朴实的人情。他开始给雷丁、阿方索、李晨他们写一些短信，他要把这里的一切，赶紧告诉纽约的小朋友们。
晚上，住在3层的李伟华上楼招呼他们一起去“东来顺”烤鸭店吃烤鸭。虽然乔治和海伦娜在纽约宏泰酒楼多次品尝过北京烤鸭，但在北京“东来顺”身临其境地品尝正宗的北京烤鸭，他们今生也还是头一遭，老两口兴致很高。
在“东来顺”，小刚最感兴趣的则是烈火熊熊的烤炉里挂着的一只只焦黄的鸭子和伙计们的“片鸭”技术。
他凑到烤炉前仔细看烤鸭伙计怎样翻烤鸭子，又问人家一只生鸭烤熟要多长时间？火候和颜色怎样掌握？得到满意回答后，他又非要拿着人家举着的果木翻烤杠子在炉前操作一下过过瘾。
恰巧李伟华要的鸭子烤好上来了。一个穿厨师工作服的年轻男人推着餐车站在他们的餐桌前“片鸭子”。小刚仔细观摩了2分钟，立即总结出陈泰的技法和北京师傅的技法不一样——北京是刀刃向里，而陈泰的手法则是刀刃向外，难怪看陈泰片鸭子时总捏一把汗——刀刃向外的方法没有拇指的支撑，难度大，“片”得也慢。小刚当即决定以后自己要练习刀刃向里的“片功”，先从给爷爷奶奶削苹果皮开始练就可以。
乔治的一大家子在北京华侨公寓度过了第一天。
第二天，李伟华立即出发去了中关村，投身于工作中。但是当天上午，他就派了一个名叫方顺子的“的士”司机前来报道，说是要带乔治夫妇、小刚和海伦娜、妞妞去逛逛北京。
司机方顺子是京郊怀柔人，刚20岁，特别朴实厚道，李伟华是通过北京国际旅行社的介绍认识他的。在京考察“东海有色金属冶炼公司”项目事宜期间，李伟华一直包顺子的车，两人的交情不错。
小刚管顺子叫大哥哥。方顺子虽说开的是丰田轿车，但一身黑绸中式便衣，扎着裤脚管，穿一双厚底黑布鞋，剃着光头，精明干练，周身都显露着涉外旅游司机的老北京文化，乔治和海伦娜见了他心里都美极了。
方顺子的车里只有四个座位，而且妞妞不服水土有点拉肚子，所以梅特兰决定自己和妞妞暂时不出去，让家里其余的三口人出去逛逛。
方顺子先把乔治祖孙三口带到了石刹海，在那里换乘三轮车，开始了北京的“胡同游”。
胡同游去的是一个皇城根下的、很整齐的四合院，里面的住户只有一家——父亲、母亲和一对已婚的儿女和孙儿女。负责接待乔治一家的是院子里的老两口，跟随的导游介绍说他们是菊大爷和菊大妈，都是退休职工，退休前两人都在北京市一家百货零售集团工作，而且都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
这个院一进门是画着富贵牡丹的屏墙，绕过去就看见院子很规整，有正房和东西厢房。正房五大间，正中一间是客厅，摆着中式桌椅，东边两间分别是老两口的卧室和菊大爷的书房，西边两间是女儿女婿和小外孙的住所，东厢房三间，住着儿子儿媳和小孙女，西厢房是厨房储物间和餐厅——儿女们都上班去了，孙辈们去上学，家里只有老两口。
小刚觉得，这个四合院要论论华丽富贵，比不上他们家在美国泽西城郊的北京村，但这是北京普通市民的住房，透着那么一股热乎乎的亲情。
乔治三人一落座，主人就端上喷香的茶水，菊大爷说这茶叫“大红袍”，是中国名茶，是他的女婿前不久去福建出差买回来的新茶，听说乔治夫妇是英国人的后裔，肯定喜欢喝这口，特意拿出来让客人尝尝。
乔治喝了一口，马上品出这个“大红袍”是他喝了几十年的红茶，虽说是散装的，但比在纽约买到的上品袋装“公爵”牌红茶的味道也不差。
喝了两杯茶之后，就是参观主人的住宅，比北京村有意思的事儿就此开始了。
菊大爷先让他们参观了院中所有的房间，看了儿孙们房间里的现代化家装布置和老两口房中的老式布置，接着展示了几大本影集。
乔治夫妇和小刚绕有兴趣地看到了菊家夫妇几十年的形象变化：60年代穿着列宁装，梳长辫子的菊大妈和穿中山装的英俊的菊大爷泛舟北海谈情说爱；到70年代，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一家人都穿没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手捧“红宝书”郑重合影；90年代老两口有了儿媳和女婿，“全家福”中人物站成了两排；再后来，就是老两口和儿孙辈们的的合影，他们明显地老了，但脸上是舒心的笑……
看完了照片，菊大爷又给他们展示了自家几辈人的收藏：有前清到民国的银锭和钱币、有各种形状材质的锁和钥匙、有高粱杆和细铁丝编的各种精美的蝈蝈笼子、有100多本线装古书和些许古画，还有前清到民国的各种银票、当票、抗战时期政府发给家里老辈人的抗战捐助收据和纪念品；再有就是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发的粮票、副食票、取奶证……
这些宝贝，让乔治夫妇和小刚见到了近代中国发展的缩影。最让乔治夫妇高兴的，是菊大爷珍藏了几部中国古代有名的医书，比如《金匮要略》、《伤寒论》、《本草纲目》……小刚凑上去仔细看，见这些医书一律是线装，书页泛黄，但很完整，每一页上都印着蝇头小楷写就的繁体汉字，竖排版……
菊大妈还拿出几个小漆匣子，里面分别装着名贵的中药丸散膏丹，她一一给小刚介绍：人参、黄芪、鹿茸、冰片、麝香、阿胶……
原来，所有的老北京人对中医中药都有研究呢！这也是老北京文化所包涵的内容吧！
乔治夫妇和小刚简直被这些被四合院中的文化迷住了，午餐拖到下午2点才开始。主食是水饺。
一说包饺子，院子里马上更热闹了——来了许多街坊邻居们，他们大多是老年人，穿得很鲜亮，一一热情万分地和乔治夫妇打招呼，然后有人和面，有人剁馅……
菊大爷准备了许多鲜虾仁和一些刚炸得的焦黄的油条，一位大妈剁碎了鲜虾仁及油条并和猪肉韭菜馅一起放入锃亮的铁锅中，倒入许多香油搅拌。一时间屋里香味四溢。
小刚很奇怪：这饺子馅莫非被改良了？猪肉韭菜里放鲜虾仁和油条，没见过。他忍不住问：“菊爷爷，您这个饺子馅有什么讲究吗？”
菊大爷说：“啊，这是我爷爷那辈人就琢磨出来的饺子馅配方，可香着呢！”
菊大妈看小刚这么认真，又说：“咱们中国人就讲究吃饺子，我们家琢磨出的饺子馅配方可多着呢！除了虾仁油条猪肉韭菜馅，还有西红柿牛肉馅、百合荸荠羊肉馅……
菊大妈如数家珍道出的饺子馅品种，让乔治和海伦娜都有些应接不暇。海伦娜连连点头，说：“菊，你们创出的这些配方都是讲究科学膳食和营养的。比如油条可以替代过多的猪肉，避免饮食中胆固醇含量太高，又增加了饺子的香味，而虾仁是水生蛋白，营养价值比猪肉要高；那一种荸荠百合配羊肉的馅有滋补败火的功能……中国人的吃确实是很讲究的……“
小刚急忙把菊大妈提及的所有饺子馅配方都记下来。
在菊大妈主持包饺子的时候，菊大爷和几个邻居到厨房准备冷盘。小刚来了情绪，挤进去，说了一声：“菊奶奶，我给您露一手！“就卷起袖子洗好手，拿起菜刀，“叮叮当当”切了一盘黄瓜丝。众人都惊讶：小刚小小年纪，又在美国长大，刀工竟如此了得！小刚心里得意脸上却不露声色。
接着，小刚又拿细线绳将几个松花蛋勒成规整的月牙牙的形状，放在盘子里……
很快，小刚就做好了“姜汁松花蛋”、”凉拌三丝”、”糖醋莲藕片”三个素冷盘。众人万没有想到，在美国富裕白人家里长大的小刚有这份本事，都不知怎么夸他才好。
还是菊大爷会总结。他说：“小刚的表现，集中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这个孩子没有忘记自己是东方龙的子孙，二是他的做法说明他是个愿对亲人朋友负责任的真正的男子汉。小刚的家长教育理念就是好！“
餐桌上热闹极了，众人都向乔治和海伦娜敬酒和劝酒。推却不过，乔治用5钱的小酒杯干了三盅北京“二锅头“，脸上一片红光。后来，众人又将白酒换成了绍兴黄酒，乔治放心地喝了几大杯。海伦娜也尝了尝，连说好味道，又问小刚纽约的唐人街有没有卖这种黄酒的？以前怎么不知道？
一天的“胡同游”极其圆满地结束了。方顺子把乔治一行三人送回华侨公寓，兴奋不已的乔治执意给了方顺子100美元的小费。
接下去的几天，方顺子又带乔治夫妇和小刚游览了故宫、北海。长城、十三陵、香山……
这些北京的名胜古迹乔治和海伦娜已经在往年的东方旅游活动中游览过，但小刚还是第一次回国，他身临其其境兴致勃勃，让爷爷给照了许多相片。
肖明没有过来和乔治夫妇及儿子小刚同住华侨公寓——公寓离她的工作地太远，上班不方便。
肖明在北京郊区一所新建成的现代化大医院里工作，医院给她配备了单身医生公寓。于是她只是在下了夜班或周末才能赶过来和儿子一家团聚。
但是，常年在单位食堂搭伙的肖明并没有忘记在厨房给老两口露一手：她能做一手地道的中国扬州菜，让一家人吃得很称心！乔治夫妇和梅特兰自不必说，连小刚和新来的管家桂枝也很惊奇肖明的这一手绝活呢！
乔治对海伦娜说：“中国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子‘一点不假——小刚对烹调有兴趣，没准就是肖明遗传给他的。我看李伟华不是个能进厨房的男人。“
海伦娜说：“是的，小刚真是个少见的男孩子——对烹饪有兴趣！将来哪个女孩得到了他真是福气太大了！“
肖明对于乔治夫妇来说，真还是个孝顺的女儿：她费尽心血为乔治夫妇请来了桂枝这个安徽籍的中年女管家。桂枝在北京做了多年涉外保姆的工作，十分熟练，还听得懂简单的英语，她在乔治夫妇搬来的第一天就上任了，她顷刻之间就能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与纽约宏泰酒楼风味完全不同、却也十分可口的徽系中国菜和点心，此外她还兼管室内卫生、洗熨衣服和做所有的家务劳动，她甚至每晚都提出要帮助乔治夫妇洗浴，她说他们都是快80岁的人了，她的工作中应该有这项服务内容。奇怪的是，她的月工资只是人民币1000元，据说这个工资已经是很高的了！这让海伦娜觉得中国大陆的人工实在太便宜了！中国人也实在太好了！
肖明还带乔治老两口到中日友好医院的涉外门诊全面检查了身体，为他们买了家用的听诊器、血压计、保健箱，准备了常用急救药物，又专门请了几位老中医给老两口号脉，看舌苔，定下了健康食谱。这一切让乔治夫妇觉得中国人的生活是很精细的。
肖明一直忙着给小刚联系一所合适的学校。小刚未入学之前，有一天去了和妈妈肖明一起去了妈妈工作的医院。
肖明就职的医院是北京政府在80年代中期组建的几个现代化大医院之一，位于北京亚运村的圈子内。医院的占地很大，一进大门是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绿草如茵，柳树成行，花园里有假山、人工湖……湖里搭着精巧的小桥，桥上有几个戴斗笠的人在垂钓，水中各色金鱼在嬉水……
小刚在花园里、柳林中往返，如醉如痴。
肖明解释说，这个园林的设计取自中国江南乡村最多见的的一种生活环境，即“小桥流水人家”，这是一种很美的意境，有利于病人的治疗休养……
花园再往里依次是白色的门诊、病房、科研和行政办公四座白色大楼。肖明带着小刚走进去，不断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和肖明打招呼，看到肖明身边的英俊少年，他们惊问：“肖明，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是谁？”
肖明骄傲地答：“他是我的儿子小刚！刚从美国回来！”
人们马上会流露出羡慕和高兴的神情，说：“是小刚啊？长得真帅！不走了吧？”
还有的人说：“肖明，你多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小刚一路向妈妈的熟人们问好，一直来到行政管理大楼的第四层，在订有“院长室”铜牌的一扇门前停住。
肖明轻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句清晰的英文：“Come in ,please!”
小刚听了一愣：这座大厦，这间办公室，这个声音，让他想起了爸爸的导师、梅特兰的父亲——怀特教授！
妈妈微笑着推门进去，果然一位须发花白、但精神烁烁的老者坐在一张大书桌后——他是这所医院的创建者，医院的“第一把手”，妈妈的硕士和博士导师尤教授。
妈妈先向教授问了好，然后说：“教授，我把小刚带来了，您好好和他聊聊吧——您不是一直催我把他带来吗？”
老头儿站了起来，走到小刚面前，仔细端详了他一会，拍着他的肩膀说：“一个好样的小伙子！告诉我，将来想要干什么？”
小刚觉得，这位尤爷爷说话的底气很足，拍打他肩膀的手也很有劲。他连忙紧握了一下尤爷爷的手说：“您好，教授！很高兴认识您！我是李小刚，刚从纽约来。”
老头说：“啊，纽约，对我来说已是一个遥远的印象！在本世纪的30至40年代之间，我曾留学美国7年。在那里，我较早地参加了世界医学界早期的开胸手术，从此走上了一个心胸外科医生的道路……当然，我早就上不了手术台了，但是我可以搞心血管病的流行病学研究，可以管理医院……孩子，中国的发展建设需要大量一流的医护人员，你妈妈是一个出色的心血管流行病专家，是我带出的博士生，我很为她的工作成绩骄傲！她现在负责一个研究室的工作，怎么样，孩子，留在国内的妈妈不比走出国门的爸爸差吧？“
小刚说：“是的，爷爷，我在美国并不了解妈妈在工作中取得的成就，我很为妈妈的成就高兴！“说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妈妈，呣子二人相视一笑。
尤教授问：“孩子，想过没有，将来干什么？学医吧，接我和你妈妈的班，将来做一个出色的心脏外科医生！“
小刚说：“爷爷，我对医学这一行实在太陌生了!您可能知道，我爸爸在美国取得了博士学位，又完成了博士后的工作，他现在是‘华飞自动化技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不知您知道这个公司吗？这个公司都是清一色的在海外学习计算机科学的博士、硕士，他们承接了很多国内的大项目，挺有有名气的！最近国内的航天巨头’东海有色金属冶炼公司’也与他们签了合同，为此我爸爸爸公司总部搬回了国内。爷爷，我和您讲这些，意思是我对我爸爸的专业比较熟悉，我想将来学计算机科学！“
尤教授说：“是这样啊？你的爸爸妈妈真是比翼齐飞啊！我正想给医院搞一套计算机管理系统。改天我请你爸爸吃饭，让他给我们开发一套！“
小刚说：“行啊，我这就可以和我爸爸说去！“
从老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已到了午餐时间。肖明带着儿子到位于行政办公大楼的医院大餐厅去进餐。医院的餐厅很大，而且实行自助餐制。
餐厅里一侧摆着几张大餐台，上面是一个个不锈钢的方形大菜盘，盘里盛着各色菜肴。几个穿白色工作服的炊事人员站在一旁服务——负责收餐卷和盛汤盛菜。吃饭的工作人员只需交出一张餐卷，就可以任选一份盛有两荤两素、一份主食一份汤的餐盘进食。
餐台四周，摆着一排排白色的餐桌，门口一溜挂着白大衣的衣架。不少医护人员脱了白大衣，匆匆进餐。肖明告诉儿子，医院还有两个小餐厅，一个是客人用的，一个是专家用的。
热爱和关注中国烹饪的小刚，马上跑到餐台前去看菜盘里盛着的菜肴。他老到地指着一道口蘑油菜问：“请问这道菜是先把油菜、口蘑‘过水‘之后再浇些汤汁做成的吧？“
厨师很惊讶：“你怎么知道呢？“
小刚说：“哈，我说对了！看它们鲜艳的色泽就知道了！把不‘过水‘的绿叶菜放到油锅里直接炒味道香，但颜色不好看！“
肖明解释说：“这孩子喜欢中国烹饪，在国外专门学过。还老在家里开宴会呢！“
几位青年厨师都说：“这孩子真神！爸爸妈妈都是高技术人才，可他竟对我们这行有兴趣！“
小刚说：“知道吗？叔叔们！中餐是中国无腿走遍天下的宝贝！在美国，我要不会做中国饭，我的个人魅力和凝聚力就会小许多！“
吃过简单的午餐，小刚来到妈妈的医生公寓看看。
这是一座座落在医院花园东南角的三层小楼，里面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一间单身公寓。
肖明拿出钥匙开了门，进门是个16平米的客厅兼餐厅，门口是开放性的厨房，沿墙是灶具和餐台，一个小吧台伸出来，把餐厅和客厅分开。
客厅被肖明兼作了书房，摆放了4个顶天立地的书架。一张杏黄|色的双人沙发被放在书架前，靠窗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大叠资料摆满了桌面。厅里没有电视，只有一台小巧的VCD机和功放系统。
卧室很小，只有约9平米，一张单人床，一个双门的衣柜，一个小小的床头柜，此外就再也放不下什么了！
让小刚惊奇的，是妈妈这套公寓不但没有明确意义上的厨房，卫生间亦很小，还不到2平米。里面只有一个白瓷的坐便器和洗手盆，就再也没有地方了。
小刚问：“妈妈，你怎么洗澡呢？“
肖明说：“在病房里洗。有时候在家里擦一下。“
小刚心里很不是滋味：国内的住房条件要远差于美国。乔治爷爷和海伦娜奶奶的身份，该是和妈妈差不多的，他们住的房子那么大，每间卧室都带有卫生间……
想到这里，小刚回身搂住了妈妈，说：“妈妈，很快我们就要搬新家了！你会有自己单独的卫生间的！“
肖明笑了：“病房里有专供工作人员用的大淋浴间！孩子，别多想，我挺好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十九.父老乡亲
五十九.父老乡亲
转眼，乔治一家人回到北京已近一个月了。
肖明为小刚联系的新学校有了眉目，在北京的城区，据说目前正在扩建改造，只待扩建完工后学校招收Сhā班学生时就可以去考试入学——在儿子上学的问题上，肖明和李伟华的意见一致：决不让小刚进贵族学校，要进一所有悠久历史、优良传统的公立学校。
李伟华为乔治老两口和小刚买下的新居装修工程依然没有完。
李伟华为了工作方便，在北京的“上帝“地区买了一套公寓，离位于中关村中的”华飞自动化技术有限公司“总部很近。梅特兰得照顾丈夫的生活，就带着妞妞搬过去了。
肖明有空经常来看儿子和乔治夫妇，因为还要兼顾新居的装修，她累得更瘦了。
方顺子依然每天到华侨公寓乔治这里报到，和老两口商量一天的活动计划，并带他们和小刚出游。
这一天，方顺子决定带乔治、海伦娜和小刚到他的家——怀柔县的一个山乡小村里去看看，小刚闻听要去远足，高兴得和顺子较量起功夫来。
晨曦初现，方顺子驾驶的丰田轿车已驶出了京城，驶上了宽阔的京顺大道。
正是北京的盛夏时节，路边参天的白杨树随着微风发出“哗哗“地响声，一望无尽的柏油马路一直向北延伸——这情景让小刚想起了在美国时他们一家人周末去北京村的情形——纽约那边的朋友们都怎样了？小刚陷入了沉思。
车过顺义进入怀柔。路两边开始看见葱茏剔透的大山，盘山公路在山沟里蜿蜒行进，丰田轿车向着大山深处驶去。
大清早出门，正午时分终于到了顺子的家。
这是一个藏在山凹里的小村庄。村子虽小，却十分干净整齐。结实的石子路，宽度依次因公路的辅路、村中央大街、村二级路、村三级路、入户路的级别不同而逐渐变窄，很有规律。最后，结实规整的石子路从公路边上连到村里每一家的宅院大门口。
几乎每一家都是新整治好的院子和新房。顺子家的院子不小，有7、8亩地大小。一排6间座北朝南的大瓦房，石基青砖厚墙，双层玻璃的钢门钢窗，很是气派。
前院不很大，种着一些果树。顺子得意地让他们到后院看看。
绕过正房就看见了后院，十分开阔，是一家人的菜地，当中有一口压水井。紧靠屋后是猪舍、羊舍和鸡舍，搭建的很整齐，有一个很大的长方形土坑和正房后墙挨着。小刚看见几根管子从水井、地坑出来通到了厨房。方顺子介绍说那是沼气管和水管，沼气是牛羊猪鸡的粪便发酵而成，是最干净经济的燃料，做饭烧水快得很。那个大地坑，就是发酵池。村里户户都是这样的农家宅院，这被称为“经济生态型农家大院”。乔治和海伦娜听了连连点头。
宅院的后门旁沿院墙搭了个漂亮的亭子，里面摆着圆形的大饭桌和凳子。
空气清新极了，四周一片寂静，听得到流水的“哗哗“声。小刚循声跑到后门外一看，啊，原来不远处是一条清澈无比的山涧，不很深，一条石板小路通到涧旁。
小刚沿着石板路下去，弯腰朝水中细看——呵，一条条半斤大小的叫不上名字的河鱼，抖动着泛着红色的半透明的身躯，摇头摆尾在水草中穿行畅游，真漂亮！
方顺子说：“小刚，在美国没见过这种鱼吧？这鱼叫虹鳟鱼，是我们怀柔的特产。因为有名贵的虹鳟鱼，我们这条山涧也被称作‘虹鳟鱼一条沟‘沿沟有十几个村庄呢！“
小刚说：“顺子大哥，你的家乡真美啊！“
方顺子说：“待会请你和爷爷奶奶品尝虹鳟鱼的味道，全中国独一份，鲜着呢！“
中午饭开在了后院的凉亭里。村委会主任和许多乡亲都被请来作陪。顺子的妈妈顷刻之间就摆上了满满一桌佳肴：凉拌山野菜、清蒸咸鸭蛋、宽粉条烩豆皮豆丝豆干、野山菇炖小柴鸡、素炒鲜韭菜、清蒸虹鳟鱼……主食是干萝卜条馅玉米面团子。
这桌饭菜有说不出的清香爽口，再加上人多热闹，乔治和小刚的食欲大开，怎么吃也不觉腻。乔治又喝了几盅“二锅头。”
海伦娜惊叹中国博大精深的食文化：在中国，无论是在繁华的城市，还是在静僻的山乡，老百姓都能尽其材料作出无计其数的美味佳肴，就连肖明那样长期单身的、工作繁忙的职业妇女，也注重烹饪，而且做出的菜还有说有道……中国人可真不简单啊！
乔治则感慨这个小山村多美！山里的人多纯朴！这里离京城不远，可以发展旅游业，那这里山民的收入会大大增加……
吃完了饭，小刚就要顺子带他和村里的几个孩子满山遍野地跑着玩去，乔治夫妇年老不敢太再造次，就由村里的老人陪着说话，在各家的院子里转转，村里村外看看……
走的时候，顺子的后车箱里被乡亲们送的鸡蛋、红枣、干蘑菇、干野菜都塞满了。乔治和海伦娜很后悔来的时候没有给大家准备一些回礼，急得在院子里直转。
最后，乔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支票夹，签了一张5万美元的支票递给村主任，说是可以让顺子去城里的”中国银行”兑成现金,捐献给村里发展旅游经济，既能让城里人到这山村里休息，也让乡亲们进一步改善生活。他还告诉村子里的老人们，他的中国儿子李伟华已经在圆明园那里给他们买了房，他们就在中国养老了，请大家以后常进城去他那里串门。
六十.您吃了吗
六十.您吃了吗
从怀柔回来后的第二天，乔治和海伦娜刚一睁眼不见了小刚，桂枝说小刚要出去活动一下，刚出去不久。乔治急忙到窗前一看，只见小刚果然在楼下的小广场上踢腿伸拳温习功夫，一招一式认真异常。
像在美国一样，几分钟的工夫，小刚的身边就围了一圈人。人们看得很带劲，评头品足，又是惊奇又是高兴。
半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孙子上来——这孩子还没有吃早饭呢！乔治忙招呼海伦娜一起下楼把孙子叫上来吃饭。
小刚结束了晨练，浑身舒坦。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擦汗。猛抬头，小刚看见了乔治老两口，他不自觉地一弯腰，双手抱拳，朝爷爷奶奶拱了拱手，用纯粹的“京片子”问候说：“爷爷奶奶真早！吃了吗？您呐！”
乔治说：“你没有回来，我和海伦娜那里吃得下去！”
小刚说：“爷爷，您都在北京住了一个月了，怎么连中国式的问候语都不明白？我问’您吃了吗’，就是跟您说’good morning grandpa’!”
小刚的话让乔治恍然大悟：老北京们见了他和海伦娜的确总是先问“你吃了吗”这句话。原来它的涵义并不与字面相同，只是问好的意思。
晚上，乔治一家在客厅里聊天。
乔治问女工桂枝：“我很奇怪，老北京们见了人为什么以‘您吃了吗’这句话代替一般的问候语？要知道，在纽约见面问人吃饭没有是不礼貌的。而且这句话问得也不确切——是问那一顿饭吃过没有？早餐还是午餐？”
桂枝摇头答不上来。
小刚说：“爷爷，您不是从前到北京旅游过吗？您没有问问导游这句话的道理吗？“
乔治说：“以往到北京旅游都是走马观花并不深入，旅游团很少密切接触老百姓，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问候，当然也就没有请教导游。“
海伦娜说：“显然这和中国的历史文化国情有关。在世界上的不同地区，人们的问候语也不一样。譬如说，伦敦人一见面往往是说：天气真好啊！”
乔治来了兴趣：“伦敦经常是大雾蒙蒙，所以伦敦居民企盼阳光灿烂的好天气。见面先谈天气，说明了人们心中的一种企盼及对对方的一种祝福。”
小刚说：“爷爷，照这么说，中国人是因为经常没饭吃，见面才问‘您吃了吗’？”
乔治说：“这种推断也有一定的道理啊！中国历史悠久，人口众多，战乱不断。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人都没有很好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所以，能吃上饭、吃饱饭是人和人之间的一种祝福。久而久之这就成为一种文化了。”
小刚听了爷爷的分析，沉思片刻，心中不太认同，就又问：“爷爷，那为什么老北京们在问候时不具体问吃了哪一顿饭呢？“
乔治说：“大约是中国人三顿饭的内容都差不多吧！“
小刚很不高兴，他觉得爷爷虽然爱自己，也尊重中国的悠久历史，但……虽说允许爷爷对中国在改革开放以前的长期的经济发展缓慢有一些看法，但爷爷的观点中多少有些轻视自己祖国的味道。
海伦娜看出乔治的话刺伤了孙子，就赶忙说：“老爷爷，亏你还曾是地方法院的首席律师，怎么忘了法律要求你说话得有证据这一条？你该好好查些资料好好调查一番再说话才对！你刚才的观点只是你自己的想当然罢了！“
小刚想：和爷爷奶奶一时说不清楚，应该就此问题和妈妈聊聊，听听妈妈怎么说。他站起来向爷爷奶奶道晚安，回自己房间看书去了。
小刚的闷闷不乐让乔治老两口很不安。当天晚上，乔治就在自己的卧室给肖明打了电话，请她第二天务必过来一趟。
次日下午，肖明特意抽空赶到。
晚餐十分丰盛，桂枝、小刚、肖明三人动手，各显神通，共做了冷盘和热炒十六道菜，餐桌上五颜六色摆得满满的。
入住北京以来，每日餐桌上丰盛的中国菜使得乔治已经养成了“有好菜就要喝一盅“的习惯，而且只要海伦娜不动气，他就要喝一点”二锅头“——这种北京的老牌白酒软绵醇香，喝下去很舒服。但是海伦娜经常劝他既然嘴馋想喝，就不如每晚喝一点红酒。于是乔治又把十几种中国产的红酒都品了个遍，最后选中”通化红葡萄酒“，成箱地往家买。
这一天的晚餐餐桌上，桂枝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上一个高脚酒杯。
乔治一杯酒下肚，禁不住赞叹：“美酒！好菜！神仙一样的日子！“
海伦娜说：“中国菜色香味俱全，但总热量很低。所以中餐永远是一种安全的享受！“
乔治一边吃菜一边说：“在美国，一般的老人退休以后最大的享受就是旅游。可是来到中国就会知道，享受美食和旅游，这两种人生快乐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肖明说：“乔治先生，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中，饮食文化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乔治马上问：“是的，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人们只要和中国人交往，首先会想到精美的中餐！“
小刚趁机请教：“妈妈，您能说明白中国人为什么重视饮食，并如此舍得在吃上面化这样多的时间吗？“
肖明说：“吃饭是中国人社交的一个重要形式，也是中国人表示感情的重要方式。“
小刚问：“为什么会这样？“
肖明顿了一下，说：“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但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中国的历史很悠久，有完整文字记载的历史就已经数千年。小刚，你知道，有了国家就有了管理她所属子民的行政机构和法律，人民就要过一种有秩序的生活，这也是一种相对安定的生活，有利于人们产生与其相适应的文化和思想。有思想就需要交流，文字语言都是有效的交流方式。美味的食品和‘一边吃一边聊’可以让思想语言交流变得更松弛，而松弛的状态又有助于思维的扩展……“
小刚说：“妈妈，我似乎明白一点了，中华的饮食文化与她悠久的文明史息息相关！“
肖明说：“是的。“
小刚又问：“妈妈，印度和很多东亚国家也是东方古国，历史文化也很悠久，为什么她们的食文化就不像中餐这样在全世界坐上第一把交椅？“
肖明说：“中华民族历来是最勤劳、最勇敢的民族，他们创造出了极其丰富的物质文明……“
小刚说：“妈妈，你是说和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中国人能做出最丰富可口的吃食！“
肖明说：“正是。“
小刚拍着手说：“噢，太好了!中国人注重吃不是因为没吃的，而是因为吃的东西太多了！妈妈，中国人见面问候‘吃了吗’，不是问对方是否吃得上饭，而是一种为自己博大精深饮食文化而骄傲的习惯表现！对吗？妈妈？“
未等肖明答话，海伦娜抢着说：“当然就是如此！“
小刚又说：“中国人不具体问候吃了哪一顿饭，只因为这是简略问候，不是因为三餐的内容都一样！其实，老北京们的一日三餐讲究着呢，根本不重样！我知道他们早上要喝豆汁，吃油条，有人喜欢吃肥肠和火烧，中午是炸酱面、打卤烩面、炒饼……“
肖明说：“小刚，你要是这样说下去一天也说不完！“
乔治的脸被葡萄酒烧得通红，他亲自给孙子倒了一杯酒，又举起自己的酒杯，说：“小刚，爷爷先干了这一杯，为我在‘您吃了吗’这句话涵义上的一知半解道歉！“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刚也干了杯。
乔治说：“哎呀，真没想到，这次为了一句老北京的问候语差点得罪了孙子！以后我要多看点书，多做一些调查研究，争取当个中国通——免得误导孙子，得罪孙子！“
海伦娜也说：“老爷爷，我看你是跟着孙子到中国养老的愿望实现了，一时得意就忘了形！你可要接受教训，以后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说！“
乔治说：“一定一定！小刚，你原谅爷爷了吧？“
小刚响亮地说：“原谅您了，爷爷！咱们再干一杯！“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六十一.画里生活
六十一.画里生活
8月底，圆明园的新居终于装修完毕，检测合格，乔治一家搬了过去。
这个小区的名字叫“叠翠“，是由全球知名的建筑设计师事务所设计的，既有欧美住宅的舒适，又融进中国特色的建筑文化，业主都是中国的文化名人——当然，一流舒适的住宅价格也是一流的。
小区里的住宅楼一律是带有电梯的6层|乳白色的复式结构尖顶小楼，坐北朝南，绿瓦铺顶，一梯2户，一楼住8户。
乔治家的Flat是在3层和4层，楼号是8，位置在小区里靠近大门的黄金地段。
乔治和海伦娜带着小刚搬进新居时，已经是当天的下午了，家里的一切都已经就绪了。两位老人都很惊奇，这套近300平米的复式公寓，结构竟然很像他们在纽约法拉盛的房子，一层是客厅、餐厅和大书房、二层是小客厅和4间卧室。其内装修布置得真可谓独具匠心：地面铺着淡绿色的防滑仿古大块地砖，墙面也是淡绿色的。室内楼梯很宽阔，铺的是栗色纯木地板，上面覆盖着浅色的地毯，白色铁艺的楼梯扶手，窗框门框和屋门都是|乳白色——肖明可真不简单，她聘请的室内装修公司无论是设计还是干活，水平都很高，室内的色泽明快淡雅，给人一种明亮的心境。
桂枝和肖明都住楼下——肖明把大书房改造了，成为自己的卧室兼书房，桂枝则住在原有的工人间里。
楼上，乔治夫妇每人一间单独住房，小刚一人有两间房子，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他的书房、画室兼电脑操作室。
把自己舒适地安顿在卧室中之后，乔治推窗向外眺望，户外景观真是美不胜收——远看是北京青翠清凉的西山，近看是圆明园的万顷碧波荷塘；出门是通往颐和园和北京八大学院的林荫大道，进院是凉亭假山人工溪流……
乔治正全神贯注观景，海伦娜进来了。她说：“哎呀，这回我们真是住在中国古诗中所描写的人间仙境中了！”
乔治说：“怎样，这里比法拉盛和泽西城的北京村更有味道吧？”
海伦娜说：“那是！看来李伟华的能力很强，买得起这样昂贵的住宅！”
乔治得意了：“当然，谁还能比中国人更聪明？海伦娜，有了李伟华和小刚这###儿子和孙子，你的功劳不可磨灭！”
海伦娜不解：“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乔治说：“正因为老怀特没有夫人，所以无法留住小刚。否则，今天住在这里的应该是怀特夫妇而不是乔治夫妇！”
海伦娜叹了口气说：“这的确不太公平——怀特教授培养了李，唯一的女儿梅特兰又嫁给李伟华来到中国，可他如今独自住在纽约，晚年的出路似乎只能是养老院了！”
乔治说：“——他有点像中国古书里讲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海伦娜忙说：“老爷爷，你又瞎说什么？不要喜欢卖弄你那点中国文化！若是让小刚听见了，又要和你辩论！”
乔治说：“是的，我还是少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海伦娜又说：“和小刚肖明住在一起是件高兴事，最让我高兴的是我们有桂枝这样的好帮手。她的厨艺足可以让我们天天宴请朋友而不用再叫外卖——真奇怪——她这样能干的管家每月只有1000元人民币的工资竟如此满足！我觉得我们有点剥削她了。可我们若擅自给她增加工资，家政服务公司会投诉我们。要不这样，我们再请一个工人专门打扫房间，减轻桂枝的负担，你看怎样？”
乔治说：“那得和她商量一下！一般她们都愿意多干活多挣钱。”
这时，桂枝在楼下喊道：“乔治先生，海伦娜夫人，下楼吃晚饭了！“
晚餐的主菜是一大盆黄瓜丝拌粉皮，还有一锅鲫鱼萝卜丝汤。
乔治喝了一口汤说：“这鱼可真鲜！桂枝，你真有本事，刚搬过来就买到了这么新鲜的鱼！”
桂枝说：“附近就是一个很大的农贸市场，咱们有功夫可以去转转！”
海伦娜说：“桂枝，我们想再请一个工人打扫卫生，你只需要照顾我们的一日三餐和室内的鲜花绿植就行了！“
果然桂枝说：“不必不必！海伦娜女士，一个家里有两个工人会出麻烦的，我一人做得过来！“
海伦娜说：“那我们就每周给你100元人民币的小费吧？“
小刚说：“不是小费，叫奖金！海伦娜奶奶，如果桂枝干得好，可以在月底给她发奖金，逢年过节还可以发红包！她的这些收入家政服务公司管不着！“
肖明说：“桂枝可以每月有4天的假期。她放假期间我和小刚做家务。“
吃过晚饭，乔治一家在院子里遛弯。
乔治问：“小刚是否明天就去上学了？“
肖明说：“确切地说，是明天去学校笔试和面试。“
乔治说：“这个学校可真严格！初级学校还要考试入学？“
肖明说：“目前在中国大陆，优质的教育资源还远远跟不上教育的发展。小刚要上的这所学校是北京一所老牌的重点学校，近来吸引了社会资金进入，但每年应入此学校读书的学生人数和她实际的招生能力之比为8000：400，所以必须要有严格的考试筛选！“
乔治说：“原来是这样！“
当天晚上，乔治一家照例在喝茶客厅闲聊，有人敲响了大门。
进来的是”叠翠”小区的居委会主任、物业公司经理、小区保安队长和社区民警。
肖明用英语向乔治夫妇介绍了客人们的身份，老两口都上前和客人们热情握手寒暄。
居委会主任是一位年轻的女大学生，刚毕业不久。她介绍说小区的活动中心有各种活动，每一个业主都可以自愿参与，说完又拿出一些照片和中英对照的文字材料给老两口过目。
海伦娜马上对小区的时装表演产生了兴趣，当场报名参加。
乔治则对京剧更有兴趣，报名参加了票友学唱队。
物业公司经理是个30岁出头的小伙子，他介绍了物业公司的管理和服务范围：电梯运转、冷热水供应、电力、清洁、绿化、保安……
保安队长说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和保安队员们的职责、义务等等；
社区民警立正敬礼之后，也作了自我介绍，递上了印有自己姓名电话的联络卡片，一再强调有问题直接找他…..
最后，居委会主任说：这个小区住了许多名人，但年轻人和中年人白天基本不在家，留守的多是老年人。乔治夫妇热心公益事业，有身份，有文化，见多识广，应多参与社区政治活动和管理。她建议海伦娜担任8号楼的楼长，乔治竞选业主委员会委员一职。老两口非常高兴，一一答应了。
六十二.绩优免赞助
六十二.绩优免赞助
第二天，方顺子早早就来接肖明和小刚进城考试——他已正式进入李伟华主持的“华飞“公司总部任专职司机。乔治不习惯放弃对孙子的监管权，也执意要去看看。海伦娜也要去，方顺子只好带上了老两口。
学校的名字是“群星小学”，在北京老城区。和纽约的苹果树学校相比，校园面积差不多，有一座教学楼，一个大礼堂，数排平房，草场铺着塑胶草坪——的确是刚改造完毕。但听说这里的学生人数是苹果树的15倍还多时，乔治惊呆了！
在一间大会议室中，肖明和乔治与众多家长坐在椅子上，主管教学的校长正在对家长讲话：“先生们，女士们，关注学生教育的家长们！我们群星学校的改扩建工程已完毕，按上级主管部门的指示，下期一年级新生可比往年多招生200名。另外，各年级也有一定数额的Сhā班生明额……大家知道，群星学校是本世纪五十年代建立的北京少数外语教学基地之一，扩建后，我们的‘外教‘增加到30多名，主要负责口语教学。所以，Сhā班生一定得有较好的英语基础……由于僧多粥少，考生须品学兼优并有专项特长才有竞争力，才有入学希望！……”
校长讲完了，Сhā班生考试开始。
十几位中外监考老师坐在台前，学生和家长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其中不泛一些黄发碧眼的外国孩子——他们的父母是被飞速发展的中国吸引来华工作的外国专家。
孩子们站在监考老师们的对面回答问题，间或表演一些绝招。每一个考核完毕的考生，都随家长坐在讲台下的空椅子上，成为新的没有决定权的“监考”。
肖明、乔治夫妇带着小刚进了考场。
大家看到进来的这个身材高大强健、器宇轩昂的东方男孩，讲一口地道的纽约英语，身边还跟着一对美国老夫妇，不觉好奇，台上台下都响起一片轻轻的议论声。
主考是一位资深教育专家，穿着规整的西装，白发梳理得十分整齐。他带着笑容看着小刚，问道：“李小刚吗？”
小刚答：“是，我是李小刚。”
主考问：“你准备从纽约苹果树初级学校转入我校继续求学？”
小刚答：“是的。”
主考问：“纽约苹果树初级学校是在全美享誉很高的著名私立学校。你在那里学习近4年。为什么会考虑转到我校继续学习？”
小刚听了这句问话，心里一激动，禁不住用英语说：“我是地道的中国人。我的爸爸妈妈在北京相识相爱并有了我。我在中美两国亲人的呵护下长大。我的亲生母亲一直在北京工作和生活。我想念我的母亲，我想念我的祖国。中国正在飞速发展。为了将来更好地为祖国服务，我必须回来学习，以便了解祖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及现在的国情。回国生活和学习一直是我本人的迫切要求。至于要转到群星学校，则是我妈妈的安排。我想她的安排是不会错的。”
小刚一席坦率的回答，让台上台下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主考老师也忍不住要笑，他咳嗽了一声，又说：“李小刚，请介绍一下你在美国的学习情况，说明你是个什么样的学生？”
小刚马上滔滔不绝地说：“我绝对是一个能为学校争光的学生！迄今为止，我的体育基础课、田径课的成绩都是A，我的曲棍球、橄榄球、手球训练成绩也全都是A，我是苹果树初级学校预备篮球队的中锋，是主要的得分手。”
说到这里，小刚打住了。
主考很奇怪这个自信的孩子为什么只说了一小半话就不说了？于是接着问：“怎么不往下说了？你的数学、英语、生物等等主课成绩怎样？”
小刚委屈地答：“难道这还不够吗？我的体育成绩这么好，还有必要问其他功课吗？”
主考依然不客气地说：“请你说一下你各门主课的情况！”
小刚高声说：“怎么，您打算放弃让群星学校成为一个名校的机会吗？在美国，哪个学校若是有了几个我这样的学生，就足可以让学校得到更多的政府拨款和社会赞助！我这样的，应该有资格入学！而且，我很快就会取代原来的班长而担任班长！”
考场里又是一阵笑声。
小刚更委屈了，别着头不再多说。
肖明忙提醒道：“小刚，美国学校重视体育教育，美国人民也崇拜体育英雄。但中国的国情不同——中国的教育制度核心，是培养全面发展的学生！”
小刚明白了，马上说：“Oh, I got straight As(我门门功课都是A)!”
接着，小刚又详细地介绍说，自己不但体育成绩好，文化课是全优，而且爱好戏剧，音乐，绘画并成绩卓著。自己扮演的哈姆雷特，曾获全美少儿戏剧汇演金奖；自己担任领唱的合唱队，获得全美童声合唱大赛的银奖；自己的中国画作‘思念’，获得纽约海浪花少儿艺术中心的绘画大赛一等奖。说着，他向肖明和爷爷奶奶示意。
乔治急忙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把小刚的奖章、奖状、获奖作品都一一拿了出来，由肖明递上监考台。
监考老师们逐一欣赏了小刚的成就，又聚在一起低声讨论了一番。
小刚说：“我很愿意在这里为在座的人们清唱一首歌曲！”
大家都为小刚自我表现欲鼓掌。于是小刚放开歌喉唱了一首《桑塔露琪亚》，他激越嘹亮的歌声感动了每一个在场的人。
歌声停止时，主考说：“李小刚，你的Сhā班考试就到这里！明天来看结果。“
第二天，肖明和乔治夫妇带着小刚第二次来到群星学校的校园。学校大门旁的布告栏里，张贴着一张大红榜——Сhā班生考试成绩表。
李小刚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一同看榜的家长们啧啧称赞着，有的家长羡慕地说，前十名考生的家长都可以不交6万元的赞助费。听说这个李小刚的美国爷爷奶奶和中国爸爸都挺有钱，人家家里交得起赞助费，可是人家孩子愣是考得好，给家长省了这笔钱！
当天下午，小刚应邀参加了一场群星学校高年级同学的篮球比赛，担任中锋。
在事前没有配合练习的情况下，小刚满场飞奔的身影，高超地截球技术和神奇地投篮命中率，让球场外的看客们欢声震天，教师们连连点头，说：“在一个有着NBA篮球赛国度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小刚的新的学习生活将要开始了。
六十三.返乡祭祖
六十三.返乡祭祖
群星学校就要开学了。乔治一家都在为小刚新的学习生活做着准备。
这一天，李伟华来看望一家子人，提到小刚该回老家看看，祭奠祖先，否则开学后就没时间了——中国的学校可不像美国在时间上那么松。
乔治当即连说了三个“好“字，并问李伟华打算怎么走？
李伟华的祖先应是山西省洪洞县人，数百年前，中国明朝政府大举移民，将他的一家移到了中国大陆中原省华源县的一个山村。本世纪40年代末，他的父亲中学毕业，参加了新中国政府部门的工作，走进一个叫“华阳”的重工业城市工作，李伟华一家就此落足于华阳市。他们姊妹数人都勤奋苦学，后来又走得更远，走出国门，分散在世界各地。目前在华源县老家，还有他97岁的老奶奶留守，看护着自家的老宅。
李伟华决定此番走中国人“衣锦还乡”的老路：带上亲属子女和公司现有高管人员，由5部高级轿车组成车队，浩浩荡荡回家乡。
启程这一天，李伟华自己开一辆宝马轿车，带着梅特兰和妞妞在前开路，方顺子开一辆丰田轿车，车上带着乔治夫妇和小刚，后面的三辆车分别是东风雪铁龙、海南马自达、澳迪A6，车上载的则是十几位朋友和同事。
乔治夫妇认为肖明也该一起去，但是肖明回避了。
每一部车的后备箱里，都装满了带给老家乡亲们的各色礼品。
乔治和海伦娜一路精神很好，车队每到一处停车加油，老两口都要下车遛达，关赏一下风光人情，和在场的人聊聊天，小刚义不容辞地担任了翻译工作。
车队从北京出发，昼行夜宿，一路行驶1500多公里，进入华源县境内。这里是山区，但这里的山没有顺子家乡怀柔的山那么清秀，而是气势浑厚的岩石黄土大山。公路被崇山峻岭夹在当中，盘山蜿蜒行进，正午时分终于到了李伟华的老家——高楼村。
车队还未进村，小刚就听见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村里所有比李伟华辈分小的青年人都站在村口点着鞭炮迎接李伟华父子还乡。
李伟华下了车，向着乡亲们拱手问候。小刚第一次看见外表文静的父亲做这个动作，一时间觉得很可笑。
李伟华回头招呼小刚，小刚连忙下车，跟在父亲身后，学着父亲的样子，对乡亲们拱手打招呼。
乔治夫妇、梅特兰和妞妞也都下了车。在众人的簇拥下，李伟华拉着小刚，父子两人和北京的来人拍成一列向村子里走去。
高楼村的村中央，有一个饱经岁月风霜侵蚀的土楼围成的院子，一个瘦小的老妇人，身穿黑布衣衫，头上盖着一块旧毛巾，站在院门口等待——她就是李伟华的奶奶，小刚的老奶奶。
老奶奶见了李伟华，先趴在孙子的怀里哭了！老人用细细的嗓音说：“伢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的眼睛就哭瞎了！“
李伟华说：“奶奶，奶奶你不要哭！我现在已经回国了，回家看你很方便。你要是想我们，我可以把你接到北京去同住！“
老奶奶用旧毛巾的一角擦着眼泪说：“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哪里也不去了，要死也死在家里！“
小刚听了老奶奶的话，很不理解，Сhā言道：“老奶奶，和年轻人住在一起，您也会年轻的！再说，为什么非要死在自己家里？你看乔治爷爷就说要在中国安度晚年，还说把骨灰也留在中国呢！“
老奶奶对重孙子说的话完全不懂，一时惊呆了！
李伟华急忙说：“小刚，还不见过老奶奶，快给老奶奶磕头！“
小刚急忙跪下，给老奶奶磕了三个头，嘴里说：“小刚拜见老奶奶！小刚给老奶奶磕头了！“
梅特兰也连忙抱着妞妞挤上来，让妞妞在她的怀里给老奶奶作揖。老太太被逗得开怀大笑。
接着，李伟华向奶奶介绍了乔治夫妇和北京来的全体伙伴。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奶奶好！“
乔治夫妇一人一只拉着老太太的手，亲热地摇晃，嘴里说着老太太听不懂的问候话。老太太蹒跚地将大家向屋里让。
小刚这才看见，老奶奶的脚又小又尖，似乎很难站稳，走起路来像风摆扬柳。老奶奶脸上的皱纹，简直就像院子里的老槐树皮——是啊，老奶奶已经97岁了，她还是前二个时代的人呢！
这所院子里住着4户人家，老奶奶住3间西厢房。中间的一间是会客和吃饭的地方，南边一间是老太太的卧室，北边的一间是厨房。
另三家人将人们让进自己家里，只剩李伟华和小刚跟着奶奶进屋。老太太的卧室里有一张单人木床，床头有一个旧的红漆木箱。老太太颤巍巍地打开了木箱，最上面放着两个熟透了的苹果。
老太太拿起一个苹果用手掌仔细擦了擦，递到小刚手里，说：“吃吧吃吧，我都给你们留了好几个月了！今天总算把你们爷俩盼来了！“说着又擦眼泪。
李伟华坐下和奶奶啦一些家常话，小刚在一旁听着——老奶奶和自己的父亲更熟悉，话更多一些。
中午饭是吃饺子。家乡的饺子很大，全羊肉的肉馅。
吃完了饺子，众人去李家的墓地祭祖。
墓地就在村边上，里面长眠着李伟华的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姑姑……
小刚看见老爷爷的墓碑上写着：先父李子英之墓。子李世方敬立。
小刚知道李子英是老爷爷，李世方是爷爷。再看碑文，才知道老爷爷李子英28岁就过世了！原因是在田间劳作时挨了军阀的冷枪！
李伟华和众人搭好贡台，摆上好酒和贡品。李伟华双手捧着点燃的香烛，面向祖先墓碑倒地连连叩拜。
小刚和梅特兰、妞妞及众人跪在李伟华身后，也一拜再拜。
李伟华庄严地说：“我，李伟华，高楼村李子英之孙，本是山西洪洞县人氏。1957年生于中国大陆，长于动荡年代，海外留学10年，归来报效祖国，成立华飞公司，年营业额数千万，上交国家利税数百万。今携子李小刚、女李小妞在此祭奠祖先，立誓世代不负祖望，全力报效我中华。特此叩告祖先！”说完又拜了一拜。
小刚心里好生奇怪：爸爸的祭祖词里只说“携子李小刚、女李小妞”，梅特兰也来了，他怎不说“携妻梅特兰”呢？爸爸还挺封建的！
李伟华祭拜完毕，起身向后，把正位给小刚让了出来。
小刚会意，挺胸向前跨进一大步，双手接过香烛，双膝跪地，略一沉思，随即学着爸爸的口吻大声说：“我，李小刚，高楼村李子英之曾孙，未满周岁随父李伟华赴美，10年后返回祖国。我将努力学习，毕生报效祖国人民，决不食言。请祖先受我一拜！”
说罢，小刚郑重向李家祖坟叩拜。他身后的人也随即再拜。
祭罢祖先，众人随李伟华返村。
大家一路默默走着，庄严的气氛依然回荡在队伍里。
一行人来到了村小学，学校的每个教室的墙上都贴着李伟华和其他几个人的大照片——这是对本村优秀子弟的褒奖。小刚看着心里很骄傲，心想也许有一天自己的照片也会贴在这里的。
为了欢迎李伟华一行人的回乡，村委会特意请了县剧团来唱戏，村里热闹了三天。
李伟华在全村大会上讲了话，表示要全力帮扶村路里脱贫致富，目前他考虑的项目有：建立一所高质量的小学，修一条村里通往乡三级公路的柏油路，建一个果品加工场、引进优质奶牛、为村里每户人家投资3万元帮助建立循环生态型农家大院等等……
村民们对李伟华的发言报以热烈掌声。
尾声
尾声
李伟华率子女返乡祭祖后不久，群星学校开学了。小刚很快成了学校里的明星学生，孩子们心中的偶像人物，被增选为班长。
不久，纽约苹果树学校与北京群星学校结为友好学校，搞了许多校际交流活动。罗莎、玛丽安、利顿、阿方索等小伙伴在雷尔的率领下来到北京旅游和交流，潘恩和雷丁也作为苹果树的特邀随队人员前来，小刚和纽约的小伙伴又重逢了！
乔治老两口最终将自己的资产全部捐出，设立了“乔治-海伦娜中华儿童少年教育基金”，在力所能及情况下帮助尽量多的中国孩子成材。老两口除了忙基金会的工作，还积极参与社区活动，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肖明和桂枝一直与乔治夫妇和小刚住在一起。
怀特教授被接来与女儿女婿同住，肖明又出面并为他们请了一位能干的中国保姆负责照顾他和妞妞的饮食起居。他常和自己的亲家乔治夫妇相互走动，彼此都感觉很年轻。
李伟华和肖明继续忙他们的工作。梅特兰进了北京一所民营大学当英语教师。
小刚在自己祖国的怀抱里，正一天天成长为栋梁之材。
（全文完）
作者：李霄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