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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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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柳贞吉轻轻问。

周容浚笑了,回过头把妻子抱到腿上坐着,与她道,“他喜不喜欢谁,有那么重要吗?他还不是那个最后活下来当皇帝的?”

所以,管他喜不喜欢,活到最后的,管他是明君还是庸君,那个人才是那个最终胜利的。

“我们有点难,”柳贞吉摸着他因酒意潮红的脸,“就算是太子先倒了,接着就会轮到你。”

周容浚拉着她的手到嘴里咬了咬,“嗯”了一声。

“这次到底该如何?”柳贞吉怔然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目前好像就是死局,太子要他的势力,不给,明显就会帮着明王打压他。

他给太子,心不甘;给明王?又如何可能。

更何况,中间还挡了个司绯绯。

万难也不过如此。

“嗯,没那么难,我再想想。”周容浚倒是不甚在意,再难的境地他都过来了,他当年为博去西北的机会,连命都只差一点就丢了,现在这种情况,于他算不了什么。

不过是现在有了妻儿要在意,他谋划更要周密稳妥些才行。

“嗯。”柳贞吉低声应了一声。

半夜,柳贞吉突然惊醒了起来,发现枕边没人,她撑床而起,发现他坐在孩子的摇篮处,他对着床,所以柳贞吉能就着那一盏昏暗的烛灯看到他的轮廓。

他的脸褪去了白日的嚣张与不可一世,此刻的他身上染上了许多的寂寥。

柳贞吉起身,拿过他的披风披在了身上,朝他无声无息地走去。

待她靠近,他把她揽在了怀里,示意她去看摇篮里的孩子,“我十岁那年见到你,觉得娶像一个你这样的人没那么坏,后来多喜欢了你一点,就觉得我的王妃除了你,无人能担当得起,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能改变得了我一二,直到后来他出生,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多得我已经输不起了。”

所以,与其说他是为了她与帝后言和,还不如说,他是为了他的小狮子,和她肚中出来的每一个孩子……

这些都是他的命。

他已经没有以前那样输得起了。

“狮王哥哥,你害怕失去我们吗?”那暗淡的灯光里,柳贞吉回头看他着他没有神情的脸。

“嗯,害怕。”周容浚把裹着她的披风拉紧了点,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间,深深吸了口气,一动不动地看着摇篮中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你们是我毫不费力得到,却完完全全,一丝一毫都是属于我的。”

哪怕是他死了,她也是他的亡妻,而他的小狮子是他的儿子,他再死一万遍,他也是她肚中孩子的父亲。

总会有人,把他全心全意地记在心中,一生一世都会追随着他。

“那就不失去好了。”柳贞吉轻轻声地说。

两世为人,她从来都不是个表示得强势的女人,在前世,她是平凡又普通,但她过的每一天日子,都在她的­操­纵之下,好坏都由她自己作主,这世好坏由不得她作主,但每个结果,她都没容人让她不顺心。

柳家的分家也好,她在短短时日内没按婚嫁之期嫁给周容浚也好,还是在在帝后面前的起势显示重要­性­也好,她想做到的,她都按她的方式做到了。

这一次,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是需要例外的。

“狮王哥哥,你还知道当年为何司家要推司绯绯出来为大将?”

周容浚听了先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即,他睁开半垂着的想,想了一会,道,“一是司老将军存了私心;二是司家当时确实无杰出之才,继承司家大业。”

“一,司老将军已经死了;二,司家现在已经出了杰出之才,司家族长之子司广就是。”柳贞吉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周容浚眯了眯眼。

“何不先找司家谈谈,他们若是有意,司飞现在之位,给了司广又如何?”柳贞吉嘴角略扬了扬。

周容浚低头看她,抹去了她嘴边那丝冰冷的笑,他点了点头,“也许可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利之下,何尝没有?”柳贞吉垂眼闭上了眼睛,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不妨告诉司家,我们王府不需要他们多支持我们,只要他们在国家有难之时临阵倒戈就行,他们家的兵权还是他们家的,只是换个男主子上位而已。”

司绯绯是司家用着司家的强权上去的,她这女将军的位置上去得艰难,可要是被拉下来,不过就是差根崩塌的线而已,只要司家不支持她,她哪儿来的底气在这朝廷间耀武扬威?

司家也未必承得住一个女人压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就是司绯绯真有点本事又如何?现在司家家族里,也不是没有可取代她的人物出现。

司广乃她堂叔齐远将军之子,承司家的名望,继司家行兵布阵的能耐,哪怕与司绯绯差点,但只要不是差到天南地北的地步,司家要是有了取代她之意,也不过是几个转手之间的事。

“可行。”周容浚听后,发现如果如她所提,司家未必不会不动心。

“她正月十六到?”柳贞吉笑着睁开眼,眼睛里却没丝毫笑意,“司将军来得这般自信,我这种弱女子,确实也倒想看看,她回来得如何风光了。”

她说着的时候,言语之间全是毫不掩饰的不屑的厌气,周容浚低下头亲吻她的眼角,看着她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显得乖张的脸,不由笑了笑。

成亲越久,他就越发现,她与他很配,很相衬。

初二,王府的客宴就已起,柳贞吉没空回娘家,每日都在府间做事。

现在柳贞吉最忙怕一段时日,别人家的王妃还有空上门与她拜年,她在应酬客人之后,即刻回到案堂,盘算各方利益往来——狮王现在还有钱有势,每一个人她都要别人承王府的恩。

这世上,忘恩负义之辈有,但承恩相报之人更有之。

柳贞吉丝毫不介意在他们王府势大的时候,往外多施点恩惠出去。

对自家门客,她更是像个暴发户一样地不带脑子地砸银子。

如此,仅在初十这天,王府门客都要各回各地,各找各娘,皆身上尽带千金。

蓁穷州刺史吴刺史,因狮王爷之言,进了狮园来见狮王妃谢恩。

柳贞吉这次给了十万两银资助学堂,且每年可按学堂中学生每中第一人,就可向王府领取赏银一千两,哪怕是中个秀才,也如是。

吴刺史之前仅在王爷带王妃来两次宴会中见过柳贞吉几眼,狮王妃每次来的时间不长,等属下见过礼,敬过酒后,王妃见不见人影了。

吴刺史坐在下首偏下的位置,前两次也没看清楚狮王妃的样子,只知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现在等到近距离一见,是足以倾国倾城,但观其神­色­,却更像是一个和善可亲,有点善心,又落落大方的小姑娘。

她确实很美,但确实更像是一个可以亲近,可以说话的小姑娘,而不是孤傲不可接近的绝世佳人,更不是像是一个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肚中还有一个孩子的母亲。

“坐吧,别跟我太客气。”

吴刺史行过礼后,见她如此说道,犹豫了一下,也就真在她下首坐了。

“我听王爷说,你有话要与我说?”柳贞吉利落倒茶,给了吴刺史一杯。

吴刺史想了想,因她抬杯的姿势还在,仅想了一下,就接了过她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才道,“多谢王妃。”

“不客气。”柳贞吉微笑回道。

“下官没什么想问的了。”见过人之后,吴刺史觉得他想问的话没必要问出口了。

“那,既然来了,多聊一会?”难得见这么有一句话就跟她说一句话的人,柳贞吉也是好笑又有趣,笑着与他道,“吴大人何不妨跟我说说你先前想问我的话,我怪想答你的。”

“下官先前是想,为何您会如此慷慨?”吴刺史想了想,又道。

“哦,那为何不想问了?”

“您不像小气之人。”吴刺史淡道。

“是吗?”柳贞吉是真的发笑起来了,嘴边笑意浓浓,“为何?”

“您不是图报之人。”

听着吴刺史的回答,看着他挺直着背坐着的姿势,柳贞吉真心觉得他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这样的人,是能带给众多卑下之人福音,他是真正能救苦救难的英雄。

柳贞吉也不难理解,为何她嫁的男人会要了他当门客。

他是个做事之人。

但,做事之人,总是免不了一点天真,总信这世间,苦难有头,是个人都应该得到救赎。

“不是,吴大人想错了,”柳贞吉笑得灿烂,就如­阴­天中乍开的太阳,“我图报的,我图的就是我今日有恩于你,有恩于你的弟子,有朝一日,我狮王府有难,你们于心难忍,总会扶助我们一把,你认为的不图报,却是王爷与我于你们最大的挟持,我们下的注,不光是我们现在付出的银钱权势,还压了你们的良心在内,所以,吴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狮王府有难,你会不会举手边之势,全力支持我狮王府?”

吴刺史被她的话说得竟一时失语,他想说自己是无势之人,但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他深受弟子和百姓爱戴,他举一臂振呼,应者百千……

他更不能说他们不会报恩,里头有他们的良心在,他们承恩必报恩,良心那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东西,这个东西都没了,他们还能是人吗?

他半晌无语,其后,低头道,“下官知道了。”

这确实是挟制,确实不是狮王府不图报。

柳贞吉也没问他会不会这样做,笑着道,“知道了就好,再喝杯茶吧,我煮的茶,不是很好喝,但你一年仅来一次,也难得,喝一杯再走。”

她哪是什么好人,她只是深谙各种好人坏人的心理,她跟真人说真话,假人说假话,见了鬼,她就说鬼话。

她不比谁聪明多少,但更不比谁愚蠢几分。

王妃的话,抱着儿子在外头大树枝头上斜卧的周容浚,透过案堂那大打开的大门听了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俞飞舟蹲在他身边,注意着四周动静,王妃的话,他也是一字一句都听仔细了,完了之后很中肯地道,“吴大人会吃王妃这套。”

吴大人这人,最是严肃正经,谁人以真心对他,他即会全心以待,但他也不傻,谁骗他半句,那人也别想从他这讨一点好,如此真心之人,最容不得人欺骗。

而他还想不到的事,王妃已提前告知了他了。

到时即使是不用他,他也会倾全力报恩。

周容浚听了自己这傲气属下的话,笑而不语,他看着那趴伏在自己身上对着地下嘴牙咧嘴笑的儿子半晌,转头对俞飞舟笑道,“也不知你们小世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你们王妃说,一个人不经挫折很难长成器,我这几日也是在想,要怎么养他才好……”

“这个,也不一定吧?”俞飞舟这次不是很肯定地说。

“是一定的,”周容浚摸着儿子的头,指了个方向,让他去看下面树枝头大雁搭的鸟巢后,再与俞飞舟道,“你当年如不是父母双亡,又在仇敌之下苟且偷生,你又何来如今的这心思?”

又如他,如果不是经过千难万险活下来,他哪有今日的功绩?

更别谈,还有命娶妻生子,谋划以后。

“王爷是得好好想一下。”俞飞舟听后也应了一声。

说罢,他又道,“王妃想的事,都有用得很。”

就如已经上勾的司家,还不是已经随了他们王府的意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容浚笑了起来,朝俞飞舟道,“以后你治下,自己用的人,必不能苛刻,听到了没有?”

“属下知道了。”俞飞舟也知自己早有一天,会飞离他家王爷的左右。

他是王爷的亲将,但更是他以后的左臂右膀,这注定不能他一生一直呆在他身边不离他左右。

“飞舟,我也有些期待司将军进京后的情形了。”周容浚笑了起来。

他自不是心慈心软之辈,毁了司绯绯威风,也弄没了她的脸,所以司绯绯上京注定是要出丑来的——本来她身后还有个司家与司家的旧党,现在这些都没了,他确实挺想看看司将军是不是觉得她的威风,还能逼死他一个大周王爷。

他以前见过司绯绯的英姿,以为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她更飒爽的女儿,只是有些人,真是只闻其名还好,一见真姿,只能节节崩塌,到最后,她也不过是这世间取丑陋不过的人之一。

周容浚无意取笑她,但她落败于他,他确实也挺想看看,这个自诩能掠倒他的女人,最终结果,是不是能让他刮目相看片刻。

柳贞吉是到正月十六,才知周朝第一女将军蒙纱出现在朝廷,最终被周文帝斥道目无尊卑目无王法,揭下面纱,全朝皆知她已毁容之事,才知女将军的处境,万万轮不到威胁她狮王妃地位。

她知情后一思索,再问前来禀告长殳,也知这事,是她真正完全没心没肺的相公所做之事。

“娘娘,这是她罪有应得。”长殳见她问过后,沉声说道。

柳贞吉摇摇头,“我没有可怜她。”

她倒不是觉得他心狠手辣了。

可以说,就如她之前觉得她母亲为保护他们几兄妹不择手段一般,她就算觉得她要了多条人命的母亲有罪,那罪也必定有她这个被受她保护的人一份一样,现在她丈夫心毒手毒,就算造太多孽,她也不会置身事外,只会觉得这事好坏必有她一份,好的她会一同享受,如有报应,她必会如他一同受之,不会觉得他不堪,更不会觉得对手可怜。

她只是觉得,这现在一面倒的势态,让她觉得背后发凉——皇帝也不喜司将军,也赞同司将别换人上位,而他这赞成的态度,在司绯绯第一次进京上朝的情况下就出来了,这是不是……

是不是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要知道,狗被逼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人要是被逼急了,岂不是什么事都­干­得出?

当天,周容浚一回来,柳贞吉就换他心急燎火地说了她的感觉。

周容浚有点不解,“为何怕她?她现在强弩之末。”

柳贞吉心里老不安,道,“明王那边,还不知情呢。”

“怕她做甚?”周容浚不以为然。

柳贞吉也只得暂时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周容浚回来道,已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司家那个司广已经去了西北,而现在的司绯绯留在了京中,被司家软禁。

不出意外,司绯绯就差一个死亡,或者不被人提起,永远消失在人的视线里。

这事看起来像是尘埃落定了,但柳贞吉一边放着心,一边又觉得这事有什么好不对劲的地方——可能事情太顺畅,与她之前对司将军的印象不符,让她觉得此事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自从司绯绯这个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就从来不觉得这是个好对付的对象,如果现在她在这么个情况下就没落了,柳贞吉都觉得她以往对司绯绯,如同面对强大对手的感觉,是不是太不着调了一点?

事情,真没那么简单。

如她直觉,不出数日,事件又有了变化,已经订婚了有明王,人在往京中急赶中,但他的奏折已经到了周文帝的案前,说他在军中已破司将军处子之身,于心有愧,即日回京甘受皇帝处罚,退原订的定北将军胡将军胡家之嫡女的婚事,迎娶司家之女司绯绯。

这事一报到京里,京里惊起了惊涛骇浪,柳贞吉也是震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她活了两辈子,在书上看过无数次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但却是活人活生生地,第一次经历了这种事情。

这女人都毁容了,明王能为她这般赶死赶活,连最顶力的未婚妻家族也不要了,这是真爱无疑了吧?

当天狮王一回来,狮王妃就有些急不可待地问他,“那个司将军,她以前到底是有多美?”

美到她现在毁容了,明王都要为她宁抛江山……

“就那样,”相比柳王妃的歇息底里,狮王很平淡,“先前也就那样,后来怎么样,你叫飞舟过来问问,我就不知了。”

狮王是个薄情寡义之辈,一点也不以为然地回答了柳王妃的话,回头到了众官员的花邸应酬,听到有人问他明王与司将军的风流韵事,他想了一下就道,“明王好涵养,好气魄。”

他没说太难听的话,但明王要娶司绯绯之事,这事实在超出他理解范围了,但明王要舍胡家娶司绯绯,周容浚也太乐观其成——这样的话,明王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而欲要报复明王的胡家,就是他的盟友了。

对于大周朝这位女将军,狮王确实觉得她给他别开生面的一课——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要找的与太子周旋,目前不彻底撕破脸的路,由明王和女将军联手,双双奉手给他送上来了。

他不觉得,现在这天底下,有比明王和女将军更得他的心的人了,哪怕他天天趴在他怀里叫着他父王的小儿子,就仅差一点点就有点及不上他们在他眼中的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早更了。

但没第三更了。

所以,大家,明天见?

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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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明王在二月十六这日回到了京城。

初七这日上午,宫里人回来说,说皇帝雷霆大怒,要贬明王。

当日下午,具体的消息来了,明王被夺在京的明王府与封地,身份尚在,但在婚后即要出京代君办事,戴罪立功,功过不能相抵就不得回朝。

周容浚这夜直深夜才回来,柳贞吉都睡了好一会,她醒来­精­神还好,见他身上还着沐浴后的清爽味道,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头发。

“擦­干­了。”周容浚道。

“嗯。”

“我听说皇上让他们走?”

“嗯,如你所说,没那么简单……”周容浚身上无丝毫睡意,躺在她身边道,“明王带上京的还有两箱前朝的金银珠宝,说是还有更多的,说是他还可以找到那些失传的兵法古术。”

柳贞吉当即偏过头,讶异道,“难道是真的?”

“宫里的匠师验过了,是前朝之物。”

“父皇信?”

“这等事,宁可信其有。”前朝兵败的时候,大火点了紫禁城,他们周家领着兵进京后,迎着他们的是一个灰败的紫禁城,百废待兴……

金银珠宝,他父皇未必想要,但集前朝几百年智慧的那些文物,他父皇是实实在在心动了。

玄武宝藏是前朝留下来的传说,说是前王朝把皇宫所有贵重的东西藏在了谁人也不知的玄武之地中,这事要是只一直的风言风语,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可明王现在却带了前朝皇宫中的禁品回来,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算是有备而来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王领了暗旨,这事秘密行动,父皇还给了三百禁卫军给他和司飞,还把吕太医也给了他们。”周容浚说到这,转头看向柳贞吉,“司飞说要见你,父皇也答应了。”

“你在宫里生气了?”柳贞吉碰了碰他冷峻的脸。

“嗯,跟父皇吵了一架,要禁我半月足,”周容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母后说,明天让你去凤宫见人。”

“哦?”

“本来是要进我们王府,母后改在了她那。”

“我知道了。”

见她反应淡淡,周容浚也没说话,他神情平静,这个时候,柳贞吉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心意道,“我早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只是你,你后悔吗?”

“嗯?”

“女将军可真是身怀宝藏的人。”柳贞吉笑了起来。

“哼。”周容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没就她的话说话,另道,“咱们不用担心太子拉着我们不放了,现在明王才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明天三德子来接你。”周容浚又道,他已累极,但睡不着。

“现在女将军又威风起来了?司家那边怎么说?”

“司家无路可退,后悔也来不及。”司家对司绯绯所做之事那不仅算是背叛了,而且是抛弃了司绯绯,周容浚不觉得司家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可若是女将军说她不计较前嫌呢,也不要她原本的将军之位,要知道,她现在所领的差事,如果成事,不比她在沙场上打仗功劳来得差,且只于司家有益。”

柳贞吉的话让周容浚好一会没说话,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她,“你确定司家还会做她的后盾?”

“你不是说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柳贞吉摸着他越发冷峻的脸,淡道,“想来她进京前也没料到司家对她的态度,可也没到一月,她又反转了过来,让父皇都不得不器重她,答应她与明王的婚事,还领了寻玄武宝藏的差事,你说天下有几个人做事能有她这么漂亮?”

周容浚皱了眉,“当初就该­干­脆弄死她。”

他确实后悔了,是他过于大意,才留下了这么个祸根。

“倒也无妨……”柳贞吉也知弄死女将军也不是个什么简单事,但现在没死,也不是天要塌的大事,“现在不是太子看不过去了吗?我们何不大度点,司飞将军想见我,我就去见见就是,我们总归是女儿家,说得上话。”

“说得上话?”周容浚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们是哪门子的说得上话?

“不管她暗地有有多想让我死,我暗地多恨不能让她不得好死,但表面上维持个过得去也不难。”柳贞吉也很想雷厉风行地跟女将军对上,让她也瞧瞧她的威风——可这些,不过是图一时疼痛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他们表现得偏着明王一点,是让太子与明王狗咬狗,至于他们帮不帮,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我不想你去见她。”沉默半晌,狮王不痛快地道了一句。

“母后的宫里呢,出不了什么事,她再怎么样,也要顾忌着我的肚子,她喜欢渝儿,我肚子里的是她的皇孙,总归是不假的吧?”相比丈夫全身上下的不高兴,这几天已经做了足够心理准备的柳贞吉就要冷静得多,说着话嘴边还有点笑,“我也想看看,我朝唯一一个女将军的威风。”

周容浚没再说话了,当晚她睡后,他偏着头看了她好一会,见她睡得安稳,那心到底也是被她安抚了下来,这时也才冷静地知道自己白日跟皇帝的吵架是没必要的。

要吵,要闹,也要等她见过人后再吵再闹,现在被禁了足,只得留在府里揪心。

他真是失策。

第二天,三德子辰时就来了府,长殳留了他用早膳,三德子公公也没推,慢慢腾腾地用了顿早膳,又去迎了狮王妃上轿,一路不急不缓地往宫中赶去。

这步子走得不快不慢,到了宫中,却是午时了。

狮王妃进了凤宫,也没去看那坐在宫门边最下首的那位起身相迎的女子,径直往殿上的万皇后走去。

“孩儿见过母后。”

“我儿,来了。”万皇后也是刚得了报,才来的大殿,刚落坐见到她施礼,起身道了一句,下来扶了她起来,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到了上首,淡淡道,“可是饿了?”

“真是有点了。”柳贞吉捧着肚子,恍然大悟地笑道,“母后不说,孩儿还不觉得呢。”

“去侧殿摆膳。”万皇后朝翩虹吩咐了一句。

“是。”

“一路轿子走得可稳?”

“多谢母后关心,稳得很。”

“那就好。”

万皇后与柳贞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婆媳俩说了一会,等到翩虹过来道午膳摆好了,柳贞吉扶了她起来后,万皇后走到殿门口,看到那下首的人一怔,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司飞将军还在?”

“在,您忘了,说是要见四王妃娘娘来的。”翩虹也是淡道。

“本宫病糊涂了,竟忘了这事。”万皇后淡然道。

司绯绯,也就是自柳贞吉进宫后就一直站着没动,也没说话的女子这时在面纱下似笑非笑地翘起了嘴角,朝万皇后抱拳道,“娘娘哪的话,娘娘面­色­甚好,宫中无一人能及。”

万皇后却是懒得与她说话,听司绯绯一说,那本侧着对着翩虹的头更是正对着翩虹了,像是懒于多瞧这司飞一眼。

她脸上的嫌恶一点也没掩饰。

柳贞吉这时扫了那带着面纱的女子一眼,这大周朝的女将军看起来甚是高挑,面貌如何是看不出来了,但裹着面纱的面孔也依稀看得出她轮廓,单从轮廓上来说,样子确实差也差不哪儿去。

“末将司飞见过狮王妃,给狮王妃请安了。”司绯绯这时也直视向了柳贞吉,语气客气,但眼如霜刀。

柳贞吉又随便扫了眼开口说话的人,朝翩虹好奇地道,“姑姑,她蒙着面纱跟母后与我说话,是哪家的规矩呀?我怎地一点也没听说过。”

“末将相貌丑陋,遮纱是为了怕吓了皇后娘娘与您。”

“哦?”柳贞吉扶着皇后往前走,困惑地“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在走了几步后回头道,“你是来见我的吧?有什么事,你等母后与我用完膳再说,若是等不及,早点回去。”

说着也就不再回头,往偏殿去了。

这一顿饭,光用膳,两婆媳也用了半个时辰,等消食的茶水上来,柳贞吉笑着道,“想当初我进宫见您的时候,您连顿饭也不赏我,现在儿媳连茶水都喝得上了。”

见她笑嘻嘻的,说话还不正经,万皇后怔了一下,见她还调皮地朝她眨眼,不由失笑。

这孩子,这时候还能说笑,说的还是以前的那些事,确实心大。

“等会我坐殿上看着,你自管与她说话就是,只是,不能让她靠得太近了,一身脏病,别污了你身子。”

“孩儿知道。”

“你父皇答应了他们,为他们主婚。”万皇后又道。

“嗯。”

万皇后看向她。

“儿媳听说了,昨晚狮王哥哥也是气得一夜没睡,早上的时候,有渝儿在身边陪着,才歇下眼。”柳贞吉淡淡道,脸上的天真也荡然无踪了。

事实上这事,他昨晚没与她说,是小果子一早偷偷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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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皇后听了默然,过了一会淡道,“为其主婚的,不一定是放在心上的,这天下,也就浚儿能在你父皇面前来去自如。”

换一个,谁敢?

“孩儿知道。”他对这事计较得很,但柳贞吉也想得明白,当年他娶她,皇帝皇后都不满意她,能答应他的要求已不容易。

见柳贞吉还在笑,神情自在,万皇后也就放下心来了。

这一来年,她变了许多,她还以为真要教她不少,但结果到头却是她这个老的没有看明白这个小的。

过得一会,万皇后见快到她午睡的时辰,便朝门口看去。

门口的三德子会意,朝她们道,“还在。”

“那就去见下,等会你陪我午睡过去了,再回府去。”万皇后淡道。

如此算来,也没留多少时间给人。

明王是六皇子,司绯绯就算嫁了,也是六王妃,更何况现在还没嫁。

柳贞吉随万皇后进了大殿,扶万皇后上了宝座,她则回到了下面的上首坐着,朝那还在站着的司绯绯嫣然一笑,道,“我不怕你丑,你摘开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司绯绯直视着她,随即她轻快一笑,很是利落地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她两边脸似都在化脓,贴着纱布,纱布看上去应是早上贴的,边上的发白,中间的却透出了脓黄来了,而她的下巴处,有着浓黑的疤痕,在那一片赤白的肌肤间更显丑陋无比。

“司飞有碍观瞻,还请皇后娘娘和王妃娘娘恕罪。”

“嗯。”柳贞吉淡淡道,转脸对半闭着眼,手支着脑袋在假寐的万皇后道,“母后还是别瞧了,是有些吓人。”

“哼。”万皇后哼笑了一声,不置一词,那讥俏的笑声跟狮王嘲讽起人时如出一辙。

柳贞吉又回头,问那此刻脸如冰霜的司绯绯道,“司将军,你逼父皇要见我,是为的什么呢?”

“狮王妃何出此言?逼?”司绯绯看着这与传言截然不符的狮王妃,眼睛眯了起来,“末将哪来的胆子能逼迫皇上?王妃说话还是莫把末将承担不起的罪名安在末将身上的好。”

“咦?你还是将军啊?”柳贞吉奇怪地看着她,“我还以为现在司家的一品将军换了你弟弟当了呢,难得不是?”

“王妃打听得很仔细,现在司家的护城将军是由我堂弟当任了。”司绯绯着不动如山,口气甚至无一丝急躁,就好像顶着一张丑脸的人不是她一般。

柳贞吉朝她笑笑没说话,慢吞吞地拿过桌上果盘中的桔子,慢慢剥起了一半,剥到了一半又停下手,与司绯绯道,“那你不是将军了,就不要称末将了,你是姑娘家,要嫁给六皇子当王妃的人,嘴里成天挂着不是自己的虚名,没得意思的,司姑娘你说是不是?”

“王妃说的是。”司绯绯勾起了嘴角,脸如夜叉般狰狞。

柳贞吉则继续剥着手中的桔子,直到剥完放下桔子与完整的桔皮,又侧头看着人开口道,“我刚说你逼父皇,是因我家王爷不乐意你见我,你却跟皇上请旨要见,你这不是逼是什么?你是要嫁人的姑娘,还是莫要这么凶,连皇上都要逼的好。”

说到这,她一拍掌,高兴地笑了起来,“不过六皇弟要与你成婚了,我这个当嫂嫂的高兴得很,司姑娘,我这里还有半瓶广清液,等会就送给你,这是世间冶伤疤最好的灵丹妙药,你回去涂涂,许不定到成婚那天,也是个漂亮的新娘子呢。”

在她的话下,司绯绯竟一时哑口无言。

柳贞吉看着她失语的样子,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女将军以前如何天姿国­色­她是看不到了,但现在这丑陋无比的模样,也就明王消受得起。

“司姑娘还没说,是为何事见我呢?”柳贞吉笑眯眯问她。

“我听说狮王妃是京中第一美人,就想找您看看,您是何等的倾国倾城,我以后也好于您看齐。”这时,司绯绯的身上发出了急剧的咬咔咔声,就像关节被一段段地狠狠按了下去。

柳贞吉当没有听到一样,朝她轻轻一笑,“那你现在见到了,我也见到你了。”

她如何,她就不需听司绯绯评价了,但在她眼里,司将军现在的样子,连滩泞泥也不如——这位女将军在见她之前,就从来没想到,她这个惨样来见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羞辱吗?

“既然见到了,也说过话了,那就回吧……”柳贞吉手往前轻飘飘地一挥,就像打发个无足轻重的人,“皇后娘娘要午休了,司姑娘忤宫里半天了还是回吧。”

说着就站了起来,往皇后走去。

“王妃娘娘,我还有一事要请教……”

“您信这世上,有没有报应这一说?”

已失控的司绯绯口气乍寒,言辞激烈,柳贞吉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没回头,直到上了阶殿,扶了万皇后起后要下台阶之时,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底下连鬼都不如的司绯绯,笑意吟吟地道,“司姑娘有话要问,就去问你家大人吧,想来您家长辈,应乐于回答你所问之事。”

司家的长辈可能“乐”于回答,但万皇后却不乐于了。

回头周文帝一来,宫人就把司绯绯在凤宫说的晦气之语报了出来。

周文帝听后一笑,让内务府把他们置于明王宫里的喜堂,改在了现在是冷宫的丽妃宫中。

这不久前,丽妃的灵堂也设在此宫。

周文帝也不在意让大家这时候想起,他六儿子还没守满三年的孝,就迫不及待给他母妃娶媳­妇­了。

要说狠,最狠不过帝王心。

给人找天大的不痛快,不过一句话的事。

柳贞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傍晚,她先前久陪了万皇后一会,扶了人回了寝宫后,就与她说了众多细琐之事,小世子和狮王每日所做之事,都是万皇后喜欢听的。

明明要睡的人,还是撑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睡了过去。

等到柳贞吉回府,天­色­也不早了。

周容浚早收到了宫里报回来的消息,听到她回了他们的住处,他也从议事厅那边赶了回来,一见到她就挑眉,“狮王妃,听说你今天在宫里好生厉害。”

“唉……”柳贞吉叹气,拍拍胸口,一脸心疼,“哪有,还丢了半瓶广清液。”

“噗。”跟在柳贞吉身边的镜花,似玉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狮王哥哥,她现在确实好丑了,你就不用想她多厉害了,她丑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厉害也没用。”柳贞吉眨眨眼,转身往屋里头去看里头让杏雨扶着走路的小狮子。

小狮子见到她回来了,眼睛一亮,“酿酿……”

叫着就连滚带爬往柳贞吉走来。

“我的儿……”柳贞吉忙跑过去把滚在了地上的小子抱了起来,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心疼的表情,“你就没有叫对你娘的一天?这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

“午后要睡的时候没找到您,还在王爷的怀里哭了一阵才睡,王爷怎么哄都没用。”杏雨忙报道。

周容浚把小狮子报过,挥手让下人们退下,让她坐到他身边挨着,他则抱着手中那那不老实往他娘身上爬的儿子与她道,“有人跟你说了父皇刚下的旨意了?”

“长殳在门口的时候与我说了。”把喜堂设在丽妃灵堂的事,是在她出宫后发生的,柳贞吉在路上没听到,到了门口才被告知。

见她只顾着低头逗儿子,周容浚抬起她的下巴,问她,“你施计了?”

“不是我施计,”柳贞吉无辜地眨眨眼,“是司将军脾气太大了,那么晦气的话也敢在母后宫里说,她长那张脸就够吓人的了,还这么说话,母后要是今晚被吓得睡不着,你看我们谁负责得起来嘛?”

周容浚一愣,随即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不用想,他母后今晚是肯定睡不好了。

明王与司飞联手,本就触了她的逆鳞,她想法子都要法子给他们找事,何况司飞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见他笑了起来,柳贞吉也笑了,她脸上褪去了那些假意,这时才真正温柔了下来,她看着他轻声道,“她这样的人能进皇家的门,还求父皇主婚,逼父皇要见我,父皇因此还罚了你,你当父皇心里没谱?他心里计较着呢,你看吧,司绯绯若是不在最快的时间内给出他想要的,你当明王与她的日子难好过?”

“嗯。”周容浚在家冷静了一天,也想明白了些事,对此话并无异议,点了下头。

就算真的有玄武宝藏,明王说不定,他还可以另娶妻,但司绯绯这人,皇家是容不下的。

她现在就非要成了婚,成为了皇家之人才去寻宝藏,可丽妃死了才几天?也就明王敢陪她疯。

“但,”柳贞吉又把话说了回来,轻声与他道,“一定不能给他们任何上位的可能,他们会抓住任何一个时机死不了,他们留不得,留得越久,就越是祸害,我不知道父皇现在是怎么想的,但于我们王府,他们就是现在把整个玄武宝藏献出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踩到我们头上来,要知道可能就在我们的一迟疑间,他们就已经把我们踩死了。”

“嗯……”周容浚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头,把儿子放下,让他抱上她的腿,他伸手把她抱到怀里,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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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王哥哥,你要知道,一个女人要是狠起来,她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柳贞吉又轻言了一句。

“嗯。”周容浚笑笑。

“有时候,她也会狠得过男人。”柳贞吉把小狮子抱到膝盖坐着,低着头又轻道了一句。

即使是在她所处的那个提倡男女平等的年代,男人都很容易轻视女人,一不小心就折在了女人的手下,在男尊女卑的周朝,男人对待女人是那是打骨子里的轻慢,前面如他,就已经犯过一次了。

不能再犯一次了。

司绯绯在凤殿中冲撞了皇后,这可以说她太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但从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她有那胆气冲撞——她无畏,你又暂时拿她没办法,还得允许她与明王成亲,这何尝不是她的胜利?

柳贞吉低着头,细声细气地把这些话全说了出来。

“她现在拿出了玄武这个诱饵,谁又能等下一步,她又能抛出另一个让父皇得让她暂时活着的饵呢?一个接着一个的话,她兴许比谁都要活得要长。”柳贞吉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有些过了,但不说不行。

如果面前的是另外一个男人,而不是她心爱的男人,她会明哲保身,闭嘴不语。

可他是,所以就算话不好听,他也不一听得进,她也还是得劝。

她必须要全然斩断他对司绯绯的轻视。

“嗯……”周容浚见小狮子在她怀里动来动去,招来长殳进来,让他带他去学走路,他则与她好好说话,“除了刚才那些,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柳贞吉见他问,脸­色­平静,不由靠在了他的怀里,咬着嘴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她抬眼看他,伸手摸着他的眼睛,笑问,“狮王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太厉害了?”

周容浚想了想,想起她的为人,淡道,“不厉害,以后有事要为夫与你办,只管说就是,我为你出头。”

柳贞吉哈哈一笑,满意点头,“狮王哥哥真­棒­。”

她狠狠地给上道的丈夫竖了下大拇指。

“狮王哥哥,你再去摸一遍司姑娘身边的人,去查清楚,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玄武这种事的,再顺着线下去查,查她个天翻地覆,看她那里到底有多少唬人的东西。”

“在查了……”周容浚拍拍她的头,“不过有话,你只能在府里与我说,出是不能再出去了。”

柳贞吉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点了下头。

就在柳贞吉把广清液着人送到了司家的两天后,当天深夜,得了自家探子话的周容浚一袭黑衣,不顾禁足令离了王府,前往禁宫。

长殳策快马走在了最前头打点,周容浚快马进入了宫中,德宏殿已经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周文帝听过周容浚的话说,一句话也有先多说,对他身后长殳道,“你也去凤宫,迎一迎你们皇后娘娘。”

“老奴遵旨。”跪在了地上的长殳起来,领了王府两个带刀进宫的护卫,前往路上迎凤驾。

“你没找到证据?”周文帝揉了揉憋闷胸口,缓了好几口气,淡道。

“没,”这是死了所有内应才送出来的消息,深沉如墨的夜里,周容浚的声音只比周文帝的更冷,更没有感情,“内应都没了。”

周文帝没吭声。

这一没说话,直等到了万皇后的到来,才打破了周文帝那一脸的淡漠。

他起了身,去了宫门前,走到她的龙辇前,看着恒常扶了她下来。

“娘娘,您小心点。”

万皇后已经老了,她三年前都没这么老,快四十岁的人看来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可这两年下来,她比以前老得太快了,斑白的头发从她的头上四面八方地冒了出来,老得比她的容颜还快。

周文帝心中不是不无心酸的,所以,这一两年来,他不敢在明面做什么让她太过于烦心的事来,为的只是让她老得慢一点,他心中好受一点。

可她是皇后,他也冒着朝廷因她而动荡的风险把她放到这般重了,可还是阻不了有人打她的主意。

“没穿衣裳了,”万皇后下了步辇,见他看着她不动,她动了动身上的披风,朝他淡道,“我冷得很,床铺好了没有?”

“铺好了,朕刚出的被子,里头暖得很,朕送你进去。”

“嗯。”

万皇后半夜被叫醒累极,一等近了龙床,也不顾是周文帝为她掀的被,她上床就躺了下来,等周文帝盖好被要走时,她睁开刚闭上的眼,朝周文帝平静地说,”我死了也不打紧,你记得与我报仇就是。”

说罢,头脑昏沉的万皇后又昏昏然地昏睡了过去,没力气再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再保持神智了。

留下周文帝听完她的话,半晌都迈不动脚,等走到大殿,看到四儿子面无表情地还坐在椅子里,他道,“你母后睡下了。”

周容浚没出声,眼睛看着鼻子不为所动。

“等会出去,就说是朕找你有事急进宫。”

周容浚抬抬眼皮,“您都迎她进来了。”

所以,要杀他母后的人,还能不知道消息已经到了他手里了吗?

“你没证据……”周文帝抚着头靠在了躺椅上,这时长殳见状,忙去躺椅那边把大枕靠拿了过来,塞在了周文帝的身下。

周文帝见了,朝长殳苦笑了一声,朝老奴道,“你说朕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了一辈子,到现在怎么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过上几天呢?”

长殳哪敢回他的话,跪下磕了个头,就又退到了周容浚的身边。

“我该说的与您说了,我也回去了,”周容浚突然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起身与周文帝道,“我不喜欢她,现在也还是讨厌她当然那般对我,不过,您要是护她不住了,把她给我,我来护她。”

说罢,懒得再看周文帝的表情,他一跪到地,磕了一个头,起身就转身而去。

长殳忙带着府里的护卫紧随而去。

这是,把寝殿打点好的恒常刚赶过来,就看到了狮王头也不回地走了,再进殿堂,见皇袍都没系好的皇帝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恒常悄声上前,与他轻声道,“殿里殿外都着奴婢的人看好了,皇后的人,除了翩虹姑姑,一个也不得进内。”

周文帝睁开了眼,朝他点了下头。

“您不过去?”

周文帝没出声,他躺了好一会,才撑起了椅臂站了起来,恒常犹豫着要不要去扶,却见皇上已经快步去了寝宫了。

万皇后醒来的时候,周文帝也刚醒,正要下床。

见她转脸过来,他惊了一下,“灯刺着你了?朕叫恒常抬出去。”

万皇后摇摇头,“把灯全点了吧,外殿风大。”

“你再睡会。”周文帝下床,准备还是到外殿着衣上朝。

“别了,我也睡不着了,该用药了。”

周文帝的动作止了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倦倦之外,也没别的,他动了动嘴,道,“你今日多用一点吃的,老不想吃,这身子也好不起来。”

“嗯。”万皇后随意地点了下头,她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别的,“他昨晚冒然进京,打草惊蛇了吧?”

“他的内应全死了。”所以这蛇已经惊了。

“你就没内应?”

周文帝摇摇头,“朕的手,没他伸的长,他不查出来,朕也没料到司家敢。”

他以为明王要娶司绯绯,一为西北,二为前朝遗物,到今日才知,他还有其三是想让皇后死。

“皇帝,如果那个女人真有那么厉害,就不能让她活了吧?”

周文帝沉默了下来。

“你舍不得前朝宝物?”

周文帝摇了头,“不仅为此。”

在没有绝对的安排之前,他还有各方势力要平衡,他不能让朝廷出岔子。

万皇后看着他,真觉得文帝这么多年来,一点也没有变——为了江山,他什么都敢牺牲,包括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自己的心。

“我知道了。”万皇后心中也早已对此没有感慨了,她点了下头,道,“他是那个我们打得最狠,负得最深,却还是最惦记我们的儿子,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记得对他好一点,若是还有点余力,帮我也还偿还一点。”

“你说什么?”周文帝见她左一个不在,右一个不在,说话的口气都带火气了,“你只要不跟朕置气,好好地呆在朕身边,这天下有谁能为难得了你,有谁敢要你的命!”

万皇后不想就此事再与他吵什么,要是能吵出一个结果来,当年他们早吵出来了,她闻言模糊一笑,别过头,不再去看他。

其实她也知道,比起当年,现在更有得是人想让她死了——她死了,太子狮王没有依仗,底下的那些个,作乱就更无顾忌了。

这么多的人想让她死,她不确定,依她现在的身体,她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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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朝廷中进言丽妃刚死不久,明王孝期未过,周文帝以往不应话,这次点了头,道,“那等孝期后再言。”

周文帝在朝廷中也不多置言词,回头暗许了人去司家,让司家那两个还在朝廷中挂名上朝的老家伙自动请辞在家,他第二天在朝廷上答应了下来。

这两个兵部的位置虽然都是闲职,但也有调谴拦阻这能,且官位不低,周文帝思前想后,一个留给了周容浚,一个给了胡家。

周容浚在王府,正寻思着要把位置给谁的时候,听到明王进宫死跪去了,他不由扯着嘴角哼笑了一声。

柳贞吉正在他身边,听了也是笑了笑,明王这当口去,岂不是火上烧油。

“也不知父王会怎么做。”柳贞吉低头道,她正算着府里的几个粮库的库存,去年年景好,除了佃农还的佃粮,她还让府里人额外收了不少小麦,今年打算拿出一半,再加上些银子到江南去换大米和别的物资。

“估计是一步步换人。”周容浚早已习惯他父皇的行事手断。

“那李相?”

周容浚朝她看去,见她低头算着帐也没变姿势,像是随口问问,他沉默了一会,往她那边靠了了点,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算了一会帐,才道,“李相当年是父皇请出来治国的,他是个明相,有辅佐之能,不到一定时候,他不容易下去。”

“什么一定时候?”

“抓到其致命的把柄。”

柳贞吉“嗯”了一声,她曾远远地见过那位大人,看起来样子普通,人也清瘦,但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普通的人,当年任相建立了太农院培养人才,之后推出农行令,让这些人下任到了县镇为特农使,之后,国库比以往充盈,即便是天灾之年,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饥民遍地。

柳贞吉也拿过她家王爷的东西看过,户部前年的人口册上,比前十年那次调查,整个周朝多了三十万人口。

“他不像是个糊涂之人,”柳贞吉停了笔,想了一阵,道,“我发现即便是帮明王西北之事,他说的次数也少,很是慎重小心,你说,明王和司绯绯的打算,他知情吗?”

“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看他这次怎么做吧……”柳贞吉说到这笑了笑,“我看父皇那一肚子的火气,没那么容易完。”

周容浚轻应了一声,他起了身,搂上她的腰,看了眼她写了一半字的纸,看上面米粮­干­货诸多,道,“要这么多吗?”

“要。”柳贞吉直接点头。

府里银子多得离谱,已经没有过多价值,她打算每年春时就多囤一点,年末就把来年的陈的分发下去——他们王府有两千兵要养,不愁浪费粮食。

“嗯,那你看着办。”周容浚没再多说,起身出去找在院中走路听小狮子去了。

座落在东市左侧的柳塘巷是条老巷,这里只有一处占地极大的宅子,当年周朝皇帝赏给了他极重要的一位臣子,后来,臣子死了,只有一女,这幢宅子就传给了她,此女后来嫁进了司家,又只生有一女,撒手人寰之后又传给了她的女儿。

司绯绯如今就住在她娘留给她的这幢宅子里。

当得知皇帝没准她与明王下月成亲的婚事后,她并没有震惊——她的震惊在查出她身边有周容浚的人时用完了。

其后,司家的位置被踢出了两个,司绯绯也没有意外……

她在西北战无不胜的自负已经被磨掉了大半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慌乱,可她还是止不住的沮丧——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后路被人毁了一着又一着,那种面临周容浚时特有的毁灭感又来了,她总是在他身上赢不了,哪怕一次。

“小姐……”忠仆在她身边叫了她一声,“喝点粥吧。”

司绯绯转过头,看着他,“黎叔,我想见他,哪怕只看一眼。”

“喝一口吧。”黎叔低下头,拿了一勺,送到了她嘴边。

“你说我把玄武西北给他,保证不伤他的王妃,你说,我还能不能……”

“小姐,喝粥吧。”黎叔又催了一声。

“黎叔……”得不到回答的司绯绯凌厉了起来,“你说能不能?”

黎叔看向她不复花容月貌的脸,一个男人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女人的脸都毁掉,他对她又哪有什么仁慈之心?

“小姐,行不通的,”黎叔苦笑了一声,“现在不止是他,即便是皇上,也不想忍您了,您还是想想,这次怎么从皇上手里逃出来吧。”

“他们查不出什么来。”司绯绯推开他的手,那血红的眼里一片凄切,她现在所有的事都不关心,只关心他,“我只是想问问他,我要是后悔,他可还给我个机会,哪怕,真是当个侍……”

“小姐!”这一次,忠仆咬着牙打断了她的话。

“呜。”司绯绯扭过头,痛苦地哭了出来,“他还想逼我到何地?”

“小姐,喝粥吧。”黎叔又道。

只是,他说的他的,她也径直哭她的,直到太阳都落了西,黑暗再次来临,他也没劝到她喝一口。

明王,司绯绯的婚事一黄,其中局势又变。

司家的族长这几天还送了礼到了狮王府。

而司家让出来的两个位置中,其中一个是胡家之人,另一个继任的是以前在顺天府当过二十年府尹的孔西东,而孔西东就是年前柳贞吉还向其发过晌的那个只差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大人。

柳贞吉知道他们王爷是填这么个人上去后,她砸舌,问他,“孔大人即使是用爬的,也上不了朝吧?”

“没让他上,把着位就好。”狮王满意地“嗯”了一声,“再说不管事,也让别人放心。”

他老婆听了沉默了一会,道,“可太子不会这样就满意吧?”

“他,即使是我们一起把江山拱手让给他,他还是会觉得我们刺眼,满足不了。”

“那西北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谁来都不给。”

“那还装不装了?”

“装不装都是我的。”周容浚说得很是平静,“我就是是个王,也是狮王,更是西北王,那片地方,谁也不能跟我抢,太子早晚得明白。”

“呃……”柳贞吉这下是坐直了腰,眼睛也睁大了,“之前不是要忍吗?”

“西北的事不忍了,”周容浚摸了下她的肚子,道,“我都为它争到朝廷了,再装也没人会信,太子那,我打算拿玄武给他。”

“呃?”柳贞吉又瞪大了眼,“怎么拿?”

这好像不是他们王府的吧?

“司广的事我反悔了,司家要是想还维持之前的位置,就得拿玄武给我。”周容浚淡道。

司家一面跟他交好,一面又私下跟司绯绯合好,这左右缝源得不错,但周容浚并不是个容得他别人把他当傻子玩的人。

“但可能吗?”柳贞吉都傻眼了。

“不管可不可能,记司将军再再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也是好。”周容浚无所谓,“过几天,我能进宫了,在父皇面前提议让太子带着明王和司将军寻宝,想来太子也不会拒绝。”

示了这么大个好,太子怎么样也得给他点面子。

但狮王也是想得太好,这时明王与司绯绯已经先行了一步,把玄武的秘密先送到了东宫手中,随后,太子在没有狮王在的朝廷中,置疑其亲弟狮王三月初进宫报的那件事居心叵测,有中伤他人之嫌,当廷请皇上查办此事。

周文帝看着正气凌然的太子,欢笑拍着龙椅,连道了三声,“好,好,好。”

太子低眉垂眼,看起来再公正明廉不过。

周文帝一回去,指着恒常让他把朝上太子所禀的事说了,然后笑着对万皇后道,“听听你那想把亲弟弟弄死的好大儿子。”

万皇后本躺着,听完后,眼睛睁开,人也坐了起来,好一会,才道,“让他来跟我查吧。”

“这次要保小儿子了?”周文帝嘲笑她。

万皇后转头,犀利地朝他看去,“你这是何居心?就算不喜大儿,难道这个时候,你想让小的顶上去?他才多大?你儿子那么多,李相你又撵不走,更别谈你的工部吏部被陈妃张妃娘家把守,还有万家,你以为太子没了,万家就能让他上?”

“朕要动万家,是你拦住了朕!拿死Ъ朕!”周文帝也是火冒三丈,不知为何,他能跟所有人都能好好说话,就是跟她,跟她说不到三句,他就想摔桌打人。

“我逼你……”万皇后说着眼泪都出来了,“是你让我死都不好好死,我死了,万家不就完了?你以为我没想过?你还想如何?”

周文帝哑口无言。

半晌,他憋出一句,“别哭了。”

已擦­干­泪的万皇后狠狠刮了他一眼,撑着榻面缓了一口气,“常公公,叫翩虹进来。”

已经吓坏了的恒常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叫人。

翩虹急步进来了。

“你去传我懿旨,招狮王进宫,就说我念着他了,让他来见我。”

“是。”

皇后懿旨进了王府,狮王狮王妃也都知道了朝廷中太子所为,狮王妃也没多说,让狮王抱着儿子,她挺着肚子,跟着狮王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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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柳贞吉取笑周容浚,“狮王哥哥,你现在已经厉害到太子殿下不管不顾都要跟你撕破脸的地步了,咱们等会回去,开坛酒喝喝好不?”

在他父王怀里的周渝裕代父王点头,然后自己也点了两下头,声音铿锵,“好,好极。”

“小子,叫声娘来听听?”柳贞吉哭笑不得,捏儿子的脸。

小世子眼睛亮亮,“酿!”

柳贞吉作势要揍他,小世子忙躲他父王怀里,咯咯大笑。

等到柳贞吉没好气地坐回身,他逗她,朝她挤了下眉,叫,“王妃。”

柳贞吉眼都懒得抬。

“王妃娘娘……”

柳贞吉哼了一声。

“娘。”小狮子又大笑了起来。

柳贞吉扑过去,不顾他被护着,伸手就去掏他的胳肢窝,周裕渝笑得在他父王怀里直抽筋,直到长殳在外面大咳了几声,又敲了敲车门呣子俩之才歇下。

“就不能歇停点?”周容浚好笑是好笑,但还是板着一张脸,立持严肃。

“小世子,你说你能不能?”

“嘎?”小世子不解,点头又摇头,又缩回他父王怀里去了。

他现在可聪明了,知道有些他听不懂的话还是点头摇头都来的好,至于结果如何,他就不管了,找他爹怀里躲着就是,他娘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他现在就这么贼,以后可怎办?”

“什么怎么办?”狮王皱眉,他容不得别人说他儿子一点的不好,哪怕是狮王妃。

“以后我怎么对付他啊?”柳贞吉坦然正直。

周容浚就如她会如此说,摇摇头,拿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不过,也因她跟儿子这么一闹,周容浚一直冷着的脸松懈了下来,脸上也有了点笑,进宫的时候,也跟平常无异,不是那么温文尔雅,也不那么风风火火。

“你们也来了。”虽然宫人先一步就报了狮王妃与小世子都来了,但见到他们,万皇后也还是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她还来,还带了孩子来。

“去见皇祖母,去叫人。”柳贞吉叫在丈夫怀中的小狮子。

小狮子在家中得过叮嘱,宫门前,母亲又细心地教过他一遍,他记着呢,他坐他父皇的怀里麻溜地下来,小步子往前一迈,虽然有点摇摇晃晃,但也摇着上了殿阶……

这看得德宏殿里一众内侍宫女都提心吊胆,生怕他摔倒。

殿上的万皇后都紧张得站起来了。

小狮子走了两步,中途累了,果断弯下腰要爬,这可把内侍宫女吓得要去抱他,但狮王妃在底下笑意吟吟地地直笑头,他们只得硬着着汉继续看着,这时只见小狮王弯下腰后,四肢着地飞快地就爬了上去,紧接着飞快地站了起来,还小大人一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正了正脸­色­,两手一抱,一揖到底,“祖母母好。”

“诶呀……”狮王妃在下面一听,眼睛一闭,“我的小祖宗,是皇祖母,叫错了,白教了。”

狮王笑看了她一眼,这时拉着她,正式朝上面的万皇后也行了礼,“孩儿见过母后。”

“儿媳见过母后。”

“起来起来。”

万皇后已经抱起了小孙子,坐到了她身上,淡淡地问他,“说会说话了?”

“会。”小狮子说得不得,但听得懂很多,一听就咧开嘴朝万皇后笑,指着自己道,“聪明。”

说罢,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小脑袋,看得万皇后笑了起来,那寡淡的神情也有味了起来。

“母后,我带着他在门外走走。”柳贞吉等了一会,开口笑道。

“嗯。”

万皇后没让翩虹抱,自个儿抱了小世子下了台阶,弯腰放了下来。

放下来后的那一刻,周裕渝觉得好像看见了她的舍不得,他小手拉住了万皇后,踮起脚尖,小小地在他够得着的下巴那亲了一口,然后朝她灿烂地笑了一下。

等到柳贞吉牵了孩子出去,万皇后也没收回看着他走着路,一晃一晃的小背影的眼睛。

直到周容浚出声叫了她。

“母后……”

“你兄长的事,你听说了?”万皇后转过了头,终于对上了他。

这时,殿里的内侍宫女都退了下去。

“嗯。”

万皇后看着他平静,没有怨忿的脸,问,“你知道怎么办吗?”

“现在不知道。”

见过她后,就知道了。

“我刚才见过他了,我说是我发疯,觉得明王和司绯绯要杀我,才跟你父皇进的言,找的你来……”万皇后淡淡地道,“我让他要在灭你之前,得等我死才成,我话是这样说了,但我不觉得这对你是什么好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

万皇后沉默了下来,又转脸看向了门口,好一阵后道,“你知道就好。”

她偏着小的,大的只会更恨小的。

“你哥哥这次要是出事,我们大周朝就要换太子了……”万皇后看着他,“你说是换二皇子还是八皇子?”

“孩儿不知道。”周容浚摇头。

万皇后定定地看着他。

周容浚在她的眼神下伸手摸了摸鼻子,无奈道,“父皇怎么想的就怎么定,没孩儿说话的地。”

“好,我知道了。”万皇后点了头,她脚有些虚,往台阶上走去的时候身体晃了晃,被身后的人扶住了,扶了她往宝座上坐下。

“这么多年了,他就是想换太子,一直都想,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我逼他立的原因,凡是我逼他做的事情,他一件都不喜欢,我知道他也喜欢你,但有件事,我也事先跟你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离开这人世,我也不知道,所以即便是你哥哥这种虚位,到时候我就算在地底下想帮你抢,也是没法抢了。”万皇后抬眼深深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你就现在提出来,别等什么以后,以后的事,只有老天爷做得了主。”

“父皇说要换了?”周容浚问了一句。

“嗯,他说你皇兄只能再犯一次错。”

“这事你跟皇兄说了?”

万皇后沉默了下来。

周容浚笑笑,与她道,“那到时候要换再说吧,现在说这些,早了些。”

“你觉得早?你信你皇兄?”

周容浚看着眼前朱衣的女人,她被裹在朱红的凤裳里,人却显得过份地单薄——她也许还没老,手段也许还是能狠过许多人,但她现在的样子衰弱得不堪一击。

“我会知道怎么办的……”周容浚弯下腰,把她放在座上的披风拉过来为她披上,嘴里难得温和地道,“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你就信我吧。”

万皇后飞快地垂眼,冷冷地应了一声,“好。”

等他转身下阶,她抬眼看他的眼角,似隐着泪光。

门外,柳贞吉出来没一会,就见周文帝踏着重重的步子往这边走,柳贞吉见到他还没行礼,就看到他已经大步过来,抱过正抱着小木马骑的小狮子。

“儿媳见过父皇。”

“来了。”

“是的。”

“他们在里头说话?”

“是。”

周文帝点了点头。

这时恒常已经带人悄悄从侧殿搬过了椅子过来给主子坐,周文帝退后一步坐了下来。

“叫皇祖父……”柳贞吉又示意小狮王。

小狮王被人抱上后,一直好奇地看着那抱他的人,这时见母亲示意,他也没叫,只是不断地观察着眼前的人,看了好几眼后,才咧开嘴一笑,羞涩地叫,“皇祖父。”

柳贞吉听他真叫出来了,都呆了,他还叫得这么羞涩,脸蛋还红通通的,她真心觉得她儿子真是拍马屁的一把好手。

“朕的小皇孙……”周文帝跟他对视良久,得了他一个笑还有一声叫,这整个胸腔都是笑意,回头与儿媳道,“你们教得好,现在就会说话了?”

“就平常的几句,多的也不会。”柳贞吉忙道。

“过三天,就是他的周岁了吧?”

“是。”

周文帝听了没说话,看着在怀里玩着他帝冠垂下来的玉穗的孙子,半晌道,“你啊,每次赶上的时候都不好。”

小狮王听不懂,只管把玉穗往嘴里塞,咬着玩。

“他生的那天朕没看到,百日也没替他过,这周岁,还是得为他­操­办一场……”错过太多了,周文帝也是怕了,不想一生回首过去尽是遗憾,便对柳贞吉道,“你们是没打算大办吧?”

“是。”柳贞吉低声应了一声,这种时候,怎么大办?

“回去后,今晚就把请帖写好了,朕把恒常和户公公借给你们用一晚,明天把帖子发了,大后天,朕和皇后来为你们府里替他庆寿。”

“是。”柳贞吉应了声。

这时周容浚听到外边的声音已经走了出来,听到了周文帝最后的两句话,走到了周文帝面前,跪下请了声安,沉声道,“这等时候,怕是不妥吧?”

“你不想?”周文帝平静看着他,淡淡道,“你怨朕什么,朕心里有数,难道你也想让你儿子跟你一样?”

“这不是什么好时机。”周容浚绷紧了脸,眼里全是不痛快。

“你怕你皇兄更嫉恨你?”周文帝冷眼看着他。

小狮子这时也听出不对来了,他眼睛一眨,把玉穗从嘴里掏了出来,没等周文帝反应,猴子一样麻利地扑向了他父王,挂在了他父王的脖子上,随即,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脆无比地叫道了一声,“父王。”

周容浚抱着他的手因此一抖,最终,他道,“小世子这周岁宴,孩儿想办。”

他的渝儿也是皇家子孙,凭什么别的皇子皇孙有的,他的孩子不能有?

他要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岂不是跟眼前的人一致?

他不想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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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宫,狮王府的马车走出了宫门一段后,周容浚让马车暂停,下车与俞飞舟在路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这才进了马车。

马车里,柳贞吉正偏头看着睡在他大麾中的儿子,小狮子现在睡着了比起没睡着可是差得太远了,睡着了就是能温暖人心的小暖男,醒来了就是能把大家都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小恶魔。

看到他,她笑了起来,周容浚看到她的笑,藏有寒冰的眼顿时暖了下来。

儿子已经摊开睡了一半的位置,周容浚走过去抱了她起来,放到腿上坐稳了,又拿披风裹紧了人,沉声对外道,“走。”

“真要办的话,不少烦心事。”柳贞吉先开了口。

“嗯。”周容浚低头,“太子那边,可能会出些事。”

“嗯?”柳贞吉不解,坐直了点腰,从他胸前挤出脑袋看他,“为何?”

周容浚与她说了皇后与他说的话。

柳贞吉半晌无语,然后道,“关我们什么事。”

周容浚好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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