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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那几个皇子都太野心勃勃,不是什么好事,”柳贞吉趴回他的胸前,撇了撇嘴,“我们家不趟他们的浑水,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大不了,你提前当西北王,我们离开京城。”

周容浚笑了笑,吻了下她的额头。

柳贞吉没一会也在车上睡了,周容浚一直轻抚着她的肚子,在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低下头看着她安宁的睡颜,心道可能为了他们呣子安危,他去西北躲几年也好。

柳贞吉一进府也没歇息,当天晚上,恒常与户公公,三德子三个公公来了,他们都是来写皇家人的这些请帖来的,今晚写好,明日出经心他们的手相送。

周文帝显然是想把周容渝的面子弄大——柳贞吉本来还觉得不妥,但略想一下也觉得凭什么为时局委屈自个的儿子,他倍宠爱的时候都不让他好好过感受一下重要­性­,等他长大了,她要往狠里“苛刻”他的时候,她就可以拿出今时今日出来为自己的母爱作证了。

自诩奇葩界一朵娇花的柳王妃很快就把周岁宴的各种意义都想到了——就是不太愿意去想,这可能也是她丈夫在象征­性­地弥补她。

她怕她想多了,怕跟人冲口而出狮王哥哥咱能别那么小心眼吗?

当天晚上,狮王妃是半夜去睡了,早上醒来,一夜没睡的狮王带着府上六个管家,和宫里三个公公,把请帖全写出了出来,狮王妃正擦着眼打哈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上路,准备去送请帖去了。

等他们一走,已经用上了早膳的狮王妃与狮王感叹,“要是我们王府年底扎帐的时候,狮王哥哥带上帐房先生这么忙上一晚,我不知道要有多感谢你。”

也就不要她要死活要活的花近半个月的时间扎一年的帐了。

“又想回过去活了?”小狮子趴在父亲的腿上还在呼呼打着小呼噜,完全不想醒来,大狮子眉眼一挑,朝不知死活的狮王妃说了一句。

狮王妃见他笑得危险,立马闭嘴。

随后到了辰时,贾家的五公子夫人,柳贞雯到了,她前脚刚到,路程远一些的孔氏带着两个儿媳也都到了。

见到娘家人一到,狮王妃两手一摊,把肚子露了出来,“宫里要大办特办世子的周岁宴,我可没什么办法,娘,嫂嫂,姐姐帮着我看着办。”

柳大嫂与柳二嫂都笑应了好。

孔氏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屋里没其他人,柳贞雯则坐到妹妹的身边,掐了下她的手臂,骂,“懒得你。”

说归是这般说,但跟柳贞吉问清楚事,她是头一个出去找管事去做事的。

家里多了老练的女人帮手布置宴席,厨子由宫里派出,而侍女这些,狮王府最不缺这些闲人了,所以,后天开席的话,勉强还能就会得过去。

柳贞吉则坐在北阁主持大局,孩子四个来月了,这胎看着稳,但他们这个王府,出了狮园的话,安全系数要大打折扣,尤其这种人多的时候更易出意外,所以她一点也不想逞能,只想柔柔弱弱地偏安一隅,护着肚中的孩子要紧。

三月十六日,狮王小世子周岁生辰这一天,周文帝万皇后,辰时就出了皇宫,往狮王府这边走来……

这时,得信的其他人,也加紧了前往狮王府的步子,他们虽在皇帝皇后到前赶到狮王府,迎接帝后。

柳贞吉一大早就穿好了王妃的礼服,但头上的金冠没戴——那玩艺差不多六斤重,还是她所有的王妃金冠中最不重的那个,她要是戴上一天,绝对能要她的小命。

梨云今天守在柳贞吉的身边,镜花则跑进跑出地送消息,前几趟,说的都是哪家伯侯及家眷来了,等差不到时辰来报皇帝皇后出宫后又来了一趟,说女将军来了。

“她手里有明王的请帖,管事的请她进来了。”镜花补了一句。

“明王呢?”

“还没到。”

”嗯。”

“娘娘……”

见镜花担心地问她,柳贞吉笑了,“没事,大喜的日子,来者是客。”

还能拦了谁不成?免得被人说他们狮王府小气了。

司绯绯来的事还是惊动了一直在前院待客的周容浚,他在帝后到之前,匆匆赶回了狮园。

柳贞吉见到他回来,笑眼弯弯,“狮王哥哥,你回来接我了?真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见她笑得天真,周容浚嘴角略弯,走到她身前拔弄了她金冠上的蓝宝石,“准备好了?”

“头盔好重,没这个我会更好。”柳贞吉见他问,赶着时间抱怨了一句。

“走了。”周容浚摇了摇头,让她搭上他的手,跨出门去的那刻,他与她道,“在回北阁之前,你不能离我身边一步,知道了?见过父皇母后你就回来。”

“知道了。”

周容浚侧头,又补了一句,“你今日很美。”

“呵呵……”柳贞吉低头捂嘴笑,笑了好一会,凑近他偷偷道,“这两天心事放得宽宽的,每天都睡那么多,就为的今天……”

柳贞吉一出去,确实惊艳了前院不少人的眼睛。

她今天穿的是万皇后特赐的朱红天鸟服,朱红的绯衣上蓝鸟展翅振飞,那高贵傲然的姿势在衣裳上彬彬如生,这衣裳出­色­至极,无人曾穿过,柳贞吉这一穿出来,很是夺目耀眼。

柳贞雯正在与一个贵夫人说话,看到妹妹携夫手臂出来,脸上一片生气勃勃,眼睛明亮灵动,那肚子虽已显怀,但她还是娇俏可人一如当年……

“令妹还真是……”

“真是什么?”柳贞雯笑着回头。

“真是漂亮,狮王爷也真是宠爱她。”那夫人这时叹了口气,朝柳贞雯示意她接着看。

柳贞雯转头,看到了狮王扶着她慢慢下台阶。

这时贾文彪凑到了她面前,见她看着一动不动,拉了她到一边,朝她小声道,“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好了,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的?”

说着,他眼含期待地看着柳贞雯,希望她能再托他点事做——前面得罪她得不轻,他已经有近十天没回过他们的房了。

柳贞雯没那些夫人专顾盯着狮王对她妹妹的贴心,她睁着眼看着她前后左右,见她下了最后一步台阶,抬起头扬起甜甜的笑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朝贾文彪淡淡道,“有,你去盯着那边司家的人,有什么不对,不要有迟疑就过来找我或者王府的人,听到了?”

“听到了,我这就去。”贾文彪也不迟疑,说着就去了。

孔氏也从一大群女客中找到了大女儿的所在之处,这时孔氏脸上已经有了一头的汗,看到柳贞雯就紧紧抓着了她的话,“我这心口自你妹妹一出来就砰砰跳,慌极了,客人这边我带你两个嫂嫂忙,你赶紧赶到你妹妹身边去,不能让她出一点事。”

柳贞雯是个唯母命是从的,这等时候见孔氏这么一说,也不多加废话,在孔氏的一推下就快步往妹妹那边走去了。

这时,人群中起了欢呼,说是帝后都来了。

眼前妹妹走到了门口,柳贞雯快步穿过门口拥挤的人群,想要尽快走到妹妹身边去,就在她奋力挤出前面两个三品诟命夫人往前之际,突然之间,空中一阵“嗖”声传来,几道长箭­射­向门口。

“啊……”门口顿时混乱,女客的尖叫声起了,纷纷转身往门内跑去。

府中的侍卫一半了冲出去,一半冲到了最前面的狮王狮王妃面前……

就在柳贞雯冲出往里退的人群,欲要跑到妹妹身边的时候,发现对面的屋顶上,有刺客飞快朝他们冲来,手中箭抬起,一拉一放之间,那箭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直向他们­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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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吉儿……”看到有箭­射­向柳贞吉的肚子,柳贞雯急急大喊,这时只见狮王反身过来,挡在她之前,随即抱起人,往门内狂奔。

“贞吉儿。”柳贞雯哭了出来,跟着上前。

“你守着她,长殳,长殳……”

“你们守着她,任何人不得靠近。”

周容浚说罢,抽出侍卫手中的剑,往门外飞快跑了出去。

惊魂未定的柳贞吉转过头去,发现他背上Сhā着只箭,被他反手拔出,箭头带着刺红的血扔在了地上。

她不由闭了闭眼,再转眼时,已不见他影子。

就在这眨眼之间,抱着妹妹的柳贞雯发现有侍卫朝他们急急走来,同时手往前一挥……

柳贞雯想也没想,急力之下把怀中的妹妹扭了个转,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大胆狗贼!余卫,你们都护着王妃别动……”

长殳的急怒声起后,柳贞吉还有些茫然,直到一阵刺鼻的味道充斥在了鼻间,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她姐姐朝她道,“没事没事,姐姐在。”

柳贞吉伸出手,就想去摸她的背,被柳贞雯制止。

这时,柳贞雯回头大吼,“娘……”

孔氏已经跌跌撞撞过来了,柳之程与柳之平快她一步到了他们跟前。

“大哥二哥,你们快过来挡着她,挡着她一点。”柳贞雯移出位置,飞快让他们拦在了她面前……

“娘,”这时,柳贞雯把身子倒向了孔氏,“我背后烧得疼。”

说着,忍着剧痛的柳贞雯软在了母亲的怀里。

孔氏扶着她,手抖得不成样子。

“长殳,你过来,叫大夫……”柳贞吉拉着她二哥的手,大叫着人,“是绿矾油,快送我姐姐去治伤。”

大门已被长殳带人移开了一片地方,听到柳贞吉的话,长殳吩咐了人盯着,转身过来就办柳贞吉的事。

“二哥哥,你去背姐姐……”

柳贞吉说话之间,看着大妹妹身后不断冒烟的柳之平已经脱开了她的手,一个蹲身,就把大妹妹抱到了手里。

“大哥,你看着小妹。”柳之平对着柳之程说了一句,就抱着人急跑而去。

“怎么了?贞雯?二哥,我媳­妇­怎么了?”急乱中,那边跑来的人中,有人在喊。

“娘……”身边都是自己人了,柳贞吉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时高氏李氏已经过来,她对着朝她走过来的孔氏道,“你去陪姐姐。”

孔氏脸上都是泪,面无表情,“有你二哥,你姐夫也在。”

“娘,你去。”柳贞吉捧着肚子连连呼吸,“二嫂,你陪娘先去,大嫂陪我慢慢走过去。”

孔氏没理会她,过来要抱她。

“娘,你帮我去看着姐姐。”柳贞吉没忍住,哭出声来了。

孔氏一僵,这时李氏已经过来扶了她,“娘,我们过去。”

高氏已经站到了柳贞吉面前,对孔氏安慰道,“娘,你去,媳­妇­定会好好护着王妃。”

孔氏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李氏一扶,她就跟着走了——这片刻之间的事,她也已然慌了。

“大嫂……”柳贞吉扶着了高氏,这时赶来的王府的护卫已经团团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了,柳贞吉看向门,却发现被人群挡了。

外面并没有太多动静,但偶尔能听到过于凌厉的喝声,那里面带着肃杀之气。

这是一场围杀。

王府内没有动静,片刻之后,俞飞舟先进了府,由他带队,送了柳贞吉进了狮园,不久,周文帝和万皇后也进来了。

帝后进了北阁的案堂,柳贞吉看到他们没有起身,朝万皇后勉强笑道,“母后您来了,您来得正好,帮我抱抱小世子。”

“小世子诶,去祖父祖母那边好不好?”柳贞吉看着窝在她怀里,抱着她的头一动不动的小世子,笑着与他道。

小世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脸上的泪。

“去吧,好不好。”柳贞吉已经泣不成声,她刚到北阁,小世子也回了,查今日抱着他的杏雨没了,她的头,侍卫说她的头被她的另一个丫环似玉生生扭断了。

她从来没有察觉到过似玉是内­奸­。

“娘……”小世子乖了,乖乖叫了娘,希望她别赶他走。

“我来。”本来脸­色­惨白的万皇后一个迈步,走到了她卧着的榻椅边,抱过了小世子,警告了怀中的小皇孙一句,“你再动,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万皇后脸­色­严厉,小世子飞快扭过头,见他娘对他笑,他就窝在了万皇后的怀里,但手同时伸出了柳贞吉的衣裳,把她的一角衣袖死死地抓在了手中。

“大夫呢?”万皇后问她。

柳贞吉努力止了眼中的泪,“这就来。”

“肚子疼不疼?”

“有点,就一点点,不碍事。”柳贞吉还努力让自己笑了笑,“没事没事,我多喘几口气就行了。”

说着就闭上了眼,平歇呼吸去了。

“娘。”小世子双手拦眼,叫了一声之后,也哭了起来。

“你坐着,朕去外面。”周文帝看了她们几眼,说罢见万皇后朝他点头,不再多说,就出了门。

“恒常,叫阿布过来。”

禁卫军首领萧布带着血腥气走了过来。

“你领人,去前面把太子带过来。”

“是,末将这就去。”

周文帝冷静地看着心腹一走,淡然问身边恒常,“你说还有谁?”

恒常摇头。

“那哪个都抓了。”周文帝转身看了看那大敞开的门内,就算隔得很远,似也能听到­妇­人压抑的哭声。

连哭都不敢痛快哭,是够可怜的。

“朕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想好好为他撑点面子,呵,就算有心,也不过如此。”周文帝摇头失笑了一声,对恒常道,“你领人把前殿给清了,叫今天到场的文武百官进殿,朕要上朝。”

“奴婢遵旨。”恒常领旨而去。

案堂内,大夫过来后,柳贞吉缓过了气,戚光给柳贞吉化了安胎丸吃,朝她道,“这两三天最好别下地,有什么事,由长公公办吧。”

“王爷回了?”柳贞吉却问。

“还在打扫战场。”

“他身上有伤。”

“属下刚过去给他包了伤口,伤得不重。”

“那就好。”柳贞吉这才笑出声来,觉得这气也喘得过来一些了,“戚大夫,你帮我去看看我姐姐。”

“好,属下这就去。”

戚光确定她无碍后,就提了医箱急步出了门,出得门,又给坐在院中的周文帝磕了头,这才离去。

“母后以前来过王府没有?”

万皇后未料她这么问,顿了一下才道,“未曾有。”

“下次来,狮王哥哥与我带你好好走一趟,这里美得很,狮王哥哥住进来后,翻修了好几次,才有现在这等美景如画。”

“好。”万皇后见她不断说着话,顿了顿又道,“你闭眼歇会。”

“不说话,孩儿心里难受……”柳贞吉睁着眼,笑道,“母后你就陪我说会儿话吧。”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小世子突然在万皇后的怀里挣扎了起来,一声声娘喊着,不让他过去,他声音就变得尖锐了起来。

柳贞吉忙抱过了他,这时只见周裕渝的小手仔细地摸了摸她的脖子,然后,周裕渝像刚刚见到他娘一样,抱着他娘的头不放手了。

柳贞吉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不断地拍着,直到他的小身子在她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万皇后掉过头,看向了门外。

“你歇会,我去看看皇上。”万皇后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你说,是什么人?”万皇后坐下后,周文帝过来抱了她,她也无力挣脱了。

“没几个逃得了­干­系。”周文帝道,这次,对准她的箭比对准他的还多。

“太子没那么蠢,”万皇后在沉默了一会道,“我是说,他不会留什么把柄给你。”

“不留也无妨,他这个太子也当不成了。”

“那明王?”

刚才是明王挡在了他前面,替他挡了一箭,她那儿子也想抢着挡,可惜没他那个弟弟身手灵敏。

“朕听人刚报,说司飞还帮着王府的人杀了几个反贼……”周文帝低头摸了摸她过于冰冷的脸,道,“他们比我们当年毫不逊­色­,扶摇,你说呢?”

万皇后“嗯”了一声,随口问,“玄武你还要吗?”

“不要了。”

“那不管有没有证据,把事情往她身上推。”

“三族?”

“不,九族,死绝,一个都不留。”

他们这些心思,是比他们当年夺位时毫不逊­色­,可他不是当年的周王,她也不是当年的周王妃了,他们现在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真狠下心来,也没什么做不出的。

“明王呢?”周文帝问她。

“我刚问的你。”

周文帝沉默了下来,直到恒常过来,小心地报,前殿清好了,狮王爷也带着家兵捉住了一个反贼。

“把他葬到丽妃边?”周文帝摸了摸她的脸。

丽妃是罪妃,没进皇陵,周文帝的这话让万皇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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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皇后一直呆在北阁,看着小儿媳从床上爬起,小声地跟下人说几句就歇一会地说着事,她一直在旁没说什么,只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处理着王府的混乱。

这一次,足有上百的杀手出动,通往王府的大路一片血腥,就算呆地­干­净的北阁,万皇后鼻间也能闻到血腥味。

她很多年没经历过这种时刻了,后宫的小打小闹让她以为忘记了过去的杀伐,只有等它再发生,她才发现,这种东西一直存在于皇家。

以前是他们,现在轮到下一辈。

“把客人送回去,把王府的门暂且关上。”

“是。”

大管家的得了话,又给万皇后磕了头,转身走了。

这管事的一走,高氏就又进来了,小声跟柳贞吉说了柳贞雯的伤情。

柳贞雯的伤情不轻,但也不是太重,无­性­命之忧,但后背烧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先前柳贞吉已经送了广清液过去了,得知姐姐伤情稳定下来后,她暂且放了点心。

王府的管事报了一通又一通,柳贞吉都尽量解决。

直到午时,宫里的人来报事了。

三德子进了北阁,与万皇后禀道,“杀手招供,背后主使有太子,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与八皇子的,皇上震怒,已押送他们入狱。”

万皇后挥挥袖,让他再去探。

这时,下人按柳贞吉的吩咐,把皇后的膳食抬上来了。

柳贞吉摸摸一直睡在身边的小世子,起身下了地,去膳桌那边陪万皇后用膳。

“您用点。”皇后的药用过已经有一段时辰了,柳贞吉把添好的热粥放到她跟前,笑笑道。

“嗯。”万皇后抬起筷子,用了半碗,放下了筷。

柳贞吉也跟着放了下来。

“你吃你的。”

柳贞吉摇摇头,“孩儿也吃不下了。”

万皇后瞥她一眼,“你的丫环死了两个?”

见她问起,柳贞吉点头,“一个是自家的,一个是别人家的。”

“是哪个时候跟的你?”

“定康七岁。”

“有些年月了。”

“是。”

“毒蛇是养不熟的。”万皇后淡淡道。

柳贞吉笑了笑。

说至此,三德子急步再来报,道,“太子当朝被贬。”

万皇后愣了一下。

她知道会贬,但这么快?

三德子看他家皇后娘娘的脸­色­就知道她的意思,又道,“太子妃出面作证,太子谋反!”

此言一出,万皇后眼一闭,不再出言。

柳贞吉讶异,但见皇后神­色­不对,也不再说话。

因太子妃容敏的作证,当天,一万禁出动,京中大乱,涉及谋反的人员全被押入牢狱。

万皇后在下午,就随周文帝一道回了宫。

当夜,柳贞吉没有见到她家王爷回来,但长殳也来报了他无大碍,她也只能当他无事。

晚上柳贞吉让人送来抓周之物,哄着小世子抓了周,当是为他过了他的周岁。

第二天,群芳院上百侍妾,死了一大半,最后查出来于事无关的,能放手不杀者,不过二十余人。

但凡有疑的,周容浚一个也没放过。

柳贞吉在第二天见到了回来换衣的周容浚。

周容浚眼下青黑,抱过一看到他,就向他爬来的儿子,听到床上的王妃与他道,“渝儿吓着了,与我都不太爱说话。”

周容浚看了眼在他怀里过于老实的儿子,点了下头。

“宫里怎么样了?”

“万国公和李相都出来誓要一个清白,”周容浚淡淡道,“司家这些也都出来了,京中一半的世家,都要父皇查清,给出一个结果再定。”

“哦?”柳贞吉挑了下眉。

都要皇帝皇后的命了,这些牛逼毙了的世家还要皇帝给他们一个交待?

这个江山,果然是安宁得太久了。

见她挑眉,周容浚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肚子,“我这段时日要留在宫里,你让你母亲她们多陪你几日。”

柳贞吉点头。

“你好好养着身子,外边的事你先别管。”

周容浚说完这话,把儿子放到她身边,让长殳给他换了王袍,拿了宝剑就出门去了。

一直安静看着他换衣的周裕渝在他出门的那刻,突然叫了他一声,“父王!”

周容浚回头看,看到那呣子俩都在朝他微笑。

这阵子的京中人心慌慌,即使是天气也变得让人压抑起来,这一个傍晚,天上打起了雷,天突然一下子就黑了下来,闪电也随即不断地亲了小半个时辰后,大雨倾覆。

皇宫里,周容浚在德宏殿里禀事。

司家的人,他们没有抓全,逃走了几个,不过他们已经发了逃犯通碟下去。

周文帝听完,外面有人道,去相爷府的太医回来了,说李相确实是病了,是严重的肺疼,这几日咳得不能说话。

李相已经有两天没有上朝了,所以周文帝派了太医去关心了下这个老臣子。

听了报,周文帝挥手让人退下,对周容浚道,“这一动,是必定要大伤元气了。”

周容浚当没听到他的感慨,沉默不语。

“我定丽妃的罪,是因你母后给了我一个办她的死罪,现在这几个,你说朕要怎么办才好?”周文帝喃喃道。

周容浚还是不语。

周文帝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他这儿子,这几天除了回禀让他办的事,其它一个不哼,嘴巴闭得比谁都紧。

“司家四月初一处决,你看如何?”周文帝又道。

这次,周容浚抬起了头,点了下头。

“你就是有半边西北,京中却没几家支持你,你这几年的功夫都花在西北和江南了,接下来怎么办,你想清楚了没有?”

京中七大族九大家,他找的柳家本在九大家里头,但现在却不是了,而柳家因柳艏那人这些太不懂经营,与柳家交好的那几家,不过是势位更位低的几个小家族,本是攀附而上之辈,要帮上什么大忙就不可能了。

“浚儿,你还有四妾的位置,你这次要是上来,也不是不可能,只要……”

周容浚抬头,“您属意了哪几家?李家,胡家,万家,查家?”

周文帝哑口无言。

“找您愿意娶的去。”周容浚起身磕头,转身而去。

周文帝冷冷地看着他走,脸­色­比平常要冷漠太多。

恒常见此胆颤心惊。

“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周文帝回去,与万皇后说了周容浚的拒绝。

万皇后听了,淡淡地看着他,“难道你要他像你一样?还是说,你想让他到时有一个比我还更惨的皇后?”

她现在不过是万家掐着她的喉咙逼她就范,可他那个王妃,那是有四家在掐着她的喉咙,时刻要他的命。

周文帝听了漠然,“要不然,你以为皇帝有那么好当?他最该做的不做,那也别怪朕。”

万皇后闭上眼,懒得看他。

周文帝说归是这样说,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下旨把李相的幼女定给了十一皇子,把拥有半道帅符的忠国公查家之女定给了十二皇子。

紧接着,在司家九族被急斩之后,废太子被幽居定罪,接下来的几个皇子一亦如此,同时立四皇子狮王为新太子。

狮王为太子之事,众臣哗然。

但他是皇后之子,不立他,立谁?

四月初五这天,宫里送来了立狮王为太子的旨意——柳贞吉就已经很清楚,她家王爷一直想捡的太子这个漏已经捡得手了。

可,还是来得太快了。

这等时候上位,简直就跟一个人手持木棍,却要与一群手里握着长剑大刀的人对峙一样危险。

圣旨到了狮王府,给了五天的时候让他们搬进东宫。

周文帝这一着,万家不再逼万皇后救太子,却要万皇后保证,四妾之一有万家之女。

万家这边刚跟万皇后说了此意,家中就准备好了一个庶女,就等狮王抬进东宫。

只查狮王抬进门,生下有万家血脉的孩子,万家之后可确保站在狮王的后面。

狮王对此的回应是,找出了万家谋反的罪证,以尚方宝剑杀了此次与太子共同谋反的万家数子,彻底与万家决裂。

周文帝当机立断,定万家的罪。

万皇后闭宫不迎客。

万家,危在眉睫时才知道,这周家父子,是存了心要毁万家了,这时他们再找万皇后求救已是来不及。

万家被夺封号,在大理寺的紧急查办下,罪名一项项落了下来。

四月中旬,朝中局势已经急变,在周文帝大刀阔斧的一长串指令下,在万家都被抄家后,竟连李相那一派也安份了下来。

而这时已是东宫太子妃的柳贞吉还没回过神来,在这日就又听周容浚在抄万家的回宫路上被围攻,现在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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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幽禁的明王失踪。

在周容浚失踪的五天后,孔氏进了宫。

母女见面,没有眼泪相见。

这几日,柳贞吉没有以泪洗面,来见她的孔氏见女儿平静,心中心疼归心疼,但面上一点也不显。

柳贞吉肚中的孩子,已近六个月了。

孔氏与小女儿相处下来,见她用膳正常,教小世子说话认字,去皇后宫里请安,每样都做得认真。

而这也太过于认真了。

长殳一直跟着柳贞吉,周容浚出事才出了宫,十天后,他回了宫里,没有带回什么消息,守在了柳贞吉身边没动。

朝廷中因太子的失踪又乱了起来。

在五月底,太子周容浚失踪一个半月后,找到了一具与太子相似的尸体。

柳贞吉听后笑了,“怎么可能?”

太子妃一点也不信,哪怕见过尸体后,也根本不觉得这是她丈夫,宫中人当她疯了。

万皇后在见过尸体后,却昏了过去。

柳贞吉因此变得沉默了下来。

七月底,柳贞吉离开了东宫——因群臣中有有提起重立太子,在内阁几番议事后,三省上旨重立太子,周文帝下令,立十一皇子周英德为太子。

与周英德有亲事的李家,又恢复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八月七日这天,柳贞吉在狮王府早产一女,此时九月初,狮王死而复生,同时带回了潜逃的明王的头颅。

举朝再度震惊。

而现在,新太子已经立了,众臣面面相觑。

周容浚回朝后,讨了西北的全部兵权,周文帝当着文武百官把西北二十万大军的兵权给了他——众臣此时一个屁都不敢放。

周容浚被封为西北王,刚完坐月子的柳贞吉听到后,数着手指等着人回家。

被人喊了几个月疯婆子的柳王妃在周容浚回来后,见到他的第一眼,竟是笑出声,道,“狮王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可算是知道了,寡­妇­可真不好当。”

处理了好了事情才回府的周容浚坐她床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轻“嗯”了一声,“不是不回来。”

周容浚扯开衣裳,让她摸胸口的疤,“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柳贞吉本正常,等摸清楚了他胸口足有十厘米的长疤时,眼泪流了出来,嘴里却还笑着道,“那还好,总算回来了,你要去见见小世子才好,他老说你不要我们了,他改明儿等学会了骑马,他就骑马带我和妹妹找你去。”

周容浚身边有内­奸­,这几个月被几方人手追杀,一伤未平,一伤又起,为了躲避追杀,过得比任何时刻都要艰难,但也未曾觉得困苦到无路可走,觉得有什么需要伤心……

但,此刻他眼睛还是泛了酸。

他也知道她万般的艰难,有的是人要逼死他,也有得是人要逼死他的妻子和孩子。

“以后不会了。”他保证道。

“好,我知道了。”柳贞吉笑着点头,等枯瘦如柴的丈夫睡到她的身边,沉沉入睡后,她也不知为何,眼泪没完没了地流个不停。

四月到八月,四个月,整整四个月,每一天对她来说,就像过不完的一生一世那样漫长。

大周丞相李相,本名就是姓李名相,从小就有奇才之能,他定康三年当的丞相,现在定康十七年,他当了十四年的大周相爷,他的太农令推行之后,周国更是国泰民安,四方来贺。

而李家,宫中有丽妃,外面,他的三个儿子,娶了七大族中的三家女子为妻,旁支子弟,与七大族九大家中婚配的众多。

而李相,现在不过五旬之龄,看起来还要活不少年头。

周容浚在大睡了一觉醒来后,与柳贞吉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万家被抄家没有丝毫冤屈,因万家确实是主谋,这些年皇帝对他们家的打压让他们早对皇帝怀恨在心,而太子确实也是想当皇帝了,另一方面,李家也在其推波助澜,因这几年间,他父皇也在逐步消弱李家的影响力,提拔了不少不是李家门生的官员入朝为职,内阁中,七在族九大家的人数也控制在四位以内,李相在朝廷的影响力与定康十二之前相比,一年比一年减弱……

丽妃死了之后,李家已往下滑。

此时,在这几年间,皇帝也与京中贵族世家女子与科考高中者赐婚——周朝已经有连续几次,三甲取九成京外子弟,一成才是京中人士。

周文帝取才用才的方式,这几年也不断地遭到了朝中官员的议论,上朝的都是京官,他们恨不能其子孙替他们的职位而上,见取才方式还不利于他们,心下对周文帝也是积怨已久。

这也是周文帝必须用法子相互牵制,制衡他们的原因,让他们想打出不好打,想闹也不好闹……

但这不是长期的法子。

李相必须要铲,就跟当年压制万家,现在铲掉万家一样。

历史总是周而复始,老有雷同之处——周容浚与柳贞吉讲到要铲李家的时候,柳王妃补了这一句话。

“现在李家出了个太子妃,路要怎么走,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了,但李相,到此为止。”到了家后,躺下的周容浚觉得四肢都无力弹,说话的声音也轻,总觉得全身疲惫不堪。

“可惜吗?”

“可惜什么?”

“太子还没坐上三天,ρi股还没热,到手的鸭子就飞了。”

王妃说得好笑,自个儿就先乐了起来,周容浚抬眼,见她笑得开怀,那灰暗的眼睛因此也有了点光芒,他微笑道,“没事。”

他得军权就好。

“那父皇是什么意思?”

“让我有仇报仇。”周容浚轻描淡写,李相是背后要杀他之人,也是他父皇想灭之人,所以,这事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他堂而皇之有了军权,万事好说。

再则,李相家的孙女婿抢了他的太子之位,由他来跟李相在朝廷上针锋相对,也再好不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去西北之前,李家要倒,父皇已经定好接替他的人出来了……”周容浚闭了闭眼,又吞了口饭,道,“连罪名都给他定了,只等他两腿伸给他看。”

“反正得益的,都是皇上。”一直在喂汤给他喝的柳贞吉觉得给这左右都不吃亏的皇帝点一万个赞都不过份。

周容浚把大体情况与她说过后,又道,“女儿长得很像你。”

柳贞吉看了看睡在他身边的女儿,轻声地笑应了一声。

看着她的笑脸,周容浚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吞下她塞到口里的饭,轻咳了一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样子不对,手不对,脚不对,什么都不对。”柳贞吉笑着摸了下他的手指,道,“我就这么一摸,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了。”

周容浚又怔然。

“你手茧的厚度,我记着呢,”柳贞吉又塞了一口大大的饭到他嘴里,微笑道,“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是你哪个不是你?”

外面的光线还没起,周容浚吃着她做的饭,直到吃完后,他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信。”

“嗯……”柳贞吉觉得这个时候,她身为重活一世的穿越人士的劣势就出来了,在惊心动魄过后,她这时不想哭,也无激动,她淡定平静地靠近他,在他耳边悄悄说,“只要我心里是爱着你的,你是死是活,在我心里都是活着的。”

所以,哪怕被人真当一辈子的疯婆子,她也是无所谓的。

周容浚是在九月十五日晚上回来的,九月十六日,周裕渝在清晨见到他的父王,听说眼前枯瘦如柴,冷冰冰,见着小世子爷还没个笑的男人是他父王后,他朝他娘嘟嘴,“丑八怪,不是父王。”

柳贞吉左看看那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的西北王,左看看西北王那不怕死的儿子,与他儿子讲理道,“变丑了也是父王了,你就一个爹,娘没法跟你换。”

小世子很嫌弃他,但在他娘的话后,朝周容浚伸出了手……

周容浚抱起他,狠狠在他ρi股上揍了一巴掌后,小世子却笑了起来,他趴在周容浚的腿上,也狠狠地揍了周容浚的腿一掌,道,“丑父王。”

“不记得你老子了?”周容浚翻过他的身,皱眉问他。

周裕渝凑过去,满腔的陌生味道,但他还是点了头,这次他乖乖地叫了他一声,“父王……”

说着,眼眶红了起来,“妹妹,好大了,我明天就骑马马,带娘和妹妹找你玩去,把妹妹给你看。”

“是说让你回来,在家好好看看妹妹。”儿子说话带着孩子说话的方式,柳贞吉怕他听不明白,在旁翻译。

周裕渝已经躲在了父亲的怀里哭了起来了,周容浚抱着儿子皱着的眉头不散,“怎么学了你娘般爱哭?”

爱哭的柳王妃在旁捂嘴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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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北的时间还没定,但丢了太子之位的西北王现今在朝廷横着走——柳贞吉没问过他要怎么处理李相的事,也不打算过问。

光他先跟她说的,她就觉得有点挺不住了。

他回来了之后,柳贞吉就又不太关心外面的局势了。

孔氏一直陪着女儿,这段时日,见惯了她每日清晨起来忙碌,这冷不防地见她又大事不管,就管管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内宅之事,还是忍不住劝了她一句,“就算依仗的回来了,也别放手得太快。”

到手的,才是她的。

这段时日,即使是留在府里的兵马,也是由柳贞吉指挥,柳贞吉也跟几个护头商量过王府周遭的一些布署,她没行兵打过仗,但防人的本事不少,几个护头也算服她,自也是对她多增添了几分敬重。

她也跟几个与丈夫交好的大人会有些大事上的沟通。

女儿内外都威风凛凛,即便是有人故意压她,她也没让人得着好,孔氏自然心喜,但她放手得过快,孔氏又不免担心起来。

柳贞吉也懂母亲的想法,她显得重要的话,在王府的威信也高,换句通俗易懂的话就是说她就是个女人,在王府内外也都有话语权,这就是权利。

权利握到手了,自然能有众多便利,也能时刻都能轻易满足虚荣心。

但,柳贞吉早过了那个年龄了。

重活一辈子,代表她比别人多经历了一辈子,自然就明白,她的身份是她丈夫给的,她用的人也是他的,也就是说,这些权利都是他的,她用用就好,但把这些东西当是私有的之后,这就是不该有的野心了。

手该伸的时候要伸,但要收回来的时候,也要记得收回来。

过于贪心,要不该是她的,两人之间迟早出问题——这不是爱能解决得了的事,他再喜爱她,但爱之间夹杂太多不是对方该给予的私欲后,能不有问题才怪。

柳贞吉想了半会,与孔氏笑道,“女儿懒,头上有人顶着的时候,才懒得多做多想,娘,懒人有懒福嘛。”

听着她撒娇,孔氏一边欣慰她有福气,一边又觉得东西不握到手就不放心,斟酌半会,最后觉得还是依她的好。

这段时日,她见小女儿从东宫步步风险过来,从她身上见不到狂喜狂悲,日子没有凄风苦雨,反倒平平静静,从从容容。

见孔氏接受,柳贞吉也是笑了。

她知道她娘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人与人之间沟通其实很难,在她处的那个时代里,人们之间大部份都是受相同的教育出来的,但说起话来,不也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持己见很正常。

而在这个时代,她的价值观与这里的人更是截然不同,所以柳贞吉从没打算用自己原本的说法去说服谁,她也不觉得有必要去说服谁,在以前她就觉得每个人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想法里就挺好,只要不碍着别人挡别人的路就行,但孔氏是母亲,是她的亲人,她会试着用她会接受的方式去沟通——但以前十有八九,她母亲当她是胡说,当她愚蠢脑袋不转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但在见过她亲眼做事后,她母亲还是会偏向于信她了。

这个世界,大多时候,用能力说服人,比口头的大篇道理去说服人,要有用得多。

至于她,也不是说非专注内宅之事不可,婆婆妈妈的事于她来说也不觉得繁琐,这些事处理起来,其实也需要相当大的能力,而外面的一些事,柳贞吉自觉自己没那个杀伐决断的真本事,还是别老是狐假虎威的好。

不是真本事,时间久了,就容易露馅,还拖她家王爷后腿,这可不是个真聪明人­干­的事。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孔氏最后道。

“娘,你信我。”柳贞吉靠在孔氏的肩头,把玩着母亲修长的手指。

她与她家王爷相处的方式一直都是按着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的,所以,她母亲不懂,她的退避,只会让他们夫妻关系更牢靠。

一个家,不需要两个同样强的强者。

周容浚回来后,柳贞吉就把“回击新太子”的事交给了他。

以前爱与柳贞吉捣乱的小十一现在不是小十一了,而是太子爷,他外祖是吏部尚书张育岭,现在的小未婚妻是李相的嫡孙女,所以西北王是在朝廷里横着走,现年十四岁的新太子周英德是横着在宫里走。

这天,朝廷横着走的进了德宏殿,宫里横着走的正在德宏殿听训。

宫里的听朝廷里的来了,吓得浑身一哆嗦,逞强都逞不来了,头往后看,直想夺门而出。

周文帝冷静地看着这个把他皇嫂逼到早产的儿子,没打算让他退下去。

太子爷说他皇嫂是个不会哭丧的寡­妇­这话,还在宫里没散,所以德宏殿里的内侍看他探头探脑的,也知道他怕碰上谁。

死人活着回来了,他还抢了人家的太子之位,把人家王妃逼得早产,不怕才怪。

前面新太子说柳贞吉不会哭丧,柳贞吉已经在皇宫大闹过一场,直言新太子欺负她一个“寡­妇­”还有理了,誓死要皇帝皇后给她一个交待,这交待还没给,路上就被赶来的新太子推了一把,这回府孩子就提早落了地,把一­干­人等吓得不轻,这下正主回来,哪怕太子爷已经在皇帝皇后面前告个罪,宫里内外不少人也觉得这事没完。

所以,西北王踩着太子爷在御书房的点,踏进了书房,见到那低着头,躲避着他这方的太子殿下,周容浚嘴边冷冷地一挑,先朝周文帝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免。”

“太子殿下。”周容浚朝太子那边一揖。

“别……别客气。”周英德吞口水,朝周文帝看去,“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儿臣想退下。”

“嗯。”周文帝应了一声。

太子­精­神一振,连忙行了礼,慌忙退了出去。

周容浚冷眼看着他出去,也没追,不慌不忙地与周文帝说了两句告退的话,就也告辞了。

周文帝没拦他。

太子­宮­里横着走,但也有他横不到的地方,至少德宏宫他横不到,这还没出德宏殿的门,他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路。

太子暴躁地挥袖,叫人就准备拖他们出去施仗,这话还没出口,后面就一大片见过王爷的声音。

太子硬着头皮转过头去,见到周容浚,勉强笑道,“四哥。”

“太子。”周容浚拿着马鞭慢悠悠走过来,他没怎么说话,走过来围着全身绷紧了的太子转了一圈,淡道,“要不要去找你母妃告个状?还是,找你外祖父?要不德宏宫吧?反正也近……”

那被太子不断甩眼­色­去搬救兵的太监止住了腿,躬着的背在发抖。

“四哥,你回来了,回头我替你洗尘啊。”太子呵呵笑了两声。

“是吗?”周容浚拍了拍他的肩,嘴角微挑,他今天是来欺负人的,他也不怕有人说他欺负太子,本来之太子之位是该的,要说欺负,该是太子欺负他这长兄才是,所以他说话的内容也很不客气,“洗尘就不必了,太子要是有心,把该还我的还了我就是,你说如何?”

太子­干­笑,那些想象中能欺负狮王的话,事到临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对他这皇兄打心眼里发怂,隔空还能甩几句狠话出来,但真遇上人了,他还是觉得有些怕。

这时,太子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有东西往他身上爬来,他转身看过去,发现有条黑­色­的长蛇绕着他的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肩上……

“啊,啊啊啊啊!”太子尖叫了起来,“救命,父皇,母妃,小福,快来救命,救命!”

他四处跳动着,但这个时候,他的贴身内侍小福和随身的两个内侍和两个宫女,都被西北王那些冷冰冰的护卫盯着,他们的腰间甚至有刀,手也已经扶了刀……

小福听到太子慌乱的叫声,咬了咬牙,眼前要冲过去,却见一片刀光在他眼边闪过,那刀,向他的脑袋袭来,那欲被砍头劈成两半的惊吓吓得他腿一软,身子往后一倒,就这么跌了过去。

护卫成功完全任务,很满意自己的手法,平静地收起了刀。

这时,周容浚把住了太子的肩,把他身上的蛇掐住了蛇头,太子泪流满面,虽然话说不出来,但感激地朝周容浚看去,抽泣不停。

周容浚朝他笑笑,掐住了他的下巴,把活蛇头送进了他的嘴里,对惊恐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的太子平静地道,“吞下去。”

太子最终没吞下去,他也是头往后一倒,活生生地吓昏了过去。

地上,有一滩他吓尿了的尿。

周容浚见此,冷冷地一挑嘴,手一动,把活蛇掐死,扔到了太子身上,蹲下身拍拍他的小脸蛋,“回去好好告状,这才是个开始,这么爱玩,本王陪你好好玩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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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欺负太子的事,周文帝睁只眼闭只眼,皇帝都如此,底下知情的人也没话好说,哪怕李相也如此。

太子做的事确实是过了,而且,他也占了西北王的位置,周容浚没强要过来,太子还得感激他。

而且,太子吓尿了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太子一系,也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李相在朝廷上倒还继续跟周容浚客客气气,格外忍得往。

周容浚再进宫,太子就没那么好找了,就算用堵的,也不一定能堵得着——太子在躲着西北王。

太子都怕他,西北王也觉得他这个王爷也不算当得太窝囊,回去跟老婆含蓄地表示太子太贼,不容易抓着,他为她与他的小郡主报仇之事,让她再宽裕他一阵子,柳王妃听完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在西北王沉着的眼神下,汗颜地点了下头。

她也知道,他是在逼李家出手,但一个当王爷的把一个太子逼到这个份上,确实太过于威猛了……

她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九月底,养了近两个月身子的柳贞吉身子也养好了,但宫里的万皇后却是有些不行了。

周容浚不在的这段时日,万皇后护她不少,柳贞吉便带了儿女去了宫中,想服侍万皇后些日子。

周文帝也下令,让西北王进宫也陪皇后一段时日,歇在德宏殿。

万皇后的身子是真不行了。

太子幽禁之后就是狮王失踪,如若不是东宫中还有柳贞吉那对孤儿寡母,万皇后未必能日日清醒。

总算熬到狮王回来,兵权到手,她就彻底倒下了,一天醒来的时辰加一块也不到一来个时辰。

周容浚夫妻进宫后,见到他们俩都来了,醒来的万皇后愣了好一会。

柳贞吉来之后,就守在了寝宫,一日数顿药,几顿饭,都是她喂万皇后吃的。

如此过了两天,万皇后在这天喝药的时候,与柳贞吉开了口,“豆豆还在睡?”

豆豆是小郡主的小名,大名她皇祖父还在与她父王在商量着取,柳贞吉觉得那对父子不大打出手能把名字取出来,她一定两人每人都要点个赞。

“睡着呢,孩儿这就抱来给您看。”

摇篮就放在寝宫里,柳贞吉这人很­精­明,为了让她家王爷进来多看他亲娘几眼,就把他女儿放到寝宫里当诱饵,这不来也得来不是。

见柳贞吉抱来了孩子,万皇后忙喝完药,把药碗给了翩虹,躺下看着睡在身边的小孙女,看着看着,便也睡了过去。

过了一个来时辰,被摇醒用膳的时候,即使是没胃口,万皇后也用了点饭。

与侍候她的奴婢不同,万皇后对柳贞吉多了几丝忍耐,柳贞吉又是个看着脾气好,但其实做事不容别人驳她意的,内侍宫女侍候不好万皇后的事,但到了万事心中都定了规律的柳贞吉手里,就要顺得多。

柳贞吉照顾了万皇后几天,万皇后就能下床,还能牵着小世子的手,到园中走两步。

周文帝知道后,越发对周容浚堵太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万皇后病得不能起床后,除了她睡着的时候周文帝还去看两眼,别的时候他就不去了,尽管如此,这两眼还是隔三差五地去看,生怕皇后知道他天天惦记着她,越发的想死。

万皇后是不想再想过去的事了,周文帝却还是记着要与她白头偕老的誓,这宫里宫外的人,哪怕苍天百姓,他也不觉自己有什么对不住的,唯独觉得需要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发妻。

也不是皇后有多好,她心眼小爱记仇,谁对她一点不住,她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不会为他妥协更不会为他求全,比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不识大体,可她就是那个他心中要与他同|­茓­的人,换谁都不能替代她的位置,所以周文帝不想让她死,就想让她好好活着,哪怕不择手段。

这边柳贞吉伺候着万皇后,住德宏殿的周容浚跟着周文帝进进出出,看得多数臣子哑口无言——皇帝都当太子是死的,他们要是进言说西北王不该如此,但指责的却是皇帝。

朝中绝大多数臣子,都是周文帝提携上来的,哪怕是李相党,不到非常时刻,也不愿意让皇帝不痛快,加上是他们联手以西北王之死Ъ的皇帝立的太子,他们还欠着西北王一个太子之位,这个时候,皇帝弥补西北王,他们还要出言阻止,他们也没那个脸。

所以,大多数人对此都保持了沉默,任由西北王参理国事,跟着周文帝进入内阁商议国事。

西北王无太子之位,但行的却是太子都不能之事。

这时,朝廷李派中人,提出了要太子掌管今年全国秋收国粮入库之事。

周文帝在内阁议事中,让连着西北王在内的十三人商量个结果出来。

周容浚老神在在地赞成了此事。

于是太子要跟着户部尚书入江南监察入库。

能离开煞星眼睛,太子欣喜若狂——他有几分小聪明,长相又随了美到极致的母亲,­精­致又皮肤好,难得一见的好样貌讨好了许多人的心,连皇帝对他也是有几分宠爱,从小没受过几分罪,在宫中,从来只有他让人受罪,没人让他受罪的份,唯独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的不怕四皇兄见他一次,就收拾也一次,太子是怕了他了。

他怕,他背后的张妃和张育岭也有点怕,他们是被时局推上位的,现在他们身边一边是皇帝,一边是李相,周英德能当太子固然是好事,但一个不好,下场也如之前那位大太子一样,很容易就成了别人的磨刀石。

张家也需要周英德去外边历练下,至少,在外边他们能派人教他在宫里不方便教他的事。

太子还小,张家也好,李家也好,都觉得只要他们能小心谨慎地守过目前这一段时日,不让周文帝找到借口治他们,张李两家联手,还是能护着太子往前走。

而这事,周容浚没有刁难,且还赞成了这事,这让张李两家心中膈应不已,觉得需防着他的同时,又觉得他们此举太过于草木皆兵,太把西北王放在眼里。

可他们宁肯草木皆兵,也好过不防——李相心知肚明这是西北王又在耍他,但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已有如履薄冰之感。

太子即将下江南,就需亲自来领周文帝的旨,周容浚进宫的这段时日来,太子是能不来德宏宫就不来德宏宫,即使是每日的请安,也是挑周文帝最忙的时候来,一听周文帝不见他,他能大松一口气。

周文帝对此没说过什么,但每次都如了周英德的意,让周英德回去。

这次周英德挑了下午傍晚,不那么忙的时候过来找他,周文帝没先跟传话的内侍说话,问下面案桌后坐着的西北王,“你还要戏弄他?”

“再看他尿次裤子?”西北王挑眉。

周文帝皱眉看着他这个桀傲不驯的儿子,不知为何这般磨,他的­性­子还是磨不下来。

“贞吉儿说,母后这几天身子好了不少,她还想过几天,趁御花园的桂花林还有香味的时候,做桌桂花宴,就我们一家几口人用顿小晚宴。”周容浚突然道。

周文帝勾了勾嘴角。

“您去不去?”周容浚拿起墨笔批文,看都没看周文帝一眼。

周文帝瞪他,他也没看到。

“那儿臣当您要去了,回头跟贞吉儿说,给您留个位。”周容浚头也没抬,他没听到什么声响,也就当周文帝跟他做了交易。

周文帝扯了扯嘴角,对门边的人说,“让他进来。”

说着就拿起朱笔。

恒常在旁看看上面的,再看看下面的,最后心里一嘿,得,关他什么事,不吵架殃及他这条老池鱼就行。

其实按他的想法来说,皇上做事有他的一套,可他们西北王做事,不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嘛,能掐中人要害,好好为他做事就成,打蛇打三寸,都省了牵制那套心思了。

周英德进门之前,脚步躇踌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进了门。

“见过父皇。”

“见过……四皇兄。”

太子问了好,周容浚搁了笔,起身还了一礼,嘴里客气道,“太子太多礼了,本王刚刚看奏折看得入了神,没见太子进来,未先施礼,还请恕罪。”

太子听着他的话,就像被蝎子扎了几针一样,身体一抖,还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裤裆那也疼了。

周容浚这时也扫了他一眼。

太子因此脸都胀红了起来,他尿湿裤子是奇耻大辱,因此他有好几日没出过东宫的门。

“父皇,孩儿听说您准孩儿入朝行事,孩儿是特地来感谢您的。”太子无法,挨着不靠近周容浚的那边,朝周文帝跪了下去,不想再起身。

他心中害怕,屈辱,愤慨挤满了他的脑子,撑得胀红了他的脸与脖子,­精­致的脸因布满了满脸诡异的红,显得他整个人胆小又怯懦得很。

周文帝自认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就是他最中意四皇子,也还是任他自生自灭,他有本事爬上来那就爬上来,如果没本事死了,他也顶多给他打副好棺木,不会特地帮他什么,就如眼前的这个小十一,他虽不觉得他能当好太子,可他要是有点能力,当得好好的,能把事情做得让他顺心顺意,他也不一定非要让人取而代之……

就如之前的大儿一样,他宠爱得比较多的这个小儿,也还是不怎么争气。

周文帝不是没失望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连看都不敢看他的小十一,收回眼神后淡道,“让你下江南东北两地,与户部尚书一道监粮入库,得入冬后才能回京,可行?”

“孩儿遵旨。”

“嗯。”

书房静默了一段后,周文帝先开了口,“还有事?”

“没,没事了。”太子惊醒,连摇头。

“那下去吧。”

“是。”

“我送太子一程。”周容浚又重新搁了笔。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太子嫌本王?”周容浚把手中的奏折扔到桌上。

太子见他连奏折都敢用扔的,沉默了下来。

“太子,请。”周容浚起身,嘴角一勾,面容冰冷,同时衣袖大力一挥,在空中舞动。

太子继续沉默,头低了下去。

“太子,请吧。”

在他的再三相请下,已经被吓坏了的周英德勉强迈开了步,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周文帝看着他挪开的地上那滩黄|­色­的水渍,一言不发。

等到周容浚回来,周文帝淡淡地道,“把人逼到绝地,不给人留余地,小心被绝命反扑。”

“他吗?”周容浚重新坐下拿起了奏折,嘴里也淡道,“他要是能绝命反扑,您不是最高兴?于我,他要是能,我也高看他两眼。”

而且,小十一在惹他之前,就应该想想,会不会遭到他的绝命反扑。

他们彼此彼此,周容浚不怕他报复。

他做了的事,不怕遭报复。

小十一也最好有这个觉悟。

“给你妻儿留点后路。”

“您给母后与我们兄弟留了没?”

他自己都没做到的事,哪来的脸要他做到?

书房又沉默了下来,其间,父子俩谁也没看谁。

恒常又眼观鼻,鼻观嘴了起来。

周容浚再忙,每天晚膳那顿饭,都是要去凤宫与妻儿一道用的。

当然,这也是柳贞吉的强烈要求。

这也不是她为了讨好皇后,而是她需要他与她和儿女一天能呆一会,哪怕只一会都是好的。

他们往后的日子还很久,她需要他养成一个把他们都放在心上的习惯。

柳贞吉觉得像她这样活泼的人,实在是对做闺中怨­妇­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觉得他们家需要她一个女人来委曲求全,她需要的,她都会定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让他给她。

对柳贞吉的话,周容浚以前都是能做到的都做到,现在更不比当年,以前她的话他还需要想一想,现在则是习惯­性­就点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万皇后这几日起下起走动,柳贞吉又稍稍调了她用药的时辰,让她也能跟他们一道用膳……

他们用膳的时候,也是安静,即使是小世子,也在柳贞吉大半年的轻声细语下学会了在膳桌上安静吃饭,不会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出来。

膳间不语,但万皇后经过几日的用膳,也是看出了小儿一家人在饭桌上的相处方式。

小儿­性­子自小霸道顽劣,但也是个慷慨之人,不过在饭桌上他专心照顾妻儿的事,第一次她还是怔了好一会,他会把好的都挑给妻儿,之后他才入口用饭,等到他们搁筷,确定他们吃完了,他才会把最后小半碗饭吃完,大致收拾了桌面上剩着的那些,做了收尾,才会搁筷。

三天后,他也会夹两筷子菜到她碗里了,当时万皇后愣了半天,夹他放到碗里的菜夹了好几下才夹稳,才送到嘴里。

她吃不得太荤,他给她夹的是她能吃的白菜心。

这事让万皇后当晚嘴边挂了一晚上的笑,柳贞吉喂了她最后一道药,伺候她洗漱上床后,她拉了拉柳贞吉的手,憋了半天,道了一声,“多谢。”

柳贞吉听了笑了起来,弯腰给她盖好被子,道,“媳­妇­也是,多谢您对我们的好心。”

她虽已经不会拿心贴着心去暖着万皇后的心,但万皇后对他们有几分好,他们王府也会还回去,如此,能不能维系着他们这段关系,柳贞吉就当他们先尽人事,再听天命了。

御花园深秋初冬的桂花林还有些香味,柳贞吉是想着让万皇后多出去走走,所以提出了桂花宴这一说,让万皇后眼睛多换个场景,心情也好些。

这天见天­色­很好,天空晴朗无云,想来傍晚夕阳也好,柳贞吉在万皇后午睡后与她商量了两句,得了准话,就差了长殳去告诉他们王爷一声,今晚晚膳摆在桂花林。

长殳报了信回来,挑了万皇后不在跟前的时候,在柳贞吉耳边轻轻道,“王爷说,皇上也来,让您看着办。”

刹那就被委以重任的柳贞吉哭笑不得,现在给她出难题,是招呼都不先打一声了吧?

果然成亲久了,她就成了不被重视的黄脸婆,让她做什么他都觉得理所当然了,哪像过去一样,什么事都要冲在她前面为她开路。

柳王妃摇着头感慨着时光不复以往,去找万皇后办差事去了。

“母后,狮王哥哥说父王也要来,”柳贞吉找到在女儿摇篮边坐着的万皇后,朝她笑着道,“我看是父皇答应了他什么,狮王哥哥出卖您了,父皇就得了这个机会。”

万皇后听了轻“嗯”了一声,低着碰了碰小孙女软呼呼,睡得香香的小脸蛋,抬起头想了一会,“他也有好几日没来了吧?要来就来吧。”

“诶,那孩儿知道了,我让长殳去回个话。”柳贞吉走到门边,招来长殳,点了头之后又回到了万皇后身边。

她想了想,把之前想说的话说了,“母后,等会孩儿为您梳个头吧。”

万皇后看她。

“梳个轻便的,Сhā两只桂花簪,再换身素一点的衣裳,您看怎么样?孩儿也想做这样打扮呢,我们穿得相似,好不好?”柳贞吉也没想盛妆打扮,就是想换个不一样的装扮,换个心情……

桂花林她去看过,苍木翠树,亭阁边还有条小溪流过,路径边还有些小花小草点缀,幽静平和,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嗯,依你。”万皇后淡淡地点了头。

等到换好衣裳,柳贞吉与她梳了发,也没给她上妆,就给她寡淡的­唇­上了层薄薄的胭脂,看着镜内那有着几分活气的女人,万皇后半晌都没有挪开眼睛。

柳贞吉也是给万皇后上完妆后,看着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万皇后也傻了傻眼——红­唇­中和了万皇后脸上的疏冷,坐在她面前的人容光焕发得不像前几天那个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如鬼的女人。

“母后,您真好看。”柳贞吉诚心夸道。

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宫里绝­色­美人众多,就是她走出去,也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可万皇后要是现在走出去,任谁都只会一眼看到她。

这女人没有绝­色­的容颜,但她的气势,一直都是整个皇宫的女人无人能及得上的,只要不是她站都站不起,没人能在她面前夺她的气势。

那傲视天下的气势,柳贞吉真心觉得她就算是再学半辈子,也学不来。

说来,她家王爷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其实也是随了他这个从不知道服输两字为何物的母亲……

柳贞吉先和万皇后去了桂花林准备,是她准备,万皇后则是弯腰牵着小世子,与他说话,指点他认树认草,认路边的东西,一旁翩虹姑姑抱着小郡主紧紧跟着她,一向淡漠的翩虹姑姑嘴边也跟万皇后一样带了点笑。

周文帝这下午跟臣子说话说到半途,看太阳快要往西,往恒常看去。

恒常忙靠过来,在他耳边轻轻道,“已经在桂花林了。”

周文帝瞥座下的四皇子,见他那孽子还在皱着眉,满脸不悦地翻看奏折,一脸要跟臣下找茬的样子,他看着就是闹心,也没心情跟臣子说话了,道,“这事议到这吧,你回去想清楚了,明天下午你再来跟朕说。”

议事的臣子看周文帝都皱起了眉,盯着西北王的样子像是要训西北王什么,当即一躬身,立马就走。

这帝王父子每次为朝廷中事吵架,那动静大得让他觉得周文帝属意西北王为皇之事根本就是假的,没哪个皇帝喜欢一个议起来事喉咙比他还大的儿子继承他的皇位。

“走了。”臣子一走,周文帝竭尽全力磨蹭了一会,还是站在了周容浚的面前。

周容浚“哦”了一声,看了看时辰,见不早不晚,不置可否地站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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