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过了房屋，就是分农具耕牛。谭五姑家和同是贫农成分的大侄儿鸿朋合起来分了一头耕牛，还各得了一些犁耙农具，而划为中农的二侄儿鸿昌家是不能参加分这些东西。家里有了耕牛，这是个大好事，不但每年可以省得请牛工的开销，还可以不在农时上落别人后头了。这么多年来，花钱请别人的牛工，时间上还由不得自己，每到农时应季的那些日子，真是急死人了。作田的都知道，春天人误地一时，地就要误人一秋啊。每年就为了这牛工，谭五姑要损失多少收成啊。

最后是分浮财，就是由刘鸿侔日夜守着的那些东西。那一屋子东西除了少量从泉水湾大湾里几户地主人家没收的，主要是从邻泉湾那个反动官僚家没收的。从那些东西的式样成­色­看，到底那家人是官宦之家，用的东西就是与乡下农户人家的不一样。那些铺盖被褥不光被面一­色­是绸缎料子，光鲜亮丽，套被是雪白的细洋布，温润软和，特别是那被心，也不知是用么子棉花打成的，蓬松蓬松的，像是里面灌了气一样。有人讲，那被心不是田土里出产的棉花做的，而是生长在树上的蚕吐的丝织成的丝棉。天哪，那得要多少蚕，要吐多少丝啊！

最让农户人家稀奇的是那些家具，一件件的制得怪模怪样的，也不知是作么子用途的。床、衣柜、碗柜之类，贫穷的农民们都还分得出，书柜、书桌、茶几、太师椅那些东西，大伙也还知道它们的用处。可有一种东西，像个柜子，却又前后通透的，要用来收东西，那是么子也装不好啊？工作队的小张告诉大家，那种东西叫博物架，是用来摆设古玩饰品的，这种架子做得没门没盖，才好方便欣赏把玩放在架子上的东西。小张这一讲，大伙都觉得那是一件最没有用场的东西，除了劈烂做柴烧，百无一用。

还有一件东西，做得­精­巧细致，式样也格外别致。那是一个半高的小台子，上附一面镜子，此外还带了一张配套的坐凳。整个一套东西都刷成铮亮的黑­色­，这就与农家的家具都以红­色­为主的格调太不相符。那个小台子的正中是一面三尺来高二尺来宽的玻璃镜子，正好把坐在对面的人像都照在了里面。镜子两边各有一个一尺来高的小角盒，上面装在铁交链的开闭小门。台面以下是一个半尺来高，与台面同长的抽屉。抽屉以下是一个配有对开门的柜子。那对开门也是用了铁交链，开合得严丝密缝，足见那东西的做工­精­良。人们都不知这是个么子东西，是作么子用场的。

当分浮财开始时，曾队长先讲话了：“我那天讲了，为了表彰谭五姑对革命的支持，要给她额外分一件家具。现在，请谭五姑先挑一件。”

“曾队长，我不能要这件东西。我没做么子事。我只是凭自己的想法对人对事的，都是我自己自认的事，不能格外要东西的。”谭五姑讲的是实话。她也不知道么子革命不革命，只是凭自己的良心，凭自己为人处事的规矩讲话做事而已。

“谭大婶，这事只怕我也作不得主了。今天只有请你帮我完成上级交给我的这个任务了。”已经由上级同意的事，曾队长是一定要做好的。

工作队的小张他们，还有湾村里的不少人，也都劝谭五姑就照曾队长的意思做了。众意难违，谭五姑想了想，就指着那个浑身黑亮带有一面镜子的家什讲：“实在让我挑一件，我就挑这个梳妆台。”

谭五姑知道那是件女人家用来梳妆的家什，庆余墟娘家七哥家的嫂子就有这么个带镜子的东西。虽然七嫂子那一件没有眼前的这一件­精­致，但式样差不多，谭五姑就一眼认出这是个梳妆台了。她是想着，要了这一件家什，把它放在新屋子里，备着二儿媳­妇­回来时用，也算是配得上城里女孩的样式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