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多少说多少。”
“这个……”扬奇不安地搓着粗糙的手茧,“我想您该知道,这里的人都很迷信……这事很怪,先是三天前晚上住在东边的单身汉马鲁洛----你们也晓得吧,他是镇上有名的无赖恶霸,偷起东西来比我在行得多。镇上养的狗看惯了他翻墙越门,连叫都懒得叫了。那天晚上也不例外。因为他那天白天没来这儿喝酒,证明手头没钱了。”
“他一直都在这儿喝酒?”沙祖追问道。
“是啊,还经常耍酒疯,没事就来讹老板娘的钱,好在这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也没有帮她说句话的。不过这老板娘是个出了名的骂手,根本不需要找任何人帮腔。就连三年前她丈夫遗产的事,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当律师。”
“这么说他与老板娘有矛盾啰?”
“他跟谁都有矛盾,只不过与老板娘的矛盾比较明显罢了。”
沙祖点点头说:“嗯,当天晚上他就被杀死在自己家中。上次我没来,是沙米拉警长负责堪察现场,向我递呈了尸检报告,说死者是死于某种奇特的噬咬。脖子上被锋利的牙齿穿了个洞,而那牙应该比狗牙要尖锐得多;况且刚才连你也说了,狗是不屑理会马鲁洛的,更别提给他一口了。可谁料到两天前的第二个死者玻利太太也是一模一样的死法,闹得人心惶惶。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亲自来一趟镇上。”
马修斯推断说:“会不会是其它什么动物干的,比如说……”忽然想到这是在澳洲,动物园里的各种猛兽这里基本上看不见。只好说:“也许是野狗或狼干的。”
司科特接过沙祖递来的令人作呕的死尸照片,盯了几秒钟,说:“不对。”
“不对?那是什么?”
“是蛇一类的东西。”司科特掂着照片说,“尸体上一道血痕或被爪子划伤的印迹都没有,狗或狼与人搏斗时,用到的不光是牙。尤其是想致人死命必然会直立起来跳跃式攻击人的喉管。这两个人只有脖子被咬,身上都没留下任何爪印,这不正常。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一击致命。”
沙祖这才佩服地说:“司科特先生可真了不起!”
司科特谦逊地笑笑:“这也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学来的,他才是真正的推理专家。”
马修斯说:“可这一带没有蛇呀。山里蛇很多这不假,可镇上……”
沙祖不能驳了司科特的面子,忙反击道:“但这里不论气候和地质都非常适合蛇类生存。”
马修斯反应迟钝仍不依不饶:“不错,不过不排除是有人模仿动物转移视线。”
沙祖嘲讽道:“是的,但他得先开车走500里去艾勒朗的动物园买两颗刚拔掉的幼蛇牙。”他挥挥手示意扬奇走开。
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来了,司科特晃晃筷子示意二人。马修斯笨拙地拿筷子说:“东方人真野蛮,用棍子吃饭。”
司科特笑了:“我们用的刀跟叉,和棍子一样,都是武器。我们食客与屠夫、猎人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在杀害已做熟的动物死尸。”
餐馆西角顶端的大电视正在播出的一条新闻引起了司科特的注意:“5月23日晚八点钟,著名华人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程科在伦敦女王厅进行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演讲。在七点钟左右,英国的科学界的权威人士们已经完全来齐,在他们的主席台上就座,另外美国、德国、俄罗斯、瑞典都派来了代表……”
沙祖费劲地用牙撕下一片又厚又硬的肉块,含糊不清地说:“我好像听说过最近有个什么学者在宣传介于唯心论和唯物论之间的论调,还说达尔文的进化论过于片面需要修正。”
马修斯讪笑道:“报纸上称他为‘对科学一窍不通的骗子,’科学界有相当一部分元老级人物都在痛斥他的无聊行为。东方人都是很奇怪的,他们的科学被传统的儒家思想禁锢了两千年,他们希望超越我们,所以用一些歪理邪说来往自己脸上贴金。”
电视上映出了这个四十五岁的中国学者,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仍神经质地着一套笔挺的黑色麻质燕尾服,脖间打着冷色的蝴蝶结,两鬓银发似雪,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他在台上神情激动地说道:
“这是科学!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真理不过是众多真理中的一条,如果继续保守这条狭隘的见解而固步自封伐功矜能的话,我们将彻底失去通往探索宇宙间一切奥秘之路的方向!诸位请听好下列的问题:在全球不到两千万人时的古埃及,又怎么能抽出十万人放弃生产专门去建造金字塔呢?而这些魔鬼般的杰作真的出自人类之手吗?八千年前的野牛骨上竟会有火枪子弹的弹痕?那时候人们尚处在从茹毛饮血到朦胧的原始文明之间的过渡时期啊!1513年土耳其海盗皮瑞雷斯的地图上竟绘有1818年才发现的南极大陆!而呈现的竟然是尚未被冰封的南极洲海岸!那时正是印加帝国遭受西班牙殖民者铁蹄践踏的第一年。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不争的事实!可你们却不仔细想想,人类的出现真的只是宇宙间的一个偶然吗?那这样的偶然的概率又有几亿甚至几兆分之一呢?早在人类之前,地球上就形成了一个未惶多让,甚至更加发达的文明!”
有专家当场站出来指出,十八年前被派遣到外太空探险的白兰度舰队久久未归,沓无音讯,宇宙间存在可与人类媲美的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台下的听众们情绪也激动起来,‘骗子’、‘蠢牛’、‘妖言惑众’之类的喊声不绝于耳。最后现场近百分之八十七的观众‘愤然’要求停止这场‘可笑的闹剧’,主席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请求程科博士离开女王厅。程科博士怒气冲冲的声明:“我们的科学将面临一场空前的黑暗!”伦敦舰队街头的十万人游行阵列队伍高举着‘程科,欧洲不欢迎你’的大幅标语,在诸如此举的巨大压力下,程科决定即日启程返回香港。以上是xxx为您报道……”
沙祖正以揶揄的表情等待新闻结束,然后乘机挖苦两句,可当他发现司科特的神色凝重严肃时,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司科特先生……司科特先生!你也相信这个柏拉图式亚兰蒂斯主义狂徒的无稽之谈?”
司科特摇摇头说:“我不懂科学,没资格妄加评论。”
马修斯迎奉道:“司科特先生就是这样谨慎,一丝不苟!”
司科特擦擦嘴角的油,对沙祖说:“对了,局长先生,调查案件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我非常感兴趣。请允许我在不妨碍你办案的前提下做你的助手。我在美国所属的部门也经手过类似的奇特案件。”
沙祖正求之不得,连声答应,然后用筷子笨拙地穿透了一大块鸭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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