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们从小坚持念书并努力学习,就不会这样了。”
钟豪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六个人同时怒视着他。
“别跟我提那段儿,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火。”罗伊恶狠狠地挥动着大拳头,“如果不是楚氏集团横行霸道,我们的房子也不会被迫拆迁,更不会被赶到贫民窟靠沿街行乞坑蒙拐骗生活!”
“难怪你们这样恨楚家,原来……”
“哥!”
七个人一同循声看去。
钟杰和何荫一前一后,在街角伫立着。钟豪脸上像封了一层寒冰,淡淡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钟杰走过来,真诚地劝道:“哥……我找了你好长时间……别这样好吗?……跟我们回去吧。”
钟豪其实已经有些动心了,他细细想来,这一番离家出走的确是意气用事,太莽撞了。
何荫由于在这之前受到钟杰的苦苦哀求,强忍住火气,违心地劝道:“钟豪,跟我们回家吧。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妈妈保证,保证以后再不对你凶了。”
“你不会动摇吧?”康迪转面看钟豪的态度。而他已经流出泪来,接着就像个刚出世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几位,感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钟杰对六个流浪者说。
“操!我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他还是瞧不起我们!”马丁气得直跺脚。罗伊制止住他:“既然这样,就让他走吧。”
“大哥,他……”
罗伊坚持说:“行了行了,他实在要走就不必勉强。老七的位子还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随时欢迎。”略顿了一下,他竟相当自信地说,“我敢保证,你会回来的。”
“那么,再见各位。”钟豪已经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恋恋不舍地随着家人远去。
次日校园的棒球场中,楚怡约钟豪见了面。钟豪再次看到她时想起昨日浴池的那一幕,心里一阵翻腾,差惭地低着头:“首先我必须向你道歉……钟豪……任同学。”“不必了。我知道你决不是有心的。”楚怡平静地说,“我家确实失窃了。我把你当成流氓……,是我不对……另外,咳。我想即使让你伤心也比总是糊里糊涂强,我喜欢钟杰。你……你能尊重我的选择自由吗?”
一辆雪佛兰急驶过操场边缘,在两人身旁停下。又高又胖的管家从车窗里探出硕大肥圆的头颅,高声叫道:“小姐!家里失火了!”
楚怡面色陡变,颤声问:“我爸爸妈妈呢?”
“哦,您放心,老爷和夫人倒没事。”
楚怡面呈喜色,但随即退掉:“那,那我的娜拉呢?”
“那条狗?……我没看见。大概……小姐,回头再买一条更好的就是了。”
楚怡顾不得钟豪了,钻入车子。钟豪敲打着门窗:“我也去!”
楚怡不耐烦地喊道:“你又要干嘛?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钟豪吞吞吐吐地解释。
火势虽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却仍然猛烈,腾起阵阵浓烟水雾,大口大口贪婪地啃噬着楚家的别墅。住宅门口围着上百个看热闹的路人,他们本已奇形怪状的面孔被火光映照忽明忽暗。
“爸!……爸爸,妈妈!”楚怡见到父母,心情略一放松,随后向自己的卧室望去,一股股焰舌自窗门的间隙挣扎出来,继而象聚起一道红光,直冲天空。
“我的娜拉!娜拉……”
“别管它了,爸以后再给你买一条一模一样的……”
“我不!我就要它!”
钟豪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勇气,喊道:“我去给你救出来!”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浑身发颤始终镇定不下来。
“你?太危险了……”楚怡看似担忧的神情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接着又犹豫地反问:“你能行吗?”
钟豪最怕她瞧不起自己,四下张望,脱下外套,浸了雕像旁喷泉的水,紧紧地裹在上身,冲入了火堆。
“这小子疯了。嘿……”人们这样议论他,用的是讥嘲和不屑的口吻。
钟豪几乎要窒息了。那种侵吞大地的烧灼感,令他觉得仿佛接近了太阳,全身都会被化得一点不剩。他的视线被亮得炫目的光芒弄得模糊不清,同被浓烟呛得涕泪迸流,但这并不能强迫他回头。最终,他找到了那只被烧得嗷嗷直叫的狗。
当他把狗抱起想要冲出去时,眼前已经一片砖红色,火夹着风卷起层层热浪,霎时已经封住了所有出口,耳畔又传来不知什么倒塌的声音。奇怪的是他此时的情绪不是恐惧或慌乱,而是无可名状的悲愤。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冲出来的,只是隐约忆起火焰似乎奇迹般地让开一条道路,自己也无暇多想就这样逃出火宅。
人们看到他时仿佛像看到了魔鬼一般,任钟豪的面孔在背衬着的冲天火光下显得格外阴沉可怖。
当楚怡看到他抱着狗冲出,心里泛起的快乐令她手舞足蹈,一把夺过狗,亲了又亲,紧紧抱在怀里,贴到粉嫩的面颊上。
钟豪在地上打着滚,却没有谁上来帮他把身上的火扑灭。他跌跌撞撞地跃进了喷泉池,火与水的交融产生了一股股奇妙的白气,被烧得烂黑的单薄衣服继而又为水所湿透,粘在烧得红肿的肌肤中。
但此时他的神态仍钢铁般地清醒,勉强忍受着痛感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到楚怡面前,刚想高兴地说两句,却蓦地发觉对方的脸色难看得如同死灰,目光随之下移,看到了她怀里刚刚死去的狗。
“对不起!对不起我……”钟豪只觉得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你什么都别再说,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楚怡带着哭腔用力将他搡倒。
“难道我还不如这条狗吗?”钟豪叫道。
“你滚得越远越好,快滚!”楚怡干脆直截了当地骂他。
“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任卓生气地训斥道,“刚离家出走,又冲进火里充英雄……你知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
“是吗……”钟豪的语气不知不觉已经发生的微妙的变化,“这个家里还会有人担心我吗?”他猛地瞪向何荫。何荫冷笑着,把头偏向一边去。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钟杰怯怯地说,“爸爸听说你离家出走,不知多着急呢。妈妈虽然平时待你严厉了些,可也都是出于善意……”
钟豪一挥手,算是打断,淡然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我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何荫、任卓与钟杰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刻,但仍心里一下冷了半截,仿若掉进了冰窟一般,只能通过眼神传达他们表示无奈的微弱讯息。
“你说什么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会养你到现在?”何荫叉着腰尖声斥道,“就凭你这些日子的表现也该把你逐步家门!”
钟杰也帮补救:“妈,你别再说了!……哥,你怎么能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小事就这样主观地胡乱断定?你当然是我亲哥了,这还能有假吗?”
“你们把我养大,说不准是另有目的……”钟豪斜着眼睛傲睨三人,“也许你们把我从垃圾堆捡回来是想折磨我玩弄我。我的亲生父母说不定就是你们杀的……”
任卓忍不住揪住钟豪,狠狠抽了一个耳光。钟豪本来就虚弱的很,随即感到鼻梁骨下有股热辣辣的东西在向外漾。他捂住鼻子和嘴,只留下一双充满斗性的冷目,扫视了三人一番,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再呆在这个无情无义的家,我永远不会再回来!”
“你敢!”任卓在后面狂喊。
“你有种就别再回来!”何荫几乎是欣喜若狂地笑着骂道。她的计划终于又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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