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一阵,赵观来到红土窑外,探头去看,见窑中空无一人,心想:“找错地方了。”忽听脚步杂沓,似有一群人向这边走近。赵观连忙躲到土窑旁的芦苇丛中,果见四个汉子快步向土窑走来,其中一个手中抱着一个孩子,手脚都被绑住了,正是那身穿淡蓝衣衫的娇美女娃。赵观一喜,心想:“狗贼果然带了人来这儿。”从草丛中窥去,见其中一人正是陆老六,向手下吩咐道:“老八留在这儿守着,小白和狗子到前面把守。有人靠近,出声通知老八,让老八赶紧带着女娃走避。人来得急,将女娃掐死了丢进湖里。我回去探探情况。”众手下应了,分头去守住。
赵观心想:“我得想法救出那小女娃,就怕打不过这三只狗子,须得等个机会。”等了一阵,只见那守土窑的汉子靠在墙边,悠闲地抽着水烟,四下一片寂静,却没有什么机会。
忽听背后草声微响,赵观一惊回头,却见一个衣衫污秽的少年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竟是在巧姐处偷酒喝的那个小丐。赵观正惊讶他怎会来到此地,但见小丐一笑,低声道:“女娃儿被他们关在土窑里,你打算如何?”赵观一怔,直觉感到这小丐可以信任,当下说道:“我打算找机会救她出来。”小丐笑道:“好极,我也想救她。这样吧,我去引开那些人,你去土窑救人。”
赵观点了点头。那小丐便跳出草丛,口中咿呀唱歌,手中摇晃着破碗,走到土窑边上,向那看守的说道:“大爷,赏点铜钱吧?”那人见他肮脏邋遢,挥手骂道:“臭叫花,滚一边去!”小丐径走上前,伸出瓦碗,说道:“老爷行行好!赏我一口饭吃,老天保佑你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无疾而终,不得好死。”那看守听到最后两句,伸手便打,骂道:“什么无疾而终,不得好死?”
小丐躲开了,叫道:“你不给钱,也不用打人啊!你这般恶人,老天定要降罚,让你被天雷劈死、恶狗咬死、土蜂叮死、大水淹死、屋梁压死、怪病病死、大刀砍死……”那人原非善类,听到这串诅咒,怒从心起,抓起一根棍子,追上便打。那小丐沿着湖岸乱跑,口中不断喊叫:“烈火烧死、悬崖摔死、强盗砍死、毒蛇咬死、饿死渴死、牢里冤死、乱棒打死、无疾而终、不得好死!”那汉子怒骂道:“浑账小子,我才要你不得好死!”
其余两个看守的汉子听见了,过来探视,见那汉子持棍追打一个小丐,起先都只觉好笑,不料那小丐又笑骂道:“三个浑蛋,人模人样,干尽坏事,猪狗不如!”那两人也不禁恼火,骂道:“哪里来的浑小子,不教训他一顿不行!”小丐大叫道:“啊哟,三只狗子造反了,竟敢来咬你主人?”抱头快步逃去,三人大骂从后追上,远远地去了。
赵观看他们跑远去了,连忙奔进土窑,见小女孩真儿坐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了。他掏出小刀割断她的绑缚,低声道:“我救你出去,不要出声!”抱起她跨出土窑,沿着湖岸奔去。跑出几十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叫声,想是有人回到土窑,发现女娃被劫走了。赵观知道这些人口贩子心狠手辣,若被他们追上,自己和真儿就算不被杀了灭口,也有苦头好吃,忙抱着真儿放腿急奔。跑出三四里,他心中一动,转向东行,在荒草中寻着一条小径,来到一座古庙外。
那庙叫做慈悲寺,总有百来年的历史,供的是观音大士。因地处偏远,香火稀落,庙里只有一个半聋的老和尚负责敲钟打扫。赵观曾和城里的小厮在湖边游荡,来过这庙,这时无处可躲,便闯进了庙里。庙中空无一人,老和尚大约在后面房里睡午觉。赵观前后看了一圈,便带着真儿往庙东的钟楼奔去。
进了钟楼,他微一凝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取出刚养了几个月的毒蛇青花,将它放在钟楼大门的门环上,随即轻轻关上门。这钟楼平时充作储藏室,里面堆满陈旧的木鱼、大罄、香炉等,右边有座木梯通到楼上。赵观带着真儿爬上木梯,到了阁楼上。却见阁楼地板上堆着一盒盒的线香,积尘伴着香味扑鼻而来,赵观忙替真儿蒙住口鼻,自己也闭住气。过了一阵,烟尘略定,赵观带着真儿躲在阁楼的角落,低声道:“希望他们别找到这里才好。”
话才说完,便听庙外人声响动,砰的一声,一人踢开了庙门,脚步嘈杂,六七人奔了进来,在庙里大呼小叫,分头搜寻,听来都是陆老六的手下。赵观心中一凛,悄悄爬下木梯,将自己的脚印抹去了,又从怀里取出另一条毒蛇青纹放在木梯之上。他回上二楼,见真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便向她一笑,低声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真儿点了点头,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依赖和感激。赵观心中一暖,心想自己这回出手救人,换得了这小女娃的敬佩,倒也不枉了一场辛苦。他又向真儿看了一眼,心想:“这小女娃生得倒真美。烟水小弄今年新招的姑娘没一个及得上她,难怪被陆老六这老贼看中。”
正此时,但听一个汉子来到钟楼门口,正要推门进来,忽然惊叫一声,骂道:“他奶奶的,老子生平最讨厌蛇!”接着静了一阵,只听得那人喃喃咒骂,啪的一声,似乎将蛇挑到了地上。那人推门进来,见屋中无人,便向木梯看去,又咒骂一声:“晦气,出门连见两条蛇!这什么鬼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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