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岸上琴声叮咚而响，奏起一首喜庆的曲子，弦音跳脱变化，曲调流畅欢快，凌比翼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群满面笑容的小孩儿，有的拍手唱歌，有的追逐玩闹；一旁大人围坐聚餐、欢畅谈笑，一派年节庆典的喜乐气氛。琴音中也贯注了内力，丝毫不受箫声的影响。凌比翼暗暗惊诧：“这琴音一派天真烂漫，好似不知世间有愁苦二字。这人在那悲惨哀怨的箫声下仍能弹出这般无忧无虑的心境，委实不易。”此时箫琴交互响起，一喜一悲，一欢一苦，两个极端交缠敌对，真如一场高手拚杀。

凌比翼听出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暗自赞佩两人的功力，又暗叫好险：“若非我刚才收摄心神，以内力自制，否则若骤然听到这一喜一悲两种乐声，非发疯不可。”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琴箫渐渐弱了下来，显然二人都开始感到疲惫。凌比翼心想：“这两人必是当世高人，才能这般以琴箫比拚内力。此时正是比试的紧要关头，听来两人都已力疲，若继续下去，其中一人必受内伤。”心中生起相惜之意，当下吸一口气，出声长啸，啸声中正平和，远远地传到湖面上。琴箫各自微顿，争斗之意骤退，在凌比翼的啸声中各自收敛，悲者趋于安稳，乐者趋于平静，不久便同时停下了。

凌比翼也停止啸声，站起身来。但见湖中小舟缓缓荡了过来，老者手持洞箫站在船头，叫道：“两位朋友，请上舟小叙。”

岸上一个苍老的声音纵声长笑，说道：“松鹤老弟，你哪里找来这么高明的朋友，躲着为你助阵？”便见一个人影从岸边跃出，站上了小舟，月光下看出是个白发白须的矮小老头，手中抱着一具瑶琴。持箫老人道：“我可没找人来帮忙。我不认识这人，但听来像是虎啸山庄的人物。”

凌比翼见他竟能从啸声中推断自己的来头，甚是惊异，当即走到岸边，朗声道：“小子凌比翼，冒昧打扰两位前辈雅兴，还请见谅。”

抱琴老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凌霄的大儿子。喂，小娃子，上船喝杯酒吧。”凌比翼微笑道：“承老前辈相邀，小子自当遵命。”伸手抱起赵观，飞身跃上了小舟。

上得小舟，但见那持箫老人满面皱纹，钩鼻鹰目，容貌十分剽悍，刚才见到的白鹤一脚独立，收翅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来客。抱琴老人身形矮胖，白发红面，头大脸宽，眼细嘴阔，十分慈善和气的模样。两人看来都已有七八十岁年纪，但­精­神矍铄，一望而知是内家高手。凌比翼向二老行礼，说道：“凌比翼拜见两位前辈。小子识浅，请问两位前辈如何称呼？”

抱琴老人笑道：“凌小朋友不用客气。老夫康筝，跟你太师父扬老是老朋友了。这位是西湖松鹤老，是老夫的表弟。”

凌比翼这才知道那弹琴老人便是九老之一的康筝，二人都是自己祖辈的人物，当下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礼拜见。

松鹤老请二人进入舟篷。篷内甚是宽敞，中间一张方几，四个席子，几上点着一盏油灯。两老坐下了，凌比翼也在席上坐下，将赵观放在身边。松鹤老问道：“这小孩怎么了？”凌比翼道：“这位是晚辈的朋友。他功力尚浅，抵不住两位的乐音，昏了过去。”松鹤老道：“既是如此，便让他多睡一会，免得受了内伤。”向后舱叫道：“老邱，取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