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得匆匆/不让我挽留/难道沉默是一种罪过

——吕方《脆弱》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转眼之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六月份的日历也已经被撕去了大半，又到了毕业生离校的时候了。这一个月里，刘乐和安桐已经几乎没了什么联系，只是有一次在路上遇到，打了个招呼，安桐说在忙论文答辩，还有一些离校的事情。在刘乐听起来，安桐的那个口气平淡得，好像他们只是最最普通的同学而已。虽然她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安桐，但是有的时候，刘乐还是会想他想得发疯。

这天下午，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刘乐又回到图书馆看书，七点多的时候，她意外地接到了安桐打来的电话。

“现在在做什么？”安桐在电话中问。

“在图书馆看书，你呢？”

“哦，在看书，那我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啊，”刘乐急忙说，“反正现在也看不下去的。”

“我们去‘兰海’喝花果茶，好吗？”安桐沉默了一会儿说。

“好的，你现在哪里？”刘乐太想见到安桐了，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是却一直找不到见面的理由，而现在，安桐主动提出见面，她自然不舍得拒绝。

“我在宿舍，这样你十五分钟之后出来，我在行政楼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刘乐对何海超撒了个谎，便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了图书馆。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刚逛街回来的李多和程海。

“乐乐，你急急匆匆地­干­什么去？不看书了？”李多拦住她说。

“安桐刚才给我打电话，叫我一起去喝茶。先不和你说了啊，我赶时间，嘿嘿。”说完，她做了个鬼脸，冲出门去。

李多无奈地摇了摇头，很久没有见刘乐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她是了解刘乐的，知道一直以来只有安桐能让她笑得最开心。安桐找到工作回来之后请她吃饭，告诉她他对刘乐的感情，那时李多才知道原来安桐对刘乐的爱一点也不少于刘乐，只是这两个人似乎情深缘太浅，就这样错过了。

六月下旬的天已经很长了，七点多的时候天­色­还很亮，再加上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所以在图书馆前面的小花园里有很多人，看书、聊天，做什么的都有。行政楼就在图书馆的下面，刘乐到行政楼门口的时候距离挂断电话也不过五分钟而已。站在行政楼前面，看着花园里的人，她不由地感慨时间的流逝——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生活过了？上次在花园里停留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了，那次是和安桐一起，坐在花园的草地上复习准备考试，忽而今夏，物是人非了。

“在发什么呆？我远远地就看到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不怕有蚊子叮你？”安桐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冒了出来。

“哦，我在看花园里的人。你什么时候到的？”刘乐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时间不长，只是看你这样发了五分钟的呆而已。”安桐笑着调侃道，“你还是这样，做了人家的女朋友还象个孩子一样，一点事情就可以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

安桐后面的这句话让刘乐不知该怎么接口，只有沉默。

“我们不要一直站在这里了，去‘兰海’吧。”安桐说。

虽然只是一个月没有联系，刘乐和安桐之间一下子好像成了陌生人一样。从行政楼到“兰海”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并排走着。

这是他们第三次来“兰海”喝茶，同前两次一样，照旧点了一壶玫瑰花果茶和一碟香蕉片，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最近好吗？马上大四了，有什么打算？”安桐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还好吧，我想考研，现在的生活每天就是看书上课，多少有些无聊。”刘乐说。

“男朋友呢？不陪你吗？”

“他也打算考研，所以也是每天看书上课。”事实上，刘乐并不想和安桐谈到何海超。

“现在工作不好找，考研也许是条出路吧。他是男人，以后是要养老婆的，要有个稳定的工作才行，所以现在更要积累一些资本。”

安桐的话让刘乐的心震了一下——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难道真如马骁说的那样，他以前一直在顾虑的就是工作问题？可是为什么工作确定下来了他也没有表白呢？

“打算考什么学校？还考本专业吗？”安桐又问

“首都师范大学吧。我们专业的学生要么考心理学方向，要么就是教育学方向，考心理学的话要考实验心理学的，都是些统计和测量的东西，估计我是不行，所以还是考教育学了。”

“书看得怎么样了？”

“不好，英语让我很头疼。”刘乐如实回答。

“你的四级过了，而且英语底子应该也不太差，努努力，争取考上，那我以后去北京就有个投奔的人了。”安桐开玩笑说。

“呵呵，希望如此了。”刘乐接着转移了话题，看着安桐笑着说，“你呢？现在怎样？在忙什么？论文答辩应该结束了吧，通过了吗？”

“结束了。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论文答辩就是走走过场了，老师基本上是不会在毕业论文这一关上卡人的。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停顿了一下，安桐接着说：“我还有半个月就要离校了。”

刘乐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安桐，直到感觉鼻子酸酸的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一边低头把玩手中的杯子，同时努力控制即将流出的眼泪，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可说的话题，希望用新的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仿佛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她才忽然想起现在毕业班的学生又都开始卖东西了，于是她问安桐：“哦，那是该收拾东西了，我看大四的学生都开始卖东西了，你呢？也卖了吗？”

“我收拾出来让宿舍的同学帮忙卖了一点。要卖的东西其实很少，每一样东西上面都有回忆的，所以收拾来收拾去都不舍得卖，还是都带回去吧。念了四年大学，最后还是回到了起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只是多了一些回忆和遗憾，想一想也挺悲哀吧。”安桐情绪有些低落地说。

刘乐抬头看安桐，安桐也正在看着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安桐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她不知道安桐眼中的亮光是不是泪光，也不知道在他带走的许多回忆和遗憾中有没有关于自己的？

斟酌了许久，刘乐说：“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残缺的吧。”

安桐深深地看了刘乐一眼，然后低下头一边摆弄着杯子，一边说：“有些残缺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残缺却只能怪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如果能够重来的话，我一定不会让残缺出现。现在我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过完美主义了，未来会怎样谁都不知道，为了一个虚无的未来而放弃现在，实在是很不明智的选择，而且，没有现在，又哪里会有未来？因为我太过追求完美，所以也许我永远失去了最宝贵的宝贝。”

安桐的这一番话依然暧昧，但是字字句句却都敲在刘乐的心上。这个时候的刘乐忽然明白，安桐真的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们就这样错过了，她就这样丢了最爱的人，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找回对方的机会。以前每次看到爱情文艺片中的主角失恋后说心疼啊什么的，刘乐都感觉是在夸张，想一个人是脑部的机能，又不是心脏不好，怎么会心疼呢？现在她体会到了，原来，心，真的会疼的，就在现在，她终于感受到“心疼得无法呼吸”的感觉了。

虽然心疼，刘乐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管是你说的不可避免，还是自己没有把握机会，一切只能说是命中注定吧，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是自己的，绕再大的圈子也还会回到自己身边，不是自己的，再怎么抓在手里、再怎么等待，也只能是徒劳吧。”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刘乐问安桐：“什么时间离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