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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试探

今晚风灯却有些异样。只见其中盏遥遥飞了阵,突然倒头栽了下来,如火球般砸向万象楼西南方,点燃了飞檐上油彩,不多时,那角檐翅火光大作。

已推算好了时辰聂向晚早早走到洗脱嫌疑鼓楼处,与巡夜士兵齐声惊呼。“快快通传师,万象楼起火了!”。

翌日朱明院晨谏之中,便多了蒙撒身影。蒙撒上表说,西南起火,天降凶昭,风腾古府瑞象太盛,与皇廷祥彩犯冲,需压制。萧皇后逡巡眼左右官员,询问谁能领这趟差使。

左右踌躇,胆大者禀奏:“前些日子,皇后为公主筹备婚礼,派官员分发礼帖去三宗……至今都不见礼官们归还……”。8

官员倒吸口凉气,萧皇后抑制不怿神­色­,冷冷道:“三宗即使还狂妄,也不信他们敢滥杀礼官,压皇廷筹。”说罢,擢派蒙撒领特使之责前往风腾古府。。

蒙撒却慢吞吞说道:“本师夜观天象,发觉卓大人所居院落位于风腾瑞象之末,紫气浮动,似乎能抵挡风腾那方锐势。皇后若是请动卓大人前往,那才是造福于本朝决断。”

番辩驳之后,萧皇后无奈下诏令,派出蒙撒白衣教众与卓王孙两方人马前往风腾。站在宫门前聂向晚自然听到所有议对,深知若无意外,这趟差事会落在头上。正屏气凝神间,蒙撒果然走到跟前,要领旨出使风腾。

聂向晚本意便是混进宗主袁择辖制下风腾古府,趁机打探番,鼓动农奴生事。听到蒙撒开金口,忙不迭地应承下来。至于蒙撒牵扯进卓王孙事,是万万没有料想到。揣测,华朝特使必定会维护本威仪,拒绝萧皇后差遣。然而世事多变,卓王孙为堵塞蒙撒之口,竟然应允此等差事

巳时,伊阙皇城正门大开,聂向晚乘坐简朴青车缓缓出行,队白衣巫祝持旗随护左右。走到郊野之时,聚集流民渐渐多了起来。聂向晚撩起窗帷,细细查看路上光景。上次随蒙撒调军回转伊阙时,他们绕道经过风腾古府,有意不触动袁择气焰。因另走偏道,蒙撒又是享有盛誉师,流民□就没有波及行军队伍

青车上Сhā着蒙撒专属彩绣金凤旗,些­妇­孺认出了标识,靠近过来,围堵着队伍,七嘴八舌说道:“师行行好,替们做场法,撒点风露下来,们饿坏了啊!”。

聂向晚暗叹口气,钻出车门,将预备好粮食衣物分发下去。群农家汉子突然从田埂下冲出,个个骨瘦如柴,拨开­妇­人小孩,抢走了米袋 场面度混乱。

聂向晚抽出金凤旗,捏在手中,跳下马车站在路旁观望,并不阻挡。汉子们阵哄抢,见到白衣巫祝在前,顺势扒下了他们衣装。

巫祝队长捂住胸口扯碎布条,抖索着说:“小童姑娘,这,这可怎么办。”

“不要阻拦,随他们去。”。

队长欲哭无泪:“再抢下去,马车都要被拉开了。”

聂向晚微微怔:“倒是提醒了。”跃上摇摇欲坠车顶,将金凤旗招,朗声道:“天赐瑞兆神武大师门前护法在此,尔等速速退去!”。

众人哄抢动作稍稍滞。聂向晚左手持旗,右手抓了把金砂粉,效仿平日蒙撒模样,闭目撒了出去。“师昨晚已经祭坛,祷告天神开眼,拂照沐浴金砂之人。”趁着众人扬手接金砂间隙,抢下车厢里包袱,跳到白马之上成功脱围。

受惊巫祝随从也发力追着白马跑向山道,边追边问道:“小童姑娘跑什么?”

聂向晚勒住马,低声道:“那些人是从袁择坞堡里逃出来农奴,饿得两眼发青,师名号只能镇住他们阵,等他们回过神来,就会抓住们,把们煮着吃了。”

众巫祝面带犹豫之­色­,听到恐吓后,也不逃走

聂向晚跃下马,将队长拉到边,问:“老实说,这次陪着出行,是不是还有别事儿?”

队长吞吐道:“没有。”。

聂向晚笑道:“上次就是带人行刺卓大人,这次师又指派出来,怎么可能不生事。”

农家汉子出身队长最终交代,师蒙撒用言语挤兑卓王孙,迫使卓王孙也得出行风腾。他们在路上可伺机使绊,给卓王孙些苦头吃

聂向晚很想拍清呆头呆脑队长,肃容说道:“卓大人每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拥戒备森严,别说下绊子,就是接近他都很危险。数次支开们,便是救们命。”。

随后,队巫祝被说动,抓着撕乱衣服翻山走向伊阙,向蒙撒复命。

聂向晚将众人支开后,骑马跃上山冈,顺着榛子树丛朝外走。底下隐隐传来马嘶,夹杂汉子们吵闹声。侧耳听了阵,叹口气,从包袱里摸出了焰彩盒。

通往风腾古府官道只有条,卓王孙出行车队正好走在了聂向晚身后。

农汉们前番得利,看到队十数人护卫马队缓缓行来,胆子大了些,堵在前头就待伸手抢掠。卓王孙安身坐在车厢里,不发语,车夫依然行驾,腰身挺得笔直。银衣铠甲骑兵齐齐驱马上前,当道而立,手中长剑指向农汉,眉目间蕴着团杀气。

打头汉子正待呼喝众人动手,突然砰咚声巨响,引得路旁孩童惊呼:“山那边有彩云!”他们回头去看,只见到青­色­山冈之上,伞盖似朵朵云彩争先而出,红紫两­色­辉映,片刻后聚集起团光彩陆离凤凰雾云,缓缓向着伊阙去了。

农汉尚在惊疑,­妇­人们已遥遥下拜:“天神真显灵了!”推推搡搡追着云雾跑去。

官道上流民不多时就散了,卓王孙撩起窗帷角,看了看风向,吩咐道:“们先去驿馆候着。”。

榛子树结集如华盖,遮住了底下涧泉水。聂向晚挽起袖子,在香气浮动山泉中替白马上上下下刷了遍身体,看到自己也湿透了,顺便勉为其难洗了个澡。。

将白马栓在树下,坐在山石上听虫鸣鸟叫。只松鼠跳过,带动树枝沙沙轻响。拈起榛木­棒­敲了敲树身,吓跑松鼠。另有只灰皮野兔从树洞冒出头,慌慌张张奔向草丛。见了,忙提着裙子追过去

山路弯弯曲曲,尽头处站着紫袍身影,绯­色­罗纱蔽罩迎风飞扬,散发衣染清香。

聂向晚顿步,迟疑问道:“公子怎会在这里?”。

卓王孙弯腰提起被砸晕兔子,淡淡道:“刚才山头飞过只凤凰云彩,可是放焰火?”

聂向晚推了推背上包袱,答道:“是放,想替公子解围。”。

“那朵云极好看,何人能有这般巧手?”。

聂向晚沉默不语。风灯和焰彩都是谢飞叔叔做,巧夺天工,特意嘱托阿驻送进宫来。他依照想法才做了两三个,为了降服袁择事所用,哪能让随随便便透露出处?

卓王孙笑了笑:“既然不愿意说,那便再放只给瞧瞧。”。

聂向晚抹去额上汗水,低声说道:“那些只是糊弄人小把戏,公子勿要取笑了。”

卓王孙拎着灰兔耳朵向山冈走去,聂向晚看到兔子动不动样子,踌躇下,也跟在后面。“公子怎么单身上得山来?那众随从呢?”。

卓王孙面不改­色­答道:“先前流民□,将众人冲散了。”。

“卫士能找到山上来么?”。

“不用担心,他们有办法寻到。”。聂向晚语塞,安静跟在卓王孙身后,始终保持着得体距离。

山尖长满枝叶饱绽松树,间破败木屋依在石前,吞吐着风声月­色­。走进门,地上搭建着火塘,随处摆放着采石人用具。主人或是逃难或是饿死,不见归还。卓王孙安然坐在木椅上,将发晕兔子放上火架,拂了拂衣袖。他意态极淡雅,似乎是在屋子里作客,脸上也不见任何焦灼神­色­。

聂向晚站在门外,紧紧看着半死兔子,问道:“公子肚子饿了么?”。

“嗯。”。

聂向晚将包袱抵在摇摇欲坠木窗上,在里面翻拣阵,摸出两个­干­果和块糕点,并包在手帕中,慢慢走近。“公子先将就下,再去摘些果子。”。

卓王孙接过­干­粮,随手在手帕上抓了抓,将它整治成朵西番莲花模样,轻轻搁在陶壶口。

聂向晚看得眼直:“想是公子吃不惯这些粗食……”走到木架旁拎起灰兔耳朵,摆了摆它身子,说道:“这只兔子也是粗皮糙­肉­,公子稍微忍耐下,再去寻得更好口粮。”说完,也不等卓王孙应允,抱住兔子急匆匆走下山去。。

来到山涧旁,白马轻轻甩着尾巴,万物静默如故。用冷水淋醒兔子,将它塞进树洞,又轻轻跃起,采摘了些树上结果子。洗净后,将果子切成小片,放在蕉叶上。随后又想了想,摘下两枚红透沙枣,点缀在果叶顶,将它们包成了个粽子

卓王孙留在木屋里,查看四周境况。他在马车上已休整天,食水充足。相比聂向晚奔波,他闲适了许多,见许久不归还,他并不心急,依然安静坐着。。

聂向晚终于摸进门来,递给他个裹得紧紧蕉叶粽子。在少许期待目光下,他拆开叶子,吃了几片水果。好在也没问滋味如何,他默默咽下了那股苦涩

聂向晚看看蕉叶上被切得七零八落水果,问道:“公子饱了么?”。

卓王孙轻轻咳:“饱了。”

聂向晚暗地松口气,暗想再也不必采摘树上果子了,心思转到嘴里时,自然变成了些客套话。“公子早些安歇吧,去看看白马。”施了个礼,先行离开木屋

当晚,月朗星稀,夜风轻柔。聂向晚靠坐在树­干­上,远望着玉盘似月亮,蓦地想起娘亲所讲故事。说嫦娥夜夜相思,泪水化作星子撒下来,那明暗光彩,都是天上人悔恨眼泪。

风拂过,送来阵衣染清香。

聂向晚低眼看,卓王孙正站在树下,手里扣着枚石子,趁月­色­,将石子飞激进草丛。

聂向晚跃下树问道:“公子这是­干­什么?”。

“打猎。”。

聂向晚眼皮跳动下:“这夜深人静之时,正是万物生长之期,公子高抬贵手,让兔子松鼠回巢睡个安稳觉吧。”。

卓王孙拂拂袖口,清淡道:“既然有求情,那便放过它们。”。

聂向晚听后腹诽句,又不便与他争论,只觉在如此寂静山涧旁,两人默然相对面面相觑,实在是有些傻气。咳了声,先开口说道:“送公子回去,公子早些安歇。”

“肚子饿,睡不着。”。

聂向晚在包袱里翻了翻,拿出细绳扎紧粽叶包,倒出个兔头形状饭团,递给卓王孙,无奈地说:“最后个了,公子将就下吧。”。

卓王孙笑纳。

聂向晚用榛子­棒­扫开连绵起伏野草,领着卓王孙朝山顶木屋走去。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像是流纱般轻柔。他们各自无话,只是窸窸窣窣地走着,在静寂夜里,惊吓了草虫奏鸣曲。

木屋前安放着把椅子,卓王孙安然坐下,说道:“进去休息,在外守夜。”

聂向晚忙推辞,卓王孙稳坐不动。走进屋子里,倒在石床之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月华淡漠,将天­色­裁成袭素­色­衣袍,长长地拖在窗口。默然看着,突然听到门外在问:“在想什么?”

随口应道:“公子不会趁熟睡之时,又去猎杀些小兔子小松鼠吧?”

“不会。”。

翻了个身,看到素淡月光落在石壁之上,不禁用手摸了摸。月­色­终究是凉,不似那人袍角,无论怎么放松心神,都不能摒弃脑子里浮现影子。

­干­脆盘膝而坐,冥想了番。

门外不闻任何声息,卓王孙端坐如故,月华落在他衣上,像是捧清冷雪。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却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若是妄动心念,难免又会毒发,痛得他难以把持住。

正默默吐纳时,聂向晚声音传来:“听闻公子通晓几方语言?”。

卓王孙淡淡应了声。。

“公子可知北理之外乌尔特族?”。

“知道。”。

聂向晚沉顿下,又问道:“他们话好学么?”。

卓王孙也静默下,才问道:“到底想说什么?”。

聂向晚踌躇片刻说道:“‘比奇那多库玛,陀越思音虽尼格’是什么意思?”

卓王孙心里动,股尖锐痛楚便直入肺腑。他抹去嘴边血,皱眉问道:“谁对说?”

“在冰原上待过阵,天,个猎户大哥跟说了域外故事。他喝醉了,反复唱着这句,瞧着还似是很

卓王孙暗暗吐纳刻,才应道:“恋,当生死如。”。

聂向晚抓头,细细想着这句话,沉默了下来。

卓王孙又道:“乌尔特族发轫于乌­干­湖上,世代牧羊为生。相传三十年前,三宗坞主用火攻占冰原,将乌尔特族赶到了域外。族内男子被抓,与北理民女通婚,放弃了发妻。代代人传下来,与北理民众混杂,诞下后裔,偏又割舍不了本族血脉亲情。男子入冬天,便走去遥远雪湖,寻找瞳­色­相近之人。依照他们族规,若是嫡系,身上必定有相同印记。提及那个猎户,想必是发妻已死,或者是与他生生分离,让他难以独自存活下去……”说到最后,他语声变得凝涩不少,屋内反而无丝动静。他细细听,原来是已经睡着。。

卓王孙秉持君子之风,进屋次替聂向晚盖好身上衣物,坐在屋外再也没有动作。他看着月升月落,独自抑制内心伤痛。松鼠跳得近了,刮动树枝乱响,他怕扰了睡梦,才拈起石子将它赶跑。

天亮后,聂向晚借口去山涧边洗漱,撇下屋前卓王孙人。牵着白马走到山道口,在马股上狠狠抽,看它顺势跑向了木屋。处置好切,便掠起身形,远远奔着风腾山而去。

如果不出异常,先行混入农户中盖行远已经等在了田埂上。盖行远为人朴实,在石城中享有薄名,这次为了化解三宗势力,他依计改名作盖大,混进了袁择名下佃户家。

袁择既是宗主,依附于他农奴便是佃户。农奴地位低贱,无田产口粮,只能租借袁择土地进行耕种。袁择为控制隶属奴众,将数座镇子连起来,砌上砾石砖墙,称霸于方。三十前过去了,原风腾山野就变成了袁择私家府第。。

换好农­妇­装聂向晚翻山越岭,掠进片榆树林里。众多­妇­孺砍断大树,拖在身后,步步走向黑烟滚滚石窟。石窟上洞开根硕大烟囱,烧炭后烟气阵阵排向苍穹。坟包般洞窟中另有安置,转过去,才能看见铁栅栏与索道。些光着胳臂汉子抡起铁锤,站在黄土院子里

聂向晚抹黑脸,混进人群拖了棵榆树,费力朝前走去。身旁不时有推着木车农工走过,暗暗打量着四周,终于在做完晌午劳役后,碰到在水井边喝水盖行远。。

“布置得如何?”。

聂向晚也觉口渴,坐在山石上咕咚咕咚喝了碗水。盖行远回头看了眼,认出来人是谁,也爽快说道:“石城里流民来了批,化成无家可归人投靠进了袁择镇子。镇子里都住着农奴,他们也有头领。吩咐石城人多散播下石城好处,已经与他们接上了话。再等几天,合适机会来,相信他们能起来

聂向晚沉吟道:“这事并不简单,还请盖大哥多费心。”。

“好。”。

115布置

夜沉星稀,­鸡­犬无鸣,劳累了日农奴们回到村镇之中,低头进入管制下笼屋,倒头睡去。不久之后,寂静石子路上只剩下橐橐靴声。每隔个时辰,必有巡夜甲兵经过,他们目不斜视,日复日地按照固定样子走下去。。

袁择名下有四名说得上话农奴首领,住在镇尾,今夜秘密聚集在起。盖行远带着聂向晚进了后院里柴房,众人见领头来举事居然是个姑娘,目光里难掩失望之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盖行远抱了抱拳,诚恳道:“这位小童姑娘是石头镇军师,带着们破了阎家军,后又收服了师,成了师门下特使。”。

三言两语过去,众人表情已经变得吃惊不少。若说北理最大名头,当属师蒙撒无疑,既然能收服师,可见姑娘家更是厉害。。

布衣粗裙聂向晚看懂众人心思,依次向四周施了礼,说道:“各位大哥放宽心,不会什么妖法,也不像盖将军说那样厉害,只是有点,来这里鼓动大家起事,是想大家挣脱宗主控制,分得田地,当自己主人。”。

农奴首领应声道:“就是为了分地,不分地们还不闹事哩。”

聂向晚不禁微微笑道:“各位大哥果然爽快,既然这事儿对们两方都有利,那么接下来计划,应该不会有偏差吧。”。

首领们磕了磕旱烟枪,七嘴八舌道:“瞧姑娘说什么话。”

“们过苦日子够多了,不想后辈也这么过下去,姑娘要是有高招儿,尽管使出来吧。”

聂向晚细细听着首领们牢­骚­,断定他们是真有反叛之心,不是时受人蛊惑那么简单。先说了番警醒话,随后直奔正题:“皇后假托公主大婚名义,不断催促三宗宗主进皇城观礼。实际上,皇后已经起了杀心。三宗也不好糊弄,暗地认袁择做老大,密切关注着袁择举动。袁择在这月大肆挖矿冶铁,就是打算去皇城观礼时,顺道带走自己甲兵,冲进伊阙逼皇后退位。所以说,这两派阵营是狗咬狗,不管谁胜了,对们都没点好处。但是,如果们做第三方,埋伏在后面,等他们拼得两败俱伤时再杀过来,那们就是最后赢家,三宗再想回头,们就能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将他们消灭。”

“怎么灭?”

听到质疑,聂向晚也不慌张,摆动桌上几个茶杯成伞形散开,说道:“三宗坞堡堵在伊阙外围,占据了南、西、北三边进攻路线,此时华朝边境又全线息兵,形势对三宗宗主极有利。等公主大婚那日,他们带甲兵冲进伊阙,皇后必定出嫡亲禁军平叛。那么皇城之中守卫就变得薄弱,如果这时,又有支军队打着援助皇后旗号,从东边挺进,占据宫廷,阻断禁军退路,与各位大哥带来散兵团起夹击困在伊阙这两派人……想想,这种胜算该是有多大?”

首领们低头细想,直沉默盖行远适时说道:“这是次很难得机会,成功了,北理近百年被宗主把持局面就会解开。失败了,们又会被奴役,子孙后代照样做牛做马伺候宗主。所以趁着这次机会,们绝对不能退缩,只能拉起气势冲到伊阙去。”

首领迟疑道:“们不是退缩,是想着……就算三宗死了,宫里人怎么可能让们翻身,占田分地,做自己主人?”

聂向晚正­色­道:“已找到了陛下,有他手谕,不信宫里人还敢追究各位大哥罪责。”

与会众人面面相觑,过后才有首领艰难问道:“听说陛下早就被皇后软禁起来了……还找到了陛下?”。

聂向晚点头道:“小童说话绝无半点虚假,只是陛下被扣在地牢里,皇后禁军守在皇城,小童不易救他出来。”

众人将目光移到名黑脸汉子身上。那黑脸汉子就是三宗坞堡里最有声望农奴首领,叫桑麻。桑麻直没说话,只听众人商议,到这时,才显露出他作用。

他站起身,看着聂向晚道:“小童意思听明白了,借们三宗农家汉子闹事,方便在宫里救出陛下,反过来,也会帮们剿灭三宗势力,形成互利局面。”

“没错。”

“既然有陛下手谕和小童保证,那们还怕什么,起闹事吧。”

聂向晚闻言笑容满面地坐下来,与众人商议其余细节。桑麻问:“其余两边宗主那里,小童也派了人吧?”。

聂向晚诚恳道:“实不相瞒,有家兄亲信与盖小将军坐镇,相信另外两方坞堡也会起事,只不过先要征得桑大哥同意。”

桑麻把手挥:“有个什么不同意,有田有地买卖,绝对参与!”

入夜众人散了,聂向晚留宿在柴房里,看见盖行远借口流连不去,知他有话要说。盖行远目送四名首领离去,掩好木门,回头问道:“真布置好了切?”

聂向晚弯腰整理床铺,左按右按,不抬头说道:“盖大哥还在担忧什么?”

“头领们只听到有地就愿意起事,但——皇宫里,哪是说了算?”

聂向晚回头叹道:“皇帝身体亏损,还能活到几时?能继位只有大皇子和阿照。但聂公子虎视眈眈守在旁,断然不会将皇位拱手相让。所以猜宫变那日,聂公子肯定会趁势抹杀大皇子­性­命。按照北理先例,皇帝旦驾崩,宗族亲可辅监政。而那时偌大个北理,又只剩下阿照与驸马在位,所以最终必定是聂公子夺得权柄,执掌这点江山。”

“而聂公子当政后,又会推行主张。”

“正是如此。”

盖行远低低叹:“可惜了谢郎,他是条汉子。”

聂向晚也叹:“问过阿照,是否愿意登基做新皇,他只说完成谢叔心意后,就此不过问世事——那便是无意角逐皇位了。”

盖行远叹息着走出柴房,坐在门外守护夜。天明接到消息后,他与聂向晚商议,说道:“卓王孙也来了,不如趁机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聂向晚暗叹声,道:“杀了他,给叶沉渊进兵北理借口?”

盖行远忍不住砸拳:“在这节骨眼上,他怎么偏偏又来了。”

聂向晚却笑道:“只要他不是带兵来,自有办法拖住他。”

风腾古府占据沃野山原,承泽金风玉露,实属方宝地。宗主袁择早早换了锦服,驾着驷马华车,亲自到大道上迎接卓王孙到来。随行袁骊极不解,问道:“父亲,那卓大人不过是华朝官吏,怎么能劳父亲大驾,跑这里来亲自接见他?”。

袁择瞥了眼装扮得像朵花儿般女儿,回道:“卓大人是沉渊太子宠臣,据说太子留了五十万骑兵在边境,用来保护卓大人安全。万怠慢了他,这后方就不稳妥了。”

袁骊吹开荡到嘴边流苏花绦,哼了声:“父亲只怕华朝兵,怎么不见款待师使者?”

袁择嗤道:“蒙老怪会几手法术,才礼让他三分。现在只派个门童过来,还理会他­干­什么。”。

袁骊撇撇嘴:“父亲就是说得好听,哪次师发下来符文,父亲不是好好接着?”

袁择把眼瞪,袁骊已经掀裙跳下车,追逐只小黄鸟去了。古道上希聿聿响起阵马蹄声,辆白玉立柱黑檀辕木华丽马车出现在眼前,两旁并列数名银铠骑兵,其威仪气势不亚于宗主袁择队列。。

袁骊顿步不急,险些撞在马头上。车夫扬鞭甩,两匹白马如通人­性­,齐齐甩蹄站住。袁择眼力要深些,当即看出众随护训练有素,果然不曾辱没华朝特使门风。

袁择默然不开口,车里传来疏淡而有礼声音:“可曾伤到小姐?”。

袁骊哼了哼,当看到随之而来容颜,突然说不出话来。卓王孙站在车前,紫衣灼然,如清玉塑骨,着实缠住了视线。

风腾古府设置多处彩庐为华朝特使接风洗尘,然而路之上,袁择放任女儿游荡在卓王孙身边,自己驱马在前,带着车队走上洒扫好白石砖道,避开了坞堡里军力布置。

袁骊好奇地问:“瞧着公子不过二十七八年纪,为什么生出了白发?”

卓王孙骑马走在旁,想了想,答道:“思念发妻所致。”。

袁骊呵呵笑道:“听说公子十年前娶了阿碧姐姐做妻子,对吧?那阿碧姐姐长得极好看,小时候见过回。”

卓王孙沉顿下,才答道:“是。”

袁骊如同小黄鸟般叽叽喳喳说着些往事,告诉了卓王孙,他妻子阿碧当初在袁族只是名部曲长女儿,被指派给官员做侍妾,阿碧不堪奴役,主动请缨去了宫廷做名女医。随后出使华朝,嫁进了卓家。

卓王孙神­色­浅淡,路无语。袁骊不嫌冷漠,兀自高兴地说着各种趣事。行人抵达袁择坞堡时,天­色­尚早,草地里已新扎起座彩楼。

卓王孙梳洗番之后,褪下官服,身着雪白衣袍入席。他唤人呈上对晶莹剔透玉杯,送给了袁骊,贺祝十六岁生辰。

袁择笑道:“有劳公子费心了。”

卓王孙微微颔首,言辞之礼全由身旁侍卫代劳。

袁择愣,仍旧笑道:“骊儿直吵着要配玉,可这荒僻乡野,不像皇宫地底藏丰,哪里去寻到玉石给。”

卓王孙淡然道:“所以宗主打算进军皇宫,掘出各类宝玉送给小姐?”。

袁择倒酒手顿住:“公子真会说笑,来,来,喝酒,喝酒。”

随行侍卫单膝跪地,扣手道:“请宗主恕罪,家公子不胜酒力,恐在尊驾前失仪,这杯水酒就由属下代劳吧。”

袁择牙咬,怫然作­色­,突然看到侧席上袁骊撅嘴哼了声,他马上又换上笑脸,继续陪着卓王孙寒暄。说不了几句,他意图便显露出来,直指卓王孙家事。

“公子直无后,不如再娶个平妻,给卓家开枝散叶……”

卓王孙冷淡道:“曾与内子许诺,无意再娶。”

袁择将话岔开,笑着说些他事。黑脸短褂桑麻跑上楼来,抹去汗水,说道:“老爷要杂耍已经到了。”

彩楼依湖而建,面向坞堡草野。不时有些甲兵骑马来去,呼喝农工结圈斗角力,充作酒乐余兴。袁骊看过多遍,早就有些不耐烦,听到有新奇玩意儿来了,忙拍手叫好。

秋风瑟瑟,草地寂然无声,连丝虫鸣鸟叫都没有。

袁骊撅起嘴:“什么嘛,吊着人家胃口。”

突然砰咚声巨响,树林尖上升起朵伞盖紫云,牵引了众人视线。卓王孙不需要抬头去看,单听这熟悉声响,他就知道又是谁来了。众多啧啧称奇话语充斥耳边,他睇视眼风向,不出意外地看到只彩凤缓缓飘来,与萧皇后驾前旗帜绣饰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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