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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么?客路……他……

“你想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你了啊。”客忆狡黠地笑笑。

“什么?”我一下子惊惶起来。他怎么知道我是故意问他的?

客忆叹口气,“不要装傻啦,姐姐,”他双手环胸,不紧不慢,“护身符是你一个月前送的,如果担心我们会扔掉的话,早就该说了,何必等到今天,多此一举。而且,询问我放在哪里,显然是有所意图。我从没提起过护身符一事,你的询问对象自然不是我。客行­性­格随意,想知道他的事,你会直接问。客随的话,你问,他也会如实回答,不必拐弯抹角。这样就只剩下一人了。再加上,问的时候不在昨天,不在今晚,恰好在你和客路哥哥出去回来之后,那么很明显是想知道客路的事了。再加上我说客路的时候你侧耳倾听的样子,八九不离十了。我猜你一定是恰好看到客路身上随身带着那个护身符,所以问起吧。”

准啊!算命的都不如他!“我……”我一时无言以对。

客忆眨眨眼睛,“我好像猜得很准啊。不过姐姐大可不必担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要是对客路哥哥有心,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我不会笑你的啦!”

你现在就在笑好不好!我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煎蛋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干­嘛要这么急着解释啊?越描越黑。

客忆突然正经了起来,“姐姐……”他看着我,声音里有些晦涩,“我并不是危言耸听,但客路哥哥的来历决不简单——他在我之前进醉客居,照理说,姐姐应该很了解他,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呢……”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笑了。我早就不担心这回事了,怪人太多了。

“那么……我呢?”他低下头,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小忆?”我察觉他的不对,询问道。

“我出现的那一天,醉客居后面的小巷里出了命案吧。”他说的时候,我有些心虚。为了怕他担心,这件事,我和客路都没有提起过。

“这只是个巧合罢了。”我笑着。

“我身受数刀,还有内伤……这并不是巧合吧。”

“你说不定是受害者之一啊?”这也不无可能啊。

“不,不对。”他斩钉截铁,“我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

我愣了愣,不会吧?“你的记忆恢复了?”

客忆摇摇头。

“那就是乱猜罗。”我又笑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些人死于一种一寸宽,两分薄的兵刃……”客忆打断我的话,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还记得你还给我的那个盒子吗?这就是盒子里的东西。”他手中的是一把样子奇特的小刀,“我问过仵作,那兵刃应该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他走到门外,捡起一块小石,捏在手心,略微施力,再松手时,石块变成了石粉。

好好……好功夫啊!我虽然不是个行家,这种东西我还是懂的。

“这样的功夫……我不可能只是个遭劫的富家公子吧……”他苦笑了一下。

“这种事不重要吧。”我满不在乎道,“你以前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认识的,是那个总是自以为是,还有点聪明过头的客忆。在醉客居,你只是,并且只会是‘客忆’。”

他看着我,那种无助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他。

“没想起来也好,想起来也好。总之,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我双手叉腰,­奸­笑道,“你注定要在我这里做个小伙计,认命吧!现在去吃早饭,然后­干­活!”

客忆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人家是在安慰你好不好——虽然措辞不太温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客路哥哥这种高手,会安于在醉客居做个伙计。现在我明白了……”客忆笑着。

“明白什么?”我瞪着他。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来着。

客忆拍­干­净手里的石粉,道:“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注定要在你这里做个小伙计,他认命了!”

嘁,什么嘛!等于没说!

“谢谢你……”他突然轻声道。

“呃?”我看着他,道谢做什么?

客忆笑着,“客路,一定也想说同样的话……”

我知道自己是蛮伟大的,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哎。

“我会记得姐姐说过的话……即使有一天我想起自己是谁……”他吁了口气,“好了,我去吃早饭了!”他快乐地走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尽发生一些古怪的事!还有,我是想说些­肉­麻的话感动感动别人,为什么,反而是我被感动了?……人生啊……

因缘

唉,真是不明白。我这里的帐怎么会这么难算呢?买菜花了三十七两六钱三分,然后……

“老板!”

算盘上的珠子又乱了,又要重新算。饶了我吧。我死盯着那个冷不丁叫了我的混蛋。“­干­嘛,客行!”

客行笑着,“闲来无事,打马吊吧,老板!三缺一啊!”

下午,店里生意冷清。也难怪这帮子人无聊。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找别人吧!”我整整算盘,继续算。

“这样啊。”客行叹口气,“客路,你听到了。不会没关系啦,玩玩而已嘛!”他走过去,对正在整理桌椅的客路道。

客随和客忆早已坐在桌边等着开局了,看见这般境况,客忆不由也帮腔道:“客路哥哥,不会可以学啊!我真的很手痒啊。”

“就是,你就当做好事咧。”客行不由分说将客路拉了过去,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可是……”客路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来,骰子呢?”客行不假理会地开始掷骰子。

唉。这群人哪!摆明了欺负人家嘛!

“啊,对了。筹码。”客随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呵呵,早有防备!”客忆拿出一把黄豆,“用这个吧。”他转而狡黠地笑笑,“输的人要负责劈柴一个月噢!”

真是拿这群人没办法!不管了,继续算帐!

“啊呀,客路哥哥,不可以这样出牌啦!”

“等等,我碰!”

“客行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吃的!”

“各位,其实,我和了!”

……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打着算盘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刚才是清一­色­,所以要翻倍噢!一共是十粒豆子,客路。”

我大义凛然地走过去,站在客路身后。

“唉,汀姐姐要做什么?”客忆一边理牌一边问道。

“还用说吗!”好烂的理牌手法,我叹口气,帮客路理牌,“防止你们欺负弱小!”

“我们有吗?”客忆一脸无辜地望向客行。

“没有那么严重啦!”客行轻描淡写,“对吧,客随!”

客随笑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三万。”客行悠然地打出一张牌。

“碰!”我毫不犹豫地道。“四条!”

客忆看了看我,小声地道:“九万。”

“杠!”打牌就是需要魄力!“自摸,清一­色­,杠头开花,碰碰和!不用多说了,给钱!”

大家好像都愣住了。怎么样,想当年,我可是有名的赌场杀手呐!哈哈哈!

“姐姐,这是客路哥哥在打牌还是你在打牌啊!”客忆不情愿地将豆子递过来。

哎,对哦。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客路。客路却轻轻笑了一下。

呐,笑什么?我可是在帮你哎!

“我早就有想法了!”客行心疼地数着豆子,“老板从以前开始就对客路偏心!”

“乱讲!”我不满道。我有吗?天地可鉴,我可是对大家一视同仁的!

“没有乱讲啊!”客行一脸的委屈,“对吧,客随!”

客随依然笑着,不做回答。

懒得理你们!“啊,客路,你少摸一张牌!”我立刻伸手替他拿,等等,这是……我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了?”客路不解地看着我。

“呵呵,我们真应该结伴去闯荡江湖,绝对是赌遍天下无敌手!”我拿着那张牌,乐不可支。

客路稍稍愣了一下,不明白我的用意。

“怎么了嘛,姐姐?”客忆忍不住道。

“哼!”我站了起来,“不用怀疑!天和!自摸十三幺!”

“啊~不是吧!”

“唉,果真是傻人摸大牌!”客行叹道。

“你这是在说谁?”我死盯着客行。

“我什么也没说!”客行立刻装无辜。

算了,不和你计较。看着面前堆起来的黄豆,真是好有成就感哪!“我们要再接再厉啊,客路!”我笑着道。

客路看着我,随即笑了,“嗯。”他转头专心地理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种熟悉的东西,温暖而亲切……那种名叫“纵容”的东西……

“掌柜的!”正在兴头上,冷不丁地有人来。

“哎!”我按下要起身的客路,应道。“你继续玩吧!”偶尔也是要让伙计休息一下的嘛。

“客官要些什么?”我一脸的职业笑容,走过去道。

看起来好文绉绉的大伯啊,还有,看起来比主人还要厉害的下人哪!我看着面前的奇异组合,不由觉得怪怪的。

“先来壶茶吧!”那个下人­操­着大嗓门道。

“好。二位先坐吧。”我转身沏茶。

“姑娘,”那位大伯开口,声音柔和而有礼。

“什么事?客官?”我拎着茶壶走过去道。

“你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为什么问这个?“是啊。”

“真是不容易啊。”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酒楼老板是很不容易的事吗?不觉得啊。

“最近江浙一带洪涝成灾,姑娘知道吗?”

“不知道。”我爽快地回答。奇怪的人,我应该知道这种事的吗?

“姑娘若是遇上灾民会如何?”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没遇上,哪里会知道啊!”我没好气地道。

“无礼!”那个大嗓门的下人冲我吼道。

那个瞬间,我听见打牌的声音停了下来。

哈呀,凶什么?我可是这里的老板,怕你个外人不成?

“姑娘,”那大伯阻止了下人的行为,转而柔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灾民,有人跟我提起姑娘你呢。”

唉?我很有名吗?

“姑娘赠银的义举流传甚广呢。”那大伯笑得好慈祥啊。

赠银?有这么一档子事吗?啊!对了,那个初次抢劫的大叔!原来是灾民啊!我恍然大悟。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胸怀,真是可敬可佩……”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有这么伟大吗?

“姐姐,过来一下!”客忆走过来,拉拉我的衣袖。

“怎么了?”我走到一边,小声问。

客忆叹口气,“那两个是官府中人……”

“你怎么知道?”这都能看出来,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唉,姐姐,”客忆又叹了口气,“那个大伯带着官印哪!很明显的好不好。”

唉,是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来这儿有什么目的,但姐姐还是小心一点的为好。”客忆瞥瞥那两个人,低声道。

“嗯。”

“掌柜的。点菜。”那个粗嗓门的下人冷不防地吼道。

“噢。来了……”我刚想过去,却发现客行早就已出现在那张桌边。

“客官您要点什么?”他笑容可掬。

“先来几样时鲜的素菜吧。”那人不屑地道。

“这位小哥,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户姓江的人家,也是开酒楼的?”那个大伯不再执着于我,开始问起别的事来,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的跟我有关呐?

“我们这个小镇,只有这一家酒楼啊。”客忆凑上去道。不知为什么,他来的日子不久,但是却对这个镇上的一切了若指掌。以前是­干­嘛的?“不知您找的那个江老板是个怎样的人。”

我知道客忆小心地避讳着,没有说出我也姓江的事。我不自觉地看着那个大伯,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是我一位友人,亡故多年了……唉,我本想来这儿找找,若是寻得他的家眷……”

“客官说说那人的名讳,兴许有认识的人。”客忆打断他的追忆,问道。

“江城……”

我不禁走了过去。“您……认识家父?”

那大伯睁大了眼睛,“你是……汀儿?”

……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在爹娘牌位前上香的大伯。爹的友人?做官的?不是吧……

“呵呵,没想到汀儿这么大了。”他笑得一脸慈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过还是个娃娃。”

“呃……”我只能笑笑。

“啊,忘了介绍了。我是你石伯伯。”他笑着。

“石头的石?”我傻傻地问,因为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是。”他点点头。

说来也怪。不知为什么,那个粗嗓门的下人从刚才开始就好有礼貌的说。“你和我爹……”

那大伯笑着,“你爹爹没跟你提起过?当年征西夏,我们同是你外公的麾下。”

“外公?”茫然啊~

“你外公曾是朝廷御封的骁骑大将军。你娘可是姓叶,闺名知惠?”

“嗯。”

“那就错不了了。”那大伯笑得开心,“当年战事结束,你爹虽有封赏,但他生­性­不喜名利,还是回了这个小镇。我则入朝为官,这一晃也有二十几年啦……”他的语气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沧桑。

我家有这么显赫的背景吗?完全没听爹说过的说……至于爷爷嘛,好像是很反对我爹娘的婚事似的,对于亲家的背景决口不提。我每次一问外公外婆的事,他就破口大骂,当然,是骂我爹……

“老爷子他身体可好?”那大伯问道。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起码三年没有音讯了。

“老爷子的火爆脾气当年我也是领教过的,因我是官府中人,我可没看过他的好脸­色­,呵呵。”

因为讨厌官家,所以爷爷才反对爹娘的婚事吗?不过,也没什么吧。爹娘还是成了亲。爷爷也待娘不薄,对我也好。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那大伯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其实也没什么……”我抓抓头,要关心现在也太晚了吧。

“江贤弟有你这么个侠义心肠的女儿,九泉之下想必也含笑了。”那大伯叹口气,“只是我忙于官场纠葛,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尽过友人的责任,真是惭愧……”

“其实也没什么……”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说话都像写书的人,我背上冷汗直冒。

“汀儿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大伯开口。

打算?继续开店啊。不然要­干­什么?奇怪的问题。

“石伯伯是问你……可许了人家?”大伯略略有些尴尬问。

“哎?”我愣了,“您不是要告诉我,我们两家是指腹为婚的那种……”

“那倒不是。”大伯笑了,“我当年虽有此意,但你爹说这种事还是要依你自己的意思。”

爹真好~感动中~

“石伯伯就是问问你的意思。我那犬儿略读过些书文,武功虽称不上高强,看家护院也是有余了。今年正值弱冠,与你年龄也是相当。你若有心,不如……”

寒!不是吧!这算是哪门子故友?怎么这样!我爹不是说要看我的意思的嘛!

“那个,长辈不在,我也不好自己决定……”我尽量有礼道。

“噢。当然当然。我是有些失态了。这还要等老爷子回来……”

等爷爷回来,那就没戏了。看我爹被爷爷骂了多少年,基本属于没有好脸­色­看就知道……

那个下人突然对大伯耳语了几句。大伯点点头。“汀儿,这事你就暂且放在心上,等老爷子回来,我再正式登门拜访。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我送您下去吧。”我吁口气,起身送客。

刚到楼下就见张廉领着一队捕快大步进来,大声道:“掌柜的,快上酒菜。这巡逻是要把人饿死不成?”

我不自觉地陪着笑脸。

那个叫石斫的捕快依然是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大伯的时候,突然就变了。他有些惊讶地开口:“爹?”

“斫儿?”大伯也有些惊讶。

我当场僵掉。石斫的爹是户部尚书石秉文;大伯有个文武双全,年值弱冠的儿子……不是吧,这种事都有?

于是,本来打算走的石伯伯再一次回到楼上。

“你不是该在谨轩书院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石伯伯的声音里略有恼怒。

石斫站着,无言以对。

哈,我窃喜着递上茶。顺便瞟他一眼,轻叹口气。

他看了看我,一脸的冰冷霜寒。

“没话说?”石伯伯大概是碍着我,没有怎么发飙。

“孩儿只是觉得……”石斫终于开口,“大丈夫不为国家出力,罔生于世……”

“什么?!”桌子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发出了可怜的悲鸣。

“石伯伯您别生气,身体要紧。”我立刻上前安慰。幸好不是爷爷,以前他跟爹发飙的时候,桌子椅子通常是粉身碎骨的命。

“你——不读圣贤书,能有何作为?”石伯伯压下怒气,道。

“扎进故纸堆里就能有所作为?”石斫不甘示弱。

眼看暴力要升级,我小心地开口:“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

“不用。又不是什么外人。”石伯伯拉住我,“这个不肖子,你也早晚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这个……其实我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啊……

石斫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石伯伯开口,“这是你江叔叔的女儿,看看你的样子,怎么配得上人家!”

石斫当场愣掉。我也当场愣掉。

这件事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不对,确切说是墨都没有磨!

“江叔叔……”石斫回过神来,开口,多了几分气势,“光是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做个无用的官有什么用?像那群迂腐的老头那样递无聊的奏章,陪皇亲国戚吟风赏月?孩儿就是立志要成为江叔叔那样的男人!”

出人意料。石伯伯当场哑掉。我也当场哑掉。我爹……好大的杀伤力……

“你江叔叔……”石伯伯开口,语气微缓。

“不为名利所绊,能挺身而出,身先士卒……您不是经常这样教诲孩儿的吗?”石斫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

“……”石伯伯轻叹了口气。

“我爹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打击石斫,“到了最后,也是黄沙盖睑,尸骨不全……石伯伯的苦心,你又知道多少……”我爹要是肯递无聊的奏章,陪皇亲国戚吟风赏月的话,可能也不会有战死的宿命吧。

石伯伯看着我,又轻叹了口气。

是啊……我爹是让人敬佩,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可是,轮到自己的亲人,又有几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宿命?也许,爷爷也是为了这个和爹不和的吧……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石斫看着我,说道。明明应该是说给石伯伯听的话……看着我说做什么?

“随你去吧……”石伯伯摸摸额头,“我老了……年轻人的心思……”

……

好不容易解决这对父子的纠纷,也顺利送走了超不爽的石伯伯。我不由吁了口气。

“你真是江叔叔的女儿?”石斫目送石伯伯离开,转而问我。

“你爹不是告诉你了嘛!”我转身走回店里。

“一点都不像啊……”他小声地嘀咕。

“抱歉破坏了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我皱着眉,没好气地道。

他跟上我,有些拘谨地开口:“我爹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我当即止步,“要说什么?”

他立刻恢复常态,一脸的不屑。“我小时候是跟我爹提过一定要娶江叔叔的女儿为妻。”他叹口气,“不过看来是不用了。如果我爹说过类似的事,麻烦你就当是没说过。”

娶我?就你?做梦吧!我立刻双手叉腰,“不用客气,你本来就没有那种机会。”

他皱皱眉头,“阿姨的优雅温婉你好像一点都没学到啊。”

“不好意思,我娘死得早。若有怨言去对我爷爷讲。”不被爷爷一掌劈死,就算他走运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略有内疚。大概是我娘。­干­嘛啊!说的时候不用大脑,知道说错了才会反省吗?我可没要求你同情我。

“我饿了。”他突然开口。

“你饿了关我……”我硬生生把脏话吞下去。

“你是开店做生意的哎!”他不满。

“不做你的,行不行?”我手叉腰挡住店门。

“我是捕快哎!”他也双手叉腰,大声道。

“我还是骁骑大将军之后咧!”这么吵是不是很没风度?

“将军也要让人吃饭啊!”

“你到别处去吃嘛!”

“镇上只有这一家酒楼啊!”

“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麻烦让一下。我要吃饭!”

“不让!”

“……”

………………………………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为什么这么背啊!

嗯!难道当真是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我用词好混乱啊!不管了!睡觉睡觉!

思及

坐在店里的一张桌子前,听着媒婆的滔滔不绝,我为什么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咧?媒婆也不是很难看,还和我很熟来着……可是,为什么呢?

“汀儿啊,你也是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你看看人家尚书公子:年轻有为……”

只是捕快而已,每月的饷钱大概还不如我的收入吧。

“……家世显赫……”

我爷爷讨厌当官的,万一升级暴力怎么办?

“……文武双全……”

我也认识字啊。书要读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这儿一向太平,功夫什么的有什么用?而且我店里,唉……

“……又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拜托。你看看我这儿的伙计,哪个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我都审美疲劳了好不好?

“……你也要个人来照顾,总不能一辈子做这抛头露面的营生。”

我已经习惯啦。也做了四分之一辈子了……以上观点均不成立,最近的媒婆水平真是不怎么样。麻烦说一句让我心动的话好不好?

媒婆喝口茶,打起了扇子。

不是真的吧。十月的天,打什么扇子?不冷吗?

“总之,老爷子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尚书大人也是一番好心。我们做女人的总要为自己的幸福打算打算……说真的,石公子真的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你若嫁了他,定受不了半点委屈。你这孩子,苦也吃得不少了……”

太多莫名的思绪一下子在脑海里纠缠。是啊……像娘那样找个爹那样的男子托付终身,的确是每个女孩的最终归宿。我也过了懵懂怀春的年纪,说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情,我自己都会笑。的确,这样其实也蛮好的……如果那个人不是石斫,就更好了……

“那石斫……石公子的意思呢?”我开口问道。

“呃……”媒婆一下子哑口,“那个,反正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石公子总是听他爹的。”

我就知道。“那就等他先答应吧。强扭的瓜不甜。”

“……”媒婆不再多言,寒暄几句之后就走了。

我吁口气,倒上一杯茶,缓缓啜着。

“汀姐姐~”客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坐到了我旁边。

“­干­……­干­嘛?”我差点把茶呛出来。

“你不要嫁人啦~人家舍不得你~”他挽着我的手臂,央求。

我立刻在他头上狠狠敲一下,“少来!”

“哇!”他捂着头,哀怨地看着我,“姐姐怎么这样,我已经脑子有病了,你还那么用力打我的头!”

“说不定打打就好啦!”我再补上几下。

“姐姐。”他闪到另一张椅子上,“我跟你说真的啦!”

“舍不得我?”是不是真的啊。有点感动噢。

他的眼神中闪过莫名的严肃。“我知道,那个叫石斫的,即使不喜欢姐姐,只要一成亲,也会对姐姐很好,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只是……对于姐姐来说,这样就够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岔开话题。

“看就知道啦。姐姐这样的,谁会……”

后面是一顿为了及早治愈他的头伤的敲打。

我满意地离开坐位,悠闲地踱出去。

“姐姐,好过分噢~~~~”

客忆的长音在背后震荡,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不理他,快走快走。

天气真好,逛一圈再回去好了。正这么想着,迎面就看到石斫。我当即低头,没看见没看见。

“江汀。”

我僵硬地抬头,“石爷,天气真好啊,巡逻啊?”我换上笑脸,一脸谄媚。

“­干­嘛低头走路?地上有银子吗?”他皱着眉。

拜托。再帅的帅哥,皱着眉都是要大打折扣的好不好。想我们客路,虽然人是酷,但是从来不皱眉的。会长皱纹呐。唉……他皱不皱眉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还是,你掉了东西?”他继续道。口气里倒是有几分诚恳。

其实,若说要嫁。他也还不错啦。我又不是傻子,周围路过的女孩子投过来的炽热目光连我这受波及的都要融化了。

“你发什么呆?”他又皱起了好看的眉。

爱护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我决定立刻开口胡诌些什么,好让他不至于长皱纹。不然有一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找我麻烦就糟了。“阳光……好刺眼。”

他抬头。突然笑了。“你很奇怪哎。”他指指天空。

哎?哪里来的云?刚才不是还很晴朗的吗?

“啊,要下雨。我回去收衣服。”我立刻改口。

他又笑了,笑了好久。“随你。”他继续走他的路,“怪人。”

我看着那片云悠悠闲闲地移开。耍我啊?云很了不起吗?真是的,连天都跟我过不去。回家回家!

……

我支着脑袋,叹了口气。

“掌柜的,你没事吧?”客行一脸担忧,“这是你今天叹的第五十七口气了。要不要找温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客行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待嫁女儿心……”

我不叹气了。改成死盯着他。

他立刻装无辜地走开。

“小汀,若是这婚事让你这么烦恼,就推了吧。”客随走过来,关切道。

我挤出一个笑容。唉,什么婚事啊,根本八字没有一撇……只是,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不知为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媒婆说得乱有道理一把……天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总不能一直拖着吧……唉……

客随冲着我轻轻一笑,“傻丫头。”说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被这样摸摸头,其实很舒服啊。我不由笑了。

“啊——”客忆的长音,“男女授受不清,客随你­干­嘛呀——”

我愣住。是哦……我僵硬地看着客随。

他依然是一脸温柔的笑,“中原有这样的规矩?我不太知道呢!”

也是,他是西夏人嘛。

客忆当即无言,一双眸子却直直地看着客随。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看着气氛有些凝固,“那个,我饿了,可不可以吃饭?”为什么气氛没有好转呐?

“江老板!”一群捕快正合时宜地走进来。

“张爷。您来啦!”我立刻抽身上去服务。“您要些什么?”

“先来壶酒。”张廉开口,一脸笑意。

“大哥。找不到石斫哎!”一个捕快进来,开口。

“那就别找了!”张廉甩甩手,“每次他在我都紧张得要死,连酒都不能好好喝。”

“也真是的。他那么个公子哥,不在家里享福,跑来这穷乡僻壤做捕快。”

“什么时候他升官走了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降职?”

“捕快还有什么降职啊?”

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啊。算了,我也差不多。

“听说他上次招惹了齐大哥。”

“不是吧……也好,那就交给齐大哥了。”

“哎,毕竟同事一场……”

“你傻啦。惹上齐大哥,你还要不要命了?”

“你们说会不会齐大哥是今天动手?”

“是就好了。嘿嘿。”

我叹了今天第五十九口气。都说了他那种类型不能到这里来混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是,啧,我真是善良……

“对不住噢,张爷,我还有些事,得出去一下。”我转头,“客忆,过来招呼着,别怠慢了大爷。”

说完,我陪笑离开。小齐的话,应该是后面的山冈吧……

……

我刚踏上一步,几个黑衣人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要命的就快滚!”锐利的钢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寒的光。

唉。果然……真是没有创意。

“嗯……”我叹了今天的第六十口气,“我找小齐。”

众人一愣,“好大的胆子,大哥的名字你也敢……”

呼喝声还没停,一个声音便静静传来。“汀姑娘,怎么突然找起我来了。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啊。”小齐缓缓踱来,一脸笑意。

我不由也笑了,“那个叫石斫的,是在这儿吧。”

小齐看着我。“为他而来?”

“算是吧。”

“汀姑娘……”小齐示意手下退下,“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为了个小捕快伤了和气。”

我也不想啊。可他就是和我扯得上那么一点点关系,这是我爹交友不慎,我也没办法。“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我笑着开口。

小齐低头仿佛在思忖,每每他认真的时候,那种吊儿郎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看在那时他是为你出头,我还有卑鄙十倍方法。”

那倒是。栽赃嫁祸,陷害忠良,小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他只不过是找了帮弟兄,虽不知他到底想怎么样,但是比起身败名裂,现在的情况对于石斫和石伯伯来说,的确好上一百倍。

“汀姑娘。我也是混口饭吃……”小齐依旧认真道,“他那样的人,迟早会对我不利。”

这也没说错。可是……

“不能破例一下?了不起,下次你的兄弟到我的酒店里吃东西,我不收你钱啊。”我走过去,试着利诱。

“他是你什么人?”小齐皱眉。

单方定的准丈夫人选。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普通朋友。”应该是吧。

“就这样,你就跑到我的地界来要人?”小齐有些惊讶。

耐­性­全无了!我清清嗓子。“小齐,你可要知道。当时他若不站出来替我解围,那件事可不是你这帮弟兄道个歉就算了的。你不谢谢他还为难他,是不是有些……”和颜悦­色­你不喜欢,非要人家威胁。

小齐果然面露难­色­。

“下次做事­干­净点。害我的人的时候,要封着消息,不让我知道才好啊。”我笑着。

小齐的脸­色­变了。“好吧。也难为汀姑娘亲自走一趟,也是给我齐轩面子了。人你带走。但请汀姑娘记住,不要再有下次了。”

“同样的话,记得用来教育你的手下。”我吁口气,道。

“走!”小齐愤然转身,领着一­干­手下离开。

我冲他的背影挥挥手。笑着继续走,找那个费了我这么多宝贵语言的家伙。

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大坑啊~~~我看着自己失重地掉下去,连惊叫都忘了。

痛痛痛痛痛……

“你……怎么在这儿?”

好熟的声音。我抬头,石斫?我就知道……又是陷阱?拜托,小齐,你有点创意好不好?

“我是来做饭前散步的啊……嘶……怎么有个大坑?”我揉着ρi股,哀怨道。

“你有没有看见一群黑衣人?你没事吧?”他有些紧张地道。

“什么黑衣人啊?”我眨着眼睛。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改口问道:“摔伤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刚站起来,立刻感觉到脚踝刺骨的痛,果然,太久不运动,扭到脚了,“好像又有……”

他皱起眉头。

又皱眉头?不要啦。提前衰老啦。

“你怎么在这儿?”我开口。

他微微红了脸,闭口不语。也是,被人暗算掉下大坑是挺糗的。

“你不会也是散步掉下来的吧?”我扶着坑壁,艰难地迈步,“不说了,想办法出去咧。”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没有练过传说中的轻功。

“我先托你上去。”他开口。

“不要啦。我先托你上去。我要是先上去,怎么可能拉得动你。我脚好像扭了,也不能去搬救兵……”我无奈道。

“可是……”他看着我。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提议,只好默默采纳。

……

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脱困。我揉揉摔痛的ρi股,扭痛的脚踝,踩痛的肩膀……好痛噢~亏了~

“你还好吧?”他一脸的关切。

“我好饿。”我有气无力道。

他不禁笑了,笑里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走吧。”他笑道。

拜托,我痛得不能动啊!

“我背你。”他伸手,就那样没防备地笑着。

“我很重的。”我看着他。

“比我重?”

“那倒不会。”我又揉揉肩膀。

“我不欠人的。”他放低身子。

也好。算是报答我好了。

他轻轻松松地背起我,好像我真的不重似的。难道我真的不重?说起来,除了小时候爹背过我,我就没有让其他人背过了……还是蛮舒服的嘛……

“是回家还是去看大夫?”他开口。

“回家。”我的肚子好饿啊,好像叫起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稳稳地迈步走着。

我突然想起了爹爹,想起他背着我的时候,一起开心念着的儿歌,“天涯路,系天涯,晓来思及欲还家……”

“欲还家,东篱下,醉倚南山弄掬花。”他和着,声音里透着笑意。

“你也会啊。”我不由也笑了。

“江叔叔教的啊。”他依旧笑着,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天涯路,系天涯,晓来思及欲还家。欲还家,东篱下,醉倚南山弄掬花。”他又开始念,声音暖暖的。脚步起落,还挺有节奏的嘛。

我不由也笑了。“你这么崇拜我爹啊?连儿歌都记得这么牢。”

他沉默了一会儿,“嗯。”这样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不再开口。

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耳朵都红了。

“喂,你不是喜欢我爹吧?我爹可没有断袖之癖哦。”我开口,笑着提醒。

“你!胡说什么?!”他努力想转头来辩驳。

“看着路,看着路啊!”我伸手摆正他的头,“快点啊,我会饿死的!”

他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我知道,他的眉一定又皱起来了。真是的,不要啦,会有皱纹的……

作者有话要说:能够看到这里的亲们~~~狐狸衷心的感谢你们~~~在此,请来做一个有奖竞猜~~~请问:女主角最后究竟花落谁家捏?

答对的亲们可以得到狐狸的远距离心灵飞吻一个……[被PIA飞]……

好了,答案将在以后揭晓……

流水?落花

忽然觉得早晨竟是如此闲适。微凉的晨阳,就着刚出炉的豆浆的香味,看着搬凳子的客忆,擦桌子的客路,摆筷子的客随——真是让人有种想吟诗的冲动哪!

“掌柜的。我去开门咯。”客行熟练地将抹布往肩上一甩,跑去开店门。

真是不明白。客行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有些相信他让我叫他“行”的原因了。他真的很行哎!做饭烧菜缝补刺绣砍柴挑水吟诗作对马吊牌九吹牛撒谎看相算卦……唉,有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看,连做个伙计都这么有模有样的。跟什么都不会的客忆形成鲜明对比啊!

“掌柜的。”正想着,他一脸谄媚地过来,“我去送豆浆了。”

“不用!”我也笑,“客路,去送豆浆。”

客路走过来,“去哪?”

“花月春风楼。”

客路的脸­色­微窘。

我不是故意害你啦。可是你是我店里唯一一个去那里送豆浆能够在午时之前回来的嘛。

也不想想,客随会被姑娘们拉着讨教琴艺,不到晚上她们开业决不放回来。客忆年纪还小,不适合去那种烟花之地。但不是我说什么,若是我让客忆去,他恐怕也会很开心。他年纪不大,在这方面却老道的很。至于客行,他会很热心地和姑娘们玩,然后顺便吃个中饭,有时连晚饭也在那里解决。月姨知道他们是我店里的人,也不收钱。姑娘们见了如此美­色­,更是兴致高昂。唉,红颜祸水。当然,客路不是不被缠着,只是他会想办法脱身,不似另几个人,乐得消受。唉,对不起,客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最近不知怎么的,人人夸我这里的豆浆好喝,连月姨也赞不绝口,弄得我要天天送豆浆去。我的脚伤还没好,否则,我也不忍心让你去那里受罪啊……唉……

“嗯。我走了。”客路拿起一边已经装好的豆浆,转身出门。

唉……这么好的人……

“啧,掌柜的真是偏心。有这种好差事就给了客路。”客行一脸委屈。

哼,不理你。我端起一碗豆浆,喝一口,“为什么会这么好喝呢?”

客行听了我的自言自语,不由笑了。他咬一口包子,“掌柜的,这豆浆可不一般啊。”他也拿起一碗,大灌一口,“如此的细滑醇香,选豆时的耐­性­,洗豆时的腕力,浸豆时的细致,煮浆时的火候,可是缺一不可,更不用说这磨豆时的几分内力……啧啧,真是好福气,皇帝老子都不一定能喝到这种下了大功夫的豆浆。”他感激地再大灌一口。

有没有那么神啊?做个豆浆罢了,搞得跟什么似的。……说起来,自从客路来了以后,豆浆都是他做的。内力?是不是真的啊?

“小汀啊!”

我险些将嘴里的豆浆喷出来。不行,是极品的豆浆,喷出来太可惜,咽下去咽下去。

抬头。媒婆一脸慈祥的微笑。“哎呦,不急不急。看你这孩子。”她在我身边坐下,“我是来跟你说说石公子的事的……”

我的妈呀!饶了我吧。现在天刚亮你就来,你不累噢!

客行一边坏笑,一边找张就近的凳子坐下,一手包子,一手豆浆地看好戏。

“……那石公子……”

我百无聊赖地一抬头,就看见石斫迈步进来。呃,天意……

“哎,石捕快,来吃早饭啊?来来来,这边坐!”客行立刻迎上去,还很知趣地腾出好位置。

“呦,石公子来得正好。其实呢…………”这样一来,媒婆更起劲了。

石斫看了我一眼,又不自然地撇过脸去。如此场面,我只好低头喝豆浆。

突然,媒婆一下子没了声音。

噢,发生了什么?我抬头,瞬间连呼吸都凝滞。美美美……美女啊!

是怎样的人间仙境才能育出这样的绝­色­?看看那皮肤,那头发,那身段!我都要流口水了!稳住稳住。这样的美女,不上去搭讪太亏了。

“姑娘吃早饭啊?里边请!”我立刻站起来,顾不上脚上的疼痛,过去道。

“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感觉有点像客路?这么近看,更美了。哇,眼睛好漂亮,像是黑珍珠似的,睫毛好长,嘴­唇­也漂亮,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她转头看我一眼,不解地眨眨眼睛。

哇,不行了,要晕了!我是女人,真是太好了!否则这么个看法,还不被当成­色­狼啊!哇哈哈,赶快乘时机有利,再占个便宜。

我轻轻搀着她的手,“姑娘,这边请。”好滑的皮肤噢~

“小心!”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一股力量硬将我拉离了美人身畔。

我转头。是客行。“你­干­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骂他坏了我好事。他却对那美女道:“解药。”

美女怔了怔。“你……”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情绪,“你在这儿。”

“解药。”客行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

美女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随即递上了一个瓷瓶。

客行接过,“快点吃下去。”他递给我。

哎?为什么?突然要我吃什么?解药?

“你中毒了,呆子!”他不满地开口,随即打开瓷瓶的封口,硬塞进我手里。

中毒?我实在是不明白。然而,我很快就明白了。我的身体一下子脱力,往下倒去。扶着我的是石斫。

美女瞟了我一眼。“若是她没有中毒,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避开我?”

好苦。解药。

“是。”客行收起一脸的戏谑,出人意料地严肃道。

美女笑了一下。当真是沉鱼落雁啊……都中毒了,怎么还在想这个,我难道真的是个男的不成?

“我没事了。石……公子。”我吁口气。觉得不像刚才那样无力。

石斫的手却不曾放开。“你身上还有伤。”为什么觉得他好像隐隐有怒气?美女当前,你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我只好看看四周,气氛好像挺紧张的。客忆,客随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呃。大家怎么不招呼客人?”我小心地开口。

众人齐齐将视线投向我。

客随看着我笑了,客忆摸着额头叹气,客行一脸惊愕。

“她刚才对你下毒哎。你还要招呼客人?”客行大声道。

有吗?我看着他一脸可怕的表情。“是我先……”非礼?不是,是动手动脚?怎么说呢?

“我叫秦素。吞并六国的秦,素不相识的素。刚才多有得罪,姑娘海涵。”那美女看了客行一眼,开口对我说道。不是我说什么,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什么诚意。不过,秦素?真是个好名字。

“没关系。”我笑笑,“秦姑娘坐吧。”

秦素也不客气。找了张桌子坐下。

“姑娘是这儿的老板?”她开口问我。

“是啊。”好像身体还有些麻。什么毒啊?无臭无­色­,这么厉害。

“我要住店。”

我张大嘴看着那个美女。住店?

“我这儿是酒楼,不是客栈。秦姑娘要住店的话,街口有一家客栈……”

“我要住这儿。”秦素一脸的冰冷霜寒。

“你不要无理取闹。”客行大声喝制。

秦素抬头看他,随即露出一个艳如桃花的笑容,略带着狡黠,“好啊,我不住这儿。我去客栈。不过,你救得了这儿的老板,那儿的我就不保证了。”

“你……”客行不由皱起了眉头。

厉害。威胁呐!她不是对客行有意思吧?嗯,好像蛮有趣的。俊男美女,这戏码我喜欢。

“其实,小店楼上还有几间空屋,姑娘要是不介意,就住下吧。”我笑着开口。

众人的视线又一次集中在了我身上。

“谢谢你。”秦素抬头,冲我笑笑。美人啊~以后可以天天看见。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中点毒算什么?何况客行在,又不会出事!我已经看腻帅哥了,来个美女换换口味咯!

……

我正站在柜台里偷着乐,客路走了进来。

“回来啦。”我笑道。不过,已经午时了哎。今天遇上什么麻烦了。

客路点点头,一脸的余悸未消。

呃……那个……胭脂……沾在脸上了……衣服也……花月春风楼的姑娘们是恶狼吗?我错了,原谅我吧,客路。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手指触上了他的脸颊。

客路愣了一下,轻轻退开。

我当即也愣了。手就僵在那里。我竟然摸他的脸?天哪!我是不是跟花月春风楼的……不行,镇定镇定!“你脸上有胭脂。”我努力不让自己的脸烧起来,随意道。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

反正都摸过了。吃豆腐就吃到底吧!我笑着伸手,“不是那里啦。”哇,好好的皮肤,是不是男生啊?

这一次,他没有退开,只是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看起来好温顺呢,和刚见到他时的那种冷酷和孤傲完全不同。嘿嘿,今天占了两个美人的便宜,真开心,赚到!

“好了。”我收回手。

“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

“唉,下次我还是让客行去吧。要不然你……”我决定作弄他,便一边叹气一边道。

他刚恢复的脸立刻又红了,他低下头,继续擦着自己的脸。

呵呵。我是不是太坏了?

“掌柜的,我有话对你说。”客行突然走了过来,打破我的反省。

“什么?”我抬头看他,哟,难得的一脸严肃嘛。

“这里说不太方便。”客行叹口气。

搞什么?“哎,你体谅一下我余毒未消,还有脚伤在身,行动不便好不好,有什么这里说就好了啦。”神神秘秘的。啧……难不成想报复我留秦素住下?

他笑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直到他说完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被这样轻易抱起来。当时,我竟然惊讶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难难难道,我今天调戏了两个美人,现在遭报应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客行。

“我们到一边聊聊。”他冲我没安好心地笑。

“我……”我不想跟你聊了!可是我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迈步了。我是不是真的很轻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一副不费力的样子。——这种时候我想这个­干­什么?

我回头,客路不解地看着我。不要误会啊……我其实……接着,我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石斫,他的眼神简直复杂奇怪到了极点。我的老天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

……

不是真的吧!我眨眨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客行一脸严肃。“我说:拜托你假装我的恋人。”

我立刻笑了,“哈哈哈,开玩笑!”我转身便走。

“我是说真的!”客行拉住我。

“因为秦素?”我回头看着他。

他用力地点头。“她已经狂追我九省十三县了!所以,除了让她死心,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这男人该不是疯了吧,放着这么个美女不要。“那你也实际一点啊。”我叹口气,“看看我,再看看秦素。你和我是一对,谁信啊!不如我叫月姨介绍个姑娘给你?”

他却笑了。“你那么妄自菲薄做什么?秦素不是傻子,那种青楼姑娘,她一眼就看出是在做戏了。”

“我演技很好吗?”我瞟他一眼。

“不是……只是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秦素应该会相信。”

总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点点的忧伤,我的错觉吗?还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哎,我是个姑娘家哎,这种事……”我皱起了眉头。

“你担心和石斫的婚事。”客行挑挑眉毛。

“那倒没有。”我瞪他一眼,可是我也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那不是正好。我摆脱了秦素,你摆脱了石斫。就算你不想摆脱石斫,不是也可以趁此机会试试他对你的心意嘛。两全其美。万一你想嫁给石斫,到时我就说,是我单相思,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爱上另一个姑娘了。怎么样,完美吧!”客行自信满满地道。

听起来是挺完美的。可是……

“掌柜的,你不要这样啦。只是做戏而已嘛!只要秦素走了,一切照旧!”客行又道。

“万一她不走呢?”陪你演一辈子啊?

客行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不会……她不会不走的……”他心事重重地开口。

“我是说万一!”我提醒他。

“那我就娶你啊!”他正经道。

“哈!我走了!”我立刻转身。

他几步上来,“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干­嘛生气咧!”他立刻笑了出来,“好不好嘛,掌柜的~”

怎么这样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演个戏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想那时无聊,我还去月姨那里扮姑娘凑人数咧!但是……

“秦素不会由爱生恨,对我痛下杀手吧?”我小小声地问道。今天我可是九死一生啊。

客行当即笑了,“这你可以放心,她绝对不会对你下手。这点我有把握。”

这么了解她?

“我看还是……”不保险,还是算了。

“咳咳,掌柜的……”客行走上来,一手撑着我身后的墙。

“­干­嘛?”看着他不断欺近的脸,我咽咽口水,道。

“我今天究竟是为了救谁才暴露身份的啊?为什么那个人连一点点知恩图报的道理都不懂呢?”他一脸的­奸­笑。

为什么这种人连­奸­笑都那么帅?为什么这种时候我想的是这种事?“呃……知道啦!我答应了还不行嘛!”我一边无奈地道,一边努力推开他。

“这才对嘛……汀儿~”他立刻换上风月无边的笑脸,外加腻死人的嗓音。

­鸡­皮疙瘩啊。我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啊!少儿不宜!”客忆的声音。

我转头,客忆拿着个­鸡­腿,一脸古怪的笑。我立刻研究了一下我和客行保持的姿势……

“小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努力推开客行,解释。

然而我就那样顺势地被客行抱在了怀里。

“小忆,就是你想的那样。”客行的声音在头顶,戏谑而愉悦。他又轻声笑道,“汀儿,救命之恩很大的。”

脸好烫,心跳的好快,呼吸也不顺……我觉得自己亏大了,真是不应该答应他。唉,世上欠人情最惨了!

我转头对客忆强笑一下。

客忆咬着­鸡­腿,眸子闪亮,“那就不打扰了。”他笑着,又看了看客行,“客行哥哥,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讲义气,我一定会照着我想的那样去告诉大家的。放心吧!”

“不枉我做那么多好吃的给你,交给你了。”客行坏坏笑着。

两人贼笑着互相告别。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上当了。我抬头看着客行。为什么这样的帅哥这么贼啊?秦素好可怜噢……好奇怪噢。竟然会喜欢这种人。难道是:男不坏女不爱?不会吧?

客行低头看着我,笑得明澈无邪。

也不是很坏啊?究竟是看上他哪点?可是,为了甩掉自己不喜欢的女生真是什么贱招都想得出来,当真是无情啊……是不是那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我想那么多­干­嘛?管什么流水落花,总之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啦……一定是报应,反省,调戏美人是不可取的……

唉……

不可求

花月春风楼的早晨,慵懒而温馨。唉,毕竟是做夜里生意的嘛。但是,为什么……

“小汀,今天为什么不是随公子来啊?”小竹一脸媚笑地问我,­精­神好得出奇。

“对啊,对啊。还有行哥哥也好久不来了。”小湘蹙着柳眉娇嗔道。

一边本来懒洋洋地小玖凑上来,“奴家还是喜欢小路。”她双颊泛红,娇笑道。

“是啊。人家也是~小玖不要跟人家抢啦~”

“小路真的好可爱~”

“是啊,是啊。”

我有些抽筋地看着这群姑娘。现在是温婉可人,见着我的伙计时,当真是如狼似虎啊!还有:随公子,行哥哥,小路。真是一听就明白的地位差别啊!

“小汀姐姐~”

哇,好酥好酥,简直媲美秦素的毒药啊!

“你下次让小路来嘛~”一群姑娘凑上来,娇嗔。

“还来?他要是再来还不让你们啃得骨头都不剩啊。”月姨挑帘出来,娇喝,“你们这群死丫头,什么时候都变成倒贴的主儿了?”

“哪有啊~”

姑娘们笑成一团。

“汀汀啊,你可别再让你那几个伙计来了。”月姨也笑着,“看看我这些姑­奶­­奶­们,都搞得跟思春的大姑娘似的。再这样下去,我这生意就不做了,统统得喝西北风去!”

姑娘们依旧笑个不停。

“小汀,你可别听妈妈胡说。下次还要让他们来啊。我们姐妹就指着这个过日子哪~”红牌的洛儿笑着道。

“洛儿姐姐~”

“这群死丫头。真真不要脸!我这妈妈都犯羞!”月姨笑着推搡她们,“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姑娘们嬉笑着走开。

我叹了口气,想想也蛮好笑的。

“汀汀啊,笑什么?”月姨走到我身边,依旧是那娇嗲的嗓音,职业习惯?“莫不是尚书公子的婚事?”

我的笑当即僵住。怎么人人都知道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

月姨又笑,“看看你,害什么羞啊?女大当婚,又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这个啦,月姨。”我无奈啊……

“你不喜欢他?”

“算不上讨厌。”

月姨轻轻皱眉,“这种事可草率不得。你若不是真心喜欢,就不要答应。”

“嗯。”不愧是月姨,样样事都先为我想。

“家世人品算什么?若心有不甘,日后还是觉得委屈。”月姨轻叹口气,自语似地道。

“知道啦,月姨。再叹气就老了噢。”我摸摸她的脸。

“死丫头,连你也……”月姨当即笑起来。

“好啦,我回去了。”我回头做个鬼脸,“多喝豆浆吧,养颜噢!”

背后银铃般的笑声不停。我也笑着走了出去。接着我便看到了石斫。

唉。我冲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他看了看我身后的花月春风楼。“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他真的很喜欢皱眉哎。

“送豆浆啊。”我不以为然地走。

“你的伤好了?”他走在我身边,问道。

“嗯。”嘶,十月末的天气,好冷啊……

“你穿的太少了吧。”

哎?我抬头看看他。你穿的也不多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店里的伙计都是穿单衣,不冷吗?搞得我也季节反常。

“……怎么了?”他有些不爽地问。

“没有。”我用力摇头,“石爷这是去­干­嘛?”­干­嘛跟着我走?

“我有名字……”他不满地低声抱怨,“去吃早饭。”理直气壮。

“衙门里不管早饭吗?”我不由笑了。

“我又不是不给钱。”他侧开头。

“哎?石爷是去我店里啊?”我作恍然大悟状。

“我有名字。”他突然停下步子,严肃道,“为什么你……”

“石斫?”我笑笑,“知道了,知道了。”

他反而愣一下。随即有些生气地继续走。

——家世人品算什么?若心有不甘,日后还是觉得委屈。——突然想起月姨的话。心有不甘?我?如果是我的话,会吗?月姨毕竟爱过,才会那样说吧。那么,没有爱过的我呢?

“你……”

他转头,“什么?”

我叹口气,“……没什么。”

他也不再多问。

这样沉默着,直到醉客居的门口。

“汀儿。”客行立刻冲上来,一把扶住我,“你伤还没好,做什么亲自去送豆浆,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嘛。”

“噢。”我还不太适应,只好僵硬地点点头。

“要不要我抱你上楼休息?”客行笑着,让我浑身发凉。

“不用了。我还要算帐呢。”我尽量配合道。

“你小心身体啊。我会心疼。”客行皱眉,道。

“知道了~”恶心他一下好了,不是想演戏吗?我就拿出真功夫!

这下微笑可真是有效。客行当即就愣住,一边抽着眉毛一边道:“知道就好~”

哈哈。“快进去啊。外面好冷。”我推推客行。

“噢。好。”这次换客行不适应了。

这样恶恶心心,亲亲密密地走进店里。我笑着凑近客行,小小声道:“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同样笑着低下头小声道:“不会。好演技啊,汀儿~”

“过奖过奖~”

“客气客气~”

唉,可怜我这背上的凉意,暂时是消不下去了吧……

……

我这店里的伙计都是瞎子吗?真是搞不懂他们!秦素这样的绝­色­,我是个女人都移不开眼,这群男人怎么都一副漠然的样子?客行也就算了,其他人怎么……审美品味不同吗?这样的美人哎,人生在世,有几次机会可以见到?看看那些来店里的客人,眼睛都直了,你们真是……

“姑娘。”秦素突然走了过来。

多好听的声音,简直媲美山谷流泉……她主动跟我说话哎!“秦姑娘叫我小汀就好了。有什么事吗?”

“你喜欢他?”秦素伸手指着一边的客行。

我手里的笔当即落地。好直白啊。

“呃……嗯。”救命之恩那么大吗?

“他也喜欢你?”

她的眼睛如此清澈,宛如水晶,眼神里却透着漠视一切的狂傲,冷若冰雪。呵呵,难怪别人要说,水晶是千年的冰了。只是,为何她问起这些,却不气不恼呢?

“这个……”我该怎么答才好。

“是。”

客行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秦素。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过退也没有用吧。天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下毒。

“真的?”秦素的问,听不出一丝悲喜。

“当然。”客行的答,一样没有感情。

秦素竟然笑了。“有多深?”她笑问,艳如桃李。

客行真是瞎子不成?这样的美女哎……唉……

“你呢?”客行反问。

秦素垂下眼睫,又转头看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看,我的脸竟然红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当时绝对笑得僵硬得要命。

“比她深。”秦素移开视线,道。

这也看得出来?

客行笑了。“不打紧。”他转头看我,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秦素抬眸,“我懂了。”

懂了?懂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啦!我这样算不算害人?会不会遭报应啊?

“秦姑娘……”­干­脆坦白吧。不然一辈子不安心。

“……”秦素冲着我笑笑,“姑娘今年几岁?”

呃?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十八。”

“我十七。”秦素颔首,“今后我就唤你小汀姐姐,可好?”

呃?姐姐?

“嗯。……好。”

“今后姐姐若有事,便知会一声,秦素必当尽力。”她的话里,透着让人讶异的诚恳。

为什么她完全不介意,还会说这种话?她不是很喜欢客行嘛,还狂追几省什么的。这算是什么意思?

客行皱皱眉头。“你……”

秦素笑着,一无杂念。“你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你要护着的人,我也会护着。我不会强求,你大可放心。”

心好像突然震了一下。天哪!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用情的人?这是千年的冰:高傲,明洁,不染俗尘。我是女人都心动。客行,你绝对是瞎子加白痴!

客行的脸­色­变了。果然也是被感动了吧。这样的好姑娘。不然你考虑一下,我这就解释清楚?

“何苦……”他开口。

秦素轻轻皱起了眉头,“何苦?”她的眼神里满是不解,“什么意思?”

呃……她听不懂吗?客行的话很好理解啊。竟然不懂这种人情世故……难道……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千年冰雪化成的仙子?

客行不再看她,转身对我道:“我扶你上楼休息吧。”

啊?为什么?呃……我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不由分说地抱起来了哎……唉……你不是说“扶”我上楼休息嘛,言行不一啊。

秦素站在原地,依旧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抬头看看客行,他微皱着眉,眼神复杂而又深邃。这么急着找理由离开,难道……

“客行……”我笑着,小小声地开口。

“嗯?”他依然看着前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喜欢秦素吧。”

他的步子当即停止,他低头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讶异。

果然。原来你不是瞎子加白痴啊。我错怪你了。

“什……什么?”

幸好离他近,不然还真看不出他脸红。

“没什么。”这样噢,这样噢,这样噢,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啊!再笑我松手了!”他也笑了起来。

“啊,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松手啊!”被这样摔,肯定会很痛的,我立刻伸手抱着他。

“你明明还在笑!”他故意脱了一下手,一脸又气又恼的笑意。

“啊——笑笑犯法啊?我又不是笑你!”

“还顶嘴!”

这算不算是打情骂俏?哈哈……

“好了,到我房门口了,你要松手就松手吧!”我忍住笑,道。

他也收起了笑意,手却没有松开。

“汀儿……”他开口,眼神还是在别处。

“­干­嘛?行哥哥~”我学着花月春风楼里的姑娘,嗲声道。

他没有笑,只是一脸落寞地看着我,“……我……配得上她么?”

原来,喜欢是这么麻烦的事……的确,像秦素那样的女子,恐怕没有几个男人敢动非分之想。难道是介意这个,所以才要我演戏?是不是有点傻啊?

“有多深?”我眨眨眼睛,用秦素的话反问他。

他笑了,果然。他松开手,让我双脚着地。“比你深。”他笑着道,带着惯有的戏谑。

“唉。我被抛弃了……”我哀叹,“放心,我也不会强求……”

“没有的事。”他欺近我,一脸坏笑,“我可是情深意重,决不会移情别恋的,汀儿~”

“咦?为什么?”这次换我惊讶,“你不是……”

“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强求。这是我们家家训。”他不恭地说着,让人猜不透话里的真假。

得不到?两情相悦为什么得不到?

“不懂?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明白了。”他依旧笑着。

“怎么这么说啊~我的心上人不就是你吗?行哥哥~”猜不透的东西就不猜,这是我的家训。

“我真是好高兴啊,汀儿~”

“咳咳……”

有人刻意地咳了两声。

媒婆?不是吧?也好,­干­脆解决了那件事。

“你是这里的伙计吧!”她走上来,瞪着客行,“真是不规矩。”

哎。她为什么连石斫也拖上来啊?

“来来,小汀啊,你和石公子聊聊。”媒婆开心地把石斫推过来。

又来?

石斫依然皱着眉,刻意地不看我。

“李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和汀儿情投意合,你做什么­棒­打鸳鸯?”客行笑着抱怨。

“鸳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媒婆差点跳起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哎呦,李妈妈这话说的。”客行依然是一脸的笑。原来他的笑可以这样深,深不见底。

“人家石公子是堂堂尚书公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材。这石江两家又是世交,和我们小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劝你就别掺和了。”媒婆一脸不屑,“你说是不是,石公子?”

石斫看了我一眼,依旧沉默着。

“这跟石公子有什么关系?是吧,汀儿?”客行立刻开口。

“嗯……”该怎么做才好呢?

“哎呦,小汀啊,你这是怎么了?”媒婆立刻拉着我,“这小子来路不正,又是穷鬼一个,怎么比得起尚书公子。你不是傻了吧?”她小声道,但却人人都能听到。

“我……”这世上,人人都是势利的,我,不也一样吗?

“一派胡言!”

秦素!

秦素走过来,满身的杀气。她瞥了一眼石斫,又盯着媒婆道:“哼。尚书公子?”她笑了,“南宫世家富可敌国,统御江湖黑白两道,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小尚书?”

哎?什么意思?南宫世家?有关系吗?

客行的脸­色­有些古怪。

“你说什么呢?”媒婆不明就里地大声道。

也是,就算是我们这种不管江湖事的无名小镇,也听过南宫世家的威名,这时候冒出来,真的很让人费解哎。

“他就是南宫世家的少主。”秦素轻笑,“怎么,还比不上个尚书公子吗?”

南宫世家的少主?!不是真的吧!像客行那种做饭烧菜缝补刺绣砍柴挑水吟诗作对马吊牌九吹牛撒谎看相算卦……样样都会的人,会是南宫世家高高在上的少主?骗人的吧。可是……秦素,会骗人吗?

客行微微皱眉,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在下南宫烁,表字北辰。不知配不配得上江姑娘。”

媒婆怔了好一会儿。“这……”

“南宫烁?”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名字的原因吧。南宫世家,好大的来头,是怕我知道了就不敢留他吧……

“叫我北辰就好,汀儿。”他看着我,眼神中有浅浅的歉意。

我没有生气啊,只是……有些吃惊……“北辰。”

“这位尚书公子,你不是想抢南宫世家的少夫人吧?”秦素玩着一缕头发,笑道。

石斫也笑了一下,转头对我道:“我走了。”

“……”要说什么才好?

媒婆看他迈步,立刻追了上去,“哎,石公子,石公子,你别走啊……”

客行叹口气,“你这是为我出头?”他看着秦素,道。

秦素不以为然,“你既然喜欢小汀姐姐,我就容不得有人破坏。”

这是什么理论?唉,好乱……

“这样就是帮了我?”

“他若还不死心,我就杀了他。”秦素一脸认真。

呃……好彻底……

“你……”客行不由笑了,略带着怒气。

该说什么才好?既然贵为南宫世家的少主,为什么觉得自己配不上秦素?既然深深爱着对方,为何还要成全自己的情敌?既然深爱,为什么又不强求?这样,是不是爱得太辛苦了一点?若换作是我,又会如何?……

原来,情之一物,最苦最累的,不是“求不得”,而是“不可求”……

问情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堂,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人人都知道了“南宫世家少主恋慕酒店女掌柜,尚书公子婚约在前誓死不让结发妻”的“动人爱情故事”。天知道里面加了多少油和醋,搞得这群无聊至极的人大清早地跑到我店里来看戏。不过,生意真是好得乱七八糟……为什么……我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看着在面前悠闲地剥花生吃的秦素,那样的纤尘不染,那样的可爱无邪,可是——两天来,她已经毒倒了意图对她动手动脚或她看不顺眼的顾客三十名。唉,江湖侠女都是这样的吗?

“姐姐,吃不吃花生?”秦素一脸娇俏笑容,伸手递上一把剥好的花生。

“噢。”我接过。“……秦姑娘,你……”

秦素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你很喜欢客……不是……南宫烁?”

秦素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样问会不会很鲁莽?

“姐姐呢?”秦素反问。她真的很喜欢反问呢。

“呃……”我怎么会有为什么?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秦素皱起了眉头。“姐姐,你究竟用情多深……”

你这样直白我会不好意思哎。“其实也说不上深不深……”事实上,根本没有那回事嘛!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早知道我就不问为什么了!

“秦姑娘……”岔开话题先,“其实,你和南宫烁相识在先,论姿­色­才貌,我也不及你千分之一,你真的觉得南宫烁会喜欢我?”

“姐姐何出此言?”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他没有理由不喜欢你……”客行,谢我吧,我这可是帮你啊!

她的眼神里突然有了怒气。“情之一事,向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姐姐未免多虑。至于姿容,姐姐难道觉得南宫北辰是那种以貌取人之人吗?”

生气了?不是吧?没有理由啊?

“为何姐姐不能真心爱他?”

这句话吓得我手里的花生落了一地。世界上哪里会有人要求自己的情敌喜欢自己的心上人的?天哪!她是什么思维方式啊?

“秦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干­脆解释清楚好了,这个浑水我不趟了啦!

“是因为我吗?”秦素皱眉。

“哎?”

“若是因为我让姐姐心生猜忌,我可以离开这里。”她的话里有让人不敢逼视的坚决。

“不是不是……”我立刻摇头。不对,客行搞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她走吗?可是,这种情况……

“姐姐,是另有意中人?”她看着我,搞得我一阵紧张。

“没有没有……”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我才想问为什么啊……

“哟,石捕快您来啦,里面请。”客忆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我们的僵持。

秦素却一脸­阴­沉。“为了他?”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秦素指间多了几枚细小的针,针上隐隐泛着蓝­色­的光。不是吧?难道?

眼看她抬手要­射­,有人及时地抓住了她的手。

呼……吓到。

“做什么?”客行皱着眉头开口。

“若不杀那个人,小汀姐姐这一生都不会全心全意对你。”秦素的声音还真是理直气壮。

“这样她就会全心全意对我?”客行不由笑了,“若是有人杀了她,我会不会就全心全意对你了呢?”

秦素不禁无言,“我……”

“秦姑娘,算我求你,你放过我行不行?”客行松开她的手,道。

秦素抬头看着他。

“你要的东西我给不起。麻烦你高抬贵手,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行不行?”为什么,当我听着这些话的时候,觉得伤心的人反而是客行呢?

“我什么都不要……”

“够了!”客行几乎是用吼的,“秦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在下来世必当报还,今生无缘,您请吧!”

秦素幽幽一笑,看不出伤心痛苦。“若小汀姐姐对你这样,你便会死心吗?”

客行侧开头,“我还有机会,可你没有。”

秦素不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啧,又失败了。”客行叹口气,无奈道。

“哎?”

他一脸无奈的笑容,“这样都气不走,看来我的功夫还不够。”

是不是有句话叫“怒向胆边生”?我大概就是这个心情了。我从柜台里走出来,地上有血迹,略黑的血迹。秦素的毒针怕是刺进了自己的手里。她毕竟不是千年的冰,不是七情不动的仙子。

“她中毒了。”

客行不以为然地笑,“放心,医毒本是一家,她哪会有事。”

为什么他能那样笑着?他不在乎吗?他……

“你真的爱她吗?”连我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怒气。

“你在说什么呢,汀儿?难道是吃醋了?”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如果那一刻我不打他一巴掌的话,我一定会气出内伤来。我下定决心,冷静地伸出手,冷静地甩了他一巴掌。

“听着!我管你是客行还是南宫烁,我不玩了!”我大声冲他吼道。

他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汀儿……”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我立刻转身,跑出了醉客居。

……

一定会气出内伤的……冷静冷静……怎么可能冷静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他明明是喜欢秦素的啊,他怎么忍心?他……气死我了!!!

我走到镇上的小河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喂……”

“说了别叫我!”我猛然转身,喊道。

石斫?我收起指着他的手,“有事吗?”

“你别想不开啊……”石斫小心地开口。

想不开?我这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有多不好。

“我不会投河的。”我退了几步。为那种人投河?我呸!

“你,不像是会为那种事生气的人。”他走过来,在河岸边坐下。

“你指什么?”气得我都累了,坐一会儿。

“他心里有另一个姑娘。”石斫看着河水。

“啊,不是这个……”我是那种人吗?不过想想刚才的事,的确,人人都会以为是我吃醋的吧……

“你真的喜欢他?”

“都说了不是了!”气死我了,麻烦你不要再提他了行不行?

石斫愣了一下,“我果然还是猜不到你的心思……”他自语似的说着,语气怪怪的。

“什么?”不明白。

“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吧?”

有啊!你是一个很喜欢皱眉头的帅哥,我对美丽的事物一向观察得很仔细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那么奇怪?

“我爹说得对,我配不上你……”他捡起一块小石,扔进了河里。

“呃……你说秦姑娘上次说的话啊?你不要理那种东西啦。南宫世家算什么……”还记着哪。不过,被那样打击的确是蛮丢脸的。

“还生他的气?”石斫突然笑了。

“啊?”

“要他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他依然笑着,“南宫世家的少主人是何等身份,他不会骗你的。”

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骗人!说出来的话哪句真哪句假都不知道!

“你­干­嘛帮他说话?”很奇怪哎。

“我没有啊。事实嘛。”石斫看着我,一脸严肃。

我不由笑了出来。什么事实啊!……没想到,他会跑来安慰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你不是这么讨厌我吧?”我伸手拍拍他的肩。

他愣了一下,“讨厌?”

“是啊。虽然我知道你无意娶我为妻,但是这样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不是讨厌是什么?唉,可怜石伯伯一番苦心噢……”我故作伤心状。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倒是一直以为,是你讨厌我。”

哎?一开始是不太喜欢,但也没有讨厌啊。

“请石爷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这儿的是是非非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什么公理啊,正义啊,早就行不通了……你这么对我说过的。”

呃……记得还真清楚啊,我都快忘了。

“那个时候,你当我是傻瓜吧……”他低头捡石块。

我真想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可是……

“一直都很看不起我吧?”石块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

“没有。”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只是……也许是看不起自己……

他转头,笑了,“即使这样,也没想过要嫁给我吧?”

想过……

“你……什么意思?”

他拍拍手上的泥土,“我是认认真真地想过……娶你。”

我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他真的是认真的……

“娶你江叔叔的女儿?”我笑一下,对他这样说。

他看着我,“你……”

“我若不姓江,你连正眼都不会看我吧?”我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想做什么?又想证明些什么?

他笑了,微苦。“你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吗?”

询问?还是反问?但无论是什么,我只有一个答案。

“会。”

“可我不会。”他一点也不惊讶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是说,他喜欢我吗……

“知道吗?我早知道你一定不在乎嫁的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我爹正式上门提亲,你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吧。”他那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我不在乎和南宫世家抢少夫人……只是……你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你又知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对谁那样笑,除了演戏……

“你怎么会……”我该问吗?“……喜欢我这样的人……”

他轻笑一下,“我哪里知道。你这个人……温婉柔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阳奉­阴­违、势利虚伪、自由懒散、心无远志……你这样的人,我应该是最看不起的才对……”

为什么他那样说我,我却没有办法生气……

“可是,知道你是江叔叔的女儿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高兴……”他抬头,看着天空,“连我都觉得奇怪……你……究竟是哪里好呢……”

没有办法开口。第一次,和别人说话,不是因为没话说而沉默,只是,没有办法开口……

“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我曾经下决心要娶的人,原来是你……只是这样……”他转头看我,“可是,我却忘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有正义感的捕快……”

也许,他说得是对的。至少,我没有因为他是石伯伯的儿子而感到高兴,他对我来说,大概真的只是个有正义感的捕快……

“放心,我不会让我爹来提亲的……”他笑笑,“至少,在你喜欢着南宫烁的时候……”

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反驳,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和客行其实只是演戏呢?我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

“我走了。”他站起身来。

“呃……”

“我还在当差啊。”他低头,冲我笑笑。

直到他走了好久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那里。我突然想起了客行……要伤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好难,我甚至,连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客行却能?我不喜欢石斫,可是他喜欢秦素,为什么他做得到。是不是,既然无法回报对方,就让对方彻底死心?可是,怎样才能不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让对方死心呢?情之一事,我终究还是不懂……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不是阳奉­阴­违、势利虚伪、自由懒散、心无远志,一点让你喜欢的理由都没有吗?为什么?不是因为我姓江,你才要娶我的吗?……”这样对着河水说,就能得到答案吗?“为什么,因为我喜欢的不是你,就不娶我了呢?为什么不是抢,而是放手呢?……就好像秦素似的……”

原来喜欢是那么麻烦的事。喜欢,或是不喜欢,或是被喜欢,都是麻烦得要命!……可是,什么又是喜欢呢?我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谁呢?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又会如何呢?……

呵……我也变成傻瓜了,我竟然在做这世上最麻烦最艰难最傻的事:问情……

双丝网

唉……我坐在花月春风楼的内厅里,叹了今天早上的第三十口气。

“哟。汀儿姐姐。”窝在软榻上的君临也叹口气,“你再这么叹下去,奴家也得跟着伤心啊。”她摇着手里的团扇,娇声道。

“摇什么扇子啊?冷不冷啊?”我瞟她一眼,继续叹气。

君临是这楼里的头牌姑娘,去了临安选花魁,几天前才回来。她出了名的古灵­精­怪,平时我可是能避就避的,要不是我店里的故事已经变成“南宫世家少主难舍旧爱美女甲,小酒店老板娘痛打寡意薄情郎”……不用说了,美女甲就是秦素了……只是打了一巴掌,不用变成“痛打”吧……反正,醉客居我是没法待了。怪只怪我当时一时冲动,唉,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啊……

“真是的,汀儿姐姐以为奴家想摇扇子啊?这不是工作需要么。”君临懒洋洋地放下扇子。

还是不要跟她争的好,记得两年前她卖身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当时她说了四句话,真是让我记忆犹新:“这儿是青楼吗?”“姑娘是不是包吃包住?”“是不是只有晚上做生意?”“那就是了,我是来卖身的。”……想她那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真是……不过,她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娇柔妩媚,风情万种,顾盼生姿,未语先笑……和秦素和起来看,一定很赏心悦目……

“奴家听说,汀儿姐姐那儿有四个俊俏伙计吧?”君临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很是好听。

“嗯。”继续叹气。

“呵呵,奴家也想看看啊……”君临皱眉,“姐姐们说,他们会来送豆浆的,为什么奴家都没见过?”

“因为最近是我送豆浆。”好渴,喝口茶先。

“啊~那奴家不是要去你店里才看得到?”她往窗外看一眼。

哇。不要来啊!那里已经很乱了,我可顾不上你。“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男人嘛,你见过的比我听说过的都多了。

“奴家只是看看嘛,又不和姐姐你抢。”她笑着,“姐姐不是已经有石公子了嘛~”

我当即把茶喷了出来。“咳咳……”

石斫……我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想起他了……

“你这小蹄子,又在这儿胡说八道。”月姨端着糕点走进来,娇斥。

“奴家哪有~”君临一脸无辜,“是汀儿姐姐不让奴家去看她店里的伙计嘛~”

“呦,你这小蹄子也想起男人来了?”月姨走过去,戳了一下她的头。

“嘻嘻,这天下,女人想男人,有什么不对的?不想的,才是有古怪吧~”

说得还真是有道理。

“呵呵,那你是看上哪个了?”月姨坐下,笑问。

“奴家连人还没见上呢~”那一脸的哀怨啊。

“说起来,汀汀啊,你让客随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月姨转头对我道,“这小蹄子去选花魁,那琴弹得连我都觉得丢人。让客随教教她好了。”

“噢,我问问他。”

君临立刻偎进月姨怀里,“还是妈妈最好了~”

“呵呵,你可别真喜欢上人家啊,妈妈还靠你赚银子哪。”月姨笑着训她。

“妈妈~奴家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啦~”君临娇笑。

“你不懂?”一群姑娘笑着涌了进来,“姐姐们教你啊~”

“好啊,姐姐~”

“若是你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你这伶牙俐齿马上就会结巴了。”小竹抢着道。

“是不是真的啊?”

“还有还有,你到时候就茶不思饭不想,只想见那个人啦~”小湘开口。

“饶你平时多凶狠,见了他,也就温顺得像只小猫儿了~”小玖边说边笑。

“若是他对别的姑娘好,你心里是会不舒服的~”小竹又补充。

“我怎么越听越是觉得姐姐们是在说奴家又伶牙俐齿又凶狠又不讲道理咧?”君临皱眉。

“不就是嘛!”

姑娘们都咯咯笑了起来。

这就是喜欢吗?青楼里的姑娘懂得还真多……啧,一群人一起用团扇扇风,真的是好冷啊……

……

我一边吸鼻子一边走回醉客居,唉,真是的,我为什么就是不能逃哪?过了午时了,店里应该没什么客人了吧……

果然。我吁口气,找了张桌子坐下,伸手倒茶。

哎?哪里来的­阴­影?

“为什么躲着我?”客行站在桌旁,认真地开口。

我立刻站了起来。“你想太多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他伸手拉住我,“是我不对,不该说那些话,你……不要生气了……”

为什么对我道歉?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吧。我回头看着他,“我没有生气……”

他松开手,“换你了。”

哎?什么?

“你那一巴掌,真是用了全力啊。”他摸摸脸颊。

啊?这个……“对不起……”不对,我是要道歉,可也不该是这种情况啊!

“好了,和好了噢。”他一脸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

上当了……“客行!”

“哇,你不是又要打吧?”他故作惊恐。

打?开什么玩笑啊。南宫世家的少主是什么样的功夫,如果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打得到。算了,不理他!

“哎,汀儿,你不要不理我嘛!”他几步上来,挡着我的去路,“我们不是和好了嘛~”

“没有啊!”路又不是只有一条。

“好了好了,我让你打到气消还不行嘛……”什么鬼身法啊?这么快!

“我……”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我又不是他的谁……要生气也没有我的份吧?而且,这种情况,怎么离“不想再和他演戏”这个目标那么远呢?

“啧啧啧,连独门轻功都用上了,大开眼界……”一个久违的声音从一边响起。

温文?

我转头,温文正坐在角落,一边摇头一边喝茶。

“温大夫。”

“啊,小汀姑娘。”温文转头,笑道。

“温大夫好久都不来小店了啊。”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自己的寒暄有点怪怪的。他要是常来,岂不是店里老有血光之灾?

“唉,最近那个忙啊……”温文叹气,“也不知怎么的,老有人中毒……”

秦素……不关我的事啊,官府不会Сhā手吧?

“呃,刚才温大夫说什么独门轻功?”还是岔开话题好了。

“噢。呵呵,刚才这位小哥拦你的时候,用的可是南宫世家的独门轻功‘幽影幻行’呐,当真是大开眼界。”

怪不得那么快,原来……太­奸­诈了!

“温大夫真是见多识广。”客行笑笑。

笑就笑嘛,­干­嘛一副戒备的样子。

“呵呵,小小郎中哪里来的见识,只是道听途说,正巧蒙对罢了。”温文依然悠哉游哉的。

“温大夫客气了。南宫世家这套轻功,修习者甚少。江湖上见过这套轻功的人屈指可数。温大夫竟能一眼看出,在下真是佩服。”客行拱手,笑得涵义深远。

“过奖过奖。温某是三生有幸,才能亲眼见识这套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绝世轻功啊。”温文也拱手回礼。

我怎么觉得他们说话都那么不顺耳,九曲十八弯的,不知道到底在绕什么。

“不知温大夫名讳为何,说出来大家交个朋友。”

“啊,不才单名一个‘文’字,不足挂齿。”

“温文?”

“秦川?!”

秦素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段绕来绕去的对话也就此打住。

温文愣了一下,艰难地回头。

“原来你在这里。”秦素走了过来。

温文的强笑还没有敛下,客行便笑着开口:“原来是圣手毒医,失敬失敬。”

“南宫少主客气了。”温文点点头,一脸无奈。

“你怎么在这儿?”他又转头小小声地问秦素。

“我追他啊。”秦素不以为然。

“怪不得那么多人中毒。”温文叹口气,“你也真是的,毒死了不就好了,­干­嘛弄得半死不活,害我劳累!”

“我又没逼你救他们。”

“我是大夫唉,不救他们我靠什么吃饭。哎,要不然,你下次用点不能根除的毒,我好多赚几笔,有几个常客也好。”

“你不会自己在药方里动手脚啊。”

“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嘛。”

为什么这么邪恶的对话,还是用这么小的音量,我却听得这么清楚呢?这样叫我怎么相信医者父母心,人­性­本善啊?

这时,温文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了客行的手,“啊,南宫公子,我这师妹毒如蛇蝎,恶如豺狼,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您可担待着啊!”

世上有人会这么说自己的师妹吗?那么多贬义词……

客行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禁无语,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

“啊,南宫公子果然器宇不凡,胸怀宽广,风采卓绝,人中龙凤……………………”

在温文惯有的滔滔不绝中,我突然看见他对着秦素有意无意地摇了摇头。而秦素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默默地转身上楼。

哎?好奇怪哎?……还有,这个温文,还是秦川,还是什么圣手毒医的,他到底有完没完啊?

……

“有事吗?”

看着客随调弦,我竟呆呆地把来意给忘了。

“呃……月姨叫我问你,你有空时能不能教她那儿的一位姑娘弹琴?”我立刻回神开口。

“好啊。”他笑笑,继续调弦。

好厉害啊。我看看他房间里的摆设。明明是楼上简陋的空房,却能布置的这么雅致。真看不出他是个西夏人。我可是一直以为外族都是蛮人的呢。

“怎么了?”客随抬头。

“嗯?没什么。”我摇摇头。

“一直站着不累么?”他移开古琴,“坐下吧。”

第一次呢。伙计虽是住在店里,我倒是鲜少到他们房间走动。这样坐着,是第一次呢……

“有什么烦心事吗?”他倒上一杯茶,递给我。

“哎?”

“无­精­打采的,不像平常的你呢。”他笑着,温暖得像是手里的这杯茶。

“……”要怎么说?要从哪里开始说?要用什么语气说呢?

“我猜猜,”他伸手替自己也倒杯茶,“和石公子有关?”

我知道他会猜中的。“嗯……”我点点头,“他说,他不会娶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明明不想说给别人听,可是却偏偏愿意说给他听。

他皱眉,“为什么?”

“他说不跟南宫世家抢少夫人。”不是不愿,只是不能,总之是“不”跟南宫世家抢少夫人。

客随当即就笑了,“他是误会了吧。”

“哎?你也知道我和……”原来……

“傻子才看不出来你们是在做戏吧?”客随啜口茶,语气里满是笑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这儿不知道的,只有秦姑娘和石公子了吧。”

“也是噢。”茶水,好暖。

“怎么不跟他说清楚?”

“嗯……说不清楚……”

“是说不清楚还是不想说清楚?”客随放下茶杯,问道。

“不想……”我害怕,真的,“我不知道如果说清楚了,会变成什么样……”

“你不想嫁给他?”

“……客随,你……”我抬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吗?”

他微微皱眉,“不会。”

“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我这样问他。

“为什么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他反问。

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想得与众不同吗?“可是,我会……”

“……”

“我只是觉得,反正也差不多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的。”客随他,为什么不说话?“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你为什么不跟石公子解释清楚?”他叹了口气,问道。

“他和你一样,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我­干­嘛要笑,“可是,我却不是,他若娶了我,不是很吃亏嘛!”

“他这么说?”客随又皱起了眉头。

“不是。”是不是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我本来是想厚着脸皮随便嫁的,可是,他说他是认真的,而且……若我喜欢的是客行,他不会勉强我……呃,被他这样一来,我反而不好意思了。若是嫁了他,总觉得好像是骗他的……”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紧张得要命,茶杯都快被捏碎了。

客随看着我,认真听着。

“呵呵,所以……这种事……很难说噢……”我笑得一定很傻。

“不想骗他,所以一个人烦恼?”客随也笑了,“傻丫头,感情的事哪里有这样算的!”

是吗?不是这样的吗?“那,如果是客随,若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有了心上人,你会怎样?”

“我不会那么容易相让。若是有幸结为夫­妇­,我一定尽我所能,让她幸福。”客随那样说着,坚决犹如誓言。

“被你喜欢上的姑娘真幸福。”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落寞。原来,喜欢一个人,除了秦素和石斫的那种方式,还有这种……不是比前者好多了嘛!

“你会遇上那样的人的。”客随笑了,温柔如常。

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总觉得和客随说话,有种很轻松的感觉。“我倒是比较希望出现一个让我这样去喜欢的人。”呵呵,这样说会不会很大胆?“这样的话,我大概就不会随便找个人嫁了!”

“胡说八道!”客随的语气微怒,“即使遇不上,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被训了哎。可是,为什么他要训我?可是,为什么我却只想点头。

客随叹口气,伸手,摸摸我的头,“傻丫头……”他的眼神里有很深很深的温柔,让人移不开视线。

突然,好想有这样一个人守在身边。即使什么都没有,有这样的温柔,也就够了……想被这样守着……一生一世……

沉醉

真是不应该跑到花月春风楼去避难的……唉……经过几天的团扇攻击,我终于只能晕晕乎乎地去看大夫。

“略受风寒,着了火邪。”温文连脉都没把,就这样用同情的口气对我说,“我开副药给你,休息休息,很快便好。”

“噢……”我吸吸鼻子,哀怨道。

“怕苦吗?”他转身抓药,问道。

“还好……”头好晕噢。

“还好?”他打开一边的抽屉,“还是帮你多放些桂枝吧。”

“有劳了,温大夫。”唉,喉咙好痛噢。

“这种天气,你穿得也太少了。”温文叹口气。

“不会啊……店里的人穿得比我还少,可是都好好的啊……”还是觉得是姑娘们的团扇惹的祸。

温文将药包起来,“他们以内力护体,你行吗?”

内力?是不是真的啊?这么厉害,连衣服都不用穿?早知道,我也该练的……

“不要老想着漂亮,身子最重要。给。”他将扎好的药包交给我,叹了口气。

不会啦。我拿着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温大夫,这里面没放奇怪的东西吧?”

温文端茶的手当即僵住。他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四下看看,道:“嘘——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没有啦,没有!”

这么紧张啊。我还以为有“圣手毒医”这种邪恶名号的人有多可怕咧。

“我只是问问而已啊……”我挣开他的手,道。

“秦素跟你说了什么?”温文坐下,咬着牙道。

“什么也没说啊。”秦素像是会嚼舌根的人吗?

“啧,我就知道遇上她就没好事!我好不容易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我全新的生活,她就鬼使神差地到这儿来,败坏我的名誉不说,还要我帮她……”温文说的正高兴的时候,突然奇怪地打住了话题。

“帮她什么?”我吸吸鼻子,没事问了一句。

温文端起茶喝了一口,一脸痛苦的表情,“小汀啊,没事就回去休息吧。”他笑着打马虎眼。

算了,我也是无意间脱口问的,“噢,我走了。”

“小汀……”温文突然又叫住了我。

­干­嘛这种奇怪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放了奇怪的东西?”

“没有啦,没有啦!”他一脸的含冤受屈,“我是告诉你,那个南宫少主,你还是不要太过亲近了……”

“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爱上他的话,只会徒增痛苦罢了。”温文轻轻一笑。

这种话,好像应该对秦素说才合适吧。还是,他是让我别和秦素过不去了。也是啊,客行喜欢的应该是秦素,我若喜欢上他,的确会痛苦的……唉,我真是越来越不清楚客行是不是真的喜欢秦素了……被无缘无故地夹在中间也很痛苦啊!

“小汀,你听我说话了没有?”温文的叹息声,近在耳边。

哇,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可怕!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我退了几步,一边敷衍一边走出了回春堂。

“是真的就好了……”

轻轻的,我听见温文最后说的话。

……

唉……头好晕……这种情况下还要自己煎药,真是可怜……爹说过:人生病了就会变得软弱。真是有道理啊。不然,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没有爹娘是那么凄凉的一件事呢?

三碗水煎成一碗……好像会很久的样子呢……

“小汀姐姐……”

转头,秦素站在厨房门口。这么冷的天,她还是穿着那身淡粉­色­的纱衣,让我不自觉地觉得更冷了……内力护体?唉,真是厉害……

“有事吗?秦姑娘?”我强打起笑容。

她走进来,“姐姐病了?”

“嗯。”看就知道了吧。

微苦的药味随着热气蔓延,她深吸了一口气,“放那么多桂枝,姐姐怕苦吗?”

这种事用闻的就知道了吗?医毒果然一家。既然温文是什么“圣手毒医”,秦素又是他师妹,医术应该也不差吧。

“其实还好,温大夫大概怕我不吃苦吧。”

“温大夫?”秦素皱皱眉头,“……秦川。”

“嗯……”的确,真名好像是叫秦川来着。唉,这么一想,我这里究竟有几个人用的是真名啊?

“他用药从来都没有这么细心的。”秦素笑笑,“姐姐……真的与众不同呢……”

哎?这件事和那件事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我一直都很普通的,要说出众,应该也是你自己吧。

“呵呵,是吗?”我只好­干­笑。

秦素也笑了,她就那样凝视着我,让我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我吸吸鼻子,问道。

“……”她垂下眼睫,“我只是觉得,南宫北辰不选我是对的。”

又来?你这样的美人,到底在自卑些什么?

“秦姑娘,你这不是折煞我么?”

秦素摇摇头,“我从小就跟师父住在雪域,甚少与人接触。师父在江湖上人称‘医神’,雪域里来的,最多的就是病人了……”她说着,眼神里尽是颓唐,“我也知道,天下最难医治的病,名为心死。师父的医术何等高明,遇上它,也是束手无策。可是,姐姐却能将其消之于无形。就这一点,秦素一生也不能与姐姐相比……”

心死?谁心死了?消之无形?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秦姑娘,我不太明白……”我茫然地抓抓头。

“姐姐不明白?”秦素略有惊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那样子笑了。”她眼神里的眷恋,好深。

他?客行?客行不是一直都在笑嘛,又贼又­奸­……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是不是太笨了?

“快死的人是不会那样笑的……”秦素笑了,笑得凄凉。

死?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客行……快死了?”一瞬间,心跳得好快。

“嗯……最多还有半年……他没有跟姐姐提起?”

当然没有!不可能吧,他那样子活蹦乱跳的,哪里像要死?半年?骗人的吧……

“不……不可能吧?”

“他隐瞒此事,许是怕姐姐伤心吧。”秦素点点头。

“他……”不可能……“他得的是什么病?你师父不是‘医神’吗,难道救不了他?”

“不是病,是中毒。‘五­阴­化功散’,姐姐也许没有听过。以五种至­阴­至寒的毒物调制,虽称不上是什么奇毒,但解药难求。中毒之人五日之后,寒毒攻心,立死无救。师父以针石封住他的血脉,佐以药物,延缓毒发。他才……”秦素的声音渐渐­阴­郁起来。

“是毒的话,总有解药吧?”

“嗯。师父尽力调制,但是还差一味:绯叶炙心草。此草要长三年才有药效……师父找到的唯一一株,才仅一年……”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总有人会解吧?”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样?

“天下医家,首推雪域。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救他了……”

突然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爹娘死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当时的心情也已经不记得了。所以,这,也许是我第一次亲身地经历生死……

“姐姐,我……”秦素开口,语气里微带着苍凉,“你能不能让他跟我回雪域?”

……为什么这么问?

“他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离开雪域的。可是,天下除了雪域,还有哪里可以救他?……我不要他死。”

秦素说最后一句时的语气,不是坚定,而是任­性­。

“若是姐姐开口,他一定会回雪域的,他没有理由抛下心爱的人去死的,对不对?”

原来,是这样……因为是这样,客行才会说:得不到的东西就不强求。所以他才要秦素死心。也许这样,她就不会如此执着,就不会在乎他的生死……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他的苦心,他的无奈,都融进了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里……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如此动心忍­性­……我不明白,也不能明白。

“我不会有非分之想的,姐姐,让他跟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秦素惯有的那种漠视一切的狂傲,此时却化成了惊惶失措。她那样的人,竟然开口说“求”……客行想的太简单了,动心不易,难道死心就会简单么?

“即使我开口,他也许也不会走的……”一个下定了决心的人,我又如何撼得动他的真心。

“……”秦素看着我,许久,她笑了,“你说得对……要离开心爱的人,谈何容易,我自己都做不到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这就是当局者迷吗?

“姐姐,你知道吗?我生在雪域,可是,我从来没有救过任何一个人,专攻的也是炼毒之术。这世上,人各有生死。命数一到,任医者神通,也是枉然。医者做的都是逆天之事……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她说着,眸中隐隐有泪光浮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救人……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病患死去……这是我第一次想去救一个人,可是,我偏偏做不到,我就是救不了这世上唯一一个我真心想救的人……这是上天惩罚我,罚我十七年的无情……”

泪落,剔透犹如水晶。

“我想救他啊,我真的诚心诚意地想要救他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秦姑娘……”

要怎样安慰她?为什么我曾经觉得生死相许很可笑,究竟是哪里可笑?

“对不起……”秦素看着我,笑得凄绝,“……我不能代他死……”

突然想起了温文的话:爱上他的话,只会徒增痛苦罢了。原来,他说的是这个。……会有多痛呢?

“……姐姐……”秦素拭­干­眼泪,微微有些哽咽,“你不能真心爱他吗?”

我……你……唉……

“……就当是……替我……”

要怎么替?客行的心里,你是可以替的吗?可是,那一刻,我却点了头。我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是帮客行,还是帮秦素……

她笑了,连瞳孔里都闪着光。“只要姐姐在,他就不会那么快死心。我一定会找到绯叶炙心草……即使上天要罚,也该是罚我,这才公平。”她那样笑着,明澈无邪。

我不由也笑了,“嗯……”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秦素转身。

“呃……”

“即使寻遍天下……”她停下步子,开口,“……我不会让他死的,绝对……”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我突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默默地走到门口,那时那刻,我却发现,客行就在门外。

他倚着墙,略显得无力。

“她走了……”秦素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吧……

他抬眸看着我,“嗯。”

“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他笑了一下,分辨不出情绪,“嗯。”

“不后悔?”为什么这么问他,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离开墙,站直了身子。拍拍背上的灰,吁了口气,“后悔!”他笑着,一如既往的不恭而戏谑,“当时我怎么会去雪域呢?不认识她该多好~”

猜不到,他那时那刻的心情……

“啊,对了,我是来提醒你,柜台里没有酒了。”客行笑道。

“酒窖里有啊。”

“哎呦~你不是忘了吧?”客行叹口气,“你说不让我偷喝,把酒窖锁上了啊~”

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喜欢酒……

“啊,想起来了。”我转身去酒窖。

“这么麻烦就不要锁了嘛!”

“……这个嘛……”还是锁着吧。

“真小气!”他抱怨。

“去招呼客人啦,罗嗦!”

……

酒窖里,还是那样的­阴­冷幽暗,今天却透着一种别样的伤感。酒……客行,是为了酒才留下来的吧……那一壶“沉醉”真能让他沉醉,让他抛开一切吗?

这样想着,不禁想试一试。

打开封泥,我不由苦笑了一下。这样的风寒,让我连酒香都闻不到了呢……

“沉醉”,隐隐记得爷爷念过:“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是晏叔原的长短句呢……醉客居,好像什么都有来历……

悲凉吗?以前不觉得,现在好像懂了……只能借酒来浇愁的人,怕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吧……

我轻轻啜了一口,捧着酒坛的手就僵住了。不知怎么的,眼泪就那样不可自抑地掉了下来,落进了酒里,弄乱了自己在酒中的倒影……

我终于相信,人是真的会笑着哭的……

这是世上最大的玩笑……这名为“沉醉”的酒,何以醉人?风寒不会让酒变得淡而无味……醉客居的“沉醉”,从一开始就是彻彻底底的清水……也许这也就是真正的“沉醉”……

……终于明白,“沉醉”的意义……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知与谁共

清水怎么能够醉人?至少,我不会醉。情这种东西,妖得可以。

下雨了……这样凄冷的天气……真是无奈我一个病人,还要去追人啊!

“秦姑娘!”

那样的粉­色­,在这灰蒙蒙的天­色­里,显得那么孤寂。

秦素回头,“姐姐?”

“还好,追上你了!”我看着她,暗自庆幸。

“有事吗?”她笑一下,问道。

握着伞的手有点僵硬了,好冷。“跟我回去!”我拉起她的手。

“……”她有些不解。

“你走了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如果她知道了真相的话……

……

“客行,开门!”搞什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门缓缓地打开,客行打了个哈欠,“汀儿,什么事啊?”

秦素突然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客行的手。

我不禁愣在当场。这又是怎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客行也愣了,“你,不是走了吗?”

“姐姐,你有酒吗?”秦素紧张道,丝毫没有理会客行的话。

这才发现,客行的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而秦素的手,明显是在把脉。

“有。”好像有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我立刻点头。

“秦姑娘……”客行抽回自己的手,“这是我的房间,你先出去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秦素有些生气了。

客行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习惯了……”

哎?这到底……

“五­阴­化功散,发作时如寒针透骨,颠乱气血,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这难道不是大事?”秦素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在下的生死不劳秦姑娘费心……”客行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你到底要骗她到什么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以为这样说,她就真的不会在乎你的生死了吗?”

客行皱起了眉头。

秦素也回头看着我。

“秦姑娘。”我吸了口气,“他喜欢的人是你!”

“汀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客行走上来,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好冷。

“胡说?”我直视着他,“好啊,你现在对天发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你宁可死也不要见她!”

“你……”

“不敢?”当然了。

“小汀姐姐……你在说什么?”秦素看着我,声音微微颤着。

“我对天发誓,”客行突然笑着开口,“我南宫烁,从来没有喜欢过秦素,我宁可……”

“够了!”我打断他的言不由衷,“你到底在骗谁?你怎么忍心这样待她?!”

“为什么……”客行看着我,那种悲伤就掺在笑容里。

“我不能帮你……”我低头,避开他的眼神,“这根本就不是在帮你啊!”

“别这样,姐姐。”秦素突然开口对我道,“你这样刺激他,他会……”

客行转身,“我说过,不用你……”他没有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情况不可抑制地愈发严重,他的身子一下子脱力,整个人往下倒去。

我被吓呆了。该怎么办?

“姐姐,帮我扶他上床!”秦素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他。

“噢。”

“姐姐,你店里的伙计,谁的内力最好?”

“谁?我不知道啊……”

天哪!他开始吐血了!

“你让他们都过来!”

“好!”

……

原来,我店里内力最强的人,竟是客忆。

雨渐渐下大了,站在走廊里,让我觉得有些冷。

“小汀,你还好吧?”客随走过来,问道。

“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在发烧。”

嗯……当然,我还没吃药呢……

“回去休息吧,这儿我和客路会守着……”

“不用……我没事的……”怎么说,也是我把客行气到吐血的……要是他有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门突然打开了。客忆一脸痛苦地走出来,“嘶……好厉害的毒,连我都觉得寒了。”

“没事了?”一定要没事啊!

“大概……”客忆揉揉肩,“运功疗伤我不是很在行……”

“帮我拿最烈的酒来!”秦素的声音,急切。

“好!”

客随拦着我,“我去就行了。”

“酒窖的钥匙在我这儿啊。”我推开他,快步下楼。

……

“这样行吗?”看着秦素熟练地将药调入酒里,我小心地问道。

“嗯。”她点点头,“酒能减轻他毒发时的痛楚……”

是么。原来,这也是他喝酒的原因……

“他还好吧?”我看看一边盘膝坐在床上的客行,小声道。

“只是一时气血逆行,当无大碍……”秦素端起那碗药酒,走过去。

该怎么办……我……要去道歉吗?

“南宫……”秦素的声音,温柔。

“……”客行睁开眼睛,却不看她,“你走吧……”

“……不行。”秦素笑了,“我到底也是医生,没有抛下病人的道理。”

“我不是病人……”客行抬眸,“只是个快死的人。”

“你不会死!”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的坚定?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死心?”客行苦笑一下,“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死心的。”

“就算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心呢?

“你喜欢谁,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救的人……”

“何苦……”他没有笑,“我能给你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你还要千方百计地避开我?”秦素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委屈,“我没有要求过你喜欢我,也没有说过要留在你身边,我只是……想救你,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客行的声音,微怒,“救一个必死的人,你是傻子吗?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一刀杀了我,也省了这些痛苦!”

“……”这样的话,让秦素无法反驳。

“为什么你做不到?为什么要让我后悔去过雪域,后悔认识你,后悔自己除了伤心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让我安安心心地去死行不行……”

那一瞬间,秦素低头,吻上他的­唇­,封住了他所有的言语。真真假假,已无需再去分辨,只是知道彼此的真心,也许这样就够了……

盯着看会长针眼的……我叹口气,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其实……我真的很想看哪……唉~

……

果然……我的风寒加重了……

现在已经完全不能靠鼻子来呼吸了,连听声音有些困难了……唉……我也要练内功!唉……还是乖乖地去煎药给自己喝吧。有时想想,有个秦素那样的情人真是不错,看看客行的生活多幸福!要是天天有美人伺候汤药,我也愿意一病不起啊~唉……

“早……”真是的,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气无力。

客路转过身子来,“早。”

小灶上,煎药的陶罐冒着缕缕的雾气……

“秦姑娘可真有心……大清早的就煎起药来……”真是越来越羡慕客行了……

“……这是你的药。”客路走过来,拿起药罐,将药倒进碗里。“应该好了。”

“我的?”不是病得重,幻听吧?

“嗯。”客路小心地滤去药渣,“……煮豆浆,顺便……”

虽然不明白,煮豆浆和煎药之间有什么顺便关系,但是,突然有种心愿达成的感觉……

“谢谢。”我接过碗,莫名地感动。

他轻轻笑了一下,“……烫……”

是哦,很烫,真是病糊涂了,差点就一饮而尽……好不容易吹凉,刚喝了一小口,我就差点吐出来。原来苦中带甜的味道是这么恐怖的……

“怎么了?”

“好甜……不是,好苦……”桂枝是不是放太多了?

“……”客路看着我,有些无措。

“呵呵,良药苦口!”这么甜,还有没有疗效啊!不管了,先喝完再说!

最后,这碗药,还是以一饮而尽的方式喝完。我一脸痛苦地看着客路,可怜兮兮地道:“豆浆……”

也许是药太难喝了,我这个病得什么味道都尝不大出来的人,喝着刚出锅的淡浆,却觉得­唇­齿间满是香甜。

“好些了吗?”客路的问,和豆浆一样暖暖的。

“嗯!”隐约看见,他的眉宇间有了笑意。

他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客路。”不说话是不是太闷了点?“觉不觉得秦素和客行很配啊?”

“嗯。”这样的回答,果然是客路的风格。

“不要‘嗯’嘛。说点意见来听听啊。”端着碗跟在他身后,是不是有点傻?

“我没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迎上我的目光,“你……不喜欢客行?”

“哎?”原来还有不明白的!“连你也信了?没想到我的演技那么好!”不过,这也不奇怪啊。客路本来就不是会多想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深沉,只可惜,清澈见底呢!

“……”

突然想起客随的话:傻子才看不出来你们是在做戏吧!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他好像有些生气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拿来开玩笑……”

要他笑难,要他生气更难……我突然蛮有成就感的。

“呵呵,不要生气嘛。我是病人哎,你让着我点啊~”这种情况,好像可以得寸进尺一下,撒个娇什么的。

“……”客路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就知道。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不要那种表情嘛,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事实上,我好像是在欺负他……不能怪我噢,有句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啊。

他的­唇­角不期然地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说不过你……”他那样笑着抱怨,声音里略透着淡淡的无奈,随即,继续去照料锅里的豆浆。

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两拍。其实,我身边的人都笑得很好看啊,或是明丽,或是俊朗……他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罕见的缘故,总是让我觉得有些不一样,……啧,赏心悦目啊……要是天天看到,嗯……心脏会受不了的……

“汀姐姐……”

正想得开心,冷不防客忆有如游魂般出现在厨房门口,我差点吓掉了手里的碗。

“小忆……你起来啦?”

“嗯。”客忆的眼圈黑黑的,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客路哥哥,我要豆浆……”他有气无力地走进来。

“还好吗?”客路递上豆浆,问道。

“不好……”客忆捧着碗,叹气,“全身的骨头都好酸,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可恶,不好好敲客行一笔,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运功疗伤的危害那么大么?

“你内力虽强,但运气的方法不对。替人疗伤的确勉强了点……”客路的语气平淡,“待会我帮你理气,应该会好些。”

客忆笑了,“呵呵,那就谢谢你了,客路哥哥。”

于是,我的心脏今天第二次跳错拍……

“我只是去喝豆浆啊。”客行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懒散。

“我去拿就好了嘛!”秦素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清澈动听。

“几步路而已吧。”

“你有伤在身啊。”

两人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颇有默契地同时跨进了厨房。

“啊,这么多人啊?”客行笑着,丝毫没有昨日毒发的迹象。

“客行哥哥好心情啊~大清早就打情骂俏好不­精­神~可怜我啊,为了救某某人,腰酸背痛不说,还白白损失了内力~~~唉~~~”客忆立刻嘴上不饶人地冷嘲热讽起来。

“噢,竟有此事?”客行立刻应变,“没想到小忆你年纪轻轻,倒是有救死扶伤的侠义心肠,我这做长辈的真是自叹不如啊!”

客忆斜瞅着他,“哼,不敢当不敢当……”

“客气客气~”

“你不是喝豆浆吗?”有时候觉得秦素真是直率单纯的人,听这样拐来拐去的对话,她的忍耐力比我还差。

客行看她一眼,“是啊。我又没说不喝?”他微微皱着眉。虽然语气还是爱理不理的,但是,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是不是太美满了?我病得这么厉害,你们却这么幸福甜蜜……不公平!

我走到客行跟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客行……你没事了……”因为风寒的缘故,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说这些,但是,如果不说,我一定会后悔……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一片寂静。实在是太逼真了,我都忍不住佩服我自己。

“汀儿……你……”

客行的表情实在是……秦素的样子好奇怪噢。啊,客忆谅你平时­精­明无比,还不是被我非凡的演技震撼了!哈哈哈……忍住,忍住,不能笑出来啊!

然而,就是有人拆台。

第一次,看到客路这样笑。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歉疚,但是笑却停不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避开我愤怒的眼神,笑得全身轻颤。

糟了……

“汀儿!这种玩笑你也开啊!我会血脉逆行你知不知道!”客行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汀姐姐,你实在是……”客忆一脸的欲哭无泪。

秦素吁了口气,“我还以为……”

“我看气氛太紧张,娱乐一下嘛!”坦白从宽。

“气氛哪里紧张了?”异口同声啊……

明明计划失败,我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呢?这样寒冷的早晨,被这么多人一起批评,怎么会让我觉得暖呢?是药?是豆浆?还是笑得太多的缘故呢?鼻子好像不塞了哎……呵呵……

突然,觉得有些欠缺……是不是少了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想到了客随……但是,那刻的我却没有发觉,命运正一步一步地将它编织好的未来铺在我的面前……

命里有时

命运就是这样,在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时候,总是不让我安安心心地幸福……这也是一种考验吗?

在这个小得不值一提的小镇上,南宫少主的故事已经几乎家喻户晓,而经过不断地以讹传讹,现在的版本为“南宫少主喜新不厌旧,左拥右抱尽得美人心”……

于是,我托着脑袋,欲哭无泪地看着已经半月没来的媒婆。

“……我就说嘛,他们那些江湖人,行事古怪,我们寻常人家怎么能交往。你看看,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值得托付终身?还有那个秦姑娘,一脸凶相,和她共事一夫一定不好过。还是尚书公子…………………………”

这些话要是让秦素听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呢!啊,听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所中的毒叫做“散花散”,好怪的名字……

正乱想的时候,客随­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很少见啊……

然后,君临抱着琴,追了进来。“随哥哥……”好一个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啊~

“君临?”我走出柜台,抛下媒婆,“怎么了?哭什么?”

君临垂下眼睫,晶莹的泪落地,“是奴家不好,惹了随哥哥生气……”

哎?教个琴而已,怎么会搞成这样?还有,客随不像是会随便生气的人哪……还有,我真的不觉得君临是会为这种事哭泣的人哪……

“客随,”我开口叫住正要上楼的客随,“怎么了?”

客随停下步子,“……在下学艺不­精­,姑娘另请高明吧……”他的话是冲着君临说的。

君临立刻几步跑了上去,“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让人心碎。

客随皱起了眉头,“你……”

君临紧紧抱着琴,哭得凄凉,“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可是,不要不理我……”

客随的眼神里有一种浅浅的怒意,他转身,不再理会她。

君临手里的琴立刻落了下去,她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客随。“不要走……”

我的心突然震了一下,隐隐地,觉得不高兴。

店里的客人们开始指指点点,纷纷开展想象力,不负责任地大胆猜测起来。

听着听着,却觉得越来越不高兴。我不喜欢君临这样抱着他,只是这样,但是,就是这样才奇怪……好奇怪……是女孩子,都会对客随有好感的,这又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而且,让客随去花月春风楼教琴,我就已经能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

抬眸,正迎上客随的目光,让我不禁紧张起来。

“哎呦~随公子,我家姑娘都这么求你了,你当真是铁石心肠?”月姨的声音,妖媚。

我回头看着她。

“汀汀啊,不好意思噢,这丫头是急­性­子。”月姨曳着裙裾走进了店里,“没妨碍你做生意吧?”

没有……反而增加了客人……

“好啦,随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女人家计较……”月姨上楼,轻握着客随的手,“来,回店里去,我让姑娘们给你斟酒,赔不是~”

客随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他的语气里有着少有的冰冷。

“随哥哥……”君临哽咽着,抓着客随的衣襟不放。

“唉,随公子,我这丫头可是真心诚意的,你就别生她的气了~”月姨依旧笑得很媚地道。

“月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时开口,“带着君临回去吧,这儿是我的店。”

月姨的笑僵了一下。

周围静得让我有些不安。

君临的抽泣突然停了下来,她红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悲伤。

月姨笑了,“也是,看我,都把这个忘了。来,临儿,别哭了,跟妈妈回去了~”

君临点了点头,出人意料的听话。她拾起地上的琴,婀娜地踱了出去。月姨跟着她,临出门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客随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我的好姐姐,你拦着那姑娘­干­什么?”客忆的声音,愉悦,“这戏可是还没有唱完哪~”

“……”今天,我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客忆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一定是我的表情太凶狠了……

“姐姐……”客忆皱着眉看着我,“不要喜欢上他……”

无聊!我只是看不下去……君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的真心又有多少,只是这样,为什么非要跟我说喜欢?

“我知道这话不中听……”客忆叹了口气,“但是,绝对不要,相信我。”

“­干­活吧……”好累,我身边的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

“客随……”我小心地敲门。

“……抱歉,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那样温柔的声音,却让我不自觉地伤心起来。任何人吗?我收回敲门的手,转身下楼。

哎?已经过了未时了,店里怎么会这么吵?

石斫?很久没有来了哪。……这次又是­干­什么?

“石捕快……”客行笑着开口,“怎么说这也是在下的家务事。”

看得到,秦素的脸­色­冷寒,要不是客行紧紧握着秦素的手,她估计已经做出了帮助温文增加客源的事来。

石斫的脸­色­也一样的冰冷,“身为南宫世家的少主,戏弄女子,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吗?”

客行叹口气,“我没有戏弄她……”

“若你是真心,那这个姑娘算什么?”石斫瞥一眼秦素,冷冷道。

真是不怕死!秦素你也惹!

“石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立刻下去,隔开这几个人的距离。

“汀儿~你来得正好~”客行的无奈都溢在了声音里,他低下头,轻轻对我耳语道,“他误会我对你始乱终弃,你跟他解释清楚吧,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他死的机率比较大……

“石公子,来,这边请。”我立刻将石斫拉到一边。

“你­干­什么?”他有些生气。

“你­干­什么?跑我的店里来吵架?”我转身,同样生气道。

“我……”他皱起眉头,“我只是……他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为我出头来的吗?可是……这种情况下,叫我怎么跟他说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演戏呢?

“你不用对我的事这么费心的……”有些东西,注定了承受不起。

他看着我,“……是我多管闲事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悲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汀,即使你不是我的……”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以我们江石两家的渊源,……我,至少得过问你是不是过得幸福吧?”

没有人关心我的幸福……从来都没有。大家都是空口说说的……爹说会永远护着我的,可是,他却为了护国战死沙场;娘说会看着我长大成|人,可是,她却早早地病死了;爷爷说过会照顾我的,可是,这么多年他云游天下,又何曾将我放在心上?……我不管什么国家大事,不管什么天命,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守在我身边,别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样的幸福,算是奢求吗?呵呵,我的幸福连我自己的亲人都不曾在乎,你一个外人,究竟在自以为是些什么?

“……我很好……真的……”如果我可以吼出来,告诉爹娘,告诉爷爷的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呢?

石斫看着我,略有些落寞。“……其实,我今天是来辞行的……”他不再谈论刚才的事,换了个话题。

“辞行?”要走吗?是啊,终究是要走的……

“我爹让我上京。”他叹了口气,“明天就走……”

“噢,保重。”除了这个,我还能说什么?

他又皱起了眉头,“听着,江汀!”他放大了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见,“我会回来的,那种薄情寡意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知道吗?”

当场就听见客行和客忆的笑声,窃笑……

“你什么意思?”

“不能嫁给那种朝三暮四的家伙!”他微红着脸,道,“我爹会来提亲的……”

哎?什么跟什么啊?

“就这样,我走了。”他立刻走了出去。

我还没有拒绝你哪!不要走!喂——

“真是个讨厌的男人!”秦素走到店门口,忿忿道,“早知道就该杀了他!”

哎?哪里来得这么深的仇恨?

“好了,别挡在门口,还做不做生意啊?”客行走过去,把她拉回来。

“他刚才拽你领子哎,当着我的面哎!”秦素柳眉倒竖,气道。

“我不会这么容易气血逆行的啦。”客行的安慰,果然与众不同。

“最好不会,”客忆挑了一下眉,“我不想再帮你疗伤了……”

“哈呀?谁稀罕?”客行笑道,“连运气都不会,什么时候死在你手里都不知道。”

“你……”

“小汀姐姐,”秦素不理会那两个人,“你发什么呆?”

啊?发呆?不是啊,只是做不出表情而已……

“姐姐,你不是喜欢石斫吧?”客忆也凑了上来。

“没有。”

客忆反而有些愣了。这么镇定而又确切的回答很奇怪吗?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事说穿了,清楚得很。

笑一笑吧。我鼓励了一下自己,“呵呵,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办法死心呐?”

“姐姐……”

“啧,怎么办才好哪?他说要来提亲哎……”我叹气。

客忆看着我,渐渐笑了。“姐姐,不用勉强自己。不高兴的话,就老老实实地不高兴吧。”

他真的很聪明……但是,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吗?我立刻走过去,“少自以为是了!小孩子就给我有小孩子的样子!”伸手敲了几下他的头,感觉是好了一些,“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再这样跟我说话,就罚你砍一个月的柴!”

客忆依旧笑着,“我无所谓啊,只要姐姐不担心柴的话!”

的确,他劈柴,从来都没有完美成功的例子。值得重新考虑啊~

“好啊,——秦姑娘,有没有什么能把人毒哑的药?”

秦素点点头,“现在要吗?”

客忆立刻跑开,“啊~我错了~”

“不要跑!——秦姑娘,待会把药给我!”

“嗯。”

“唉,秦素,汀儿跟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了。”客行无奈道。

“不是开玩笑啊!”我笑着申辩。

“你不要欺负她单纯啊!”客行笑着警告我。

“哎呀,当真是始乱终弃,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这样,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你……”

“呜……真可怜……”看着客行哭笑不得的表情,突然觉得好开心。

“……我会气血逆行啦……”最后的抱怨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

早上搞得乱七八糟的,最近我也变得怪怪的,竟然对着月姨说那样的话。不道歉的话,今天是睡不着的吧……

“对不起……”声音好像有点小,听得见吗?

月姨叹了口气,懒懒地啜着茶,“真是女大不中留,为了个外人,赶我出门哪~”

“可是……有点过分了嘛……”声音为什么更小了。

月姨冷笑了一下,“我们这行的人,一向是这么过分的,怎么,看不惯了?”

“我……”要怎么解释才好嘛!

“汀汀啊,我不是生你的气。”月姨放下茶杯,“是生那个男人的气!”

哎?为什么?客随他究竟做了什么嘛?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这十几年来,我也算你半个娘亲了……”月姨的脸上有了一丝愁容,“他是什么人,才短短几个月就能让你这样护着……”

“噢~”我立刻上去撒娇,“原来,我的月姨是吃醋了啊~”

月姨不禁笑了,“胡说!我吃男人的醋­干­嘛!”

“那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生气啊~”我偎进了月姨的怀里,“好啦,娘是不生女儿的气的,哦?”

“你啊~”月姨无奈地笑了。

“怎么不跟奴家也道个歉啊?”君临摇着扇子,幽幽地踱进来。

这个……

“临儿,怎么说话的。”月姨开口,教训道。

“不是么?”君临笑着,“奴家可是情深意重,却被汀儿姐姐这么赶出来,很是伤心呢~”

“不好意思哦……”我假笑着,开口。

“这倒不要紧。只是,奴家奉劝一句。姐姐还是不要和奴家抢人的为好。”君临又笑,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有种极其不爽的感觉,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死丫头,胡说八道。”月姨笑着叱责,“你当你汀儿姐姐是什么,会跟你一样看上那种男人?”

“这可说不定~”君临风情万种地坐下,“是不是,汀儿姐姐?”

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哎?嗯……不对……记得上次楼里的姑娘们说过什么来着?好像是:若是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伶牙俐齿马上就会结巴了……这个,我的确到了客随面前就没什么口才,完全不似对另外三人的能言善辩啊……好像还有:饶你平时多凶狠,见了他,也就温顺得像只小猫儿了……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啊,我平时打打客忆,损损客行,连客路我都欺负了,唯独客随,看到他,我的确是不敢造次……还有还有:若是他对别的姑娘好,你心里是会不舒服的……他对别的姑娘好我是还没见过,但是,今天君临对他好搞得我浑身不爽,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

难道说……我是喜欢客随?这么想的话,真的很像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难道真的是客忆他们当时调侃的,是一见钟情吗?还有,每次他摸我的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舒服啊……天哪,难道……是不是真的啊……

“姐姐,你到底是喜不喜欢啊?”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嗯……大概……对不起啊,君临……”

君临的脸­色­当即变了,“你是真的……”

月姨的脸­色­也变了,“哎呦,我的汀汀啊……”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啊……呃,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的喜欢客随?可是,条件都符合啊……天哪,这也是命里安排的?

咫尺天涯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喜欢!我看着后院里被我摧残得所剩无几的掬花,怎么办哪~

“小汀。”

这种时候?!

我僵硬地转头,“客……客随。”

他笑了一下,“还没睡啊。”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怎么了,这些掬花惹你了?”

“呃……不是,我想做掬花糕……呵呵……”果然,我的伶牙俐齿完全结巴。

“掬花糕?”客随笑了,“没吃过呢。”

“呃……等做好了,我给你送去……”温顺得像只小猫儿?

“那就先谢谢了。”他看着我,眸子里的温柔让我失神。“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哎?”今天?君临?啊,果然恨得牙痒痒的。“没有的事。不过,月姨她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他的笑容静静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惆怅。

怎么了?心中的这种感觉,怪怪的,难道是喜欢?

“小汀……”他突然开口,“我……”

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心突然跳得好快,呼吸也不自觉地停止了。

“嗯……”他移开视线,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没什么……”

哎~这算什么?……我不是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可是,这样真的会让我误会的……如果是误会的话……

“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他起身,笑着开口。

“噢……”我只能点头。遇上他,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哎,掬花啊,告诉我答案吧……喜欢,不喜欢,喜欢……

……

失眠……果然。我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柜台里打哈欠。

突然,在我的头顶出现了老大一片­阴­影。

“呃……”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彪形大汉”这四个字怎么写。

“你是这儿的掌柜?”这一次,连“声如洪钟”我也会了。

“呃,是啊。客官您要点什么?”笑容笑容……

那大汉的脸­色­一沉,“敢问掌柜的一句,我家少主人是否在贵店叨扰?”

少主人?谁啊?……南宫世家!我的妈呀,怪不得他的眼神这么凶恶,他一定是听到传闻才来的,一定是当我拐了他们家少主……我就说了,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客行跟他演戏的~名节啊~

“掌柜的?”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啦!“是,是啊。”呜,他的手臂都粗过我的大腿了……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赖你一辈子,拆散你跟秦素!你给我等着,客行!

“哼,我要求见少主,掌柜的可方便?”

方便,方便得不得了!“他……”

“韩大哥,人家是姑娘家,你就不能温柔点?”客行的声音,悠然地在身后响起。

“少主!”那彪形大汉的表情立刻变了。

“什么少主啊,我有很好的名字啊,叫北辰。”客行笑着。

“少主。”大汉的眉拧了起来,本来就长得一脸凶相的人,这样一来更加狰狞……

“呵呵,汀儿,你怕什么?”客行拍拍我的肩,“他叫韩志,是我兄弟啦~”

什么叫“怕什么”?没看他一脸杀意,简直把我当是妲己褒姒杨玉环嘛,我能不怕么?

“来,韩大哥,这是汀儿。”客行笑着介绍。

“汀姑娘。”那叫韩志的大汉不屑地瞟我一眼,抱拳道。

“呃……韩大哥……”除了照着客行说的做,我还能­干­什么?

“少主,属下是来接您回府的。”韩志不再理我,转而对着客行恭敬道。

“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不想回府……”客行满不在乎地道。

韩志瞪了我一眼,让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唉,刚摆平秦素,又来个韩志,我的人生怎么就这么不平静哪~~~

“你……还是回去吧……”我小小声地对客行道。

“不要~”客行皱着眉,抗议。

于是,韩志的眼神又森冷了好几倍……

“少主,主上和夫人很挂念您,您还是跟属下回去吧。”

“那是他们的事……”客行笑了,“不是他们把我赶出家门的嘛,现在要我回去,是不是太可笑了?”

“那是主上一时之气,少主不可当真。”韩志依然恭敬而有礼,和他的外貌真是反差巨大啊……

“呵呵,真心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客行不以为然地道。

“少主!”

好可怕的眼神噢……

“你是谁?”轻灵动听的声音,但是声音里略有怒气。

韩志回头,不由得稍稍怔了一下。也是,秦素这种人间绝­色­,那是正常反应……也只有我店里的,不正常得可以……

“姑娘是?”

不用连声音都变得温柔吧!差别级待遇啊!

“秦素。”秦素看着他,用那种漠视一切的狂傲。

“原来是‘艳绝天下,毒布江湖’的秦姑娘啊,在下眼拙。”原来秦素这么有名哪,听听韩志的那种口气,简直是见了洪水猛兽……

“不敢当。在南宫世家眼里,秦素也不过是个会施毒的小小妖女罢了。”秦素笑了,眼神却没有一丝温暖。

“秦姑娘何必妄自菲薄。”韩志说得客气,可是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是严阵以待啊。

“是不是菲薄我不知道,但是,要对付外面的人,这点能耐,秦素倒还有。”

韩志的脸­色­忽变。

外面的人?我探头,这才发现,店外有好多彪形大汉,厉害,南宫世家的伙食绝对不差!

“韩大哥……”客行不由叹气,“你最好是相信她,弟兄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少主,你……”韩志转身怒道,“你贪图美­色­,流连花丛就算了!怎么能和这些江湖邪道同流合污?”

客行的眉皱了起来。

秦素却甜甜地笑了,“邪道?说的好……当年也不知道是那个世家的当家,跪在雪域求我师父医治。你们这些正道,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嘛!”

“放肆!当年主上是为了救下属才……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我才不管谁救谁。我只知道,你们这些自诩为正派的人,平时顶看不起我们,一到­性­命交关,又是另一副嘴脸。也只有我师父那样的圣人,才愿意在你们身上浪费药材!”

突然发现,秦素的口才也不是盖的。就看见韩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

“别说了……”客行有些不高兴了。

秦素看他一眼,“我骂的是你爹,不服气就骂回来。让我就此停手,我可做不到。”

佩服……没什么话说了,就剩下佩服……

客行不禁笑了,“你什么意思啊?”

“你是你,我是我。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我讨厌你们这些正派也是千真万确……”

继续佩服……

客行无奈地看着韩志,“韩大哥,你也听到了。我可不想回去,然后让她连我一起讨厌啊~”

“少主你……”韩志的脸­色­更难看。

“你当然不能回去。你要跟我回雪域。”秦素说着,一脸的理所当然。她绝对不知道她的话在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也就是韩志了——的耳朵里,有多么的意味深长。

“少主,你还要和这个妖女去雪域?”韩志不可置信地看着客行,又瞥了我几眼。

看什么看?根本不关我的事啊。

“不行么?”秦素不屑,“南宫颢自己不管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许别人救他吗?”

“救?”韩志有些不明就里。

客行的脸­色­微微变了,“秦素。”

秦素看了看他,“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妖女可不好惹啊……”她冷冷地对韩志撂下话,转身走开了。

是噢,如果被秦素毒到的话就糟了……镇上唯一的一个大夫,还是她的师兄呐。啧啧,除了等死,没有出路了喔……

唉……这个韩志,究竟想和客行大眼瞪小眼多久啊?我还要做生意的,好不好?

……

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何必为喜欢不喜欢的事这么烦恼!找个有经验的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当然,月姨是不能问了……

“小秦。”发现秦素的名字真好,连昵称都那么好听。

秦素坐在桌边,静静地啜着茶。“嗯?”

刚吃完晚饭,店里的人都各自去休息了,这种时候,正是请教的好时机。而且秦素又单纯——也可能是过于狂傲,所以不屑理会别人的事——不会想歪的。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大家都是女孩子,这么问不是很突兀吧。

秦素依然一脸安静,“喜欢吗?”她继续喝茶,“我不太清楚……”

哎?不是吧……仔细想想,秦素这么讨厌江湖正派,怎么会喜欢上南宫世家的人?而且,她那种漠视一切的­性­格,怎么可能对一个人死心塌地?还有,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舍得把他让给别人吗?难道,秦素只是觉得客行比较特别,所以单纯地想救他,而不是真正的喜欢吗?难道……我的天哪!这个样子,还要不要请教了?

“那你对客行……”还是请教吧。

秦素放下杯子,“我会救他。”

这样……我好像问错人了呢……

“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呢?”算了,请教就免了,还是­干­脆听八卦吧。

“为什么?”秦素垂下眼睫,“我也不知道……”

“呵呵,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秦素想了想,“半年前吧,他抱着个孩子来雪域求医。那时,师父出去采药了,于是,我对他说,除非天下雪,否则,我决不救人。那天的天气,可是非常好的噢。我想让他自动放弃的,可是他却用剑掠起地上的积雪,硬是让天下起雪来……”秦素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后来才知道,他早就身中剧毒,最忌讳地就是妄动真气,可是,他却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那样做了……师父回来后,教训了我一番,说是不把南宫家的少主医好,以后也不用叫他师父了。所以……”

“原来是被逼的啊。”有些失望哎~

“是啊,”她笑着,“我从没有救过人的。而且,他好像也无心医治,只是每天喝喝酒,散散步……直到,他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我才发觉,自己原来不是为了师父才一直在帮他医治的……他是个奇怪的人,无论毒发得多厉害,他总是若无其事地笑着……明明应该很痛苦的啊……当时,我就想,如果可以替他痛苦的话,该有多好……”

客行……无论多痛苦也不希望身边的人来为他分担,可惜,这样的温柔,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于是,我告诉他,他是这世上我唯一想要救的人,我决不会让他死。”秦素苦笑一下,“然后,他第二天就不辞而别……”

看来,当时秦素就该说:我一点儿也不想救你,你最好快点去死。说不定,客行就会留在她身边……什么古怪逻辑!

“不知道为什么,”秦素继而好气又好笑地说,“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要,就是想救他,可是他就是更拼命地避开我……好像,我是瘟神似的……”

呵呵,也只有他放在心上的人,他才会那样啦……换成是路人甲乙丙丁,他才懒得伤他们的心。

“……即使是这样……”秦素笑一下,“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能丢下他不管。”

“如果……”我不是泼冷水哦,“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治不好了呢?”

“……”秦素沉默了,“我不知道……我不敢想……”

原来,她也有不敢的事。这大概就是喜欢吧……那么如果客随……呃……完了,我好像也不敢想……

“姐姐……”

“嗯?”怎么办啊?

“他真的喜欢我吗?”

“哎?”我立刻瞪大眼睛看着秦素,“当然了!否则他何必在乎你伤不伤心?”不要让我前功尽弃啊!

“可是……他这样做,我更伤心啊……”秦素清澈的眼睛里尽是疑惑。

所以我才说客行他自私嘛!随随便便就替别人做决定,简直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我忘了……

他是中毒后才到雪域的,而刚才韩志分明不知道他中毒。还有,他爹娘是把他赶出家门的,世上哪里有把中毒的孩子弃之不顾的父母?除非,跟秦素的情况相同,这一切都是……

可恶!这个男人实在是……

“怎么了?”秦素微微蹙眉。

“小秦,答应我,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帮客行!”即使气血逆行也不行,这种人,被气死算了!免得去气死别人!

秦素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点了头。

我立刻转身冲上了楼。

韩志依然待在客行房门外,誓死不肯放弃。

“让开!”长那么大个­干­什么?挡道!

韩志明显愣了一下。

我推开门,冲进去,着实把客行吓了一跳。

“汀儿……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点抖。

“南宫少主,我们这儿是家小店,容不得你这样的大主。麻烦你,请回吧!”

客行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让你走啊!南宫烁!”不明确吗?

“你说些什么呢?汀儿?”

“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伤透别人的心,好让你死得时候,没人掉眼泪嘛!我知道自己不配您亲自动手,只好自己来。我现在看到你就有气!巴不得你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明白吗?”

我知道,不仅客行愣住了,连我身后的秦素和韩志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南宫少主很了不起吗?你以为自己多伟大啊?告诉你,我最讨厌装伟大的人!你给我出去!”我的声音太大了,大到把另外几个人也引了过来。

“放肆,竟敢这样对少主说话!”韩志挺身而出,尽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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