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各位读者能够更好的理解,我特意在讲述的过程中做了一些修改。例如度量衡一律换算为公制,置换了一些与当今时代不符的用词和俚语——前提是我的理解没有错误。
不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原先在九江路和汉口路之间,曾经存在在一条与之们平行的小路。这里道路狭窄且无法通车,路面只是被粗陋地铺满碎石板,它就是那条无人知晓的左溪街。随着时代的变迁,这条羊肠小道早以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几无可考。“侦探之花事务所”的黄铜标牌就钉在这条马路的一座德式建筑大门口。门口对称的另一边标明了这里的地址——左溪街十九号。
阅读的过程中我意外发现,楚闻娟和我的境遇其实差不了多少,也只能委身于一个集工作休闲餐饮娱乐于一体的地方打发日子。一楼的大厅兼作办公室,与厨房并排的那间小屋是她和左沛沛的安身之所。事实上乐逸年才是这幢房子的真正主人,至于详细的情况将在后面的故事中提及。
左溪街上的建筑是清一色的西洋式。由于年久失修,大多已经残缺不全。如果不说,没人会知道这座德式建筑的主人用来晾晒衣物的天台,竟是原先哥特式大尖顶的阁楼。据一代代前任房主流传下来的故事,大尖顶是在遭受雷击后被拆除的——它是周围的最高点——便成了现在这付样子。因此这里的房价相对低廉,又临近租界中心,成了深受当时知识分子喜爱的居住区。久而久之,也成了报馆聚集的地方。
侦探之花事务所是街尾的最后一处,左溪街和望平街在这里交了十字。
说起望平街这个名字,上年纪的人可能还有些印象。它是山东路原先的名称,而在老上海的记忆中,从福州路到南京路这一段,还有一个名字,叫“报馆街”。
相对于左溪路,望平街的建筑要显得传统许多。南北短短几百米距离,林立着老上海绝大多数的报馆。每天大清早,报贩云集,成捆的报纸从各家报馆运出,有的车拉,有的肩扛,将报纸发往上海各区和江苏、浙江等地。每逢报馆出《号外》时,到这里来打听消息的人站满街头,贩运报纸的人更是把整条望平街挤得水泄不通,以至交通阻塞,车辆不得不绕行,煞是热闹。
一旦哪里出了状况,消息传来,只见各家记者倾巢而出,即便在街上争抢一辆黄包车都能搞到大打出手。专门向报馆提供消息的“新闻包打听”更是数不胜数。以至于很多人在此工作数年都认不清哪个是自家同事哪个是竞争对手。曾经有人在这里点燃一摞报纸并且当街烧死了两个记者。四个钟头之后才有人到巡捕房报案,说是他们的一摞报纸被人偷了。人数之众,可见一斑。
故事转过身来已经到几天以后了。
下午五点的钟声不多不少地敲了五下,那么寸。太阳就像个不懂事的足球教练,依旧执拗着不肯下课。上海滩六月份湿热的潮气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如同戴着一顶橡胶帽还是狗皮的里子,给人充分的不思考理由。
窗户全部打开,街上却老实地没有一丝风。窗外搭着遮阳的竹帘,可热气不像阳光那么听话,不费吹灰之力地涌了进来。
楚闻娟的工作要求她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久而久之已经养成的习惯,因此即使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她还能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津津有味地翻着一本爱情小说。
侦探所的办公室占据了客厅的全部面积。餐桌摆在墙边,只在吃饭的时候搭到屋子中间来。壁炉上方挂着两幅人物肖像,呈坐姿,传统的中国画风,分别是老头头和老太太。对面墙上贴一张*地图,已经落满了灰,与老两口大相径庭。一条镂空的木制楼梯贴着墙壁,直直地通向楼上。
如果这么无聊的一个下午以如此无聊的方式继续无聊下去,那可真是无聊透了。好在有故事就会有转机。几下笃笃的敲门声为它做了注脚。
“去开门!”楚闻娟迅速地将小说塞回抽屉,下意识地抿了抿头发,搬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脸上的红晕并未随着情节的戛然中止而褪去。
在一旁的沙发上专注地涂指甲油的都沛沛踢上拖鞋,脚趾头向前拱了拱,露出三个半招展地鲜红色。
“侦探之花事务所,欢迎您的光临。”她拉开门,也不看来人是谁就念经般地说道。
来客是一个青年男子。年轻人二十五六岁模样,身着一件浅灰色燕尾服,与之配套的长裤得体贴身,亮如明镜的皮鞋一尘不染,与头发一样几乎形不成漫反射。
“你是都沛沛小姐?”那是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
“是啊,我是都沛沛。你怎么会认识我的?”都沛沛好奇的问。
“久闻大名。”男子优雅地欠了欠身。
“没想到我在上海滩已经这么有名啦!”
来客淡淡一笑,未置可否。他摘下礼帽,挂在了门口旁的衣帽架上,一切显得那样驾轻就熟。
楚闻娟的视线刚一触碰到那张俊朗的面孔就有些花了,犹如目睹阳光穿越翻转三棱镜洒下的无穷幻彩。那些精致的五官为何会如此匀称地分布在同一张脸上?移一分则嫌偏!移一分则嫌偏!!移一分则嫌偏!!!她终于相信了算命先生说的话——这个世界有太多无发解释的东西。世上没有神仙皇帝,人间遍地牛鬼蛇神!谁能说清上一秒会发生什么?是同仇敌忾,还是吹毛立断!曾经的生活混乱如一张草稿纸,过去呢?过去会怎么样?刀枪药虽好,不破手为高。能否以自己十九分之八的葡萄牙血统来赢得那半个马脖子的优势呢……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楚闻娟的声音颤得厉害,她步伐凌乱地来到男子跟前,在墙的帮助下方能站得平稳,干涸的嗓子眼呼呼地喷着火,真想一口气喝下整瓶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