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把躲在化妆间偷懒的姑娘轰出去,带领她们进入储藏室。楚闻娟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多的衣服,如坠喀斯特溶洞,只不过倒吊的钟|乳石换成了色彩斑斓的锦衣华服。几个人闷头在一口精致的老式箱柜中翻找着,里面的东西被一件件扔到地板上。直到箱子快要见底,一只没了后跟的舞鞋赫然出现。
“你自己看看,这是意外吗?”
楚闻娟把这只紫色的高跟鞋提在手里,仔细做了检查。
“后跟的粘合处颜色不同,明显是刷过两次胶。”她说,“鞋这么新,应该不至于修过。”
“好眼力!如假包换是人为造成的,你看,先把鞋跟撬下来,再薄薄地刷上第二层胶,正常情况下穿着它不会有异样的感觉……”
“一旦动作过大就会突然断裂。”楚闻娟心不在焉地说,她更关心这只鞋跟与何颖之死是否有联系。“除了正门,夜总会还有其他入口吗?”
“有个后门,但一直锁着。我下令锁的。”吴老师说,“现在要找个好员工比登天还难。趁着你一不留神就躲到后巷去偷懒,店里忙不过来结果人都找不到一个。那把锁头是在我亲自主持下挂上去的,好多年没有人动过了。”
出于安全考虑,楚闻娟提议去看一下。正如他说的那样,不可能有人从这里进来。
“你听说过石中谨这个人吗?”
“有印象的。前一段时间他常常来,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再也不来了。跟他有关系?”
“随便了解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楚闻娟礼貌地躬了躬身子,作告辞状。“另外……同样是随便了解一下,你看我有舞蹈天赋吗?”
吴老师没有回答,而是奇怪地问了一句:
“沛沛的养父母是你什么人?”
“外祖父母。我们对外以表姐妹相称,其实论辈份我还要叫她姨妈,呵呵……”
“这个我不管!也就是说,沛沛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这样吗?”
“是的。”
“谢天谢地!”
大四喜门外的街道是夜总会整体上的空间延续,生意人和生意人凑在这里构筑起商业,商业和商业扎堆组成了城市,城市与城市不远万里地齐聚于此,便有了上海。这是个左半脑为右半脑营造的梦幻,人体不过是左与右的叠加。商人唱罢,诗人登场,如同太阳月亮在各自的时空内色彩纷呈,在实现价值和虚度生命中寻求一个平衡。
“你这是嫉妒,*地嫉妒!”都沛沛表示严正抗议。“你有什么资格替我推掉人家!”
“当心,大小姐,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保护你。闭着眼都能看得出那个姓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搞艺术又没品位,精神分裂兼性格变态,在他手下做事早晚要受虐待。”
“我就喜欢受虐待!”
“既然不在乎,还不如让我来。肥水不留外人田!”楚闻娟愉悦地说,“做人归根到底还要靠脚踏实地,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多问付出,少谈回报……”
“你当然希望我这样!”
“人人都是如此。难道有钱人个个都是天生有钱吗?他们手里的大洋可不是——用句性教育启蒙格言概括——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说的这么多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嫉妒。”
“你真幽默。”楚闻娟不屑地说,“我楚闻娟还没有沦落到嫉妒一个舞女。”
“你嫉妒的人是我。不许偷换概念!”
“给个理由先呀。”
“我可以用排除法,这样比较省时间。”都沛沛柔声细语地笑道。
“哎呀,好一张利嘴呦,”楚闻娟学着她的样子说,“不如我帮你排除,我有薪水养活自己,你今天晚上打算去哪里睡呀?”
“你可真是关心我。如果花痴是一种美德,你绝对算得上高风亮节。”
“高风亮节倒谈不上,不过是养活个闲人而已。收留一位无家可归的年轻女士是流氓都愿意做的事情。你也很了不起,能从武汉一路要饭走到上海可不是谁都行的,我就做不到,可豁不出去自己的脸皮。”
“那不过是……生活体验!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尝试不同的生活方式。你就不要了,还是选择适合自己年龄段的活动比较好,譬如遛遛鸟什么的……”
“干什么都好,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和丐帮争食吃我想都不该敢想。丑事不丢人,只要别传出去,你也是,怎么一不小心就让我知道了呢?”
“好像是我告诉你的耶——不过没关系,过自己的年,让别人娶媳妇去吧!我还有好几个年可以过,别人娶媳妇又老是没有你参与,反正有时间,不如陪我呀!”
“谢谢你的好心,还是让我戴订婚钻戒的那根手指陪你过年吧!”楚闻娟恶狠狠地说。
“你的手指上有订婚钻戒吗?真得恭喜你,敢问那位先生贵姓,四川水灾他一定捐了不少钱吧……”
考虑到两个女人打嘴架大家都见过,我有意将此后十几页的内容省略掉。总归最后的结局是都沛沛大获全胜,楚闻娟黯然称臣。
来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土气的乡下姑娘。楚闻娟向她说明来意,要求见一下皮海娇。
“我家主人身体不适,不方便待客。”
“不会耽误她很久,你就说是巡捕房的人要见她。”
门重新关上。不一会儿,乡下姑娘请她们进去。
皮海娇躺在一张简单的钢丝床上。屋子里陈设简单,看上去更像是一间客房。许多病人要用到的东西堆在墙边。女佣小心地搀扶她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