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澄澈的眸子,似是闪过刹那即逝的光亮,然而,又只在一瞬间便黯淡了下去。
她回过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湖面。
轻风吹过,不起一丝波澜。
他缓缓走了过去,心湖中却似是翻滚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那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就在身旁,然而又像是隔了千万重山,遥不可及。
一枚树叶自空中缓缓飘落,静静浮在水上,凝在眼前。
这,便是神树之叶,纵然万年常青,却也一样凋零!
张小凡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似是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然后缓缓地,在那湖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旁的小灰似是有些不甘寂寞,它从张小凡的肩膀上跳将下来,探着脑袋张望着两人,一时望望碧瑶,一时望望张小凡,终是察觉到什么,“吱吱”叫了两声,三两步爬到张小凡的肩头,趴了下去,再无动静。
时间在寂静中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落星稀,东方渐明。张小凡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来,往身旁那一个身影微微看去,却见她依旧看着湖面,单薄的身子似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心忽如针扎了一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上正要动作,却又是停了下来。
“张小凡,你已经让人家误会了一次,难道还要再让她误会第二次么?”
这般想着,张小凡正要解衣的手不禁缓缓放了下来,他看着近在身旁的绿衣女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转过身,缓缓离去,感觉中,那一个人似是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刹那回头,凝眸,却依旧是,无言!
他终于下定决心,大步往前走去,无声的黑暗在他的身后聚拢着,眼看就要将他的身影淹没,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明天的比试,有把握赢么?”
有些生涩,有些羞怯,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如此温柔动人,仿佛春日的阳光,洒在人的脸上,暖暖的,很惬意。
“有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正要回头,身旁右侧的黑暗却是突然一片大亮,手臂上的肌肤,感觉到丝丝灼热,玄火鉴上的古老图案,也似是要燃烧起来。
是火!
张小凡本能地往一旁避了开去,身子甫一站定,便听到身后焦急担忧的声音——“小心!”他回转头去,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开来。然而还不待多想,那身前翻滚而过的火球却又是再度袭了过来。
熊熊的火焰在眼前翻滚着,纷飞着,少说也有十丈大小,张小凡的身影在火光中看去,是如此的渺小。然而,此刻那一个人看去又是如此的坚决,寸步不让。
青色的太极图案缓缓亮了起来,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将那翻滚的火焰尽数挡下。噬魂的青光虽然微弱,却又像是熊熊圣火,一直亮着,从未熄灭。
“嘎……”
恰在这时,自那火球中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凤鸣,清越激荡,如金石裂浪,张小凡整个人心神微微一震。与此同时,那火球的体积也是迅速膨胀变大起来,火焰翻滚得更加猛烈,熊熊的火光几近照亮整个天际。
青色的太极图案在火光中剧烈摇晃,张小凡心中一惊,不敢大意,佛魔两道法诀顿时同时施展而上,这才将太极图案稍稍稳住。
翻滚的火球依旧不断胀大,无尽的压力迎面扑来,一重接着一重,仿如无穷无尽。熊熊的烈炎之中,一只火凤的巨大身影隐隐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眸子仿佛带着仇恨,紧紧地盯着张小凡。
太极图上的压力还在不断增大,张小凡心中焦急,却又是无可奈何,眼看身上真气已有些不继,而那火球却似没有半分减弱之势,相反,还在不断增强。再往下去,自己恐怕就会抵挡不住了。恰在这时,忽听得身后的碧瑶像是有些失望地缓缓说道:“傲霜姐,停手吧,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傲霜姐?”
张小凡心中一惊,正自疑惑不解之时,周遭那火球的压力却是突然小了许多,不由得有些讶异,抬眼望去,却见那熊熊燃烧的火球正一点点的消失,最后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正是沈傲霜。
“竟然是她?!”张小凡的脸上微微一愣,怔在了那里,随即双眼的目光垂了下来,看向前方的地面,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兽魂之力么?”
没有回答,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张小凡身旁缓缓经过,却又像是一声声踏在他的心坎之上,有些茫然,有些疑惑,张小凡的目光渐渐下垂,最后凝在了自己的手上。
手臂之上,所有的衣服已被烈火灼烧殆尽,那一个龙形标记,似是如烈火一般燃烧。
“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碧瑶的话,忽然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扎进了心里,仿如无情的打击,生生的疼。
怎样——运用兽魂之力呢?
他思索着,瞑想着,却是得不到答案。
不知多久,不知何时,细微的低语出现在他的周围,张小凡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场打斗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缓缓抬头,似是发现所有人都在,再一低头,目光却又是落在那灼烧过的手臂之上。
那仿如无情的打击,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缓缓转身,往远处走去。
“张……”
碧瑶正要开口唤住那一个身影,一个人却是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去,却见沈傲霜对着她摇了摇头,似是暗示着什么。
碧瑶没有作声,只是转过头,往那一个身影静静看去。一缕曾经淡忘的忧伤悄然袭上心头,只为此刻那一个看去微微有些孤独的身影。
与她有着一样情怀的,还有人群中那一个紫衣女子。
人群渐渐散了开去,无声无息地,悄然散了开去。
“咯咯咯咯……”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打破了这夏夜的宁静。
原来,天已经亮了……
第三十六章 谷主
沉寂的古道上,又只剩下那一个白『色』的身影了。
轻风徐徐吹过,将林间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那一个人,望着古道消失的地方,许久都没有动静,就那样一直凝望,仿若失神。
齐昊败了,自是已经离开,只是他的话,却依旧在耳旁回响,仿如一团疑云笼罩胸怀,久久不散。
“惊羽,你还年轻,难道就打算在这祖师祠堂扫一辈子的落叶?”
是啊,人生漫长的路,还有那么一大段没有走,真的打算就此了却残生?
忽地,那一个身影蓦地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扫把轻轻靠放在一旁的古树上,转身踏上了林中的小道。
枯黄的叶片片飘落,被轻轻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细细响声。
古老的树,古老的尘,历史多年积下的沉淀,让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老的气息。那一条林间小道渐入密林深处,身后的古道已经看不见了。那一个白『色』身影就那样一直往前走着,缓缓走着,不曾有丝毫的停留,仿佛便要将所有属于过去的一切都留在身后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林间小道似是到了尽头,一棵参天古树挡在中央,少说也有二三十丈,嶙峋的枝干遮住了半边天,昏暗的阳光透过密林中的缝隙投『射』下来,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影子。
那是一座孤坟……
孤独,凄凉。
没有墓碑。
仿若那死去的人生前就是那么默默无闻。
没有香火。
仿若从没有人来过,也从无人记起,在这寂静山林,有着这么一座孤坟。
枯黄的叶早已将坟土盖在下面,有的,只是触目的凄凉。
有多久了?
一年,亦或是更久……
重复的日子,早已忘却今昔何年。
在这青云后山,在这祖师祠堂,静扫一地落叶,轻看漫天浮云。
林惊羽看着那一座孤坟,忽然双膝一软,缓缓跪了下去,紧接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满地的落叶,脸上的神『色』迟疑着,一会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缓缓跪上前去,将那坟头的枯叶一一扒开,『露』出下方黑黄的土地。
“前辈,得罪了……”
林惊羽心中轻道一声,缓缓扒开那黑黄的土地。一会儿,便见一截青『色』剑柄出现在了眼中,剑柄上隐隐刻着一条游龙。
林惊羽看着那截剑柄,心中微一迟疑,忽然一掌拍向下方黑黄的土地,轻喝道:“出来吧……”
一道青光破土而出,直冲天际,仿如蛟龙出渊,气势如虹。半空中一声清啸,又缓缓地『Сhā』在林惊羽身前的土地上。
剑身一阵摇晃,一道凛冽青光一闪而逝。
林惊羽看着那把剑,缓缓伸出手去,将之握在手中。
道行未就,岂敢妄自封剑?
剑身一阵震颤,紧接着,便见一声清脆龙『吟』,从密林中传了出去……
斩龙!
南疆,焚香谷。
山河殿上,听闻云易岚有要事宣布,李洵与上官策俱是等候在那,燕虹等一干焚香谷弟子也是早早前来。只是高堂之上,那一个座位却是空空如也,反倒是云易岚迟迟没有出现。
已经三个时辰了……
李洵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小声向一旁的上官策询问道:“师叔,都这么久了,师父怎么还没出来?”
上官策心中也是*,师兄云易岚只告诉自己是有关焚香谷的大事,具体是何事情,却是没有细说。如今李洵问起,却也只好打个哈哈,轻声道:“既是要事,当然得郑重思量。洵儿,你师父他既然叫你们等候在此,你们等便是了……”
上官策这话,说与没说其实没什么两样,李洵听在耳中,却是暗暗一惊。师父与师叔二人之间不和之事,自己都是知道一二的,如今听师叔所言,却是句句都是替师父说话,想必二人之间的矛盾已经调和。思及此,李洵心中也是一阵暗暗高兴。
恰在这时,忽听得后堂之处传来“吱嘎”一声轻响,却是门被轻轻推了开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看去微有几分疲累,却正是云易岚。
李洵等焚香谷弟子见得云易岚出现,俱皆跪了下云,恭声道:“拜见师父!”
上官策脸『色』恭敬,也是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道了句:“师兄!”
云易岚却似是没什么兴致,大手一挥,轻轻道了句:“都起来吧……”便在那高堂之上坐了下来。
众人起身,云易岚坐在高堂之上,却也并不说话,只手撑着头颅,竟是轻轻打了个哈欠。
李洵眼见众弟子俱皆等得心急如焚,而师父云易岚却似是仿若无事一般,一时心中情急,不由得开口问道:“师父,不知是何要事急着召弟子们前来?”
“额……”云易岚轻轻应了一声,刚要回答,却又是一个哈欠打了回去。
上官策看在眼中,眉头微皱,却又是心中疑『惑』起来:“数百年来,师兄从未有过如日这般颓废之相,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李洵本是静待回答,不料云易岚打了个哈欠后却又是什么也没说,等了一会儿,正要再问之时,一旁的上官策却是赶紧拉住了他。李洵往上官策脸上望去,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一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问。
云易岚的脾气,焚香谷众弟子自是知道。一时之间,堂下众多弟子,却也没人敢问。
不知过了多久,云易岚从高堂之上缓缓站了起来,俯视下方的众人,轻轻“咳”了一声。李洵等一众焚香谷弟子听得声音,俱皆低下头去。
云易岚等待片刻,方才缓缓说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说罢,看了众人一眼,又继续往下说道:“为师与你们师叔一起掌管这焚香谷也有数百年了,为师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焚香谷能在我的手中成为正道第一大派……”
说罢,云易岚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沧桑地道:“几百年了,我和你们师叔都已经老了,这个重任只能靠你们来完成了……”说罢,目光往李洵看去,缓缓道:“为师已经决定,从今日起,洵儿便是这焚香谷的新任谷主,谷中一切大小事务,将都由他来处理!”
“师父,我……”
李洵欲言又止,他断然没有想到师父云易岚会在此时将谷主之位让出,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想要推辞,却又怕云易岚真的将话收回。一时之间,却又是不知说什么好。
云易岚却似是已经累了,口中打了一个哈欠,大手一挥道:“洵儿,莫要担心!为师已经决定此事,你尽管放心去做便是,你师叔也会帮你的……”
闻言,李洵抬眼往一旁的上官策看去,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对着高堂之上的云易岚躬身行了一礼,道:“是,师父!”
“好了,都退下吧……”
云易岚袖袍一挥,已是起身往后堂走去。众弟子恭应一声,也是往外退去。李洵本就是焚香谷内定的谷主,就任谷主只是迟早的事,因而对于一众弟子来说,却也并无意外,
瞧得云易岚离去,李洵目光看向一旁的上官策,但见上官策轻轻点头,道:“出去吧……”便也跟着众弟子一起退出门去。上官策走在最后,临回头时往那后堂方向看去,却见那一个门早已关上。心中微一迟疑,转身将大殿的门“啪”的一声在身后缓缓关上。
燕虹看着那一个被一众焚香谷弟子围着的新谷主,脸上忽然凄然一笑,转身往远处缓缓走去……
第二十章 打击
那一双澄澈的眸子,似是闪过刹那即逝的光亮,然而,又只在一瞬间便黯淡了下去。
她回过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湖面。
轻风吹过,不起一丝波澜。
他缓缓走了过去,心湖中却似是翻滚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那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就在身旁,然而又像是隔了千万重山,遥不可及。
一枚树叶自空中缓缓飘落,静静浮在水上,凝在眼前。
这,便是神树之叶,纵然万年常青,却也一样凋零!
张小凡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似是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然后缓缓地,在那湖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旁的小灰似是有些不甘寂寞,它从张小凡的肩膀上跳将下来,探着脑袋张望着两人,一时望望碧瑶,一时望望张小凡,终是察觉到什么,“吱吱”叫了两声,三两步爬到张小凡的肩头,趴了下去,再无动静。
时间在寂静中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落星稀,东方渐明。张小凡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来,往身旁那一个身影微微看去,却见她依旧看着湖面,单薄的身子似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心忽如针扎了一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上正要动作,却又是停了下来。
“张小凡,你已经让人家误会了一次,难道还要再让她误会第二次么?”
这般想着,张小凡正要解衣的手不禁缓缓放了下来,他看着近在身旁的绿衣女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转过身,缓缓离去,感觉中,那一个人似是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刹那回头,凝眸,却依旧是,无言!
他终于下定决心,大步往前走去,无声的黑暗在他的身后聚拢着,眼看就要将他的身影淹没,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明天的比试,有把握赢么?”
有些生涩,有些羞怯,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如此温柔动人,仿佛春日的阳光,洒在人的脸上,暖暖的,很惬意。
“有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正要回头,身旁右侧的黑暗却是突然一片大亮,手臂上的肌肤,感觉到丝丝灼热,玄火鉴上的古老图案,也似是要燃烧起来。
是火!
张小凡本能地往一旁避了开去,身子甫一站定,便听到身后焦急担忧的声音——“小心!”他回转头去,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开来。然而还不待多想,那身前翻滚而过的火球却又是再度袭了过来。
熊熊的火焰在眼前翻滚着,纷飞着,少说也有十丈大小,张小凡的身影在火光中看去,是如此的渺小。然而,此刻那一个人看去又是如此的坚决,寸步不让。
青色的太极图案缓缓亮了起来,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将那翻滚的火焰尽数挡下。噬魂的青光虽然微弱,却又像是熊熊圣火,一直亮着,从未熄灭。
“嘎……”
恰在这时,自那火球中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凤鸣,清越激荡,如金石裂浪,张小凡整个人心神微微一震。与此同时,那火球的体积也是迅速膨胀变大起来,火焰翻滚得更加猛烈,熊熊的火光几近照亮整个天际。
青色的太极图案在火光中剧烈摇晃,张小凡心中一惊,不敢大意,佛魔两道法诀顿时同时施展而上,这才将太极图案稍稍稳住。
翻滚的火球依旧不断胀大,无尽的压力迎面扑来,一重接着一重,仿如无穷无尽。熊熊的烈炎之中,一只火凤的巨大身影隐隐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眸子仿佛带着仇恨,紧紧地盯着张小凡。
太极图上的压力还在不断增大,张小凡心中焦急,却又是无可奈何,眼看身上真气已有些不继,而那火球却似没有半分减弱之势,相反,还在不断增强。再往下去,自己恐怕就会抵挡不住了。恰在这时,忽听得身后的碧瑶像是有些失望地缓缓说道:“傲霜姐,停手吧,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傲霜姐?”
张小凡心中一惊,正自疑惑不解之时,周遭那火球的压力却是突然小了许多,不由得有些讶异,抬眼望去,却见那熊熊燃烧的火球正一点点的消失,最后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正是沈傲霜。
“竟然是她?!”张小凡的脸上微微一愣,怔在了那里,随即双眼的目光垂了下来,看向前方的地面,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兽魂之力么?”
没有回答,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张小凡身旁缓缓经过,却又像是一声声踏在他的心坎之上,有些茫然,有些疑惑,张小凡的目光渐渐下垂,最后凝在了自己的手上。
手臂之上,所有的衣服已被烈火灼烧殆尽,那一个龙形标记,似是如烈火一般燃烧。
“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碧瑶的话,忽然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扎进了心里,仿如无情的打击,生生的疼。
怎样——运用兽魂之力呢?
他思索着,瞑想着,却是得不到答案。
不知多久,不知何时,细微的低语出现在他的周围,张小凡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场打斗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缓缓抬头,似是发现所有人都在,再一低头,目光却又是落在那灼烧过的手臂之上。
那仿如无情的打击,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缓缓转身,往远处走去。
“张……”
碧瑶正要开口唤住那一个身影,一个人却是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去,却见沈傲霜对着她摇了摇头,似是暗示着什么。
碧瑶没有作声,只是转过头,往那一个身影静静看去。一缕曾经淡忘的忧伤悄然袭上心头,只为此刻那一个看去微微有些孤独的身影。
与她有着一样情怀的,还有人群中那一个紫衣女子。
人群渐渐散了开去,无声无息地,悄然散了开去。
“咯咯咯咯……”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打破了这夏夜的宁静。
原来,天已经亮了……
第三十二章 天书第七卷
那凝在空中的金字,仿如暗夜里的星辰一般,耀眼夺目。张小凡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全身一震,怔在了那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竟然是——
天书第七卷!
耀眼的金光从字体上依次闪过,仿如跳动的音符,带着细腻的节奏。再往下看,张小凡却是见那行字的下面,又幻化出了四个金『色』字体——麒麟圣诀!
张小凡心中大惊,这不是太昊族的圣谕吗?
恰在这时,老人微微有些惋惜的话语却是自一旁传来。
“那个人,一年前来的这里,只可惜,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
张小凡脸上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不是有强大的兽魂之力吗?怎么会死?”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他是几千年来第一个来这里的人,你,是第二个!若论道行,他绝对在你之上……只可惜,兽魂之力固然强大,但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却是什么都不是……”
“更强大的力量?”
“不错……”老人轻轻点头,道:“自上古之初,这修罗魔域便已存在,这茫茫戈壁之下,不知潜藏着多少血族的老妖怪,与他们比起来,恐怕我都只能算个小『毛』孩子……”
“小『毛』孩子?”
闻言,张小凡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个寂寞地守了古墓几千年的人物,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如果他也算是小『毛』孩子,那那些潜藏在地下的修罗血族,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却听老人继续往下说道:“很久以前,修罗魔域并没有现在那么凶险,那时候,这里虽也是茫茫戈壁一片,修罗血族却是并不多。我在这里守候了那么久,这里一直平静,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
“就是那个人来这的时候……”老人缓缓说道,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回忆一件不经意的往事一般,“初夏的天空湛蓝如水,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戈壁之上,那天,我一如往常地漫长打坐,突然间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族人气息,心中有些震惊,便戴着这守墓人的斗蓬前往戈壁深处查看……”
“守墓人的斗蓬?”
张小凡细细看着老人头上的黑『色』斗蓬,那苍老得如同岁月的年轮,似乎暗藏着什么神奇的功效。
老人轻轻点头,道:“这修罗魔域之中,四处弥漫着戾气。而这压抑了千年的戾气,却正好成了修罗最好的伪装,戾气越重,它便隐藏得越深。只有这自远古时代便遗留下来的斗蓬,才能冲破『迷』雾,看到那隐藏在戾气之中的修罗!一个人,在这修罗魔域之中,遇到一群看不见的敌人,还是非常可怕的敌人,你说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张小凡默然,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而这世间最悲哀的事,也莫过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这两件事,却是会同时发生在这,在这茫茫戈壁,在这修罗魔域!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微微一晃,缓缓道:“就在那时,我蓦地察觉,这片天地,恐怕是要变了……”
“那些低级的兽族竟然可以成长为血族,而那些血族,却是可以成长为更为强大的古老血族,而那些古老的血族,竟然已经掌控了那来自地狱的火焰——九幽冥炎!……”
“九幽冥炎?”
“不错……”老人缓缓点了点头,道:“那是一种淡蓝的火焰,足以焚尽世间万物!也是兽魂最大的克星……”
“淡蓝的火焰?”
张小凡脸上一怔,恍惚间又想起不久前,那茫茫白雾之中,那有着一头雪白长发的奇异男子。那一双深蓝的眼眸和那柄冰蓝长剑,那长剑上赫然跳动的,不就是淡蓝的火焰吗?
雪痕!
“你为什么对修罗魔族的事那么清楚?”
依然记得,在那封魔谷中曾经问过这个问题,然而,那个人却是没有回答。
恰在这时,忽见老人长长叹了口气,竟似是有些哀伤地道:“几千年了,这沉寂了万年的世界终于要觉醒了么?……”
张小凡默然地收回目光,看着眼前那些金『色』字体,最初的绚丽过后,一切又渐渐归于平静。那些金『色』字体,终于如烟花一般凋谢了,不留下一丝痕迹,只是那些文字,却是早已映入张小凡的脑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洞外,阳光明媚一片,荒凉的戈壁,却是有些炙热难耐。远处,烟尘滚滚,黄沙漫漫,似是有数不尽的兽妖正疾驰而来,雷声滚滚,大地颤动,那浩『荡』的气势似是要吞没一切。
老人忽然将头上的黑『色』斗蓬缓缓摘了下来,苍老的面孔暴『露』在风沙之下,从侧面看去,那一张脸却是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若不是那飘扬的白发,和那微微干枯的手指,那一个人的年纪,此刻看去,却是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张小凡静静看着那一个身影,他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年少时的桀骜,几千年的岁月,仍未洗去他那眉宇间散发出来的英气,这样的一个人,又有着怎样的从前呢?
张小凡忽然想起了幻月洞府中那一个白『色』身影,那一个衣袂飘飘,潇洒倜傥的人物,心底却是不由得轻轻一叹。
再辉煌的人生,也最终敌不过时间啊!
恰在这时,忽听得老人缓缓问道:“年轻人,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何意?”
张小凡脸上一愣,想要回答,却又忽然间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忽然仰天笑道:“万物卑如蝼蚁,可笑我辈不自量!在强大的天地之力面前,纵有兽魂之力,参天之道,却是生不能自保,死不能自存,是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好一个“生不能自保,死不能自存”!
老人此番话说得不无道理,张小凡虽是不完全赞同,心中却也是由衷地佩服。抬眼间,却是看到老人脸上的沧桑,仿佛那些话的背后,是更为深沉的哀伤。
却听得老人继续往下说道:“世人穷其一生追求长生之道,天地之力。只是,纵然有一天,你掌握了这天地之力,那又如何?倘若你所面对的便是这天地呢?”
闻言,张小凡脸上一阵疑『惑』,却是不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
当此之时,黄沙漫漫,烟尘滚滚,那些兽妖的身影,却是已然隐约看得清了……
第十九章 兄弟
有多久了?
二十年吧……
时光如沙,可曾磨灭你心底的记忆?
还记得,那曾在屋前抽起的陀螺?
还记得,那曾在林间放生的飞鸟?
还记得,那灿烂夜间绽放的漫天烟花?
往事如烟,却又在突然间,如流水一般灌进了心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心深处,刺痛!
是谁,一直在享受那荣华富贵,舒适安逸?
又是谁,在沉寂的黑暗深渊里,足足待了二十年?
可曾忘掉那凄冷的夜风?
可曾忘掉那孤独的一弯残月?
可曾忘掉那永生不变的,来自深渊深处的,仿如死亡一般的黑暗?
怎么能忘?
这铭心的记忆早已深印骨髓,就算化作尘烟,也永生难忘!
同样是九黎族长之子,为何差距却是那样的大?
只因转生的那一刹那,晚了一刻吗?
还是,因为那古老的寓言——
“我的孩子,你出生的那天,整个黎城的百姓都在呼喊着你的名字,雪痕!你是上天赐与九黎的,你身上肩负着非凡的使命……”
恍惚间,那些言语又在耳边轻轻回『荡』起来,如暮鼓晨钟一般,猛烈地撞击心扉。
“雪痕,你和你大哥不一样,你不能受这尘世繁华的腐蚀……你们之间,只有一个能做未来的族长,而那个人,便是你!”
真的,只有一个能活着吗?
命运不公,造化弄人啊!
还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近乎残酷的现实?
可是,你们是亲兄弟啊……
对啊,亲兄弟……
亲兄弟之间,又有什么可嫉妒,可怨恨的呢?
雪痕忽然低下头去,冲着那一个身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大哥!”
说不出是什么情感,仿如多年的情怀涌上心头,这一声轻声呼唤,在这沉寂的山谷中,远远传了出去。
大哥……
仿佛是第一次,却又像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他。
不为别的,只为那——
即将不复存在的兄弟情谊!
他竟然穿上了族长的传位服饰,也竟然将骨玉权杖拿到了手中!
父亲,真的都将一切交给了他?
好糊涂啊!
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振兴九黎吗?
仿如英雄末路的悲凉,又像是心死神伤的绝望,雪痕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悄然落下。
或许,从今往后,这九黎,就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吧……
“雪痕,我的好弟弟!我们,又见面了……”那一张肥头大耳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沧桑,仿若这眼前的事情,真的便是一件痛苦的事。
或许,再邪恶的人,也会有其人『性』的一面吧。一个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倘若还不能脱下那伪善的面具,那或许真的便是一个可悲的人。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那一双蓝『色』的眸子里,渐渐回复了平静,冷漠,也再次回到了这个人的脸上。
“不错。”黎昕点了点头,脸上的沧桑瞬间消逝,那一张肥头大耳的脸,顿时又变得有些猥琐起来,仿佛便是,天生的一般。
“我们之间,真的只有一个能活着吗?”淡淡的,冷冷的声音传来,仿佛这一片天地的温度,也在此刻冷了下来。
黎昕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道:“九黎族长只有一个,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此消失;要么,永远离开!”
雪痕仔细回味着这话中的含意,忽然间,自那周围苍茫的雾气之中,渐渐显出五六个苍老的身影来,顺眼望去,却都是九黎的供奉。雪痕整个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如今情况,这些九黎长老,却似是都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徐明徐长老,莫离莫长老,龙元龙长老……
这些人,都是九黎的资深长老,随便一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大人物!
雪痕看着这些人,心中忽地冷冷笑了一声。
好强大的阵容!果然够狠!
看样子,如今想要活着离开,恐怕都会是个问题。
“大哥,你当真是颇费心机啊!”雪痕忽然仰天大笑,却又在最高处突然变冷,整个人脸上神『色』一变,冷冷道:“好一句‘要么从此消失,要么从此离开!’当真是好兄弟啊!就连艘也要这么劳师动重!哈哈哈哈……”说完,却又是继续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是分明有些悲凉。
长歌当哭日,英雄末路时。
寂寂埋荒冢,惶惶无人问。
这世间最悲凉的事情,莫过于生前死后,都是无人问津。而眼前,却似乎正面临这样一个下场。
黎昕背转身去,不再看那一双冷然的眸子,缓缓道:“雪痕,你也不要怪我无情,只是,你不留在这里,我也不能安心做我的族长……”
像是惋惜,又像是回忆,良久,方见那一个黑『色』的身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缓缓说道:“你们,动手吧……”
说完,竟是有些失落一般,拿着那根黑木法杖,向着远处缓缓走去。那一个身影,在雾气中越走越远,渐渐地竟似看不到了。而那些周围的长老,却也在此刻,缓缓围了上来,一张张苍老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仿佛他们正在做的,分明便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要死了么?
原来死亡,也是一件离自己如此近的事情。只是为何,心中的思绪却一直在翻滚不息,不能平静?就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燃烧吧,那生命的本源之火!
一刹那,熊熊的火焰自冰蓝长剑上烧了起来,与此同时,这周遭天地的热度,也是一刹那间上升了许多。
“九幽冥炎!”
笑苍茫看着那跳跃的淡蓝火焰,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惧『色』,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悸,突现心中。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长老皆是脸上动容,一个个讶然地看着那把冰蓝长剑,那把熊熊燃着淡蓝火焰的长剑。此刻看去,剑身上的古老文字像是突然间缓缓流动了起来,就仿如某种古老禁制,已经悄然开启。
这把剑,莫非便是——
像是什么触到了心中最隐密的东西,这一刻,那一双双眼睛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仿佛站在眼前的人,非死不可。
“这个人,不能留!”
同样的目光出现在每一个人眼中,此刻,这些九黎长老竟是达成了空前的一致。雪痕缓缓扬起手中的冰蓝长剑,正在这时,却听到一声仿如叹息的劝告自一旁缓缓传来。
“放弃吧,这一切都是族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