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仿如一记晴天霹雳,突然在心中激『荡』了开来。那一只握剑的手猛然颤了一下,连同整个心神,也是在刹那间出现了空白。
这一切,真的是他的意思吗?
第十四章 昆仑天光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擂台之下,太昊,怀光两族战士群情激昂,一个个高举着手中兵器,不住呐喊。但见场中白光闪耀,刺人眼睛,却都是阳光照在冷兵器上反射而成。
年纪相仿的两人,却都是各自的族长。这一场战斗,代表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是全族的利益。胜或是败,都将意义非凡,影响深远。
所以,这一战,无论是谁,都必将尽力而为!
“呼……”
风起,云动。
不过须叟刹那,天地已然昏暗了下来。
几片飘落地面的树叶被阴风吹起,呼啸着打着滚儿,从众人眼前飘过,轻轻落在擂台之上。
场上两人,深黑的双眸彼此对望,却是谁也没动。
仿佛死寂一片,却又杀气腾腾。
这一刻,黑云压城!
这一刻,天地肃杀!
这一刻,不见天日!
浓烈压抑的气息弥漫四周,台下,每一个人都凝神静气,感受这大战前的宁静。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
两人的脸上,似是都有淡然的潇洒,但是谁都知道,在他们的心海之中,必然翻滚着无数的波澜。
“呼……”
狂风席卷吹过,恰在这时——
那一个黑影,忽然动了,如鬼魅一般,缓缓转过身去。
似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这一个动作,却又像是,没人能看清这一个动作。
张小凡只觉眼前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再清晰时,怀朔却是已然转过了身来。
那一双深黑的眼眸,似是透过重重空间,落在自己的身上。
潜藏的笑意间,似是有着深深的敌意。然而只是一眼,那一个人便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朔就这样面向着台下的观众,把空门大开的后背对着莫风雷。
不解,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人群中的张小凡,也是眉头微皱。
这,代表着什么?
渺视?
还是绝对的自信?
他看着那一个仿若漫不经心的黑衣人,却是怎么也无法看透,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怀仁的眼中,闪烁的是凝重的神色。
那握着金折扇的手指,似是在微微的颤抖。
一切,要开始了么?
是无法抑制的激动,还是自深心深处里散发出来的担心?
一声冷哼,来自身前的紫衣人影,张小凡闻声望去,莫风雪贝齿轻咬,香肩微抖,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有意思……”
像是戏谑,又像是漫不经心,明溪睁开的眼睛缓缓闭了上去,眼角眉间,却是凝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台上,明道微微颔首,点头称道。
风轻轻吹着……
天地世间,一片寂静。
怀朔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目光从前方扫过,落在张小凡的身上,又缓缓收了回来。他缓缓抬起右手,到胸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深黑的眼眸静静凝视,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一只修长的手,白皙得如同玉脂一般,全然不像一个男人的手。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来,似是更有几分妖异。
深深的危险感觉凝聚于胸,莫风雷深深吸了口气,想要舒缓一下紧张的心境。握住炎龙破城戟的手早已沁出汗来,怀朔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都有猜不透的神秘,沉重,压抑,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哼……”
一声轻哼,怀朔张开的五指缓缓握了起来,像握着一团空气一般,就那样,轻轻地握了起来。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似是都有希冀,想要看到些什么,却又在希冀中失了希冀,因为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哧……”
一声轻响,细如蚊蚋,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什么?!”
莫风雷脸色煞白,双眼圆睁,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怎么会……”
洁白长袖,已然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丝丝殷红正往外渗出,一点一滴落至地面。灼热的疼痛清晰地自伤口处传来,莫风雷紧握炎龙破城戟的手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仿佛一个瞬间,却又是一个世纪。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似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又像是,更疑惑了。
“哧……”
又是一声轻响,宛如剑气撕破衣服的声音,莫风雷还来不及反应,左手臂上已是多出了一条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清晰地映入眼中。
紧缩的瞳孔凝固了时间,苍白的脑海回放着依稀的景象,那自眼前一闪而逝的蓝色……
是——
光线?!
竟然是光线……
数不尽的光线自四面八方射来,仿如剑雨一般,无从抵挡。只听“哧哧……”声响彻擂台,不一会儿,莫风雷全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汩汩而出,整个身体就仿如要撕裂了一般。
台下,倒吸冷气的唏嘘声此起彼伏,却又似是寂静得可怕。
“哥!”莫风雪大声疾呼,似是要冲上去,一只苍老的手却是突然挡在她的身前,正是韩千山。
“小姐,不能去,危险啊!”韩千山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族长莫风雷身在台上,凶险万分,而自己等人却是无能无力。
“可是……”
泪水湿了眼眶,话声也早已哽咽,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了?
连自己作为他的妹妹,也觉得他会败吗?
“希望族长吉人自有天相……”
韩千山叹息的话语自一旁传来,心中像是有什么突然坚定了,莫风雪轻轻握住了拳头,像是不经意般,缓缓转身,往人群中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
“吱吱……”
肩头的小灰突然叫了两声,张小凡不由得从台上收回目光,往一旁的小灰看去,却见它的一双眼眼正滴溜溜地望着前方,顺眼望去,只见一个紫色背影慌忙隐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内心深处,忽有熟悉的迷惘袭上心头。一如多年前,在那小池镇的客栈里,听到那仿如强词夺理的话语。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仿佛多少年前,又是多少年后……
血,渐渐红了衣袖,苍白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间,像是有久远的记忆袭上心头……
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五族大会的比试擂台是那样的高,一个小孩牵着一个大人的手,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
沉寂的空中传来孩子天真的话语——
“父亲,那一闪一闪的东西,是光么?”
“恩……”大人点了点头,脸上凝着一抹沉重,“那是昆仑天光……”
“昆仑天光?”孩子睁大了眼睛,然而所能看到的便是眨眼便逝的蓝色,和近乎残忍的伤口,那一个人,被光线撕裂得血肉模糊……
“昆仑天光么?……”
冷哼一声,莫风雷轻轻揩去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炎龙破城戟。深黑的眼眸中,显露的是潜藏已久的桀傲不屈,仿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我绝不会就此败退!”
第三十章 永恒之井
月光石淡淡的光华自空中洒下,古井不波的水面,竟似是『荡』起了丝丝涟漪。
张小凡静静看着那水面上泛着的点点白光,脸上的神情仿若失神,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在那小池镇外,在那暗夜的树林里,在那满月之夜,看着那静静立着的一口古井。
“少年郎,告诉我,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三尾白狐那仿如魅『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一个憨厚老实的少年,忽然有些『迷』茫地转头往那一袭绿衣看去,却是见那个绿衣女子也正远远的看着他,她唇间凝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黑夜中看去是如此的清丽无方,仿佛也是在等他心中那个答案。
“下次吧……下次我们遇上,我再告诉你……”
“你真是傻啊……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在那井中看到的人影……就是你啊!”
……
不敢记起,却也从未忘却。
如烟的往事再度袭上心头,将那一个黑『色』身影深深湮没在内。他心头忽然一阵刺痛,转头看着近在身旁那个绿衣女子,恍惚间,她便是她,不曾走远,也从未离开。
时光穿不断
留恋在从前
沉浮中以为
情深缘浅
再有一万年
深情也不变
……
那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也像是沾染了这尘世的凡俗,竟是突然变得『迷』茫起来。她看着那一口古井,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往身旁那一个人影看去,两人的目光相遇,恍惚间,似有从未出现的剪影从脑中闪过,熟悉而又陌生,然而她的眼中,却是依旧有些『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仿若失神地回过头来看那一口古井,却发现水面上除了泛起的丝丝白光,再无其他异样。
恰在这时,老人的话从一旁缓缓传来——
“这,便是永恒之井!”
“永恒之井?!”
两人的脸上,都有微微的惊讶,却听得老人继续往下说道:“永恒之井便是连通魔域和神域的地方,也称神魔之井,自亘古之初,这井便已存在,从未干涸,因而世人也称其为‘永恒之井’!”忽然,老人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口井年深日久,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老人话未说完,忽听得“轰隆”一声,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洞顶都几乎震塌下来,震落的沙石散落一地,而那永恒之井的水面,也是『荡』起了层层涟漪。
比起上次,这次的响声如雷贯耳,仿佛就是从洞外传过来的一般。
老人斗蓬下的黑纱轻轻晃了晃,道:“时间紧急,要快些送走它!”转头看着两人,又道:“永恒之井外面连通的是万年神树所在的水池,也就是新月之城所在,你们当中需要一个人送着它离开,而且,离开之后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沉默,此许的沉默。
碧瑶转头看了一眼张小凡,却是见他的目光正看着自己,恍惚间似是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什么,唇间微微一笑,缓缓道:“让我来吧……”
张小凡轻轻点头,看着那一个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怔怔看着那一双水灵的眼睛,和那唇间的淡淡笑意,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笑了一下,又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缓缓收了起来。
“年轻人,你先去洞口守着……”
老人的话忽然自一旁传来,张小凡看着碧瑶手中的小灰,嘴唇微张,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来,却是说得不清不楚:“我……它……一切拜托你了!”
碧瑶轻轻点头,看着那一个身影转头往洞口走去,心中却是忽然有一种失落感觉,仿佛这一别,恐怕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她的目光往那一个人影追去,张小凡却是不曾回头,径直往洞口去了。
老人看着碧瑶,突然间沉默了,良久,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姑娘,走吧,有缘自会相见……”
碧瑶缓缓收回目光,看着那还未平息的水面,却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个人影早已不在了洞中,从洞口『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中似乎还留有他的影子。她的眼里忽然有莫名的失望,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忽然往那一口古井中跳了下去。
“哗啦……”
水声激『荡』,响彻在山洞之中,古井之上水花四溅,『荡』起的层层涟漪久久未平,好一会儿,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那一口古井,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清澈的水面上泛点波光。
老人静静凝视着水面,良久,方见他长长叹了口气。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那只苍老的手在残破的墓碑上缓缓抚过,就像要把那历史的刻痕一并抹去一般,缓慢而沉重。淡淡的黑『色』光华显现而出,一切就像是时光流转,回到了它最初的——那一座孤坟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残破的墓碑也早已消失不见。
老人站在坟前,许久都没有动。洞顶的沙石已是落了一地,有些凌『乱』。老人黑纱下的手忽然伸了出来,竟是一掌往那坟墓拍去,黑『色』光华覆着的手掌之上,似是沾染了他此生最大的决心。然而,才到一半,那一只手却又是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害怕一般,竟是缓缓缩了回去。
老人垂下头去,像是有些丧气一般,在那坟前缓缓坐了下来。一侧身,却是忽然发现那一个黑『色』身影就站在远处,仿佛早已在那,只是自己一直未曾注意。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此刻身上却是弥漫着浓烈的黑气,渐渐变成了雾。恍惚间,那个老实憨厚的人又一去不复返了,站在面前的,分明便是另一个人。
鬼厉!
浓浓的黑雾环绕着他的周身,连同他手中的轩辕剑,也一并沾上了这可怕的黑暗,然而不知为何,轩辕剑却似是没有半分反抗的意图,任那黑雾一丝丝侵入剑身,将那紫光一一压了下去。
老人黑纱下的身体似是忽然颤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看着那一个黑『色』身影,缓缓道:“原来你一直都在……”
鬼厉没有说话,阴冷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老人,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分明便是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般。良久,方见他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老人没有说话,却只是低下头去,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却听鬼厉继续往下说道:“你明知道我看不到修罗,却叫我去洞口,到底意欲何为?”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来,看了鬼厉一眼。
那一眼,似是包含了他所有的回答,然而鬼厉,却是没有看见。
“那井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你把她们藏哪去了?”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然愤怒了起来。若不是心底还有一丝理智,恐怕他早已动手了吧。
“年轻人,别太激动,没有用的……”老人斗蓬下的黑纱忽然轻轻一动,缓缓道:“我没有骗你,只是顾忌而已……”
鬼厉微微一怔,缓缓道:“顾忌?……”
第三十七章 渴望
小型的寒冰方尖,一座连着一座,矗立脚下。蜿蜒的冰山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往前走着,寒风凛冽,将他宽大的黑『色』风衣高高吹起,那一袭颀长的白发,在雪花中轻轻飘扬。
无数的寒冰碎石从两旁落下,坠入下方的黑暗深渊之中,悄然无声。那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那蜿蜒冰山道上看去,却是如蝼蚁一般大小。粗大的锁链横在空中,铺满了雪花,时不时有寒风吹过,微微摇晃,哗哗作响。
时间,慢得像蜗牛一般。
天地世间,仿佛便只剩下那一个孤独的身影在缓缓往前走着,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是缓慢而又沉重,仿佛就是踏在人生的路上,不曾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蜿蜒的山道终是到了尽头,巨大的寒冰方尖却是一片凌『乱』,碎石寒冰铺了一地,道道裂纹触目惊心,仿佛就在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一般。
雪痕自是没有心思打量这凌『乱』而又毫不起眼的地面,他的目光,早已看向那一座寒冰王座。
那仿如千年的寒冰下,冰封的,又是多少年前的故事?
那一个黑暗的头盔,周身都弥漫着古老腐旧的气息,只有正中那一颗蓝宝石,依然亮丽鲜艳,仿佛多年以来,都未曾有丝毫的褪『色』。淡淡的蓝『色』光芒,覆盖了整座寒冰王座,仿佛便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在支配着这所有的一切。
头顶洁白的圣光倾泻而下,那本来柔和至极的光芒,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眼感觉。那一个人静静看着那一座寒冰王座,那一双眼睛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丝『迷』茫。
这是哪?
我又在哪?
低低的心语,浅浅的疑『惑』。
为何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感觉?
仿佛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便曾来过这里。只是脑海中,却早已没有那模糊的记忆。
那千年寒冰封着的,到底又是什么?
忽然间,仿如噩梦之初的诅咒再度苏醒,那一个邪恶的声音又在心底响了起来。
“纵然我的灵魂化为灰烬,纵然我的生命从此消失,你也将永生永世受这黑暗之力的侵蚀,堕入黑暗,沦为恶魔!承受这无法逃脱的命运!哈哈哈哈……”
那一张脸,痛苦地扭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连同那双眼睛,也是瞬间灰暗下去,看不到一点属于人『性』的东西,那个人,就像突然间失去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只有那一座寒冰王座依然触目!
虚空中,仿佛有一个带着无穷魔力的声音在轻声呼唤:“来吧,来吧……”
那一个人蓦地抬头,空洞的眼眸中却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如同天空般的蓝『色』映在眼中,却是怪异而又阴森。
“来吧,来吧……”
力量!权利!才是这世间最永恒的东西!
什么亲情?什么友情?
全是欺骗……
冰蓝的长剑燃起熊熊烈火,那一个人,蓦地举剑向前,往那一个寒冰王座直直砍去。
“轰隆!”
一声巨响,冰封千年的寒冰轰然碎裂,雪花飞溅,漫天飞舞,又渐渐散落下来,凝成寒冰。古老的黑暗头盔从寒冰王座上滚落下来,与碎冰一起,落在脚下。
雪痕低去,将那一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古老头盔缓缓拿在手中,亮丽的蓝宝石上,倒映出一张『迷』茫的脸。他像是拿着自己此生的宿命一般,郑重而又决绝,一低头,将那一个黑暗的头盔缓缓戴了上去。
灵魂深处,忽然有莫名的悸动。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渐渐明晰起来。久远的回忆,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着这一个年轻人。他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一震,脸上的肌肉也是抖动起来,脑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苏醒。他紧闭着眼睛,感受这周遭的一切,千年前的熟悉感觉忽然如寒风一般,扑面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双眼睛,蓦地睁了开来,透着的,却是凛冽的寒光,就如他头盔上那颗蓝『色』宝石,亮丽夺目。
心底,一个嘶哑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宿命无情的宣判,无法改变。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寒风轻轻吹来,像是有古老的歌谣在风中奏响。
那笼罩下来的洁白圣光,渐渐黯淡下来,消失不见。天地苍穹,忽地一片昏暗,只有刺眼的雪光映在眼前。那一个人深蓝的眼眸,忽然望向手中的冰蓝长剑。
这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剑,它有一个原本便属于它的古老名字。
魔剑,离渊!
“现在,沉睡吧……待到醒来之时,便是这世界颤栗之日!”
心底,那一个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几分狰狞与渴望,却又仿佛本就是自己深心深处的想法,无从抗拒。那一个人,缓缓往前踏出几步,在那一个寒冰王座上,缓缓坐了下来。
千年的寒冰再度凝结,将那一个身影冰封其中,只是那一双冷然的眼睛,却是依旧往外散发着凛冽的寒光,纵然千年寒冰,也是无法冷却一丝一毫!就像自亘古以来便存留下来的渴望,千年来从无改变……
南疆,焚香谷。
山河殿上,李洵灼热的目光紧紧凝望着高堂上那一张桌椅,那是焚香谷谷主的位置,而今,云易岚却是将它让了出来。李洵的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渴望,然而渴望的背后,却又暗藏着几分焦虑。
身为焚香谷大弟子,这本便是属于它的位置,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要说觊觎,恐怕不大适合。但要说没有渴望,那又是自欺欺人了,谷主之位,谁不想要?焚香谷也是正道大派,做了谷主,无论名气地位都要尊贵许多,这本不是李洵必然所求,却是他必然所求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或许当了谷主,那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就会正眼看自己一眼了吧……
李洵心中虽是渴望谷主之位,但毕竟也是跟随云易岚多年的人,心中对这个师父是又敬又怕。如今正道大昌,邪魔辟易,正道三派中老一辈人物又尽皆辞世,这对于焚香谷本是绝佳的机会,然而云易岚却要让出谷主之位,让自己来接管,这也当真是奇怪了!
李洵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可奈何,无端受这谷主之位,心中自是有些战战兢兢。是以三天过去,他每次来这山河殿中,却都是不敢登上高台,在那谷主之位上坐下。如今,已是第四天了……
厚重的大门早已关上,那一双灼热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高堂上那一把桌椅,恍惚间,似是看到了自己坐上去一呼百应的场景。那一个人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又像是回到了现实之中,笑意逐渐冷却下来,只是那一双眼中,却是依旧充斥着渴望,喉咙深处,就像是有什么轻轻哽了一下。他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缓缓抬步往高堂之上走去。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大殿上回响,李洵只觉心中一阵紧张,似是连自己的呼吸都快到嗓子眼了。
一步,两步……
本是几步阶梯,却仿如过了一个世纪。
那一个人,终于缓缓登上了高堂,只是那张脸,却是已经苍白得有些可怕,仿佛刚才的事,便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李洵缓缓伸出手去,在那古朴桌椅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试探,又像是害怕似的,又立刻收了回来。一会儿,又是缓缓伸了出去,在那朴实无华的桌椅上轻轻婆娑,仿佛那便是他此生最珍贵东西。
忽然,“吱嘎”一声,门被缓缓推了开来。
李洵脸上一惊,手赶忙缩了回来,转头看着殿门方向,却是一名焚香谷弟子急匆匆跑了进来,道:“李师兄,青云门和天音寺的道友已经来了……”
李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听得“李师兄”三字,脸上却是微微怒道:“你是新来的吗?懂不懂规矩?”
那弟子脸上错愕,瞧得李洵脸上神『色』,顿时低头道:“弟子知错,请李师兄……不,请谷主饶恕……”
听得“谷主”二字,李洵顿觉如沐春风,全身说不出的舒畅,他面目含笑,看着堂下弟子,大手一挥,道:“你去吧,此事我自会理……”
那名弟子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空旷的山河殿上,又只剩下李洵一人了,他转头看着那一张桌椅,却是神『色』复杂,好一会儿,似是叹了口气,转身往堂下缓缓走去……
第二十章 暗算
真的,一切都是父亲的意思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一双澄澈的眸子突然间『迷』茫起来,像是有什么,悄然模糊了视线。
是泪么?
恍惚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剧烈地翻滚着,碎裂了开来。
“放弃吧,这一切都是族长的意思……”
仿如一盆冷水当头罩下,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那种刺骨的凉意穿透了心扉,刺入了心底。这一刻,那一句话是多么的强大,仿佛就在一刹那间,便将那一个年轻人击倒了。
那些曾在耳边激『荡』回响的温暖话语,突然间却是变成了针,变成了刺,刺进了心里。
“我的孩子,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就像是有激动的火焰在深心深处燃烧一般,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生命将抵达终点,而你,将继承我的一切,统治整个九黎……”
呵呵……
真的是这样么?
只是如今,为何却是这般模样?
恰在这时,一股劲风忽然自背后袭来,雪痕刚感觉到那身后的凉意,后背已是结结实实中了一掌,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仰口吐出一口血来。
殷红的血迹缕缕飘散,染红了坚实的地面。雪痕缓缓爬起身来,回头看去,却是笑苍茫淡然的脸上微有一丝得『色』,心中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
好掌法,好手段!
竟然暗算!
堂堂一代长老,还用这种卑鄙手段!当真是恬不知耻!
笑苍茫却似是并不在意,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只见他缓缓道:“是不是很悲痛?那种突然之间失去所有信任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那个人仰天大笑了起来,仿佛这世间最可笑的事,就在眼前。
雪痕看着那一张因狂笑而扭曲的脸,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声嘶力竭地道:“不,不是!你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父亲,是不会骗我的!……”
笑苍茫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缓缓转身,走近那一个身影,停在那一双蓝『色』的眸子旁,缓缓道:“傻瓜,你是他儿子,他怎么可能将真相告诉你?难道他要这样和你说:‘我的儿啊,你必须原谅我的无情,因为从一开始,你便是一个受诅咒的人,你的降生本就是一个错误,你的存在,只会让九黎走向覆灭!’试问,一个父亲会向自己的儿子说这些话吗?”
“什么?”
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那一双蓝『色』的眸子突然睁大了起来,连同整张脸,都是苍白得没有血『色』。雪痕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就连整个身体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不是真的!不是!”
笑苍茫并未理会,接着道:“不信是吗?我知道你不信,但这便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为何你是蓝『色』的眸子?为何你有雪白的长发?为何你的身上,会有永恒不变的黑暗气息?”
连珠带炮的发问,雪痕却是无言以对,一双眼睛只剩下冰冷。
这些,从来他都无法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却见笑苍茫继续往下说道:“为何要将你在黑暗深渊关二十年?那种被人遗忘的地方,只有被放逐的九黎族人才会去,你是九黎二公子,为什么要去?”
雪痕:“……”
“那里暗无天日,又阴森可怕,分明便是死去才能待的地方。你在那待了二十年,居然还活着回来了!当真是奇迹啊!奇迹!可是,那又怎样?因为,你必须死!”
雪痕:“……”
“封魔谷向来凶险,族长要你来此,便是希望你死在此地……”
原来,真相便是如此么?什么神器?都只是一个愰子而已?恍惚间像是明白了,雪痕黯然闭上了眼睛。
“当初在谷口之时,我们便有想过杀了你,只是人多手杂,碍于动手而已。本想你就此死在谷中,没想到,你却是福大命大,一直活了下来……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你也应该死心了吧。”
像是说完了最后的话语,笑苍茫脸『色』森然,看着那一张尚未回过神来的惨然的脸,缓缓扬起了右手。
那一张讶然的脸,却似是凝固在了那里,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当有一天,你一直深信不疑的东西,突然间面目全非,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心痛?悲伤?惋惜……
这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给人一个希望,然后又在那个人的面前,亲手将它捏碎。
原来,我便是这样的人么?
受上天诅咒,与人世不和?
我的降生,便是一个错误?
我的存在,只会带给九黎灾难?
这便是最后的真相么?
他竟然说我是上天赐予九黎的,还要接受上天赐予的磨难与历炼……
哈哈哈哈……
好一个美丽的谎言!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么亲情?都是假的!……
那一个人,忽然像发疯似的笑了起来,笑得惊天动地,笑得鬼哭狼嚎……
连同那几位长老,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笑苍茫却是没有理会那种笑容,只是将手中的手掌忽地抬高,朝着那一个身影当头劈下!
异变陡生!
坚实的地面忽然猛烈震颤起来,就仿如有什么,在地底深处搅动一般。一时之间,天摇地动,竟是有些站立不稳。
“发生什么事了?”
一人大声说道,却是没人回答。
震颤的地面愈加剧烈,只听得“喀嚓嚓”几声脆响,整个地面竟是从中间裂了开来。紧接着,便见一个巨大的触角从地底伸了出来。仿如一只利爪,在坚实的地面上划开一条深深的裂痕。
“不好,是触龙!”
笑苍茫脸『色』微变,这种洪荒古兽,强横无比,最好还是少惹。猛然间想起什么,往一旁看去,那一个年轻身影却是早已趁此刻隐入了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竟然让他逃了!”
笑苍茫暗叹一声,脸『色』颇为难看,恰在这时,一整块地面从脚下翻了起来,仿如一堵石墙,生生压了过来。
“喝!”
笑苍茫一声轻喝,凝气于身,一掌朝那翻起的地面狠狠拍去,只听一声炸响,沙石飞溅,灰尘滚滚,挡住了眼前视线,笑苍茫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巨大的尾巴已是自那沙石后方当头罩了过来,仿如泰山压顶。笑苍茫脸『色』一变,刚要抵挡,整个人却已是被大力震飞了出去,仰口吐出一口鲜血,尚在空中之时,便大声道:“此处危险,大家尽快离开!”
落地之后,却是再没有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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