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婉儿移开了视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从弘历的手中扯过了红盖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成功,而扯过来的那一刻,弘历的手倏地一下子松开,竟像是没有了全世界一般,跺了跺脚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徒留一句轻轻的“婉儿”,让富察婉儿听了个真切。
弘历的表现不正常地让婉儿害怕,而婉儿的反应也给了弘历不少暗示,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不仅如此,进门的弘晖正巧与弘历擦身而过,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和婉儿手中的红盖头。
“福晋,不等着我掀盖头?”
弘晖关上了门,也没有让下人进来侍候,红烛已经烧了一半,烛泪拖得很长,看着很是伤感。富察婉儿原本想的是将盖头扯回来之后盖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没曾想弘晖正巧这个时候来了,她又瞥见着烛泪这般模样,也便没有再动手。
新房里一切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帐幔红色的床单被褥,双喜的大字贴了很多,将整间屋子布置得很是隆重,只是这喜色看多了竟有些血色的味道在里头,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足以让这片血色成真了。
“六阿哥闹着玩把臣妾的盖头给扯了,刚想盖好王爷就进来了。”
弘晖显然是瞧见弘历了,富察婉儿就算是想要推脱也推脱不了,只希望弘晖刚才没有注意到她和弘历的状况,要不然,还真是说不清了。
富察婉儿这样想着,又觉得就算说不清又怎么样呢?弘历刚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显然不是个孩子,也许和自己一样重生了,所以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表现都会那么特别,只恨自己第一次没有瞧出来。
原来她一直认错了人,可是今日便是她与弘晖的洞房花烛夜,木已成舟,她还能如何去想?富察婉儿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下来,只是想着弘晖什么都不知道,弘晖是无辜的,这才勉强撑着身子与他说着话。
弘晖没有说话,下人们倒是陆续走了进来,准备着各种东西,富察婉儿见弘晖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乱,而他说的话,更是让一屋子的人都慌了神。
“都是些虚礼,看你今天也累了,那些东西便都撤了吧。”
弘晖笑了起来,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他动了怒,至于他在气什么,倒真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下人们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低下头不敢望弘晖和婉儿,却也没有离开。毕竟这些礼数都是应当的,若是全部撤下去显然代表着婉儿这福晋不受宠。但是弘晖的话又说得冠冕堂皇,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蓉望着婉儿都快哭了,她根本没想到弘晖会如此待她的主子,富察婉儿心里是越来越凉,只是想到弘晖和弘历之间的矛盾,想到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就服了服软握住了弘晖的手。
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前,望着富察婉儿的脸,弘晖的怒意总算是消了下来,让人又继续准备了起来。
“看福晋这么累,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帮你盖上盖头,我们重头来。”
过了一会儿,弘晖帮婉儿盖上红盖头,房间里的温度也回升了上来。事情一件一件地做了下去,喝交杯酒的时候婉儿的手一直在颤,只觉得今天这一晚不会好过,笑话已经让人看了,额娘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婚的事情便像是一个下马威,弘晖既树立了他宝亲王的威信,富察婉儿带来的人也都被他吓了一下,若不是第二日白帕子上有落红,青蓉大概是真的要掉泪了,只是她若知道了真相……
第二日婉儿醒来的时候弘晖已经走了,身旁空荡荡的,而她的衣衫也都很完整,昨夜下人们离开了之后,弘晖虽然和她躺在一起,但是什么都没有对她做,红烛熄灭了之后,两个人的心也越来越远,婉儿渐渐睡了,也不去管第二日会如何,只是醒来的时候,还是对着白帕子上的落红发了会儿呆。
白帕子上的应该是弘晖的血,他没有让富察婉儿太过难堪,但是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在婉儿的心里,这样做反而更加羞辱她,心里乱得很,躺在床上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福晋,奴婢伺候你梳洗吧,王爷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和膳食,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出府了,午后便会回来陪福晋的。”
青蓉从小就跟着富察婉儿,婉儿嫁过来的时候她作为陪嫁丫头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个丫环嬷嬷,也在婉儿身边伺候着。宝亲王府如今只有富察婉儿一个女主子,弘晖一直以来并没有伺候的女人,甚至连通房丫头也没有一个,也不知道是为何。
皇后娘娘对弘晖是极尽宠爱,甚至在这个方面也是什么都依他的意思行事,婉儿任由青蓉伺候着梳洗完毕之后,便用了早膳,之后听府里的管家一样一样汇报,对弘晖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
弘晖昨晚大概也是气着了,才会临时出了那样的举动,在其他事情上,弘晖待富察婉儿的好还是体现了出来,王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她打理不说,婉儿带来的人也都任由她安排处理,宝亲王府里原先跟着伺候弘晖的人也都训得很乖巧,待婉儿这个福晋极为恭敬。
富察婉儿静下心来的时候,也想了很多,昨夜虽然没有行房事,但她也不算独守空闺,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反而会出更大的问题,她在那样的心境里,如何能伺候得了弘晖?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对整个富察家族来说才真的是晴天霹雳。
宝亲王府中除了原先宫里照顾弘晖的人和富察婉儿带来的人,还有不少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赐下的得力之人。这些人富察婉儿自然是不敢怠慢,不管是丫环还是太监都得安排妥当了,只不过婉儿也都留了心眼,重要的事情还是由府里带来信任的人去做。毕竟宫里出来的人帮的不可能是她,皇后娘娘对她这个儿媳妇再满意也只是对待儿媳妇而已,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什么大概在她心里都是对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富察婉儿也认了命,不管怎么说上辈子的事是上辈子的,她不能全部带到如今来,她并不是一个人在生活,她还有阿玛、额娘和兄弟姊妹,就算弘晖不是乾隆,他如今也是她的丈夫了,她不能再任性妄为,像昨日一般差点下不来台。
她好歹也做了那么年的皇后,哪里能被这么点风浪打击到,生活中除了爱情也还有很多的事情,更别提她对乾隆的爱之中,还夹杂着几抹怨念,她死了之后,乾隆还宠幸了那么多人,她很想问他一句,他最爱的人究竟是谁,是她还是高佳氏,亦或者是魏佳氏,甚至那个来自外邦的香妃娘娘?
一夜温存
事情还没有折腾完的时候日头便已落了下来,弘晖也办完事回到了府里,富察婉儿得到消息之后便带着众人站在门口迎他,等到马车停下弘晖下来,婉儿接过他脱下的披风捧在手里,他倒也拉过婉儿的手一起进府,没有丝毫的冷落。
除了青蓉之外,富察婉儿还从家里带了一个贴身丫环流莺,流莺比青蓉的年纪大上一些,做事也稳妥,进了府门之后,流莺接过婉儿手中的披风张罗着开饭去了,弘晖让人散了之后牵着婉儿在园子里逛了逛,这样一个举动,倒是让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王爷和福晋伉俪情深,而事实上手也只是虚牵着,两个人的手都冰冷得很。
新婚之夜没有圆房是很嘲讽的一件事情,若不是弘晖掩饰了过去,富察婉儿现下还不知道要被人如何讥笑,这桩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关系近的怕她们伤心,关系远的自然更是不能说了,只能自己一个人闷在肚子里,打落牙齿和血吞。
“昨夜我喝多了有些力不从心,又觉得你累了一天再伺候我会很累,这才冷落了你,婉儿,今夜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可千万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若是被皇额娘知道了,恐怕要对我一阵好打的。”
弘晖牵着婉儿的手在一颗桃树下站定,府里的人都不在近旁,弘晖的声音又低,这样说着也只有婉儿一人听得见。甚至于弘晖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就像是在跟皇后娘娘说话一般。
这个年纪的弘晖并没有比婉儿高出多少,不过一个头而已,婉儿又穿着花盆底,踮起脚尖似乎便可以亲吻到他。
便是这样亲密的距离,却让人觉得有些咫尺天涯。富察婉儿不是个会轻易相信别人话的人,而一旦相信了一个人,她会全心全意,所以等到被伤害时,那滋味便不一样了。
婉儿低着头望着弘晖的腰间,那块半月形的玉佩他一直挂着,另外一块在她的脖子里,明明是一对的玉,为什么主人之间会如此隔心呢。一想到弘晖不是乾隆,婉儿的心都要碎了,只是嫁都嫁了,也只能将重生的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婉儿,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昨夜我是被弘历给刺激到了,看到他掀下你的红盖头,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你能理解么?”
弘晖见婉儿低着头不说话,拉着她的双手交握在他胸前,细细地跟她解释起来。婉儿抬起来望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松了松,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话里漏洞不少却也说得通,弘晖这段时间待她如何她也看在眼里,若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会做那么多事情讨她欢喜,昨夜的事情,弘历做的是挺出格,自己的反应大概也有些奇怪,弘晖若是生气了,她也可以理解。
“爷……”
婉儿轻喊了一声,便被弘晖拥在怀里,他的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轻轻的痒痒的,他的双手围在婉儿的腰间将她圈进怀抱之中,很是亲密,也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强势。
如今知道了弘历便是原先的弘历,富察婉儿的心里也有些乱,弘晖显然是容不下他的,从上次落水的事情便可以看出,他恨不得弘历死了才好,也不知道两兄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怨,不过若弘历也是重生的,倒是可以说明一二。
弘历一向自傲,如今他的一切都在弘晖的手里,心有不甘也能说得通,只是他若锋芒太露,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他自己。婉儿虽想帮他,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帮起。
“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情了,婉儿,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真心。”
弘晖见到婉儿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眼神暗了暗拉着她的手一起用膳去了,婉儿跟着他一路走着,望着他的侧脸却是在想,真心二字究竟值多少价钱。
曾几何时某人也对她说过是真心爱她,可是他的那颗真心,到最后千疮百孔,只是婉儿自己一直不愿去相信而已。用完膳之后弘晖还没有走,跟婉儿下起棋来,婉儿一边下着一边想着那些年如同鬼魅一般的生活,其实她早该看透一些东西,帝王大多都是薄情寡义的,她为何还要那么执着呢。
“想什么呢,一步棋而已,输了我也不会罚你的。”
弘晖见婉儿拿着棋子不动,便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的神给勾了回来,人生有的时候大概就像下棋,她已经下完了一盘完整的棋,却又回到了下棋的原点,明明知道按照原先的路子下棋结果还是一样的,却还是会抱有期待,期待那个与她一起下棋的人……
富察婉儿落下了棋子,朝弘晖嘟了嘟嘴,因为她没有用心,这盘棋输是必然的了,不过人生哪有输和赢,只看自己过得舒坦不舒坦便是了,她以前的生活,应该也可以说是很好很好的了,可是她真的赢了么?有的时候想想,还不如像普通百姓一样活一世,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生一世一双人。
晚上的时候弘晖履行了他的诺言,真的是好好补偿了婉儿,在床榻之上极尽温存,前戏做得很足,跟婉儿说话的声音也很柔和,一点儿也不像是手握重权的宝亲王,反而像是个普通人家疼爱妻子的书生。
因为从回府到用膳到下棋到就寝,弘晖和婉儿一直都待在一起,所以两个人躺下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尴尬的,比起昨夜的日子来,这第二日似乎更加水到渠成一些。
重重叠叠的帐幔被放下,婉儿亲手绣的鸳鸯枕上她和弘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额娘为她绣的鸳鸯被上,也承载着这样旖旎的氛围,有些事情两个人做起来本就快乐,就算心里不是个滋味,身体却是很容易满足的。
这明明应该是二人的第一次,但是两个人都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互相不知道一般,身体在掩饰,表情在掩饰,不能掩饰的,大概也只有这一行为带来的愉悦而已。
“婉儿,有你就够了。”
在快要入睡的时候,弘晖搂过富察婉儿在她的耳边低喃,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婉儿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进宫面圣
弘晖还睡在婉儿的身边,明明已经醒了,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因是大婚,皇上准了弘晖三日不用早朝,要不然此刻他也不会这般悠闲。富察婉儿睁开眼转头望着他,因为刚睡醒所以表情木木的,只是睁开眼看到他还在的感觉,比身边空荡荡的要好上很多很多。
弘晖见婉儿醒了,笑着亲了亲她的面颊,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过去的这一夜稍稍抚慰了婉儿受辱的心,也让她好歹松了一口气,不管第一夜弘晖是故意还是无意,至少他并没有一直冷落自己下去的意思。
“王爷高兴什么?”
婉儿动了动却被弘晖拉着起不来,只好继续躺着,见弘晖一直笑着,便问了出口。这一夜她也想清楚了,先应付了眼前的事情才是真的重要,其余的事情都需要从长计议才好。
“和心爱之人行快乐之事,自然是人间最为高兴的一桩事情。我的好婉儿,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弘晖闹了会儿便让人进来伺候,他的想法婉儿自然是不知道的,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她知道自己长得美,只是以色侍人者终不会不长久,弘历初见她时也很喜欢她的美貌,只是年岁上去了,再美的女人也会变老,那个时候看着他再宠幸新人,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臣妾倒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王爷念念不忘。”
梳洗完毕和弘晖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富察婉儿试探着他,却也不知道弘晖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心思。皇后娘娘几年前便开始为他们俩牵线搭桥,真正有了接触的应该是在祈霞山,只不过那一次之后便过了几年才有了接触,当时弘晖看自己的眼神倒是炙热,只是也不曾听人说起四阿哥喜好女色之事,这府中又是一个女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弘晖为什么单单对她情有独钟。
也许……是因为他也如同她这般想得开?
总是要成为夫妻的两个人,如何相处便是一个大学问了,与其相敬如冰一生,还不如两情相悦共度一世。这是额娘上辈子教给婉儿的话,她一直到了后来才明白为何额娘会这般告诫她,只是每个人遇到的人不一样,有些人,大概宁愿相敬如冰的,不爱才不会伤心。
“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惹得我念念不忘,我想我们上辈子一定在哪里见过,让我这辈子也一直念着你,对其他女人都不屑一顾。昨夜辛苦福晋,我知你爱吃红豆糕,特意让厨房精心做的,来,再尝一块。”
弘晖说着动听的话将一块不算大的红豆糕夹到婉儿的碗里,富察婉儿这一生最爱吃的的确是红豆糕,但喜欢吃的缘由是因为那是额娘爱做给她吃的,等到额娘去世之后,这自然便成了婉儿怀念额娘的糕点,只是未曾想到弘晖连她爱吃什么都知道。
其实从新房的布置到园子的布置再到吃食,很多地方都很合婉儿的心意,她原先以为是巧合,听弘晖这么一说才明白他早已调查了她的偏爱喜好,至少表面看来是真的很在乎她。
婉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了之后便只吃东西不说话了,弘晖总喜欢说上辈子,可是上辈子与她相守一生的人,并不是他,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清楚,才更加哀痛。
都说当今圣上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婉儿这些日子和弘晖相处下来才真正感觉到何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不愧是皇阿玛的儿子,这脾气性子遗传了不少,有的时候还像个孩子,有的时候已经展现出帝王的霸气了,看着他和官员们说事,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一点。
进宫去叩谢皇上和皇后恩泽之时,婉儿这一世才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了皇上,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和皇后娘娘坐在一起不怒自威,手搭在皇后娘娘的手上却又显出几分夫妻伉俪情深的味道。
以前的皇上钟爱贵妃年氏,一登基便封她为贵妃,后来升至皇贵妃,只可惜年氏早亡,也没享到几年的福。而这个世界里,年氏并没有那么受宠,一开始也不过是封为年妃,前年去世的时候也没有晋封,只以妃嫔的礼仪下葬而已。
婉儿行了大礼又奉了茶,一步一步做着该做的事情,脸上也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觉得肌肉都有些僵硬酸痛,脑子里又飞快地转着,想着如今后宫的形势。
“看你们小俩口如此甜蜜,本宫也就放心了,晖儿,多努力着些让皇额娘早些抱个孙子就更好了。”
等到皇上走了之后,气氛才算温馨了一些,皇后娘娘拉着婉儿的手细细地瞧着,一副温和的样子,她无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婆婆,只是这份好相处只在于她原先就喜欢婉儿这个儿媳妇,不管是喜欢她的家世还是喜欢她在外的风评,婉儿这个她一手挑选出来的人儿,除非做了什么让她不喜的事情,她才会不喜欢。
而婉儿也在想,这个皇后身上有着很大的问题,说不定知道她原本便是要嫁给宝亲王的,才会从一开始待她如此这般?这样一想,心里的感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屋子里各人存着各人的心思,倒真真算得上是同床异梦了。
“儿臣会努力的,只是也不能让福晋累着,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弘晖拉过婉儿的手,一边回着皇后娘娘的话一边秀着恩爱,皇后见她们俩交握的双手,笑意也更深了,说了些弘晖小时候的趣事又赏了些东西,便让他们回去了。
这皇后自然不是原来的皇后,而是穿越而来,一步一步巩固着自己的势力和皇上的宠爱,虽然她在婉儿和弘晖的面前很是和善,但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并不心慈手软,后宫被她打理地紧紧有条,没有人敢造次。
弘晖倒是没察觉出自己皇额娘的问题来,毕竟他刚出生的时候皇后就已经是现在的皇后了,他只知道皇额娘早亡,后来由弘历的额娘钮钴禄氏统领后宫,在弘历登基之后尊为皇太后,至于额娘生前究竟和皇阿玛关系如何,他知道的便不多了。
在他的概念里,皇阿玛本就该宠爱他的额娘,然后宠爱着他,因为他是嫡子,而他的皇额娘是原配嫡后。每个儿子爱自己母亲的方式总是一样的,所以在弘晖的心中皇后是最重要的存在,没有人可以替代。
出了永寿宫的宫门,弘晖和婉儿的手还牵在一起,而婉儿随意一瞥,便在墙角瞥见了一抹浅蓝,她不用细看,便知道那是弘历。
梦忆过去
弘历见婉儿瞧见了他,转身便跑了,倒也没有让弘晖瞧见,只是弄得富察婉儿心里慌慌的,紧了紧被弘晖握住的手。
等到了马车上,富察婉儿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弘晖扶着她上了马车之后,便让她半躺在他的身上,很是关心她的状态。
“是不是紧张累了?躺一会儿吧,我也觉得有些累,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要慢慢适应才是。”
马车行驶地很平稳,车厢里又只有婉儿和弘晖两个人,婉儿半躺着,听弘晖讲着宫里的规矩,那些本便是她印记在骨子里的,听着听着渐渐地也便睡着了,弘晖听到婉儿均匀的呼吸声之后,倒也没有叫醒她,只是搂着她细细地瞧着她的脸,用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
一直到了宝亲王府门口,婉儿才悠悠转醒,倒不是因为进宫累着了,只是有些不适应生活状态的改变以及为弘历的事情所烦恼。
“皇额娘很是喜欢你,所以在永寿宫你也不需害怕,左右她是不会吃了你的。”
弘晖原本想要将婉儿抱下马车去,见她这个时候醒了,也就收起了心思,见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以为婉儿是在担心之后与皇额娘的相处,弘晖便很是贴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臣妾谨记王爷教诲。”
进府之后弘晖去了书房,婉儿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软榻上休息。马车上睡了一觉睡得并不太舒服,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一般,流莺端来的茶先入口觉得有些苦涩,然而过了一会儿,舌尖又淡淡地留下了一抹甘甜。
婉儿也提不起兴致来问流莺这丫头茶是如何泡的,只是端着茶杯望着里面的茶叶,觉得此刻茶的味道便像是她的心情一般,苦中带甜,也不知道是苦涩多一些,还是甘甜多一些。
“福晋要不要睡一会儿?看您的面色不好,该是春困了吧,晚些时候奴婢再叫您起来。”
流莺和青蓉见她们的主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打扰,皇后娘娘赏下的桂嬷嬷却是上前说起了话来,桂嬷嬷的年纪并不算大,但比起两个丫头来却是长辈了,有些事情她懂的多,又是皇后赏下的人,婉儿也不敢怠慢。
“是有些乏了,桂嬷嬷也去歇着吧,到时候让青蓉唤我便好了。”
婉儿躺下之后,青蓉和流莺放下了帐幔,刚才想睡睡得不舒服,如今想睡却也睡不着了,婉儿躺在床上想了些事情,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是她过去的生活。
大家族其实也像是个小小的紫禁城,只是规矩没有那么多,争斗也没有明显而已,婉儿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自然也习惯了很多事情,到了宝亲王府之后管家虽比以前累上许多,却也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在与府中其他女人相处之时,要花费的精力很多。
婉儿梦见的,便是以前的自己与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一次冲突,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加上那拉氏的脾气一向直冲,便吵了起来,倒是让高氏渔翁得利。
过去不可回头,未来不能预料,她能把握地只有当下。富察婉儿醒来之后,隔着帐幔望见坐在外头的弘晖,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至少趁弘晖还没有娶侧福晋的这段时间,她要将整个宝亲王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了。
权力一旦放出去,想收回来就很难,她所能依仗的东西都不多,只能努力再努力,让自己这一世活得比上一世更好些。重生一世,总不能还像上辈子那般过活,也不该再伤春悲秋,记挂一些回不去的事和人了。
“青蓉这丫头,怎么爷来了她也不告诉我,让爷好等。”
知道弘晖在屋子里,婉儿自然也就起身了,掀开帐幔给他行了礼,这才在他的身边坐下,朝青蓉瞪了一眼。虽然知道弘晖会怎么说,但是表面上的礼数不能废了,青蓉在她的身边长大,对于她的心思也是了解得很,不会估摸错了意思。
“是我让她不要惊动你的,看你睡得香,就想着让你多睡会儿,反正我只是来看看你,也没有什么大事。明日回门,总该让你高兴一些。”
嫁为人妇之后,再想要回家便没有那么简单了,明日是回门的日子,弘晖会和婉儿一道回李荣保的府上,想到可以见到阿玛额娘和小傅恒,婉儿的心里倒是暖了暖。
一起用了晚膳之后,弘晖也在婉儿这里歇下,第二天一早便陪着她回门。回门的阵仗很是浩大,婉儿的阿玛和额娘也一早迎在了门口,恭恭敬敬地将两位主子给迎进了府门。
好不容易过了礼客套完毕,弘晖留在大厅和李荣保说着话,婉儿就和额娘到了后院,一来是说些母女间贴己的话,二来也是放松一下,毕竟在前厅有弘晖这个四阿哥在,谁也放不开。
“姊姊,我好想你。”
傅恒如今已经七岁了,也学了不少的东西,不过他在婉儿的面前总还像个孩子,他原本待在后院,见婉儿来了,放下书很快就跑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哎哟我的小祖宗,姊姊也很想你,等我将府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有空便接你去小住好不好?”
婉儿搂着傅恒坐到了院子里的小圆石桌边,额娘笑了笑倒是同意的意思,两个哥哥都已经长大成|人,婉儿现下也出嫁了,要操心的只剩下傅恒一人,让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总也是好的。
“你们姐弟俩先聊着,知道你要回来,额娘亲手做了红豆糕,我这便去拿给你。”
额娘带着丫环走远了,大概是想让婉儿她们姐弟俩说些贴己的话,也有可能是想给婉儿一个惊喜,不管如何,婉儿望着额娘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额娘便愈发老去,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让人心疼。
富察婉儿如今对傅恒的心思,更像是对待一个儿子而不是对待一个弟弟,毕竟这一世她一开始就不拿自己当一个孩子,看着傅恒呱呱落地长大如今这个模样,她欣慰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两个儿子永琏和永琮,特别是永琏,就是在傅恒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没了的。
“傅恒,再背一遍《三字经》给姊姊听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婉儿特别喜欢听傅恒背《三字经》,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配上他清脆的声音,再加上《三字经》里那浅显易懂的意思,总让她觉得很舒服。曾几何时永琏也喜欢这般背书,王府里也有个小秋千,他最喜欢坐在上面荡着玩儿。
富察盈盈
婉儿的思绪渐渐飘散了开来,额娘过来的时候,她的眼中已隐隐有了泪光,她也是做过额娘的人,想到以后又会有自己的孩子,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儿子和女儿了,心里便有些苦涩,只是见额娘过来,她赶紧将泪水擦掉,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听傅恒背书。
弘晖过来的时候婉儿正和傅恒吃着红豆糕,额娘亲手做的红豆糕甜甜的也不会觉得腻,婉儿吃得很开心,呣子三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倒也很舒服。弘晖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气氛,给他行礼之后,变化最大的大概就是傅恒了,他从黏人的小祖宗变成了一个稳重的小大人模样。
婉儿这才体会到傅恒的长大,人前和人后两个模样,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但是他的成长环境不一样,自小接受的教导也不一样,会培养成这样,也算是让人欣慰的了。
“傅恒比我上次看到的时候又长了点,小孩子长得还真是快。”
弘晖在婉儿和傅恒的中间坐下,因为知道婉儿宝贝这个弟弟,所以弘晖对傅恒很是用心,两个半大的孩子聊了一会儿,倒是也没出什么纰漏,婉儿一边安心于傅恒的长大,一边也想到了未来富察氏继续权倾朝野的场面。
傅恒一直都很努力,官位也越做越大,也许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或者是他们富察家世代为爱新觉罗家奉献的面子上,乾隆对傅恒很是依仗,傅恒的几个儿子也都尚了公主,福康安更是获得了许多荣宠,那大概是她那段时间觉得最欣慰的事情吧。
只是她也不知道,令妃的儿子当了皇帝之后,富察家会变成个什么模样,那个十五阿哥锋芒毕露,等到弘历死后一定会有大动作,会不会拿她们富察家开刀,谁也料不准。
“你姊姊成天念着你,回门也只想着你,我可是都要吃醋了。”
聊到后来,弘晖越说越不着调,额娘笑了起来,傅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手抓着婉儿紧了紧,有些茫然无措。本也是调笑的话,没有人放在心上,婉儿却是觉得心里颤了颤,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傅恒还小,等再过两年我也就放心了,到时候额娘您便可以颐养天年,放宽心了。”
额娘的身体倒是没有上辈子那般糟糕,只是还是时常咳嗽,太医说尽量要放宽心,等到傅恒也成家立业了,额娘大概才能真的放宽心吧。婉儿默默地想着,弘晖对她的额娘也很是殷勤,用完午膳之后,又说了会儿话才回了宝亲王府。
有的时候真的是相见不如不见,徒增想念而已。婉儿回了趟家,却是更想念家中的人来,今后要再见,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在府里还好,到时候进了宫,见上一面更是难上加难。
“等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不会像疼爱傅恒那般疼爱他?”
晚间的时候,弘晖在婉儿这里歇下,搂着她便提到了孩子的事情,熄了蜡烛之后,黑暗中两个人的表情都看不真切,弘晖是饱含着期待,期待着他和婉儿的孩子,婉儿却是心悸得厉害,因为她四个孩子之中只有和敬一人活了下来,其余几个都是早夭,这么一想,对于生孩子的事情便觉得有些抵触。
生子对女人来说原本就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更何况是孩子早夭?孩子对于婉儿来说,永远都是心上的一根刺,弘晖虽是无意间拨动了那根刺,婉儿却是疼得厉害,敷衍了他几句便转身睡了,然而一直到弘晖睡着,她都紧绷着神经没有睡意。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眼圈自然是很黑,弘晖出门了没有在意,伺候婉儿的青蓉和流莺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青蓉望着自家主子的面容很是担心,用过早膳之后,婉儿的脸色依旧苍白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福晋,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蓉儿啊!”
说到底也是青蓉跟着婉儿的时间长,再加上她一向忠心,婉儿死了之后她也殉葬来陪,对于青蓉这个丫头,婉儿心里的感觉总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青蓉宽慰了许久之后,婉儿的心才算是镇定下来,孩子的事情她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要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保护,嫡长子才是最佳的,现下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也许是怀孕的最好时期,能不能跨过心中的那道坎,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弘晖有的时候在婉儿这里歇下,却也只是盖棉被纯睡觉而已,男人纵有使不完的精力,一天的政事处理下来也没有太多了,就像是皇上妃嫔虽多,但是一月进后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宿在养心殿批改奏折,处理国家大事。
日子慢慢也过了一个多月,弘晖似乎很是喜欢婉儿这种安静的性子,常常婉儿在屋中看诗集,他便在她的屋中看奏折或者治国的书,偶尔瞥一眼婉儿,似乎便是极大的满足。
流莺如今倒是练就了研墨的好本事,不管是弘晖要写字还是婉儿要写字,都是流莺在研墨,她的嗓子又像是她的名字一般,唱起歌来如同流莺婉转,因而府中的人都很是喜欢她。
青蓉倒是旁敲侧击了几次,但是婉儿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个丫环而已,若是弘晖连她身边光明正大勾.引他的女人都敢要,那何提什么真心不真心?至于流莺这丫头,她留着自然也还有用处。
家中原本只有婉儿一个女儿,后来姨娘又生了个小女儿,比傅恒小上三岁,正巧倒是与六阿哥弘历同岁,取名富察盈盈。婉儿这一趟独自回家探亲的时候也见上了她,因为富察盈盈出生以来身体一直都不算好,所以也不出房门见不着人,婉儿这一趟回去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正坐在树下荡秋千。
富察盈盈和婉儿小的时候长得很像,等到大了长得便更像了,婉儿在脑中搜寻了下关于这个妹妹的记忆,只记得她和自己的面容很像,之后嫁给了一个王侯贵族,其他便记不太清了。
牵着傅恒的手问他功课的时候,婉儿也忍不住仔细瞧了瞧荡秋千荡得正欢乐的小妹妹,曾几何时她也在那秋千上晃荡着,荡得高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可以飞,现在想想,怎么飞也飞不出那个大牢笼。
“额娘她们都说妹妹长得和姊姊像,可是我怎么不觉得?”
傅恒放下书也朝富察盈盈望去,撇了撇嘴拉着婉儿就往书房跑,似乎是不想婉儿再盯着盈盈看。家中有一个比他还小的人,傅恒大概是有些吃醋,不过毕竟是庶女,怎么能跟他这个嫡子比?
婉儿倒是没有在意傅恒的小心思,以前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弟弟妹妹之间会有什么矛盾,现在的她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想,自己要忙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何必再去管富察盈盈?
“好好好,你觉得不像就不像吧,我也记不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大概是长傅恒你这个样子的?让我看看你的字有没有长进,可别还跟以前那样哦。”
婉儿刮了刮傅恒的鼻子,把他哄开心了便让他写两个字出来看看,左右都到了小书房里,她就想着看看傅恒的字练得如何了,这些年她的字倒是愈加好了起来,弘晖也时常夸她。
傅恒写的正是前两日婉儿在府中写的诗句: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见到傅恒一本正经地写出这样两句话来,婉儿的思绪也飘散了开去,目光落在鸳鸯二字上,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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