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人寰,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七岁而已。
因为惦记着皇上,富察皇后死了之后并没有消散,而是以鬼魂的形态一直跟在乾隆的身边,看着他为自己伤神,看着他为自己举行史无前例的国葬,也看着他根本不理会内阁,径自降旨定她的谥号为“孝贤”,甚至因为大阿哥和三阿哥没有悲痛之意,剥夺了他们继承皇位的权力。
自己的弟弟傅恒也逐渐官至高位,甚至于傅恒的后代也都受到了乾隆的重用,孝贤纯皇后觉得她这一生也算是满足了,有一个这么爱她的夫君,有一个这么争气的弟弟,只是后来……
后宫之中女人本就多,从前在王府中弘历便有钟爱的高佳氏,后来又宠幸了很多妃嫔,只是孝贤没有想到,原先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令嫔在她死后竟是获得了乾隆的专宠,一路升到皇贵妃,到后来完全便是在行驶皇后的权力,等到她的儿子十五阿哥登了基,她更是被追封为孝仪皇后。
孝贤不知道弘历这算是将对她的喜爱延伸到令嫔身上,还是根本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的后半生不再惦念着她,甚至也不再为她写诗,江南留下的种还进了宫,堂而皇之地成为了格格。
富察婉儿睁开眼,才发现这里是她的家!她竟然不是投胎转世,而是回到了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望着熟悉的地方,富察婉儿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大概也是因为她有着这份不甘,老天爷才会让她重活一世,望着额娘刚生产完虚弱的样子,婉儿忽然觉得很激动,重活一世,她一定会做得更好,至少要珍惜和额娘在一起的时光,毕竟在自己嫁给弘历不久之后,她便因病去世了。
富察婉儿便这么调整了思绪一天天过了下来,重活一世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能够活着,能够触摸东西而不是像鬼魂一样飘荡,这份满足感是富察婉儿以前所体会不到的。
从牙牙学语到会走会爬会跳,婉儿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阿玛和额娘都很疼爱她,几个兄长更是将她当做宝贝,毕竟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哥哥们都会留给她,甚至比上辈子对她还要好。
这一生自己大概还是会嫁给弘历,做他的嫡福晋,在富察婉儿长到五岁那年之前,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然而那日听阿玛和二哥傅清聊起政事时,才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今雍亲王胤禛的第四子名为弘晖,是雍亲王嫡福晋之子。而弘历……根本就没有人提到他。
富察婉儿接触不到外界的世界,所以在那一日后她选择了躲在书房里偷听阿玛和兄长说话,也确定了如今的雍亲王并没有一个叫弘历的儿子,还发现历史的发展与她从前认知的有偏差。
在富察婉儿出生的第二年原来的太子胤礽就已经被废了,如今是康熙五十六年,九龙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时期,听阿玛的口气更看好如今的四阿哥雍亲王,朝堂之下他的支持者也是最多的。
八阿哥去年因为送康熙奄奄一息海东青的事情被康熙责罚了一番,大位是继承无望了,后来还爆出太子被废时他也做了不少小动作,康熙盛怒之下更是对他失望透顶,连他的俸禄都停掉了。
历史似乎是在往四爷胜利的那一方推进,虽然知道最后成功得到帝位的的确是如今的四阿哥后来的雍正皇帝,但是富察婉儿总觉得当时雍亲王她的皇阿玛是没有这么顺的。
“前日我进宫之时皇上已经将弘晖接入了宫中居住,看来我们是时候做好准备了。”
书房里阿玛和二哥脸色都有些凝重,并没有发现靠在书柜缝隙间小憩的富察婉儿。这一日富察婉儿倒真不是想来偷听,只是在书房看了本书入了迷,也没听到奶娘找她的声音,一直到阿玛和二哥进了来,书房的门被关上,她才察觉自己又要听壁角了。
这越听富察婉儿自然是越心惊,弘晖被养到宫里,显然显示着康熙爷对他和对雍亲王的喜爱,想当年康熙爷也是在圆明园见到了乖巧的弘历,才决定将大位传于雍亲王,如今一切都变了,不变的是这雍亲王第四子走的路子。
十三阿哥没有被拘禁在养蜂夹道,和四爷一样都很受皇上的宠爱,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偏差,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富察婉儿却是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自己知道的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甚至知道的过去也都发生了改变。
等到阿玛离开,富察婉儿也离开了书房,到处寻她不得的奶娘也松了口气将她抱回了房间。吃着杏仁酥的时候富察婉儿想了很多很多,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历史已经偏离了它的轨迹,让四爷往更顺利的那一条路上走去,这背后显然是有人在推动的,只是富察婉儿猜不到是谁,难道谁和她一样,也重生了?
“怎么吃成这样,嘴角都是的。”
额娘过来的时候富察婉儿正在漫无目的的猜测,她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婉儿索性也放下了杏仁酥偎到了她的怀里。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以后的人生是建立在四爷登基成为雍正的前提上,所以历史朝着这个轨迹发展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坏处。至于其他的,慢慢查也便是了。
四爷登基
秋去冬来春又回,时光飞逝,转眼便又是五年过去。
富察婉儿十岁的那一年,正是康熙六十一年,也是最后一年。富察婉儿的生辰还来不及庆祝,康熙爷就驾崩了,自然是举国哀悼。这五年来雍亲王的势力日益扩展,阿玛也是他那一党的人,如今四爷登基成为了雍正帝,阿玛和哥哥们都面有喜色。
这个时候傅恒已经两岁了,额娘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婉儿在院子里坐下,脸上却是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傅恒虽然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但是已经知道黏着富察婉儿叫姊姊了,肉肉的小脸可爱得很,一坐下来,便往婉儿这边靠。
“傅恒是不是又想睡觉了?对了……额娘不高兴吗?”
小孩子总是爱睡觉,看看日头也已是午后,到了傅恒该睡午觉的时间,富察婉儿抱着他哄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对着额娘问出了口。
上辈子的时候没有太过注意额娘的喜乐,所以婉儿也不知道为何在康熙驾崩的时候,额娘会是这样的神情,明明她们富察家一直都过得很好,如今阿玛又是跟着四爷的,自然会升官不会降职,伯父马齐后来又是三朝元老,更别提之后的傅恒了,不得不说,弘历对她的家人真的是很好。
“额娘只是觉得有些累,婉儿带着弟弟去午睡吧,额娘去房里躺一下,对了,晚上的时候再背一遍《女诫》给额娘听。”
额娘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有些乏了,生了傅恒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只是太医也请了看了,只说要好生调养着,不能思虑过重。婉儿虽想让额娘活得久一些,可是她又不懂医,只能更加懂事些,多替额娘照看着弟弟和家里,见她这样说,也只好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带着傅恒去睡午觉的时候,富察婉儿的贴身丫环青蓉已将她以前誊写的《女诫》拿了过来,这《女诫》本是婉儿读书启蒙时候用的,抄写过背诵过的次数也很多,额娘很是喜欢这本,婉儿背诵的时候也很上心,其中的道理她早已通透,只是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再去想的。
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女诫》里的内容不多,富察婉儿却也都用过,以前和弘历做夫妻的时候,她一直都在被夸赞,现在想想,那些大度的背后,又隐忍了多少的委屈。
一直以来的贤淑节俭,换来的也不过是弘历的遗忘,富察婉儿如今想想,自己以前还真是不值,爱一个人大概是会让人卑微到尘土里,明明看到他后来那样子,如今的心里却还想着他,想着他究竟在哪里。
傅恒睡午觉的时候,婉儿便在一旁看书,等到他醒了,她的书也才翻了一半,便要陪傅恒玩游戏去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真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傅恒又喜动坐不住,拉着姊姊便到了院子里。
“就玩一会儿,然后去用些点心,你现在可是在长身体,玩归玩吃也要吃。”
傅恒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婉儿用手顶着他的头然后他疯狂地举着他的小蹄子蹦跶,脚下还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蹬蹬往前冲,打是打不到婉儿,就是做做样子,傅恒玩得满头大汗,婉儿也是累得很,不过看到自己的弟弟如今幼稚的模样,婉儿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进宫之后,她和弟弟的关系就淡了起来,虽有些书信往来,一年却也只能见上几次面,对于自己这个嫡亲的弟弟,婉儿还是很喜欢的,如今也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毕竟再有几年,她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紫禁城换了新主人,北京城里也是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原本跟着四爷的人自然是升官发财,而押错了筹码的人只能暗自咬牙,想方设法地撇清自己,尤其是原先的八爷党人。
富察婉儿也不再去听政事,在府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陪着傅恒到处玩,孝顺额娘和阿玛,然后在额娘的教导下学着如何管家。
哥哥们都已经长大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常在家中,渐渐的关系也都疏远了。不过二哥傅清和七哥傅玉和婉儿都是额娘的孩子,自然还算好,傅清虽然一直在外带兵打仗,但每逢回家之时都会给婉儿带礼物,对额娘也很是孝顺。
七哥傅玉是人如其名,长大之后温润如玉,只是他喜静,有时候会教婉儿写写字,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跟着阿玛和兄长,鲜少来到后院。
雍正初年事情都平静下来之后,阿玛也才有空来探望婉儿的额娘,朝中的事物繁多,阿玛看起来也老得很快,只是他的大手摸着婉儿的头望着她的时候,婉儿的心中还是有一股暖意,毕竟若不是因为阿玛的势力,皇上也不会将她许给弘历做嫡福晋吧。
“身子骨可好些了?傅恒的事情你也别太操心,婉儿很懂事,嬷嬷们也很用心照顾得很好,你就放宽了心养病……”
阿玛和额娘说着话,牵着她的手往房间里走去,富察婉儿驻足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专心练起了字。弘历很喜欢吟诗写字,婉儿也常陪着他做这些风雅之事,字自然是要练好的,只是练着练着想到如今弘历根本就没个影子,她往后也不知道要嫁给谁,鼻头便一酸,泪险些落了下来。
“谁惹我们的小婉儿生气了,怎么委屈地要掉豆子?”
富察婉儿拿着笔颤抖着写不下去的时候,青蓉倒是引着傅玉进了来,她的样子全被他看到了眼里,咬了咬唇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慌乱。
“我刚从额娘那里过来,听他们说你回房里,想着给你带了礼物便过来找你,跟七哥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原本的泪还只是在眼眶里,看到傅玉关心的神情婉儿一个忍不住泪就落了下来,
这份委屈无人可以诉说,但流泪的权力也还是有的。
入宫见后
“字总是练不好,丑死了。”
随意找了个理由,婉儿哭了一会儿发泄了一下也便过去了,傅玉倒是拿出了一根碧绿的簪子将它Сhā上了婉儿的发间,原来他带来的礼物便是这个。
“女孩子又不是靠字吃饭的,婉儿只要打扮地漂漂亮亮就好了,看看这么漂亮的人儿,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傅玉拿来镜子让婉儿看了看簪子,倒是挺漂亮的,青蓉绞了湿帕子帮婉儿擦了脸,如今除了眼睛还有些红红的,其他倒是看不出婉儿刚才哭过的样子了。
“谢谢七哥,我很喜欢这簪子,七哥既然来了,就教我再写会儿字吧。”
富察婉儿摸了摸玉簪,破涕为笑之后便拉着傅玉来到了书桌前,其实她的字如今已经写得挺好了,也只是找个借口让七哥多陪陪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多想西的,有亲人在身边自然会好上很多。
等到国家大事都忙完,浩浩荡荡的选秀也开始了,皇上的妃嫔并不多,子嗣也少,是以刚刚登基便开始了选秀。其实这选秀女和富察家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富察婉儿的额娘对她的要求多了起来,她陪傅恒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虽然才十多岁,但是一个名门淑女该学会的东西也都会了。
而在选秀刚刚结束的时候,皇后娘娘却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召富察婉儿入宫。上辈子富察婉儿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只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一道圣旨赐婚,让她嫁给四阿哥弘历而已,这一回,她才不过十多岁,皇后娘娘怎么就想着让她入宫瞧了瞧了?
当今的皇后是皇上的嫡福晋,陪着他一路走来,经历了风风雨雨,也算是伉俪情深了,只是富察婉儿对她的印象并不多,毕竟她雍正五年嫁给弘历,皇后娘娘在雍正九年便去了,她和弘历又不住在宫中,能够侍奉孝敬宪皇后的机会并不多,倒是弘历的生母,之后的太后娘娘,她更为熟悉一些。
如今弘晖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她此番召见恐怕也是为了弘晖的事情,富察婉儿思量了很久,终究思量不出个所以然来,额娘倒是拉着她叮嘱着宫中的规矩,不求她受皇后娘娘的喜爱,但求无过。
“额娘不能陪你进宫,这一路你都要小心,伴君如伴虎,面见皇后娘娘亦是如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额娘看你阿玛的神态,也应该是好事,不用太担心。”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额娘的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大概也有些不同。富察婉儿点了点头上了入宫的马车,想着自己离开了这么多年又要回去,心中倒真是感慨万千。
她已经十年都没有再进过紫禁城,甚至连远远望过也未曾。紫禁城对于她而言是个家,也是个装载着欢乐和痛苦的地方,在里面的时候想出来,可是出来久了又想进去,还真是矛盾。
等到进了皇宫,富察婉儿掀开帘子的一角望了望,熟悉的地方一下子将她的思绪带回到刚做皇后的那些年,如今她重生了,要去见另一个皇后,听起来还真是有几分诡异。
进入皇后娘娘所居永寿宫的宫门之后,富察婉儿第一个瞧见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五阿哥弘昼。这弘昼原本是裕妃的孩子,弘历与他一向交好,婉儿当时在宫中,也时常听弘历说起和亲王,未曾想这一世他竟也成了皇后娘娘的儿子,不知道是历史在和富察婉儿开玩笑,还是她的记忆力出了问题。
弘昼如今不过才四岁,倒是比傅恒大上了那么一岁,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着,见富察婉儿进来,便一溜烟扑到了她的怀里来,把照顾他的宫女嬷嬷吓了一跳,也把富察婉儿吓了一跳。
“昼儿,到额娘这里来,别把婉儿姐姐给吓坏了。”
皇后娘娘出来的时候,富察婉儿抱着弘昼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行礼可是弘昼抱着她的腿,想跪也跪不下去。不过皇后娘娘并没有说什么,很是温柔地叫着自己的儿子过去,倒是解了婉儿的尴尬。
“民女富察婉儿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皇后,但是皇后给富察婉儿的感觉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记忆中的皇后并没有如此温柔,脸上还一直带着笑,一点儿皇后的架子都没有,很快就让她免礼起身。
“进来坐吧,不要害怕,昼儿这么喜欢你,本宫哪里敢吃了你。”
大概是觉得富察婉儿有些紧张,皇后娘娘还开起了玩笑,婉儿跟着皇后进了东边的配殿,也就顺从地坐了下来,一旁虽有宫女太监伺候着,但是富察婉儿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感觉也像是自己和皇后娘娘独处一般。
皇后娘娘在婉儿的面前就像是个额娘一般,婉儿也不知道是皇后一向如此还是对她特殊,只是倒常听阿玛说起皇后的受宠,想来这世界和以前是有些不一样的。曾经不可一世的年妃,如今也不过是妃而不是贵妃,看子嗣和份位大概皇后娘娘如今真的是皇上的心头肉。
弘昼过了一会儿也被带了过来,皇后一边跟婉儿聊家常一边喂着弘昼吃点心,倒是一点儿没有摆皇后的架子,像是努力要让婉儿放轻松似的,不过婉儿毕竟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在这个地方她就是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
“启禀皇后娘娘,洛嫔求见,奴婢已经让她先在外头等着了。”
皇后娘娘还问了富察婉儿一些府中的生活,婉儿打起精神应对着,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一身青绿色宫装的婢女来报洛嫔求见,至于这洛嫔是谁,婉儿就真的不知道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后娘娘挥了挥手,脸上也变得有些不好起来,不知道这个洛嫔是不是经常出问题,还是后宫之中又出了什么事情,当然这些并不是现在的婉儿应该关心的问题,算算时辰她也该回去了。
“拉着你聊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本宫差人先送你回去,以后有空的话就来陪昼儿玩玩,他很喜欢你的。”
她既有妃嫔要见,自然便让富察婉儿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送了她一块月牙形的玉佩,婉儿也不好推拒,只能收了下来。
出永寿宫宫门的时候,富察婉儿瞧见了跪在门口的两个女人,前面一个应该是洛嫔,长得倒是很美艳,打扮得也很亮丽,而跟在她身后跪着的宫女衣饰华美,虽然是宫女的装束却更像个小主子,也不知道是谁,捂着肚子面色惨白,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
送婉儿出来的玉翠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有她领在前面,一路遇到的人也都很好奇地望了望婉儿,不过婉儿一直低着头走路,她们倒也看不到什么。
永寿宫是距离养心殿和乾清宫最近的六宫之一,婉儿只记得太后一直都是住在永寿宫的,至于之前的皇后娘娘住在哪里,她还真是有些不记得了。
到了上马车的地方,富察婉儿倒是听到了马蹄声,一抬头只见一个锦衣男子驾着马骑了过来,两个人交错而过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一眼,见他的衣饰打扮和年纪态度,婉儿大概也猜得出这人是谁了。
等到婉儿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那男孩倒是勒马回头,朝富察婉儿的马车望了一眼,玉翠见此小跑到他的身边,给他请安。
“刚才那就是富察家的小姑娘?”
“是,皇后娘娘刚刚见完她,正在处理洛嫔的事情。”
长相思情
富察婉儿当然不知道这一切,马车出了神武门之后便载着她往家驶去,青蓉在马车里陪着婉儿说话,婉儿却是想着和皇后娘娘的每句对话,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这皇后有没有问题她还真说不上来,毕竟过去了这么久,她也不太记得和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情,心里更多的是弘历,还有宫里的那些妃嫔们。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额娘在家中焦急地盼着她,见婉儿毫发无损地回来才长舒了一口气,也没有注意到她的面色,只当这面色是进了一次宫的正常反应。
傅恒见姐姐回来了,蹬着他的小短腿一把抱住了婉儿的腰不放手,倒是让她想到了五阿哥弘昼,两个人还都是孩子,行为动作真是相似极了,若是见了面恐怕会想要成拜把子兄弟,连抱人和傻笑的方式都差不多,让婉儿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皇后娘娘还赏了我一块玉佩,我也不敢拒绝,便戴在了脖子里。”
玉佩还是皇后娘娘看着她戴的,婉儿扯出来给额娘看了看,额娘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让她收好之后抱起了傅恒,拉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皇后娘娘既然将这块玉佩赏给了你,想来是对你很是满意,只是婉儿,你一直都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真的要进入皇家嫁给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么?”
额娘以前也曾担心婉儿在宫中过得不好,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皇后的位分虽高,要承担的风险也高,额娘虽然没有等到她成为皇后,却也知道她在四贝勒府的辛酸,现在想想,婉儿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想的,如今的局势并不是她想不想要不要,而是皇上皇后决定什么,她照做。
嫁入皇家也许是不如嫁给一个普通的百姓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身为富察家的一员,她要为家族付出,更何况她的上一辈子都已经献给了爱新觉罗家,这一辈子……怕也是没得选。
“额娘,不管是嫁给谁我都会照顾好自己的,皇后娘娘对我很好,若是许了四阿哥,对家族对我而言都是桩好事。我只望额娘放宽心安心养病。”
四阿哥和富察婉儿年岁相当,皇后娘娘又在这种时候召她入宫,八字显然已经有了一撇,若是不出什么问题的话,她大概还是会嫁给四阿哥,只是这四阿哥不再是弘历了。
想到弘历,婉儿的心里倒是有些唏嘘,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嫁给他,只是他究竟在哪里?和亲王也出现了,为什么弘历还是没有影子……
宫中的局势风起云涌,第二年太后娘娘便去了,而出乎婉儿意料的是,就在同年六阿哥诞生了,生母是名不见经传的马常在,似乎便是之前洛嫔身边的宫女,而他的名字……正是弘历。
六阿哥弘历因为生母地位低,如今被养在了皇后娘娘的宫中,而婉儿也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名字和人的对应性。
其实说穿了名字也只是一种代号,就像是她叫富察婉儿妹妹叫富察盈盈一般,她也可以叫富察盈盈,让妹妹叫富察婉儿,但是不管叫什么名字,她还是原来的她,这样想着,她便在想这个有马常在而不是钮钴禄氏生出来的弘历,究竟还是不是她未来的那个皇上。
这样想想,说不定那个叫弘晖的四阿哥倒可能才是她想的那个人,毕竟他的样子和少年时候的弘历很相似,婉儿越想越头疼,做什么都没有心思,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刚刚去世那一年的七月七,弘历给她写的诗富察婉儿还一直记得:似彼何妨别,如予岂重逢?拟向天孙问,白云千万重。如今她回来了,可是他在哪里。
因是如此,婉儿开始和阿玛兄长打听弘晖和弘历的事情,想分辨一下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乾隆皇帝。有的时候她还会偷偷躲在书房以前躲的那个角落,听阿玛和哥哥们谈论一些政事,也想更好地了解现下的朝政。
雍正三年的时候年妃死了,一直都无子,而在她死后第二年,年羹尧被皇上降下九十二大罪,赐他自尽。曾经富贵的大将军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不知道是该说皇上冷情还是伴君如伴虎。
等到了雍正四年,富察婉儿也十三岁了,出落得很是漂亮,李荣保关注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时不时地查看她的女红和功课,对于她问起弘晖的时候,也会露出一些了然的神色。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婉儿额娘的病也好了许多,傅恒又变得懂事起来,二哥傅清也回来了一段日子,陪着额娘出去转了转,额娘的面色也好了很多。
“祈霞山上的梅花应该开了吧,傅清你带着婉儿去看看吧,她整日闷在房里看书,都快变成个书呆子了,等下帮她换个男装也就是了。”
毕竟不是在宫里,想要出府也没有那么困难,婉儿也觉得日子过得愈加压迫,点了点头便进房让青蓉为她换了衣服,跟着二哥傅清去了附近的祈霞山。
祈霞山平日里去的人并不是很多,山上的梅花倒是开得正艳,富察婉儿跟着哥哥一路骑马过去,心情倒是舒畅了很多。一直憋在房里心情的确变得有些太过沉稳,出来看一看风景浑身都舒畅了不少,等到了山下,婉儿下了马便跟着傅清上了山,很是怀念地望着这里。
曾经她还在贝勒府的时候,倒是和弘历一起来过祈霞山,赏过梅看过花,最美的自然便是一边看晚霞一边琴瑟和鸣了。弘历的笛子吹得很好,少年的时候倒是喜欢吹笛给她听,后来登基了政务繁多,偶尔写写诗作作画,笛子却是不常吹了。
“半山腰的梅花应该开得最盛,你看那露出一抹红梅,真是好看得很,嗯,不过还是比不上我们的小婉儿。”
傅清虽比婉儿年长许多,孩子也有了,但是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个很体贴的兄长,并没有那种生疏感,见他这样说,婉儿倒也生了调皮的主意,按了按头上的帽子就往半山腰上跑,一边跑而一边道:“看我们谁先到半山腰上,一睹红梅真颜。”
怕她跑得太急,傅清也就不敢追,他也难得瞧见妹妹这般活泼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愣了神,笑了笑便慢悠悠地朝半山腰走着,他没有想到的是,半山腰上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更是让婉儿意想不到的人。
梅花香自苦寒来,隆冬已然过去,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它们开得很盛,婉儿跑到半山腰上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但是一簇一簇红白相间的梅花并没有让她失望。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梅花的美便在于此,婉儿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花瓣,拐了个弯儿之后便见到了几株开得很盛的白梅,正当她嗅着白梅的清香时,一阵悦耳的笛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婉儿四处一看见到了站在亭中吹奏的男子,而他吹的这首曲子,正是弘历最爱吹给她听的《长相思》。
初见弘历
富察婉儿一时之间愣了神,风吹走了她的帽子也没有察觉,而笛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男子发现了她,还朝她走了过来。
和少年时期的弘历长得相似的他,再加上刚才那一曲《长相思》,富察婉儿又如何能不动容?就算知道自己这样是失礼的,婉儿还是仰着头望着弘晖,直到弘晖捡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灰为她戴上。
“倒是扰了姑娘赏花的兴致。”
弘晖并没有要昭示自己身份的意思,他虽然一身绸缎,但是富家公子也穿得起,并不能显出他的特别来,而当时在宫中他们也只是匆匆一面,过了几年哪里还会记得面前这个姑娘便是富察婉儿,毕竟女大十八变,婉儿比当时更美上了几分,如今穿着男装,倒是更显小巧。
富察婉儿见他没有要说自己是四阿哥的意思,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毕竟她能认出他只是因为他跟少年时期的弘历长得很像而已,和他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若是认出来了反而显得刻意。
“是我扰了公子吹笛的雅兴才是,二哥,我们再去上面看看吧。”
傅清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富察婉儿不敢再看弘晖一眼,拉着傅清就往上面走,一直等到弘晖看不到他们了,才停了下来喘口气。
停下来了之后,婉儿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那便是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和皇后娘娘送她的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对。
“怎么走得这么急,刚才那男子怎么了?”
傅清倒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上来的时候见婉儿和那男子靠得很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婉儿如今面色惨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就是没想到半山腰上有人,跑得快倒是打扰了别人吹笛的雅兴。”
富察婉儿摇了摇头随口敷衍了两句,傅清听了会儿响起的笛声倒也觉得不错,就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两个人爬上了山顶之时夕阳已快下山,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漂亮极了。
祈霞山的由来便是因为这里的晚霞很美,而祈霞山上的栖霞寺平日里进香的人也不少,因为在另一边,所以倒也不会遇到,只是能看到寺庙的一角罢了。曾经她和弘历也从到栖霞寺来祈福,寺庙虽小倒是五脏俱全,更重要的是风景优美,进香完毕之后还能到这儿来看看晚霞。
“听阿玛的意思,皇上有意为你和四阿哥指婚,额娘想必也跟你说过了吧?”
晚霞渐渐散去的时候,婉儿和傅清也下了山,策马回府的路上,傅清想了想还是提了这件事情,如今四阿哥已是内定的太子,婉儿若是嫁给他成为嫡福晋,将来便是皇后母仪天下,而他们富察家自然也是祖上庇佑,出了一个皇后光耀门楣。
“是,皇后娘娘几番召我进宫,想来便是这个意思。”
特别是那对玉佩,既然她和弘晖身上的是一对,那么皇后娘娘送给她的意思真是昭然若揭了,只是这也是天大的荣誉,她没有拒绝反对的余地。
“阿玛见过四阿哥,说他一表人才谈吐得当,想来你嫁给他也是不错的事情,我也不知该和你说些什么,只望一切顺利,你以后过得好吧。”
额娘让傅清开导开导婉儿,说是总觉得她最近有些怪怪的,只是傅清觉得婉儿一切都已经考虑好了,也许只是出于小女儿将要嫁人的羞涩吧,她自己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又是冰雪聪明,他这个做兄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隔了两日,富察婉儿便又进了宫,这一回她总算是见到了六阿哥弘历,他还是个小宝宝,不过已经会走路了,比起以前的弘昼来到是老成了许多,走路的样子更像是个大人而不是小孩子。
“这是六阿哥弘历,这位是你未来的四嫂富察氏。”
皇后娘娘对于弘历倒是没有太好的脸色,只是淡淡地向他介绍着第一次遇见的婉儿,不过这一句四嫂出口,婉儿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照顾弘历的嬷嬷带他去院子里玩之后,皇后娘娘也拉着她坐下,很是明确地告诉她她就是四阿哥既定的嫡福晋,等再过几日皇上就会下旨为她们指婚,大婚之后弘晖也会搬出宫去住,府邸都已经建好了,皇上甚至还在圆明园为他建了长春仙馆,大婚之后也可以随时进宫。
婉儿在这里七上八下的,在院子里的弘历又何尝不是。自从孝贤皇后去世,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听从皇额娘的旨意封了那拉氏为继后之后,更是想念起孝贤皇后的好来,那拉氏做事做人委实太过古板,倒是令妃更和他心意,想着令妃是从孝贤宫中出来的,他对她也多加宠爱,甚至打算在她生子之后便晋她为令贵妃,谁曾想孝贤死后十年的这一天,他在孝贤陵前酹酒,然后便不醒人世了,再有意识时,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六阿哥弘历。
这个世界很是混乱,他也没明白到底自己是怎么了,一直到见到年少时的孝贤皇后,他才恍如隔世,谁曾想皇阿玛已经将她指给了弘晖!
明明他才应该是四阿哥,他才应该是未来江山的主人,婉儿也该是他的福晋,怎么一切都乱了套?弘历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未来会变得如何,他只知道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不定正是因为他太过思念孝贤,才会让他回到这个时候,见到如花一般刚刚绽放的婉儿。
“本宫要去一趟养心殿,你先陪昼儿玩会儿,晚上用了膳再走吧。”
苏培盛来请皇后娘娘的时候,富察婉儿原本以为是她离开的时候了,没曾想皇后娘娘还要留她用晚膳,左右无事,婉儿便牵着弘昼出去玩儿了,永寿宫虽大,能玩的地方也不多,婉儿和弘昼靠在树荫下说着悄悄话,玉翠给她们拿点心去了,婉儿远远地望着在小池塘边坐着的弘历,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了宫门,婉儿见是弘晖,心里七上八下的,索性搂着弘昼装睡,弘昼原本靠在她的身上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很是舒服,现下婉儿搂着他,他更是睡得更加舒服。
弘晖和弘昼说话的声音传入婉儿耳朵的时候,并不是那样清晰,她只依稀听到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听到扑通一声,一转头便见弘历掉进了池塘里,而弘晖负手在旁,似乎事不关己的样子。
侍卫们听到响动赶紧将弘历救了上来,富察婉儿看到他被送入房间,又有人去请太医,一颗心跳得很是厉害,只是弘昼抱着她的腰,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办法动弹。
玉翠拿着点心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平定了下来,弘晖也朝树荫这边走来,望见靠在一个的两个人,眉头倒是皱了皱,没曾想这里还有人,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富察婉儿就是他那日在祈霞山上见到的女子。
“民女见过四阿哥,四阿哥万安。”
这一回富察婉儿不能再装作不知道弘晖是谁了,玉翠将弘昼抱进了偏殿,院子里徒留婉儿和弘晖二人,周围虽然还有忙进忙出的太医和宫女们,但是他们并未近身。
“起来吧,刚才的事情,你都瞧见了?”
落水之疑
“回四阿哥的话,民女和五阿哥原本都睡着了,隐隐约约只听到六阿哥落水的声音,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富察婉儿本来就没有看到什么,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件事情不管是弘晖将弘历推入了水中亦或者是弘历自己不慎掉入水中,皇后娘娘那里结果都是一样的,自古王法都是在掌权者的手中,明哲保身才是她的上上之策。
弘晖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不卑不亢的富察婉儿,想到她便是那个他听了不少年的孝贤皇后,心里的感觉也微妙起来。弘晖原本便是雍正的长子弘晖,是皇后娘娘所出,八岁的时候便夭了。只是夭折了之后,他投胎转世到了乾隆二十三年,也便是孝贤皇后去世十年的日子。
从那以后,弘晖学着做一个皇帝,将乾隆王朝继续了下去,也经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帝王。他身边的女人自然很多,但是记忆最深的,却是已经死去的孝贤皇后,死人总是比活人在人心中留得长久,更何况孝贤皇后为人称颂,弘晖又只是听说,这听着听着,也对死去的孝贤皇后多了一份心思。
弘晖兢兢业业地治理着皇阿玛和未曾谋面的四弟留下来的江山,一直活到了八十多岁才去世,最想念的自然是自己的亲额娘,毕竟他转世过来之时额娘已经去了,当今太后钮钴禄氏原本只是府里的一个格格,最后母凭子贵,竟然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这些事情也只是弘晖老年的时候一个人想想而已,未曾想他还会重生,又多活了一世,而这一世,额娘安在,阿玛也健在,他又成了额娘的孩子,甚至于阿玛和额娘出于对他的怀念,依旧给他取了弘晖这个名字。
其间关系错综复杂,弘晖只知这一世他健健康康地活了下来,额娘很是疼爱他,阿玛亦然,而他变成了四阿哥,代替了原先的弘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在他已经很好地融入这个世界之时,弘历却又出现了。
弘晖本来对自己这个弟弟很是好奇,只是当他真正诞生的时候,他却对他出现了一种很强烈的排斥感,大约是一山不容二虎,皇额娘也不喜欢弘历,他自然是跟着愈发地看他不顺眼,才会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弘历落水的事情倒也不是他有意为之,只是他有拉住弘历的机会,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掉入了水中,甚至于侍卫不过来救的话,他也打算眼睁睁地望着他死去。说他心狠手辣也好,说他不顾念手足之情也罢,弘晖只是很讨厌这个六弟弘历,从他一出生便是如此,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好。
“你便是富察氏吧,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弘晖未曾想过,有一天他遇到了那个孝贤皇后富察氏,竟然会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山上的她和此刻的她,带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美,富察婉儿,他好奇了那么多年的人,终究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即将成为他的福晋。
“那日在山上未曾识出四阿哥身份,失礼于前,民女心中惶恐不安,还望四阿哥恕罪。”
猜不出弘晖在想什么,富察婉儿这心里也是慌慌的,抬起头看了看他,又急忙为上次的事情告罪。而这个时候,弘历已经发起了高烧,太医忙着救治,弘历的生母马常在也是急得怒火攻心,一旁的洛嫔照料着,向侍卫打听弘历落水的经过。
洛嫔和马常在自从弘历出生之后,也住到了永寿宫,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将她们看在眼皮子底下,以免多生事端,只是她一不在,弘历又出了事,总也有乱套的时候。
富察婉儿和弘晖自然不能一直站在院子里,两个人进了偏殿坐着,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虽然即将大婚,但是毕竟还没有大婚,皇后娘娘不在,似乎两个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些不太对劲。
玉翠拿了棋盘和棋子过来,倒是解了这份尴尬,她陪在皇后身边多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弘晖又是她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心思她也看得真切,再加上有着皇后娘娘的嘱托,她自然是努力圆着气氛。
“四阿哥和姑娘就先下会儿棋吧,皇后娘娘也快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皇上在养心殿让皇后过去是做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常发生,通常一、两个时辰皇后也便回来了,玉翠上了茶点,便笑脸盈盈地退在了一边,弘晖执了黑棋先落了子,富察婉儿也便专心和他下起了棋。
下棋是一件很消磨时光的事情,而乾隆以前也很爱下棋,富察婉儿与他下棋的次数虽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了,闲暇的时候一起聊聊天下下棋,也是夫妻之中一种很好的享受。
过了这么些年,又重头学了琴棋书画,富察婉儿已经忘记了和乾隆一起下棋时是个什么状态,如今和弘晖下着棋,她本想看看弘晖和乾隆是不是一个棋路,奈何下着下着,她竟是回忆不起来从前的乾隆到底是个什么路子了。
一盘棋即将下完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喧闹的声音,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在弘晖的耳边嘀咕了两句,他的面色倒是未变,嘴角还扬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去处理下前面的事情,你先在这里休息下吧,皇额娘马上便回来了,我去迎一迎。”
弘晖出了偏殿之后,富察婉儿坐着也没有动,也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仔细地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才发现弘晖放了水,这样纵观全局看着,才能看出一些刚才未见的东西。
黑白交错之间,倒像是他们二人刚才的谈话,一进一退,却都在弘晖的掌控之中。这样的四阿哥,陈府深得让人觉得可怕。
“婉儿姐姐,继续给我讲故事吧。”
弘晖还没有回来,外头喧闹的声音倒是安静了下来,弘昼蹦着他的小短腿也从寝宫里跑了出来,拉着富察婉儿的袖子开始摇,这一摇之下,婉儿的手也将棋盘上的棋子弄乱了,一盘棋显然再也分不出胜负。
“五阿哥刚起来,还是先喝口茶吧,听故事不急于一时。”
看着混乱的棋盘,富察婉儿哪里还有给弘昼讲故事的心情,只希望弘晖看到弘昼的份上不要觉得是她故意将棋盘搅乱了才好,虽然她原先是存着这个心思。
“哦,你这么一说我肚子倒是也饿了。”
弘昼的小手拿了块糕点下来,顺便就玩起了棋盘上的黑白子,富察婉儿坐到他的身侧防着他摔下来,心思倒是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半柱香的功夫,皇后娘娘和弘晖便一起进来了,还是弘昼先发现了额娘,要不然婉儿发呆还没有发完。
“婉儿,听弘晖说弘历自己不慎落水的时候,你也在附近瞧见了?”
皇后娘娘回来了之后,气氛自然也没有她和弘昼两个人独处时那么随意,婉儿行了礼站在皇后的面前回话,倒是瞧见了弘晖脸上的巴掌印,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看皇后娘娘心疼的样子,也不可能是她打了。更何况皇后娘娘问的东西,应该是跟弘历之前落水有关。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瞧了个大概,六阿哥好像是脚下一滑,就掉进了池塘里,与四阿哥无关。”
病来如山倒
见弘晖盯着她,富察婉儿也只能这么说了,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是弘历落水之时弘晖双手背在身后,应该不是他推进水里的,只不过他见死不救的事情,倒也没必要说。
“眼下证人也有了,看她们还怎么敢颠倒黑白,晖儿白白挨了那贱.人一巴掌,真是心疼死额娘了。”
皇后娘娘望着弘晖的时候,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母爱让富察婉儿觉得她也就像是个普通的额娘,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会先相信儿子的话,而不是旁人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她也是一样的吧。
这件事情用膳的时候婉儿倒是听皇后娘娘说了,原来之前的喧嚣是马常在弄出来的,弘历一直高烧不退,大概是呛了水,倒现在也没有醒来,马常在听侍卫说弘历落水之时只有弘晖在旁,便怀疑是他将自己的儿子推入水中。
之后弘晖也不知道和马常在说了什么,争执了几句,皇后娘娘回来的时候就瞧见马常在打了弘晖一个巴掌,自然是气得发了怒,如今他们吃着精致的晚膳,外面雷雨大作,马常在却还跪在地上受罚,今日本该照顾六阿哥的宫女也被贬去了辛者库。
“婉儿也多吃一些,今天可是累着你了,本宫见你们俩处的好,心里也开心,以后还要让你多照顾着些晖儿,你别看他这副样子,小的时候可黏我,比昼儿如今还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皇后娘娘说了一些弘晖小时候的趣事,富察婉儿听得仔细,渐渐地倒是也定了心神。不管怎么说,弘历落水这件事情都这么被揭过去了,只是回到府中的时候,富察婉儿却是病倒了。
外头的雨下得很大,富察婉儿回去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淋到了一些,只是这一些雨还不至于让她感染风寒,谁曾想第二日她就发了烧,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苹果,倒是跟宫里的弘历有得一拼。
婉儿的额娘很是担忧,皇后娘娘也派了太医过来给婉儿治病,很是关心。只是一场风寒而已,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刚出了宫就得了病,再加上婉儿那日回来的脸色并不算好,婉儿的额娘自然是想到了其他地方去。
“可是见了什么事情给吓着了?婉儿你跟额娘说,别憋在心里更添病扰。”
好不容易婉儿的烧退了,人也有了力气可以坐起来,几日下来,却是瘦了一圈,让人心疼不已。婉儿的额娘摸了摸她的额娘见终于不再烧了,才松了口气,傅恒也扑到了婉儿的床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一副她难受他也难受的样子。
“就是淋了点雨吹了吹风,不碍事的,是婉儿体质太弱,以后要加强锻炼才是,倒是让额娘操心了,女儿真是不孝。”
这一场病生得蹊跷,婉儿自己倒是知道她根本没淋到多少雨,比她更为柔弱的青蓉都没有倒下,她却是倒了下来,想来这雨不是本源,弘历落水的事情才是真的一根刺。
这虽然算不上是手足相残的事情,但是想到自己早夭的儿子,婉儿的心里总是难受得很,孩子还小的时候一点点的事情都能要了他的命,自己的大儿子永琏便是因为风寒不治身亡,那份苦楚如今想来,还是刺痛不已。
大婚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只是弘晖对弘历的态度实在让婉儿有些害怕,他才不过十五岁,对待自己的弟弟就如此冷漠,甚至于马常在的事情,应该也是弘晖先去挑衅,要不然一个常在如何敢打皇上的嫡子?
“婉儿,照顾好自己,以后额娘不在你的身边,你若是生了病,可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了。”
见富察婉儿有心事,她的额娘也只能叹了口气,女儿养大了总要嫁人,女儿长大了之后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也许是不想让她担心,也许是出于别的考虑,但是她真的发现,她的婉儿已经长大了。
“额娘,婉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我离了府,还有傅恒陪着你。”
富察婉儿搂着额娘,亲昵地贴着她的脸,想到明年这个时候她就不在府中了,心里便是一阵唏嘘。傅恒听到姐姐的话点了点头,拉着婉儿的手也要抱抱,一时之间房里倒是其乐融融的,也冲散了不少药味。
病好之后,指婚的圣旨也下来了,便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替富察婉儿准备嫁妆,府里也是人员来往,好不热闹。婉儿倒是陪伴傅恒的时间多了起来,常常和他在院子里玩耍,也是想借由此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两个人牵着手上了祈霞山的时候,风景正是优美,傅恒还小也不愿意成天憋在屋子里,婉儿也没有换男装,和他待在半山腰的小亭子里看着周围的景色,倒是比起在府中怡然自得了许多。
“姐姐要嫁的人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傅恒的问题倒是很多,现在婉儿的婚事是府中的大事,他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很是好奇未来的姐夫四阿哥的样子。
“什么样子啊……我也说不上来,你总有见到的机会,到时候自己辨认,比起姐姐告诉你的,才更真实对不对?”
傅恒虽然还小,懂的东西也很多了,他待人一向和善,后来的几个儿子养得也很好,婉儿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到老,心里更有那种长姊如母的滋味,只希望他快些长大,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个世界。
婉儿未曾想到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他们竟见到了弘晖。他拿着笛子刚从山上下来,见到婉儿和傅恒也是一愣,弘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身旁也没有护卫,婉儿拉着傅恒给他见礼之后,便一同坐在了亭子里,傅恒的小眼睛盯着弘晖看着,倒真给了他一个自己辨认姐夫的机会。
“你很喜欢这里?”
因为不是在宫中,又有孩子在场,弘晖倒也没有摆什么架子,脸上还挂着微笑,看向傅恒的时候更是柔和了几分,倒像是在看弘昼的样子,婉儿望着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搂着傅恒的手紧了些,生怕他会做了什么惹了未来姐夫生气。
“也谈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这里人烟稀少,环境又清幽,很适合闲暇的时候走走,赏赏花弹弹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下意识的,富察婉儿就说了谎,她最喜欢的地方,大概便是这里了,只是这里是她和乾隆的地方,不想被别人知晓,更何况是这辈子未来的夫婿?只是一次是巧合,两次都遇到弘晖,是不是……
“我倒是很喜欢这里,总觉得这里很熟悉,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上辈子我们经常在这里赏花对诗,看日落晚霞。”
弘晖的话震得富察婉儿心惊不已,她所知道的那些历史都已经不是未来,而她的未来……会不会成为历史也不一定。
大婚如儿戏
因为弘晖的话,富察婉儿也想到了很多东西,她心中对于弘晖的怀疑又加上了一层,将他往乾隆的少年时期上靠了靠。毕竟如今的背景是不一样的,弘晖的性格和乾隆少年时不一样也很有可能,毕竟一个是皇后嫡子,一个生母位分低,在雍亲王府之时不过是个格格,成长起来的时候心性一定会造成影响。
“陪我走走吧,上回只到了半山腰,还没去到山顶逛一圈。”
弘晖吹了吹口哨,便有暗卫冒了出来,将傅恒接走了,富察婉儿见他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也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亭子,跟在弘晖的身后上了山。两个人虽然是一前一后地上着台阶,不过弘晖走得并不快,有的时候婉儿离得远了他还会停下来等她,这样贴心的举动,也让富察婉儿的戒心降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四阿哥也不过是个少年,又不像她是重生了一世,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藏得那么深,更何况她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也不可能设个局让她钻吧。
婉儿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也松了口气,望着弘晖将她往熟悉的地方带去,心里隐隐倒是有了一种期待。如果他就是他的话,那么这一辈子她一定会好好过,努力握住能够握住的东西。
富察婉儿虽然觉得皇后娘娘有些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想过,面前的这个弘晖也会有问题,只是等到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
祈霞山并不高,但是站在山头也是一览众山小,山下的风景一览无遗,很是壮阔。行至最后的时候,弘晖朝婉儿伸出了手将她拉了上来,这本是乾隆做惯了的行为,婉儿也没有在意,直到在他的身边坐下,见到他眼中的暖意,才觉微妙。
“没想到你体力倒是不错,我原以为到半路你便会走不动的,还想着要不要背你上来。”
坐了一会儿之后,弘晖倒是主动开口和富察婉儿聊了起来,聊的话题都很合婉儿的胃口,虽然想着他的身份,但是到了后来婉儿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天空布满晚霞的时候,弘晖也吹起了《长相思》,富察婉儿一边听着一边想着以前的事情,等到弘晖一曲吹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就像是回到了初次和乾隆一起来到祈霞山的时候。
“这里的晚霞很美,祈霞山的由来也是因为这个,明天的天气一定很好,要不要去湖边走走?”
弘晖一直将婉儿送到了富察府的门口,还约了她明日出门游湖,婉儿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想知道一个人究竟还是不是他,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多加了解,等到嫁给他之后进了王府,想要了解最真实的一面想来也比不上现在容易。
富察婉儿是这样想的,所以她答应了弘晖的邀约,而弘晖想的也是趁着大婚前多了解一下婉儿,因为她是他好奇了很久的女人,他很享受这种慢慢征服的感觉,他要让她爱上自己,而不单单仅是奉旨成婚。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晚上入睡的时候都期待着第二日的到来,从某种方面来说,倒也算是一种和谐。婉儿的额娘虽然担心,但是四阿哥的邀约她也不敢让婉儿拒绝,毕竟夫妻关系若是处理地好,婉儿的未来也能过上舒心一点的日子。
北京城很大,可以玩的地方也很多,不过弘晖带婉儿去的地方她以前没是从未来过,也许也是来过,只是忘了而已。虽没有喝那碗孟婆汤,但富察婉儿的记忆大部分还是关于乾隆和额娘的,其他的东西忘的七七八八,哪里能记得那么多。
谁也不能料到自己能重活一世,所以谁也不会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某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富察婉儿亦是如此。
弘晖带她到的这一带,湖面平静如画,湖水碧蓝碧蓝,将天空的颜色完全倒映了进去,很是漂亮,周围绿草成荫,一阵风吹来湖面泛起涟漪,绿草也随风摇曳,婉儿闭着眼睛甚至闻到了花香,也不知道花香飘自哪里。
“这里很美吧,来,我扶你上船。”
在湖边走了走之后,弘晖和婉儿便上了一艘画舫,画舫上显然都是弘晖的人,他将画舫布置地很漂亮,一架七弦琴放在中央很是显眼,琴边还摆着一管玉笛,看着很是眼熟。
这一整日,婉儿和弘晖泛舟湖上,弹琴吹笛,弘晖是在用心哄婉儿开心,所以时不时地说一些笑话讲一些宫中的趣事,而婉儿听得也很仔细,想从中探听一二,不知不觉却是融入了弘晖制造的气氛之中。
这一日过后,二人在大婚之前还见了几面,弘晖让婉儿一点点熟悉起来,也一点一点觉得惊喜,除了名字不一样,婉儿觉得他很多地方都和乾隆很像,尤其是晚年的乾隆,因为时间隔得近所以她也记得深,很多乾隆的小习惯弘晖也有,想来是少年时期便培养起来的。
因为这个关系,富察婉儿也对弘晖放下了心防,渐渐地将他当做自己的夫婿,大婚之日到来之时,宫里和宝亲王府都是张灯结彩的,重来一世,大婚之时却是比以前更加风光,富察婉儿按照流程一步一步做着,心里激动的同时也想起了多年以前嫁给弘历时的场景。
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有些事情却是会记得一辈子,婉儿盖着红盖头坐在新房里的时候,便想起了很多东西,外面热热闹闹的声响和新房里安安静静的声音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都先下去吧,等会儿王爷来了再来伺候。”
富察婉儿让下人都先退下去之后,也便放开了自己的思绪,弘晖已经被封为了和硕宝亲王,比起以前来提前了几年,从贝勒到王爷,地位身份却是大大的不同,不过这些并不是她想要去考虑的,她唯一在乎的,唯有他是否真心。
富察婉儿屏退了众人,却没有想到还有人会进来,听声响脚步声很轻,并不像是个成年人,透过红盖头和地面之间的空隙,婉儿望见的是一双很小的鞋子,而在她望到鞋子的时候,头上的盖头也被来人掀了开来。
洞房花烛夜
他的手很小,掀开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紧张,富察婉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来人不是弘晖,却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来的人是才不过三岁多的弘历,明明还是个小孩子,望着富察婉儿的眼神却是五味杂陈,让婉儿心都颤了颤,深陷在他的目光之中无法自拔,甚至伸出的想要将红盖头拿回来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没有动。
弘历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可怕,不是因为眼神凶悍,而是因为眼神温柔到极致,就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一样。富察婉儿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觉得很是可怕,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为什么到了今天,他才出现……
“六阿哥……别胡闹了,今天可是我和你四哥大婚的日子,你怎么进来的?”
富察婉儿的手捏住了红盖头,却还没有用力。弘历只是望着她并没有说话,可是却能让婉儿仿佛听到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弘历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为什么你要嫁给别人,为什么我心爱的你……要嫁给别人。
富察婉儿移开了视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从弘历的手中扯过了红盖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成功,而扯过来的那一刻,弘历的手倏地一下子松开,竟像是没有了全世界一般,跺了跺脚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徒留一句轻轻的“婉儿”,让富察婉儿听了个真切。
弘历的表现不正常地让婉儿害怕,而婉儿的反应也给了弘历不少暗示,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不仅如此,进门的弘晖正巧与弘历擦身而过,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和婉儿手中的红盖头。
“福晋,不等着我掀盖头?”
弘晖关上了门,也没有让下人进来侍候,红烛已经烧了一半,烛泪拖得很长,看着很是伤感。富察婉儿原本想的是将盖头扯回来之后盖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没曾想弘晖正巧这个时候来了,她又瞥见着烛泪这般模样,也便没有再动手。
新房里一切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帐幔红色的床单被褥,双喜的大字贴了很多,将整间屋子布置得很是隆重,只是这喜色看多了竟有些血色的味道在里头,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足以让这片血色成真了。
“六阿哥闹着玩把臣妾的盖头给扯了,刚想盖好王爷就进来了。”
弘晖显然是瞧见弘历了,富察婉儿就算是想要推脱也推脱不了,只希望弘晖刚才没有注意到她和弘历的状况,要不然,还真是说不清了。
富察婉儿这样想着,又觉得就算说不清又怎么样呢?弘历刚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显然不是个孩子,也许和自己一样重生了,所以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表现都会那么特别,只恨自己第一次没有瞧出来。
原来她一直认错了人,可是今日便是她与弘晖的洞房花烛夜,木已成舟,她还能如何去想?富察婉儿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下来,只是想着弘晖什么都不知道,弘晖是无辜的,这才勉强撑着身子与他说着话。
弘晖没有说话,下人们倒是陆续走了进来,准备着各种东西,富察婉儿见弘晖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乱,而他说的话,更是让一屋子的人都慌了神。
“都是些虚礼,看你今天也累了,那些东西便都撤了吧。”
弘晖笑了起来,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他动了怒,至于他在气什么,倒真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下人们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低下头不敢望弘晖和婉儿,却也没有离开。毕竟这些礼数都是应当的,若是全部撤下去显然代表着婉儿这福晋不受宠。但是弘晖的话又说得冠冕堂皇,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蓉望着婉儿都快哭了,她根本没想到弘晖会如此待她的主子,富察婉儿心里是越来越凉,只是想到弘晖和弘历之间的矛盾,想到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就服了服软握住了弘晖的手。
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前,望着富察婉儿的脸,弘晖的怒意总算是消了下来,让人又继续准备了起来。
“看福晋这么累,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帮你盖上盖头,我们重头来。”
过了一会儿,弘晖帮婉儿盖上红盖头,房间里的温度也回升了上来。事情一件一件地做了下去,喝交杯酒的时候婉儿的手一直在颤,只觉得今天这一晚不会好过,笑话已经让人看了,额娘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婚的事情便像是一个下马威,弘晖既树立了他宝亲王的威信,富察婉儿带来的人也都被他吓了一下,若不是第二日白帕子上有落红,青蓉大概是真的要掉泪了,只是她若知道了真相……
第二日婉儿醒来的时候弘晖已经走了,身旁空荡荡的,而她的衣衫也都很完整,昨夜下人们离开了之后,弘晖虽然和她躺在一起,但是什么都没有对她做,红烛熄灭了之后,两个人的心也越来越远,婉儿渐渐睡了,也不去管第二日会如何,只是醒来的时候,还是对着白帕子上的落红发了会儿呆。
白帕子上的应该是弘晖的血,他没有让富察婉儿太过难堪,但是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在婉儿的心里,这样做反而更加羞辱她,心里乱得很,躺在床上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福晋,奴婢伺候你梳洗吧,王爷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和膳食,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出府了,午后便会回来陪福晋的。”
青蓉从小就跟着富察婉儿,婉儿嫁过来的时候她作为陪嫁丫头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个丫环嬷嬷,也在婉儿身边伺候着。宝亲王府如今只有富察婉儿一个女主子,弘晖一直以来并没有伺候的女人,甚至连通房丫头也没有一个,也不知道是为何。
皇后娘娘对弘晖是极尽宠爱,甚至在这个方面也是什么都依他的意思行事,婉儿任由青蓉伺候着梳洗完毕之后,便用了早膳,之后听府里的管家一样一样汇报,对弘晖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
弘晖昨晚大概也是气着了,才会临时出了那样的举动,在其他事情上,弘晖待富察婉儿的好还是体现了出来,王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她打理不说,婉儿带来的人也都任由她安排处理,宝亲王府里原先跟着伺候弘晖的人也都训得很乖巧,待婉儿这个福晋极为恭敬。
富察婉儿静下心来的时候,也想了很多,昨夜虽然没有行房事,但她也不算独守空闺,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反而会出更大的问题,她在那样的心境里,如何能伺候得了弘晖?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对整个富察家族来说才真的是晴天霹雳。
宝亲王府中除了原先宫里照顾弘晖的人和富察婉儿带来的人,还有不少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赐下的得力之人。这些人富察婉儿自然是不敢怠慢,不管是丫环还是太监都得安排妥当了,只不过婉儿也都留了心眼,重要的事情还是由府里带来信任的人去做。毕竟宫里出来的人帮的不可能是她,皇后娘娘对她这个儿媳妇再满意也只是对待儿媳妇而已,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什么大概在她心里都是对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富察婉儿也认了命,不管怎么说上辈子的事是上辈子的,她不能全部带到如今来,她并不是一个人在生活,她还有阿玛、额娘和兄弟姊妹,就算弘晖不是乾隆,他如今也是她的丈夫了,她不能再任性妄为,像昨日一般差点下不来台。
她好歹也做了那么年的皇后,哪里能被这么点风浪打击到,生活中除了爱情也还有很多的事情,更别提她对乾隆的爱之中,还夹杂着几抹怨念,她死了之后,乾隆还宠幸了那么多人,她很想问他一句,他最爱的人究竟是谁,是她还是高佳氏,亦或者是魏佳氏,甚至那个来自外邦的香妃娘娘?
一夜温存
事情还没有折腾完的时候日头便已落了下来,弘晖也办完事回到了府里,富察婉儿得到消息之后便带着众人站在门口迎他,等到马车停下弘晖下来,婉儿接过他脱下的披风捧在手里,他倒也拉过婉儿的手一起进府,没有丝毫的冷落。
除了青蓉之外,富察婉儿还从家里带了一个贴身丫环流莺,流莺比青蓉的年纪大上一些,做事也稳妥,进了府门之后,流莺接过婉儿手中的披风张罗着开饭去了,弘晖让人散了之后牵着婉儿在园子里逛了逛,这样一个举动,倒是让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王爷和福晋伉俪情深,而事实上手也只是虚牵着,两个人的手都冰冷得很。
新婚之夜没有圆房是很嘲讽的一件事情,若不是弘晖掩饰了过去,富察婉儿现下还不知道要被人如何讥笑,这桩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关系近的怕她们伤心,关系远的自然更是不能说了,只能自己一个人闷在肚子里,打落牙齿和血吞。
“昨夜我喝多了有些力不从心,又觉得你累了一天再伺候我会很累,这才冷落了你,婉儿,今夜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可千万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若是被皇额娘知道了,恐怕要对我一阵好打的。”
弘晖牵着婉儿的手在一颗桃树下站定,府里的人都不在近旁,弘晖的声音又低,这样说着也只有婉儿一人听得见。甚至于弘晖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就像是在跟皇后娘娘说话一般。
这个年纪的弘晖并没有比婉儿高出多少,不过一个头而已,婉儿又穿着花盆底,踮起脚尖似乎便可以亲吻到他。
便是这样亲密的距离,却让人觉得有些咫尺天涯。富察婉儿不是个会轻易相信别人话的人,而一旦相信了一个人,她会全心全意,所以等到被伤害时,那滋味便不一样了。
婉儿低着头望着弘晖的腰间,那块半月形的玉佩他一直挂着,另外一块在她的脖子里,明明是一对的玉,为什么主人之间会如此隔心呢。一想到弘晖不是乾隆,婉儿的心都要碎了,只是嫁都嫁了,也只能将重生的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婉儿,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昨夜我是被弘历给刺激到了,看到他掀下你的红盖头,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你能理解么?”
弘晖见婉儿低着头不说话,拉着她的双手交握在他胸前,细细地跟她解释起来。婉儿抬起来望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松了松,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话里漏洞不少却也说得通,弘晖这段时间待她如何她也看在眼里,若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会做那么多事情讨她欢喜,昨夜的事情,弘历做的是挺出格,自己的反应大概也有些奇怪,弘晖若是生气了,她也可以理解。
“爷……”
婉儿轻喊了一声,便被弘晖拥在怀里,他的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轻轻的痒痒的,他的双手围在婉儿的腰间将她圈进怀抱之中,很是亲密,也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强势。
如今知道了弘历便是原先的弘历,富察婉儿的心里也有些乱,弘晖显然是容不下他的,从上次落水的事情便可以看出,他恨不得弘历死了才好,也不知道两兄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怨,不过若弘历也是重生的,倒是可以说明一二。
弘历一向自傲,如今他的一切都在弘晖的手里,心有不甘也能说得通,只是他若锋芒太露,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他自己。婉儿虽想帮他,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帮起。
“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情了,婉儿,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真心。”
弘晖见到婉儿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眼神暗了暗拉着她的手一起用膳去了,婉儿跟着他一路走着,望着他的侧脸却是在想,真心二字究竟值多少价钱。
曾几何时某人也对她说过是真心爱她,可是他的那颗真心,到最后千疮百孔,只是婉儿自己一直不愿去相信而已。用完膳之后弘晖还没有走,跟婉儿下起棋来,婉儿一边下着一边想着那些年如同鬼魅一般的生活,其实她早该看透一些东西,帝王大多都是薄情寡义的,她为何还要那么执着呢。
“想什么呢,一步棋而已,输了我也不会罚你的。”
弘晖见婉儿拿着棋子不动,便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的神给勾了回来,人生有的时候大概就像下棋,她已经下完了一盘完整的棋,却又回到了下棋的原点,明明知道按照原先的路子下棋结果还是一样的,却还是会抱有期待,期待那个与她一起下棋的人……
富察婉儿落下了棋子,朝弘晖嘟了嘟嘴,因为她没有用心,这盘棋输是必然的了,不过人生哪有输和赢,只看自己过得舒坦不舒坦便是了,她以前的生活,应该也可以说是很好很好的了,可是她真的赢了么?有的时候想想,还不如像普通百姓一样活一世,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生一世一双人。
晚上的时候弘晖履行了他的诺言,真的是好好补偿了婉儿,在床榻之上极尽温存,前戏做得很足,跟婉儿说话的声音也很柔和,一点儿也不像是手握重权的宝亲王,反而像是个普通人家疼爱妻子的书生。
因为从回府到用膳到下棋到就寝,弘晖和婉儿一直都待在一起,所以两个人躺下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尴尬的,比起昨夜的日子来,这第二日似乎更加水到渠成一些。
重重叠叠的帐幔被放下,婉儿亲手绣的鸳鸯枕上她和弘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额娘为她绣的鸳鸯被上,也承载着这样旖旎的氛围,有些事情两个人做起来本就快乐,就算心里不是个滋味,身体却是很容易满足的。
这明明应该是二人的第一次,但是两个人都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互相不知道一般,身体在掩饰,表情在掩饰,不能掩饰的,大概也只有这一行为带来的愉悦而已。
“婉儿,有你就够了。”
在快要入睡的时候,弘晖搂过富察婉儿在她的耳边低喃,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婉儿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进宫面圣
弘晖还睡在婉儿的身边,明明已经醒了,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因是大婚,皇上准了弘晖三日不用早朝,要不然此刻他也不会这般悠闲。富察婉儿睁开眼转头望着他,因为刚睡醒所以表情木木的,只是睁开眼看到他还在的感觉,比身边空荡荡的要好上很多很多。
弘晖见婉儿醒了,笑着亲了亲她的面颊,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过去的这一夜稍稍抚慰了婉儿受辱的心,也让她好歹松了一口气,不管第一夜弘晖是故意还是无意,至少他并没有一直冷落自己下去的意思。
“王爷高兴什么?”
婉儿动了动却被弘晖拉着起不来,只好继续躺着,见弘晖一直笑着,便问了出口。这一夜她也想清楚了,先应付了眼前的事情才是真的重要,其余的事情都需要从长计议才好。
“和心爱之人行快乐之事,自然是人间最为高兴的一桩事情。我的好婉儿,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弘晖闹了会儿便让人进来伺候,他的想法婉儿自然是不知道的,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她知道自己长得美,只是以色侍人者终不会不长久,弘历初见她时也很喜欢她的美貌,只是年岁上去了,再美的女人也会变老,那个时候看着他再宠幸新人,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臣妾倒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王爷念念不忘。”
梳洗完毕和弘晖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富察婉儿试探着他,却也不知道弘晖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心思。皇后娘娘几年前便开始为他们俩牵线搭桥,真正有了接触的应该是在祈霞山,只不过那一次之后便过了几年才有了接触,当时弘晖看自己的眼神倒是炙热,只是也不曾听人说起四阿哥喜好女色之事,这府中又是一个女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弘晖为什么单单对她情有独钟。
也许……是因为他也如同她这般想得开?
总是要成为夫妻的两个人,如何相处便是一个大学问了,与其相敬如冰一生,还不如两情相悦共度一世。这是额娘上辈子教给婉儿的话,她一直到了后来才明白为何额娘会这般告诫她,只是每个人遇到的人不一样,有些人,大概宁愿相敬如冰的,不爱才不会伤心。
“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惹得我念念不忘,我想我们上辈子一定在哪里见过,让我这辈子也一直念着你,对其他女人都不屑一顾。昨夜辛苦福晋,我知你爱吃红豆糕,特意让厨房精心做的,来,再尝一块。”
弘晖说着动听的话将一块不算大的红豆糕夹到婉儿的碗里,富察婉儿这一生最爱吃的的确是红豆糕,但喜欢吃的缘由是因为那是额娘爱做给她吃的,等到额娘去世之后,这自然便成了婉儿怀念额娘的糕点,只是未曾想到弘晖连她爱吃什么都知道。
其实从新房的布置到园子的布置再到吃食,很多地方都很合婉儿的心意,她原先以为是巧合,听弘晖这么一说才明白他早已调查了她的偏爱喜好,至少表面看来是真的很在乎她。
婉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了之后便只吃东西不说话了,弘晖总喜欢说上辈子,可是上辈子与她相守一生的人,并不是他,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清楚,才更加哀痛。
都说当今圣上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婉儿这些日子和弘晖相处下来才真正感觉到何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不愧是皇阿玛的儿子,这脾气性子遗传了不少,有的时候还像个孩子,有的时候已经展现出帝王的霸气了,看着他和官员们说事,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一点。
进宫去叩谢皇上和皇后恩泽之时,婉儿这一世才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了皇上,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和皇后娘娘坐在一起不怒自威,手搭在皇后娘娘的手上却又显出几分夫妻伉俪情深的味道。
以前的皇上钟爱贵妃年氏,一登基便封她为贵妃,后来升至皇贵妃,只可惜年氏早亡,也没享到几年的福。而这个世界里,年氏并没有那么受宠,一开始也不过是封为年妃,前年去世的时候也没有晋封,只以妃嫔的礼仪下葬而已。
婉儿行了大礼又奉了茶,一步一步做着该做的事情,脸上也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觉得肌肉都有些僵硬酸痛,脑子里又飞快地转着,想着如今后宫的形势。
“看你们小俩口如此甜蜜,本宫也就放心了,晖儿,多努力着些让皇额娘早些抱个孙子就更好了。”
等到皇上走了之后,气氛才算温馨了一些,皇后娘娘拉着婉儿的手细细地瞧着,一副温和的样子,她无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婆婆,只是这份好相处只在于她原先就喜欢婉儿这个儿媳妇,不管是喜欢她的家世还是喜欢她在外的风评,婉儿这个她一手挑选出来的人儿,除非做了什么让她不喜的事情,她才会不喜欢。
而婉儿也在想,这个皇后身上有着很大的问题,说不定知道她原本便是要嫁给宝亲王的,才会从一开始待她如此这般?这样一想,心里的感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屋子里各人存着各人的心思,倒真真算得上是同床异梦了。
“儿臣会努力的,只是也不能让福晋累着,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弘晖拉过婉儿的手,一边回着皇后娘娘的话一边秀着恩爱,皇后见她们俩交握的双手,笑意也更深了,说了些弘晖小时候的趣事又赏了些东西,便让他们回去了。
这皇后自然不是原来的皇后,而是穿越而来,一步一步巩固着自己的势力和皇上的宠爱,虽然她在婉儿和弘晖的面前很是和善,但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并不心慈手软,后宫被她打理地紧紧有条,没有人敢造次。
弘晖倒是没察觉出自己皇额娘的问题来,毕竟他刚出生的时候皇后就已经是现在的皇后了,他只知道皇额娘早亡,后来由弘历的额娘钮钴禄氏统领后宫,在弘历登基之后尊为皇太后,至于额娘生前究竟和皇阿玛关系如何,他知道的便不多了。
在他的概念里,皇阿玛本就该宠爱他的额娘,然后宠爱着他,因为他是嫡子,而他的皇额娘是原配嫡后。每个儿子爱自己母亲的方式总是一样的,所以在弘晖的心中皇后是最重要的存在,没有人可以替代。
出了永寿宫的宫门,弘晖和婉儿的手还牵在一起,而婉儿随意一瞥,便在墙角瞥见了一抹浅蓝,她不用细看,便知道那是弘历。
梦忆过去
弘历见婉儿瞧见了他,转身便跑了,倒也没有让弘晖瞧见,只是弄得富察婉儿心里慌慌的,紧了紧被弘晖握住的手。
等到了马车上,富察婉儿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弘晖扶着她上了马车之后,便让她半躺在他的身上,很是关心她的状态。
“是不是紧张累了?躺一会儿吧,我也觉得有些累,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要慢慢适应才是。”
马车行驶地很平稳,车厢里又只有婉儿和弘晖两个人,婉儿半躺着,听弘晖讲着宫里的规矩,那些本便是她印记在骨子里的,听着听着渐渐地也便睡着了,弘晖听到婉儿均匀的呼吸声之后,倒也没有叫醒她,只是搂着她细细地瞧着她的脸,用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
一直到了宝亲王府门口,婉儿才悠悠转醒,倒不是因为进宫累着了,只是有些不适应生活状态的改变以及为弘历的事情所烦恼。
“皇额娘很是喜欢你,所以在永寿宫你也不需害怕,左右她是不会吃了你的。”
弘晖原本想要将婉儿抱下马车去,见她这个时候醒了,也就收起了心思,见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以为婉儿是在担心之后与皇额娘的相处,弘晖便很是贴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臣妾谨记王爷教诲。”
进府之后弘晖去了书房,婉儿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软榻上休息。马车上睡了一觉睡得并不太舒服,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一般,流莺端来的茶先入口觉得有些苦涩,然而过了一会儿,舌尖又淡淡地留下了一抹甘甜。
婉儿也提不起兴致来问流莺这丫头茶是如何泡的,只是端着茶杯望着里面的茶叶,觉得此刻茶的味道便像是她的心情一般,苦中带甜,也不知道是苦涩多一些,还是甘甜多一些。
“福晋要不要睡一会儿?看您的面色不好,该是春困了吧,晚些时候奴婢再叫您起来。”
流莺和青蓉见她们的主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打扰,皇后娘娘赏下的桂嬷嬷却是上前说起了话来,桂嬷嬷的年纪并不算大,但比起两个丫头来却是长辈了,有些事情她懂的多,又是皇后赏下的人,婉儿也不敢怠慢。
“是有些乏了,桂嬷嬷也去歇着吧,到时候让青蓉唤我便好了。”
婉儿躺下之后,青蓉和流莺放下了帐幔,刚才想睡睡得不舒服,如今想睡却也睡不着了,婉儿躺在床上想了些事情,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是她过去的生活。
大家族其实也像是个小小的紫禁城,只是规矩没有那么多,争斗也没有明显而已,婉儿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自然也习惯了很多事情,到了宝亲王府之后管家虽比以前累上许多,却也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在与府中其他女人相处之时,要花费的精力很多。
婉儿梦见的,便是以前的自己与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一次冲突,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加上那拉氏的脾气一向直冲,便吵了起来,倒是让高氏渔翁得利。
过去不可回头,未来不能预料,她能把握地只有当下。富察婉儿醒来之后,隔着帐幔望见坐在外头的弘晖,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至少趁弘晖还没有娶侧福晋的这段时间,她要将整个宝亲王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了。
权力一旦放出去,想收回来就很难,她所能依仗的东西都不多,只能努力再努力,让自己这一世活得比上一世更好些。重生一世,总不能还像上辈子那般过活,也不该再伤春悲秋,记挂一些回不去的事和人了。
“青蓉这丫头,怎么爷来了她也不告诉我,让爷好等。”
知道弘晖在屋子里,婉儿自然也就起身了,掀开帐幔给他行了礼,这才在他的身边坐下,朝青蓉瞪了一眼。虽然知道弘晖会怎么说,但是表面上的礼数不能废了,青蓉在她的身边长大,对于她的心思也是了解得很,不会估摸错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