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因也吓一跳,忙乖乖应声。
三人回到家里,李其死活不要人搀着,自己走到屋子里趴在床上,跟家里几个只说跌了一跤,免得他们担心。
朱小白让其余人都退出去,徐因只不肯出去,便留下了。朱小白轻轻把李其的裤子褪至腿根,便见两片臀瓣高高肿起,有红色血丝渗出来,可见这几棍打的是结结实实。李其把脸埋在袖子里,血气翻涌,只觉得ρi股更痛了。朱小白懊悔道:
“早知道这么厉害,该在医馆先敷药的。”
李其把脸埋在袖子里嗡嗡的说:
“冷敷一下就好。”
朱小白和徐因就去备冷水布巾。
朱小白把浸了冷水的布巾给李其敷上,李其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又不能扯了被子衣服盖上,只好继续埋着脸装死,思考着男人的房里加床帐子是不是更可笑。
徐因把晚饭端到床头,李其吃了。朱小白和徐因都不肯去睡,就在李其床前守了一夜,春雨也一夜未停。
第二天鸡一叫,天还黑着,朱小白便打着呵欠,要驾马车回洛州城。
家里几个人也早都起来,李其让小珍热了馒头,蒸了鸡蛋羹,加了米醋香油,让朱小白和铁犁先吃了,一起去洛州城。铁犁驾车,怕朱小白一夜没好睡,天又没大亮,路上出事。
铁犁回来的时候,带了朱小白给的药膏,说是消肿化淤的。李其本不在乎这些小伤,但是伤在这种地方,还是早好早松心,就让徐因帮他把药膏敷了。
在床上趴了两天,倒也没闲着,开始盘算铁犁的婚事。
“烽火销烟 ”
这几日下来,村民们的春播也都结束,暂时得了几日闲。
李其和铁犁到了夏婆婆家里,奉上五百钱,请她向若彩作媒。
夏婆婆有些年纪辈份,在村子里说话颇有份量。但神鬼怕恶人,她虽然心里偏向李其这几个孩子一边,却不想就这么去面对红娇的娘。况且若彩孤儿寡母,加了许多无形事非,辩白不清。
李其明白她的顾虑,说:
“婆婆放心去说,房屋田地王婶子不肯给便罢了。只是娃娃才两岁,不能没有娘,铁犁大哥的为人婆婆也日日瞧着,以后定会真心待他呣子,只请婆婆莫让王婶子把娃娃和娘亲分开最好。”
夏婆婆年近古稀,看事通透,便笑说:
“罢了,我便豁出老脸作这趟媒,总是件积德的事。”
夏家大嫂也是个爽快性子,正拿了衣服去洗,装出苦恼的样子说:
“可惜我家石头是个小子,要是个丫头,嫁给缘兄弟,可就享用不尽了。”
李其脸上红成一片,接不上话,村里的女人一结婚,立马从害羞小草莓变成火爆红辣椒,离近点都要打喷嚏。夏家嫂子笑着出门去了。
夏婆婆也笑着说:
“这媒人礼你们先拿回去,等吃完喜酒再收好了。”
李其和铁犁便告辞回家。家里几个人趁着闲暇说些婚礼的细碎事项。
第二天,夏婆婆到了李其家,后面跟着王婶子。
王婶子脸上堆着笑,但是嘴巴太大,牙齿凸出,笑的怪吓人。王婶子说:
“阿缘啊,好事成双,不如把你和红娇的事一起定下来,岂不省事又热闹?”
李其千算万算,想了各种可能,只没想到这一出,急的出了一头汗,只得找了各种理由,胡乱推辞一番。
王婶子最后看李其是坚决推辞,事情毫无转圜余地,又不知被李其情急说出的哪句话触了爆点,脸色一变,眼睛一转,就坐在地上山哭海号起来:
“我那苦命的王小侄儿啊,你这么撒手走了,留下孤儿寡母我也给你护不住啊,由着人欺负了去。你这狠心的侄儿啊,就由着你婶子妹妹被别人欺负啊!呜呜呜呜~~~”王婶子蹬腿捶地,哭声震天,仿真伤心绝状。
村民们不明状况,三三两两过来围观。
夏婆婆暗暗叫苦,这红娇娘只和她说要亲自来说说这亲事,没想到演成这种局面。上前好说歹说,王婶子倒是站了起来,还在哭天抹泪,却一眼看到人群后面刚刚抱着娃娃赶过来的若彩,不由分说把她拉到人前,指着李其说:
“老早你就把若彩往你家里带,我说怎么看不上我家红娇呢,分明是你存了歹心,欺负我们王家无人。”
李其深深呼出两口气。若彩脸色惨白,却不知如何分辩,只说了句:
“婶子,不是这样……”
徐因冲上来,向外推王婶子:
“你这疯子,说的什么什么混话?出去出去出去。”
徐因也十岁了,又被李其养的好,一下把王婶子推个趔趄。王婶子把腰一叉,正要发作。
李其严肃道:
“小因,向王婶子道歉!”
徐因虽不甘愿,倒还听话,拱手道歉,退到李其身边。
李其又张口说:
“婶子,按律这事本不必经过你,我敬你是长辈,才请夏婆婆和你商量这桩婚事。既这样,这事也不劳烦婶子,请村长来裁断好了,或者婶子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王婶子一听,更不干了,这事要直接经过村长,估计王小那屋子和几亩地都没自己什么事了。不由又长声哭号:
“我可怜的侄儿啊,你的田产妻儿都要被恶人霸占去了啊~~~你婶子对你不着啊~~~”
李其一时火起:
“婶子,看来这事得经官才能断个明白。”
王婶子哭号声更大:
“仗着官府有人就这么欺负人~~~我可活不下去了~~~”
看看若彩在一旁抱着娃娃默默掉泪,又扯住她:
“坏了心肝的,勾了野男人分我王家的财产,断我侄儿的根苗,你不得好死。”
李其虽气,终不能和女人动手拉扯,徐因却不管,上去把若彩拉到一旁,冲那边呸一声。
看着闹的不像话,围观的村民有人去请了村长过来,问明情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定夺,偏邻村有人买猪仔,铁犁说李其前几日才跌伤,抢着送去了,还没回来。
李其不想再多和王婶子折腾一次,只向村长深深弯腰作礼:
“铁犁大哥并不贪图房产田地,请村长依理裁夺就是。”
王婶子也只念叨王家田产之类。村长看的清楚,便裁定屋舍归王家,田地分与若彩一亩。又问娃娃归哪边养着?娃娃被刚才壮观场面吓着,正哭的厉害。若彩一面哄他一面就要张口,李其咳嗽一声,若彩看看他,没有说话。
王婶子自然是不想养这小拖油瓶的,正想若彩张口要娃娃,好顺势再抢白几句,对方却没了动静。又怕村长真把娃娃断到自己这边,只好张口说:
“娃娃还小,离不了娘,我却不能做这离散骨肉的恶人。”倒也不提王家根苗的话了。
李其暗暗一笑,若彩自然更是高兴。
村长说:“既如此,须再分得娃娃两亩田地。”
双方都无异议,村长便写下字据,夏收完生效,王婶子和若彩分别按了指印。
李其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打起精神端出些瓜子果脯招呼村民,村民们忙都一一散去。
李其又叫住若彩说:
“今天在这里吃晚饭吧,等铁犁大哥回来,一起商量商量日后的事。
若彩应声,又对李其道声歉,李其笑笑摆手说没什么。
徐因又愤愤的问李其:
“哥哥做什么让我跟那个讨厌的人道歉。”
李其附在他耳边说:
“就算是狗先咬了你,你若咬回来,总还是你不对,拿砖头棍棒把它吓跑就是了。”
徐因大眼一眨,环住李其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哥哥,可是她好过分!”
李其叹口气,不论你是好人坏人,强大者还是弱小者,总会有你认为的过分的人和事,在你身边绕来绕去,不时出来恶心你一下。
好事终成
王婶子的话终究让李其很不舒服,去年中秋后,也只在冬天极冷时让铁犁送过两次木柴,今春更刻意避着若彩呣子,想想王婶子的话不由人不生气,不过以后和她家没了牵扯,却是大大的好事。
铁犁赶着牛车回来,交给李其四两银子,卖两头猪仔得的钱。
一家人收拾停当,掌灯吃饭。四月天气,叶碧花繁,草木清香盈人鼻端。小珍把朱小白买来的花瓶摆在桌上,隔几日就采来野枝花草,长短浓淡的Сhā在瓶里,花香浅浅,肌骨匀停,屋子愈加生动起来。
几个人吃着饭,铁犁依旧抱了娃娃,小碗里有专门炖给他的鸡蛋羹,小家伙张大小嘴啊~~~,铁犁就拿勺喂他一口,小家伙吃的美了,就咧开小嘴扯两下铁犁的头发,以示鼓励。
几个人边吃饭边商量铁犁若彩的亲事,若彩低着头不说话,铁犁也说不出什么意见,李其便说:
“事情已经定下来,咱们就依了村子里的礼项,样样做足,夏收后就把喜事办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徐因只默默低头吃饭,嚼一口停一下,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只是在想怎么把诸如红娇之类彻底从哥哥以及他自己的生命中踢到天那头去。思考结果是,外面花花草草太多,把自家哥哥的眼睛捂好是正经。
天气日渐和暖,日子晴晴雨雨的过去,春花成泥,绿上枝头,李其忙着一点点安排铁犁的亲事,徐因忙着想怎么把哥哥身边把花花草草斩草除根,若彩忙着家里地里,还抽空做了两床新绣被做嫁妆,虽寒酸些,也是心意。铁犁忙田里,小珍林月林星忙着喂猪羊。
在大家的忙碌中,麦收过去,铁犁亲事近了。喜服备好,吃用的东西家里都准备充足,李其甚至还给娃娃打了张小床,放在铁犁屋里。亲戚本家原也不多,锻了喜贴。又请了村长做主婚人,夏婆婆作为媒人并暂充作若彩娘家人陪在她边上。李其小珍忙厨房,徐因做礼单。
娃娃先由夏嫂子带着,家里其他杂事先由双胞胎照管,一个人都闲不着。
乡亲邻里也都过来随乡亲礼,并帮忙做些打柴烧火端菜洗碗的活儿,否则李其小珍还真忙不过来。先前李其打算请个掌勺师傅,但说了几个菜色,那人都只说不会,村里人吃肉机会本不多,自然整治不出太多花色,李其只好亲自下厨。
请王屠户宰了一口猪,猪头肘子炖熟熏好,内脏肉骨分类放好,放进地窖荫着备用。田里的各色菜蔬都新鲜着,现吃现采。
又借来几套桌椅,院里搭起临时的棚子,新垒炉灶,扎扎实实忙了两天。
喜日前两天,请几个人把若彩的嫁妆用红布蒙了抬来,有不少是李其事先送过去的。还有路远的亲戚提早过来,都要备宴作东。
到了大喜之日,铁犁早早起来,穿了喜服,赶在太阳出来之前,骑在马上,引一顶花轿,在若彩家里简单吃了早饭,唢呐铜锣吹打起来,把若彩接回家里。村里的孩子早早起来,跟在花轿后面顽笑呼闹,一时热闹无限。
亲友到齐,太阳出来,村长主持着新人拜了天地,亲友一一递上红包,徐因收了记在帐上。李其就请夏婆婆带若彩并女眷入屋内席上,其余亲友一桌,乡亲两桌,都摆在屋外棚里,众人吃了茶点,却都暗暗等着徐家哥儿做的菜色,这会儿已经香气四溢了。
等李其冷拼热炒、熏炖卤烧摆上席,众人皆尽吃傻了,粗吃细品,嘴巴闲不下来,一时竟没了人声。
热热闹闹直到半夜,若彩被闹洞房的吓的躲进小珍屋里。
李其和衣趴在床上,徐因一边和他说些礼金的事,一面给他捶背揉肩。李其许久应一声,渐渐睡过去。徐因吹了灯,扯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一下睡着。
第二天,李其把没有吃完的肉熏制保存好,借用的桌椅一一归还。请人来拆了棚子,整一天才收拾停当。铁犁去洛州城把马还了朱小白,若彩抱了娃娃回来,日子也复常如前,除了徐因。
徐因开始频频跑去洛州城,李其只叮嘱他注意安全,也不管他,想或者小因喜欢学医了也不一定。朱小白忙着,看徐因没什么要紧事,就让他自己玩,吃饭时再招呼他。徐因就趴在他的小书屋里翻书看。至于原因,是前几日给朱小白送喜贴时,朱小白腾不开手,就让徐因放把贴子放在自己桌上去。于是徐因就看到了桌上翻开的书,并无名字,当页便是吕子敬一篇,徐因脑袋里还没修建好的小世界,塌了根柱子。徐因把书摆回原样,半懂不懂的回家去。
回家后想了又想,又去找朱小白,想再偷偷翻看,书却不见了。徐因不死心,问过朱小白就趴在书房里,翻了架上的书看。
朱小白可以借齐王书馆里的书来看,因此,各类书都有。
徐因常过来看书后,朱小白就和李其商量着,专门给他加了书,虽然没了想找的那本,徐因却发现了书的乐趣,一头扎进去。
茶余饭后便向家里人讲述,什么天上千仙人间万境,古今风物人情世态,变着花儿的讲,一家人被唬一一愣一愣,除了李其和娃娃。
铁犁是个死心眼的,偷偷向朱小白去求药来避孕,朱小白问了李其,却不好管夫妻这些事,只说须不伤身才好。朱小白又说不妨等他们得了孩子后再说此事。李其也觉此法不错。朱小白于是只给铁犁些山楂丸,生津开胃用。铁犁却一生无子,村民不知原委,只道是铁犁为了若彩呣子如此,铁犁自己都如此认为,只朱小白李其知道个中曲直。此是后话不提。
注:吕子敬的故事见冯梦龙《情史》。
喜忧纷呈
家里多了若彩和娃娃,李其想总不能娘俩儿花一文钱就向自己要一文,私下找铁犁问想不想分家,铁犁紧张的说:
“是不是因为多了若彩和娃娃的吃用……”
李其忙说:
“他们娘俩儿能吃用多少?我只是怕若彩嫂子手里无钱,会不高兴。”
铁犁考虑了一下,认真的说:
“若彩不会的,她不是个不懂事的。”
李其又说:
“那便罢了,我想着若彩嫂子和娃娃那三亩地,分出其中一亩,每年得的钱便让嫂子做平时花用。遇到大的用项家里另出钱。”
吃用家里都备的足,本也不用若彩花什么钱,铁犁推辞几次,李其坚持如此,若是人家要买什么私人东西,难不能还次次向他来报告?铁犁推辞不成,便这么应下来。
娃娃三岁了,很乖,迅速适应了这个好多人的新家,并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小家伙学会了奶声奶气的叫铁犁爹爹,铁犁为此乐了好久。
夏天只剩了尾巴,已不热的那么难熬,家里现在共有十七亩地。小牛长的愈加壮实,若彩也能帮上不少,倒也忙的过来。田里种的玉米杂粮,瓜薯菜蔬都长绿油油,齐整整,瞅一眼心里都都踏实。
李其把几年前他刚来这里时做的简陋平板车找出来,把轮子卸下来,又把木板锯成了一块葫芦形状,并一些木条木块,又量好长短粗细,记在纸上,让徐因带去洛州城打了长短铁轴和一副小小车拐。几天后,一辆童车在李其手里成形了。若彩和小珍拿旧衣添层棉絮做成小垫子,绑在葫芦形车座上,给娃娃的新玩具。小车子虽然吱扭作响,却着实结实又好玩,娃娃在熟练的掌握骑车技术后,活动范围就越来越大,一路吱扭扭的骑到棉团家里,把个棉团眼馋的不得了,正想拿自已的宝贝的水哨换车子来骑,娃娃就从车上下来,抬着小脑袋:
“得得,你骑。”
俩小人儿在家玩的欢,若彩和小珍却着了急,怎么转眼小家伙就不见了,正要去找,看见棉团骑了车子,身子靠前,娃娃踩着车座,扒在棉团身上,吱扭扭回来。
两人不禁又气又笑。
自此,棉团自然成了家里的常客。娃娃每天一只蒸蛋羹的福利便分一些给他,棉团便时常送些自己采的蘑菇来,还送过娃娃一只叫声响亮的蝈蝈,装在自己编的小竹笼里。娃娃的日子过的美极了。李其受到他的热烈拥护,常被他扯住衣襟:
“缘叔叔,抱。”
徐因仍然得闲便跑去朱小白那里看书。李其却一点儿不得闲,被东家西拉去,问各种田里家里的问题,包括做菜。
日子悠悠过去,金风飒飒中,秋天过去半个身子,山上田里处处点金,碧空高远,黄浪繁翻。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忙秋收。家里老老少少都在田里忙,娃娃骑着他的小车在地头转来转去,以示精神支持。
收成不错,耸耸鼻子就似能闻到粥饭油米的醉人香气,村子中的每一丝空气都时时喧哗躁动着,是农人压在心头表达不出的热烈至极的兴奋。
这次人多,玉米在棵上就剥了皮,黄澄澄的扔上牛车拉回家,收进木架子里放着。有几穗还包着青衣的嫩玉米被捡出来,和新下来的花生分别煮了,玉米白水煮,花生加盐和八角,带着新下来的生鲜气,是绝好美味又营养的零嘴儿。
娃娃吃的两腮鼓鼓,还不忘在罩衣口袋里塞满煮花生,又捧着穗玉米,坐到他的宝贝小车上,又没有手去扶车把,折腾了一会,车子也不骑了,嘴里喊着“得得”,撒开小短腿跑到棉团儿家去了。
李其纳闷,这俩小东西什么时候发展出的革命友情?又感叹浓眉毛一个人带着棉团儿,家里地里一个人,哪顾的过来?棉团儿也跟着辛苦。农忙的时候,吃饭常常没了早晚,小家伙饿急了,自己烧火煮了小米来吃,盛在碗里,却水是水米是米,全没煮熟。被去找娃娃的若彩见着了,心疼不已,给他煮熟了吃。回来在饭桌上说起。李其便去找浓眉毛,说先让棉团儿跟在他家吃饭,浓眉毛摸着棉团儿的小脑袋,却是不许,说家里有大人有粮食,在别人家吃喝像什么样子。李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秋收过了,繁忙气息渐消,徐因又开始往朱小白那里跑。李其这边日子和美,朱小白那边却遇了麻烦。于大夫亲自过来,皱眉向李其说起:朱小白一时疏忽,让医馆的马儿脱了僵,跑到花室前头,把一株齐王极宝贝的珍珠树啃光了枝叶果实,那树怕是活不成了。齐王大怒,把朱小白和花室仆役都关进牢里去了。
李其稳稳心神,问于大夫:
“可受了刑没有?”
于大夫说:
“没有,齐王说明天再定此案。”
李其想,看来齐王也给自己留出了冷静头脑的时间。
又问于大夫:
“还毁了什么花草?”
于大夫说:
“这倒没有,那株珍珠树性喜阳,是奉了齐王令摆在房前。偏巧赶上花匠如厕,回发现马儿,树已被啃坏了。”
李其便向于大夫说:
“烦请先生带我去见见那珍珠果树。”
于大夫为难道:
“那树被齐王搬到内室,谁都不许见了。”
李其沉默下来。
于大夫静了一会儿,叹息的说:
“要是能过了这一遭,小白该会长进些。”
李其却笑了:
“人无完人,先生既欣赏他率直坦荡,须得同时接受的他的憨顽跳脱。先生寻到手里的,自然是你的宝贝。”
于大夫又是微笑又是叹气:
“可这一关该怎么过?”
李其又问于大夫:
“那树先生可曾见过,不知是何样貌?”
于大夫说:
“只听说是西边波泽国来的贡品,阳池总共也没有几株。我平日忙碌,只见过几眼,印象不深。不过听说此树花如火焰,果若珍珠,极是不凡。”
李其暗道:倒是可以和冰块中和一下。
忽一转念:
“难道……?不是吧!”
临时花匠
李其想应该想办法见一见那树,如果还能窜出新枝来,朱小白的事就有回旋余地。再请于大夫从中周旋走动,多半便了了。若是那树活不成,真要麻烦不少。
定下心神,又想起今天无事,徐因又去了朱小白那里看书,现在还不见人影。
李其又问于大夫:
“齐王一共关了几个人?”
于大夫说:
“只朱小白和花匠两人。”
李其略放了心。对家里交待一番,便和于大夫赶去洛州城,求见齐王。
李其等在门外,于大夫摇着头出来:
“齐王心绪不佳,任何人都不见。”
李其又问于大夫有没有见着那树,现在是什么样子。
于大夫摇头说没见着。
两人站在门外,避在路旁商量。徐因从一道巷子里探头招手,李其和于大夫不明所以,一起过去。
走近才看清徐因浑身灰尘,左边手肘膝盖处衣服磨破,几道醒目的血印子。李其心头一紧,拉过来看,于大夫却张口说:
“只是些小擦伤,未伤及筋骨,应无大碍,去医馆擦些伤药便好。”
徐因把背在身后的右手怯怯的伸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枝,长圆小叶,柔条长刺。李其早认出是石榴,以前自家种了好几棵在院里,他从小到大看了也有十几年,哪能不识?
李其拿在手里看了,看一眼徐因:
“怎么受的这伤?这东西怎么来的?”
徐因声音颤颤的,委屈的说:
“我看书累了,就骑了马儿玩,见它乖巧,就解了它的缰绳。它就跑到有花草的那边去了,还把我摔下来……这是马儿啃下来的,我捡了来。”
李其脸色铁青,压低嗓音: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现在小白为这事进了牢里,你待要如何?若是马儿跑到街上伤了人?你又要如何?若是你不慎……不慎……”
李其顿在那里,在徐因低着头,支唔一阵,说:
“那马儿和我很熟了,我以为它能听话才骑的。”
李其喘口气:
“结果呢?如何?”
徐因眼睛缓缓忽闪一下,拽着李其的袖子:
“哥哥……”
于大夫过来打岔道:
“先去医馆上些药膏可好。”
李其把枝子藏在袖子里,三人去了医馆。请于大夫找来小水盆,拿了军刀把那石榴枝修剪一番,下面削成斜面,放在水盆里浸着。
石榴其实很好种活,春天树下滋生新枝,弯下来压上土,一个月后就扎下根,能移成新树。扦Сhā也常用的办法。
李其心里有了底,便同于大夫说:
“如果我想办法救活这树,先生有没有办法救出小白?”
于大夫惊喜道:
“若真如此,事情就好办了。齐王平日行事虽严厉些,却不是不通人情。”
又感叹一句:
“生在皇家,母妃早逝,兄弟又争来斗去,齐王也是个可怜孩子。”
李其点头应是,又说:
“那就有劳先生,我定然尽全力救活那树。”
于大夫胡子一翘:
“你这孩子做事可心,说话却酸里酸气,听的人倒牙。”
李其哭笑不得。
徐因早被清洗了伤口,包扎好了。李其看他一眼,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老实在医馆待着,再生出事来看怎么罚你。”
和于大夫去又去见齐王,李其心中有底,下了狠话:
“若是救不活此树,徐缘任齐王处置。”
李其被召到书房。
今天的小齐王玉簪素衣,修眉簇起,凤眼带倦,少些凌厉,则多几分少年稚气,玉山微偏,倚在椅上:
“徐缘,又是你。为何如此?”
“朋友之难,义不容辞。”
“有何本领,敢夸下如此海口?”
“非我之能,是水土化育万物。“
“要多少时限?”
“若只要树活,二个月。若要树如从前,明年五月。”
齐王缓下神情:
“就许你到明年五月。朱小白带罪供职,若再有差池……”
齐王微笑,如寒阳耀雪,冻人入骨。
又拿了一个纹样奇特的铜符给李其:
“这个拿去,去吧。让于大夫进来。”
于大夫出来后,高兴的拿了铜符去牢里接了朱小白出来。
朱小白被关了半天,倒没事人一样,只脸上衣上落了灰尘,白兔变灰兔。看见李其和于大夫,脸上神色又喜又忧,先给于大夫鞠躬,又对李其说:
“阿缘,我又闯祸了。”紧张的揉自己的衣袖。李其见他神态可爱,忍不住笑了,给他扑扑衣上的灰尘:
“走吧,这事不怪你。”
于大夫又带李其领了花房的钥匙,说:
“齐王交待,只要能让那珍珠树活过来,并不需天天过来,一些小事从权处理就是。”
李其忙去看了那搬回花房的石榴树,小树本来也不大,被那马儿连根拔起来,枝叶啃了个干净。不过树根还在,树干树皮也大致完好,应该还能活过来。
二人回到医馆,朱小白已经清洗干净换了衣服。徐因乖乖站在一旁,李其叹口气:
“小白,送我们回去吧。”
朱小白就去准备了车马,李其搬了石榴花盆和那一截树枝到车上,向于大夫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李其沉下脸色对徐因说:
“自己向小白哥哥把事情说清楚。”
李其则去忙石榴树的事。
家里备下的种白菜的草肥,沤了花生秧子成的,能促使根须生长。铁犁帮着李其把土和草肥拌匀,填在木架上,李其把浸在水里的石榴枝Сhā下去,只露出一个芽节。那棵没有叶的石榴树也撒了草肥,浇了水,也摆在木架上,放在门外,家里大大小小都吩咐了,这宝贝关着全家性命,千万不能动。连娃娃都乖乖点头,奶声奶气答应。
这边忙完了,守在一旁的朱小白挤过来说:
“阿缘,小因只是贪玩,这也没什么。这事就算了吧。”
李其说:
“犯了错不受罚,以后还不反了天?”
徐因不敢说话。
娃娃吓了一跳,跑到若彩身后去。
李其看看徐因缠裹着棉布的手脚:
“今天先这样,你自己想想,怎么惩罚自己。男子汉做错事,要知道承担后果。”
一家人气氛沉沉,李其呼出口气,放松语气:
“一会儿给大家尝个新鲜东西,管保好吃。”
朱小白忙表示自己明天无事,可以留下来。
小珍便升起火做饭。李其去地头摘了几根黄瓜回家。马上要进十月,这秋黄瓜也只有最后一批瓜了。回家又把林星抱在肩头,让他够了高枝的红苹果下来。小苹果树今年刚缓过来,只结了二十来个果子,明年定能挂满枝的。
李其把黄瓜苹果洗净,摆在案上,下刀切成细条,收在瓷盆里,加糖拌了,等一阵糖分杀匀了,就会神奇的变成哈密瓜的味道,好吃!
又顺手烧了几个菜出来,青笋肝尖,黄瓜火腿,当然火腿是自制的,还有腊肉土豆片并一个素炒青菜,还有一个木耳蛋花汤。
看看菜都摆上桌,小珍把馒头稀粥也端上来,一家人大小齐了九个人,虽然娃娃算半票,桌上还是略有些挤了,饭却吃的更香。
几双筷子明显把目标都定在那一盘白嫩嫩偶尔点青的苹果条黄瓜条做出来的菜上,迟疑的动了筷子,一口慢慢吃下去,便不再出声,一分钟把盘里的菜瓜分完毕。娃娃急了,啊啊的嚷,李其忙去把瓷盆里的全都装进盘子。
徐因咬着筷子,盯着那盘子,李其默默夹一些到他的碟子里。
另一盘也很快被消灭掉,沉默到了头,大家开始絮叨家常,气氛慢慢上来,如同砂锅里煮着的豆腐,小火咕嘟着,热气腾腾,味道不浓,却让人一再回味。
徐小因自罚
饭后无事,在屋外放了小桌,摆着苹果枣子,花生瓜子,秋月朗朗,天气微凉。铁犁三口和双胞胎并小珍搬了小凳围桌而坐,娃娃童声清脆,吃一会儿说一句:
“得得给我吃红薯,烫。”
又吃一会儿,说:
“火苗把得得头发烧了。”
小珍打趣的说:
“怪不得今天看棉团儿发帘蓬着,原来被火苗燎了,还怪好看的。”
林月林星两个就啃着苹果笑出声来。
铁犁说:
“见着棉团儿可得交待他一句,小小孩子可不能玩火。”
李其和朱小白坐在屋里,徐因严肃的说:
“徐因行事鲁莽,不知分寸,害小白哥哥遇险,害哥哥担心,为街上行人添乱因,愿自罚三日不食,刑身省过。”
李其心中一惊,朱小白早叫出来:
“乱来,你会饿死的,不行。”
静一会儿,李其开口:
“你虽然未到筋骨,身上总带伤,改为……”
李其顿一下:
“改为两日吧。”
话说出去,心头一疼。
朱小白仍不赞同,说徐因还小,可以罚些其他的,诸如写字扫地之类。
李其说:
“无事还要三省吾身,况且我平日也太纵着他,让他没了约束,惹了祸来,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也好。”
朱小白虽不赞同,也说不上什么话来驳。
家里人渐都收拾睡下,秋虫喁喁,徐因和李其挤在一张床上,李其瞪大眼睛,看着铺在地上的月光,一股淤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过已极。
接下来的两天,徐因就拿了书纸笔墨,呆在自己屋里,在床上摆了小桌,读书临贴,断食自罚。家里其他人虽不知道具体细节,也都小心的避开徐因不谈。只娃娃到了吃饭时间就大叫着小因叔叔到处找他,李其听了更吃不下饭去,端着碗发愣。朱小白也多留了两天,看着李其顿顿饭吃不下三两口,暗暗叹气。
饥饿这种事情,挺过最难熬那一阵儿反而没什么感觉,而且李其又在徐因喝的水里加了点细盐末儿。因此头天夜里,李其把油灯调暗,过去看他,徐因只是脸上略缺些血色,团身睡着。
摆在床边的小桌上,凌乱的放着些纸张,李其凑过去看,纸上写着几句诗:
秋风缠寒日,
赤叶染林烟。
因缘桥上客,
风露烛千年。
看看无题,也不知徐因从哪里看来的。李其把书纸放好,轻轻回屋睡下。
第二天,李其端水进屋,徐因只趴在床上看书,李其把水端给他,默默出去。
熬到晚上,众人吃了饭睡下。李其把温在锅里的一碗小米粥和一碗蒸蛋羹端去徐因屋里,在粥里又加了一勺糖搅匀。
徐因饿极,话也懒的说,只忽闪两下眼睛,脸色白惨惨。李其把小饭桌摆在床上,摆上米粥蛋羹,徐因拿了木勺舀着吃,李其看着徐因贪婪的吃饭,手微微的抖。灯火摇动,影子印在墙上,到了屋顶。
吃完了缓一会儿,漱口收拾完毕,徐因回来爬到床上,李其早把桌子撤了,坐在床边。两个人也不说话,对视着。灯摇影晃,李其看着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徐因,一下想起他五岁时,瘦瘦小小的一个,饿的不成样子,只一对黑亮眼睛蕴着灵气。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活泼泼的少年。李其心里又酸又软。
徐因看着灯火下的哥哥,想,真是该死的主意,让哥哥跟着难过。都怪自己脑子笨,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真急人。
两人没说一句话,李其知道小家伙并没有怪他。他虽心疼却不后悔,如白菜棵,如果不给它加道索,便长不出饱满的芯儿来,叶子也散在地上,烂在泥里。于他来说,便是罪过。
次日中午,李其熬了糖稀,做出一大盘拔丝红薯来。先摆了两碗水在桌上,严肃的告诉几个人:
“这东西得用冷水浸了再吃,否则会把嘴烫坏了。”
才把菜摆上桌。几个人都被唬住,不敢动筷,等李其示范。独娃娃不怕,踩在椅上,就把小勺子伸过去,若彩忙把他拉回来。
李其用筷子夹起一块浸过冷水,小口吃掉,众人才学着动筷。李其又夹几块到徐因的碟子里。
九口人下筷,菜很快就见了底,娃娃勺子:
“缘叔叔,还要。”
李其说:
“下次再吃,吃太多牙会疼的。”
朱小白被李其劝着回了医馆。
田里无事,白菜苗已经秧上,家中杂事若彩和小珍管着。
李其看看木架上的石榴树,就想去山里采着石灰石回来,石灰浆杀虫杀菌,冬天还能给树保暖,是难得的好东西。
又过一天,备好工具,叫上铁犁,双胞胎也要跟去,李其答应,却没让徐因去,让他在家里歇着。娃娃看徐因一脸沮丧,过来安慰他:
“小因叔叔,我跟你玩。”
徐因笑了,把他抱起来:
“小东西,嘴巴这么巧,怎么偏哥哥俩字说不清?”
正说着,棉团儿过来找娃娃玩了,手里拿着野葵叶子卷成的风车,一截玉米杆支着,大枣刺把葵叶钉在杆上。
娃娃叫着得得从徐因怀里挣下去,跑过去找棉团儿。棉团儿凑在他耳朵边上叽叽咕咕,两个人就跑出去了。
徐因气愤的说:
“不是才要和我玩的吗?这就变卦啦?”
忽又想起什么,问正在喂鸡的若彩:
“嫂子,娃娃都三岁了,该取个正式名字了。”
若彩说:
“我和你铁犁大哥都取不上来,小因念了不少书,不如帮忙取一个吧。”
徐因想了想,说:
“等铁犁大哥和哥哥回来了,大家一起想吧。”
若彩应是。
李其几个进到山里,本来需要的石灰也不多,李其铁犁背了些石块,林月林星两个挖了不少的洋姜螺丝菜,也背在篓里,几人便向回返了。
路上遇到一只肥大的野兔,嗖嗖跑过去,林星追过去,兔子早跑的没影。林星不服气的用铲子朝地上的小洞里挖几下,却嘎吱一声,跳出一小块纯黑的石头。林星“咦”了一声。
把自己玩进去了
林星好奇的捡起石头来看,却弄了一手黑,忙嫌恶的把石头扔了。李其几个也走了过来。李其笑着说:
“狡兔三窟,哪还能挖的到它?”
林星嚷:
“好倒霉,兔子没捉到,倒弄了一手黑。”
伸出手去给李其几个看。
李其心里一动:
“那石头呢,我看看。”
林星跑回去找了一番,喊道:
“找不见了。”
李其放下背篓过来,拿过林星手中的铲子,在林星站的地方下铲挖起来,表面的杂草薄土去掉后,铲子便铲不动了。
李其叫铁犁拿了钢钎斧头过来,两人叮叮当当把石头敲起来一块,李其看着下面黑黝黝的石头,捡起一块拿在手里,兴奋的脸都红了:
“煤!是煤。”
其余几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李其笑眯眯的拿了一块煤块在附近大石上画下醒目的记号,为以防万一,又搬了几块石头,摆了一个大大的H,here之意。
“走吧,回家。今年冬天不用砍柴了。”
刚回到家里,娃娃就跑过来,美滋滋的向他们舞动小胳膊,炫耀戴在腕上的红珠手串:
“得得给我的。”
李其认得那是长虫草结的小红果,熟透了莹润似玛瑙,小孩子很爱摘来玩。
林月看着串的歪歪扭扭的手串,惊讶的说:
“棉团儿厉害啊,还挺像样的。”
徐因打来水给他们洗了手脸。
若彩把林月林星挖来的洋姜螺丝菜拿去择洗了,放进陶罐里加盐和八角,放在房凉里腌着。小时候李其很爱挖洋姜,村里人都叫鬼子姜,花形像小葵花,成片的长在野地里,拿铲子照着根挖下去,就出来一个个形状奇特的块茎,很有探索的乐趣。
阳光偏斜,大概是五点钟的样子,若彩小珍心疼他们几个累了大半天,就提前一点儿做饭。
李其偷偷告诉铁犁和林月林星,黑石的事不要说出去,三人点头答应。
李其搬了小凳坐在院里,徐因看李其眯着眼睛,嘴边的笑容扯成大大的一朵,凑过去给他揉肩:
“哥哥,你在笑什么?”
李其突然说了句:
“燃烧吧,我的小宇宙!”
又摇着头拖着音念:
“鼎彝元赖生成力,
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
不辞辛苦出山林。”
徐因对李其偶尔的不知所云早已免疫,只说:
“哥哥,说呀说呀。”
李其说: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左边肩膀也帮我揉一下。”
徐因乖乖换到左边。
晚饭时天色还早,几个人把小饭桌摆在院子里,晚霞把他们涂抹了丹光,添着笑语和娃娃的奶音儿,画儿一样。
第二天,李其把化好的石灰兑成石灰浆,把石榴树的伤茬儿都涂了一遍,树身上也涂了。
这事儿放下,就盘算采煤的事。这露天的煤矿本不难采,但是谁去采煤以及后续的事情却很麻烦,一不小心就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追究起来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可是若只自己采了来烧,又总觉得过意不去。
李其左思右想,索性直接去找齐王,说自己无意中找到了一种可以燃烧的石头,可以用来代替木柴。
这事看来不大,但关乎每家每户,着实不是小事,齐王于是亲自跟李其去看。
正是金秋十月,山里金黄火红,纯粹赤烈,看似喧哗,实则沉静。齐王一身素衣,穿行在秋林里,更显清冷。李其在前引路,两个侍卫跟在身后。时有鸟鸣,路遇松鼠一只,山鼠一对,肥兔子一只,齐王看着那只吃的太肥,跑的慢吞吞的兔子哼一声。后面侍卫举弓射,齐王踢起块小石,打在弓上,那箭便射偏方向,齐王又哼了一声。侍卫不知所措的告罪,那兔子似受了惊,垂着耳朵狠劲儿跑,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李其找到自己做的记号,用手中的斧头敲下来一块:
“禀齐王,就是此石。”
侍卫接过石块,拿了火石来点。李其忙说:“得用少许柴草来引。”
齐王又让李其又采了几块过来,又捡来一些枯草干枝,几个人看那黑石腾起蓝黄火苗,良久方熄。
齐王仍是站的笔挺,笑了一笑,冰融春绽:
“你发现此石,百姓可少受严寒之苦,功不可没。本王定会重重赏你。”
顿一顿又说:
“这黑石既是你发现的,便负责开采吧。此事繁琐,先附一份详表上来。事成一并封赏。”
李其忙说:
“徐缘才浅,实不堪当此重任,望齐王……。”
齐王突然走到李其身边,缓缓的说:
“你怕什么?我会吃人不成?有才干若不报于百姓,罪同草菅人命。”
李其暗暗叫苦,这罪名谁吃的消,只得应道:
“徐缘定竭尽所能,不负齐王信任。”
齐王又是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总能把一些好玩的东西送到本王这儿。下一件是什么?本王很是期待。”
李其哀伤的想:我又不是机器猫,有个无底洞口袋,装着宇宙万物。
齐王收回李其的铜符,换一银符给他。
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李其嘱咐铁犁不用上山打柴,只把牛羊冬天吃的干草备足就好。
李其拿了纸笔,伏在案上,写那什么详表。墨迹半天,废了几张纸,也没写出个一二三来。
李其长叹一口气。先前想着,齐王若是大规模采煤,自己村里占了地利,就算是买也是便宜的,甚至进到山路上去捡些掉的煤块,加些土面儿制成煤饼和蜂窝煤,也够冬天取暖用的了,严寒不过两个月。而且要运煤,齐王必定要修路,沿途就要有旅舍饭馆,村民子生活很快就能大变样。想的挺美,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就不那么好玩了。
李其恨恨的咬下一个纸角,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乱动齐王的脑筋。这下可好,把自己玩进去了。
万事开头难
枯坐了大半天,魂不守舍的吃了晚饭。李其又摆了油灯纸笔。徐因找了针来把灯芯挑高:
“哥哥,你在写什么?”
李其拿毛笔蘸了墨,看着徐因叹口气,又低下头去。
徐因怕哥哥有什么大事,也不说话,搬了椅子安静的坐在一旁。娃娃也闹着要过来,被若彩抱回屋去了。
采煤一事有两大难题:一是采运以及分配使用的实际问题,一是监管此事的官吏制度问题。这是多大的事情?他哪里有那本事解决?当然以齐王这只冰雕狐狸的行事来看,在他管理下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可是之后呢?虽然这么想有点太远了,可是给事情开个好头是万分必要的。
李其决定先着手做采运部分的计划,可是这部分也并不轻松,虽然煤是露天,但是却在山里,用什么方法运出?隧道?OH,NO!把这些山打穿,他这辈子都不知道够不够用。铁索?那动力装置怎么弄?如果搞个蒸汽机出来,且先不说能不能弄成功,即使弄出来,对他也绝对会是场灾难。采好后如何定价,如何控制商囤积抬价?如何让穷人也能温暖过冬?如何安置原先以打柴为生的樵夫?
李其脑子里乱纷纷,悲愤不已,要死啊,这是一个人干的活儿吗?
李其熬到半夜,徐因在一旁陪着打盹儿。
三天后,李其交给齐王几张纸。齐王拿了翻看。李其在纸上,列了一二三四,采运用吏四篇。采字篇只四个字,采须有度。运字篇全是图,简而言之就是山顶至山腰置滑索,重力下煤块可自滑而下,再以滑轮运至山顶,如此往复,出山后牛马来运。一个黑眼圈儿的小人儿特别声明,钢索铁柱铁轮等,必须结实耐用,否则等于空置。所需人力应先考虑打樵为生者。
用篇又是几张图,画了煤炉煤饼煤球,黑眼圈儿小人儿在边上说明用法制法。又说户中有年过花甲的老人及初生孩童者,应予以优待。
吏篇,黑眼圈儿小人伏在地上说:无计可出,齐王亲订。
齐王看看李其明显的黑眼圈儿,又看看图上的小人儿,不由笑出声来,别说李其,身后侍卫都惊异了一下。
齐王敛了笑意,起身下来,正色道:
“此事若成,可止万民之寒,又可少征大半人力。本王代百姓先行谢过。”
李其吓一跳,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映。齐王又板起冰块脸,说:
“你那图上的铁索铁轮不知效果如何,须先作个模具出来,计量好了才可装在山里。”
李其忙应是。
下边又有人来报,称车马工具已备齐,服役的也列好队伍。
齐王挥手:
“去吧,仔细些。”
齐王对李其说:
“冬天临近,先让他们采些出来。你且先负责轮索之事。今冬测量打制好,明春开工。暂授你司石长一职,便宜行事。”
李其应了,又说:
“那,那,我们村里……”
齐王说:
“哦,你是说试验黑石用途是吧,便由你村里村民先行试用。既已无事,你下去吧。”
李其安心的退下去。
回家写一张文书,盖了印,让徐因拿了去找村长,组织村里劳力去山里采煤,便倒头睡了一天。
起来之后,已到黄昏,愣了一会儿神。李其缓缓走到大门外,倦鸟归巢,寒阳瑟瑟。林月林星赶了羊群回来,铁犁拿车拉了落叶干草,娃娃在一边跟着,胳膊上的红手串一晃一晃。李其突然难过起来:现在生活挺好的,干嘛非要去打破它呢。采煤一事对村子以后的影响是无法估计的。感伤一阵,娃娃已经跑到他跟前,扑过来:
“缘叔叔,抱。”
李其把小东西抱起来,小家伙眉开眼笑。
李其问他:
“娃娃今天玩什么了?”
娃娃掰着手指头说:
“和得得去捡栗子,采蘑菇,和爹爹去捡树叶。”
徐因从村长家里回来,突然想起来,对李其说:
“哥哥,若彩嫂子让咱们帮着给娃娃起个名字呢。”
娃娃坐在李其肩头,拔弄手上的红串。
李其沉吟半晌,把娃娃放下,让他自己去玩。
若彩和小珍在厨房做饭,李其悄声问铁犁:
“大哥和若彩嫂子可商量过娃娃的姓名一事?”
铁犁说:
“若彩说让娃娃随了铁姓,只是名字想不出好的。”
晚饭时,家人围坐。李其说:
“我给娃娃想了一个名字,单名云,取其高洁悠远,柔和自由之意,又简单上口,大家有没有更好的?”
大家议论了一番。最后还是若彩定下,叫铁云。
于是大家都纷纷逗娃娃,叫他小云。娃娃嘴巴鼓鼓的跟着大家笑。
接下来的日子,李其再没有清闲时间,打造模具,测试数据,计算铁索的承重力,铁轮的大小,如何防锈,杂事成堆。
齐王在府衙专为他辟出一个房间办公,时常过来转。离的近了,朱小白一有时间就过来看李其。有时候一头进来,一看到齐王在,又慌张的溜出去。
李其黑线,齐王觉得有趣极了。
李其偷瞄了齐王,冰块脸倒柔和了不少,半放了心。
一冬忙碌,开春更不得闲。带铁匠工匠入山,铸铁柱钢索,滑轮升降台,吃住在山里,一点点试验。
等第一个铁索及滑轮升降台完全合格,已到了五月。李其让手下工匠们照样打制,自己赶回家里。徐因扑过来,铁云也扑过来,过一会儿,徐因说:
“你瘦了。”
李其把小云给徐因抱着:
“你重了。”
石榴树的鼓涨着花苞,开了几朵,像小花瓶扎了红绸,玲珑可爱。扦Сhā的石榴枝也抽了新条。李其把石榴花苞剪去一些,小树新缓过来,这许多花苞对它来说压力太大。
过两天开满了花,就可以送去齐王那里了。
石榴花和猫
李其问了铁犁家里的情况,铁犁一一说了,家里几个孩子都很好,庄稼家畜也都很好。
十几亩地,徐因和双胞胎才十来岁,可想铁犁的辛苦,李其对铁犁说:
“要是忙不过来,就花钱雇些短工。”
铁犁说:
“不用,忙的过来。小因几个能干不少活儿。”
李其想离麦收还远,这事也不急。
时至五月,苗禾花树翠碧葱笼,小院里枣生新叶,杞举紫枝,苹结青果,阳光似煦似烈,空气满是花草清香,略带着新叶小果的涩气。李其劳碌了几个月的身心瞬间平静下来。
李其叫上徐因,去路边捡些石块,装在篓里背回来,小云也跟在后面搬了一块。
回家先把苹果树抽了疯条,又拿麻绳捆在苹果枝上,悬了小竹篮,放些石块,把枝子压下来,调整好高度。待到后年,小树就能铺枝展叶,亭亭若伞。
暂得闲暇,李其在家饱饱休息了几天。晚上,徐因坚决的抱着薄被和他挤在一床睡。缠着李其小声说了些闲话,什么小云可聪明了,学会了不少字,什么小白哥哥说齐王养了一只蓝眼睛的猫,好可爱什么的。又说有人和若彩嫂子半开玩笑的提小珍姐姐的婚事啦之类……说到后来,眼睛张合,话都连不起来。
李其把他搬回被子里,枕头摆正,打个呵欠睡下。夜里起了风,树叶哗响,清气绕床,两人睡的香甜。
第二天一早便阴云流集,风疾枝乱,伴着几声闷雷,雨点纷纷落下。李其劳顿了小半年,得此好睡,竟没醒来。徐因倒是醒了,趴着看李其,湿漉漉的晨光透入屋里,朦明着。
小云也起来了,嘴里嚷着缘叔叔,若彩忙让他小声:
“别吵缘叔叔。”
雨声渐渐大起来,李其终于醒过来,徐因早也起来,和铁犁去草棚抱草拌些粮食粒儿喂了牛羊。
李其看看雨势,把石榴树移到柴棚下面。若彩和小珍见他起来,就张罗着开饭。
饭后收拾了,几个人坐在门口,看雨闲话。林月林星站在桌旁绷着劲儿掰手腕儿。小珍在一旁给他们裁判。若彩说风箱不出风了,让铁犁用鸡毛重新勒一勒。小铁云抱着个罐子,说轩哥哥捉了个好看的小鱼给他。徐因则心心念念的想要朱小白帮他要只小猫,又吓唬小云说:
“小猫可是要吃鱼的。”
小云撇着嘴巴跑到若彩怀里去了。
李其敲一下徐因的头:
“做什么唬他。”
又问:
“小云说的轩哥哥是谁?棉团儿吗?”
徐因得意道:
“是啊,棉团儿现在叫孟轩了,还是我帮着取的。取‘孟夏青桃嗅廊轩’之意。”
李其说:
“狂风荡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总有些伤感。”
徐因说:
“花儿落了,果子满枝,伤感什么?”
李其笑笑说:
“也是。”
被徐因勾起兴致,李其走到屋里,想拿本诗集来翻。
徐因跟在后面:
“哥哥,咱们养只小猫吧。你去和齐王要一只。”
李其头疼:
“那猫是说不定是公的呢,哪里来的小猫。”
徐因说:
“是母的,小白哥哥说了,看到有只黑猫去找它那个了。”
李其正在翻找诗集,没仔细听他说什么,顺口问:
“哪个?”
徐因说:
“小白哥哥说那个了之后,就能生小猫了。”
李其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徐因又补充说:
“小白哥哥说了,虽然也有公的和公的那个,可是他仔细看了,那白猫是母的。”
李其怒极反笑:
“你知道的倒多,去把《论语》里关于谨言慎行的话,都翻出来抄写一遍。”
徐因垮下肩膀。
又过两天,山里过来一个人,向李其说明了工程进度。李其整理下思路,就去村外的石仓督办处牵了马车过来,把两株石榴树都搬上马车,去见齐王。
到了府衙,却正看到朱小白也抬脚进了齐王的书房,李其想:难道齐王生病了?还是知道自己今天来送石榴树?
李其等了一会儿,见朱小白忿忿的出来,忙把他拉住:
“怎么?齐王生病了?”
朱小白见是李其,脸上一喜,又生气的说:
“要是他病了还好,不过是他的猫怀了小猫,也找我来看,我又不是兽医。”
李其吓一跳,拽他:
“你小声点儿。”
李其叫朱小白一起进了书房,让人把石榴树也抬进来。齐王见那树完复如初,青枝红瓣,灿如火霞,且还有一株新苗,碧盈盈立在一旁。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喜极,说道:
“既如此,前事便作罢,朱小白日后须引以为戒,谨慎行事。去吧。”
朱小白应声离开。
李其又向齐王报告了工程进度,递上账册,齐王翻了一遍,摸了下卧在膝上他手指的白猫,说:
“辛苦。关于放石矿的石场,你可有什么建议?”
李其说:
“只希望不要占用田地,还有防火为要。”
齐王说:
“若烧砖来建则要启用田里土壤,若用石块,又耗时太久。你可有别的办法?”
李其脸不红气不喘:
“没有。”
水泥什么的最讨厌了。
李其从齐王那里出来,就去找朱小白。
朱小白看他过来,暂把手里的事交待医工一下,过来问他何事。李其说:
“我也没什么事,小白兽医先生,你既然对猫的身体也如此精通熟悉,一定要负责让它多生几只出来,小因还等着要小猫呢。”
朱小白的笑容僵在脸上。
猫及徐因成|人礼
朱小白很郁闷。他照顾那只猫的时间越来越长,而齐王片刻不让猫离了视线。朱小白在一旁先是害怕,日子长了,觉得齐王不那么可怕,就生出许多不满来。天天掰一遍手指,算小猫还有几日出生。齐王看了好笑:
“你急什么?到了日子自然会出来。”
朱小白嘴巴张了张,忍不住说:
“齐王,这猫状况很好的,不用天天守着它,我又帮不上忙。”
齐王踱步过来:
“你帮了它大忙了,替下它分内的职责。”
朱小白想:这白猫整天吃饱无事便卧在你腿上睡觉,连只老鼠都不用捉,哪里有什么分内的职责?”
好一会儿之后,朱小白突然明白过来:白猫的职责就是让齐王开心,换句话说就是齐王的宠物!
朱小白炸毛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噌一下站起来,连耳朵都气红了,指着齐王:
“你……你……不要太过分。”
齐王闷着声音笑了几声,才说:
“幸亏你七窍里有一窍通到了医药那里,若是不然,你活脱脱一根烧火棍。(用现在的话说,废柴没大脑是也。)”
朱小白更加生气,就要冒出烟来:
“你这人,面冷嘴毒,怨不得少人亲近!”
齐王先前笑出来的眼中水气和脸上飞红一点点退了,兔子把他撞疼了。
母妃离世时,自己还小,早也记不得。父皇虽喜欢自己,但事务繁多,见面儿都难得,又极严厉。至于兄弟,那是仇敌一般。下属仆从,对自己也只是畏服。虽然自己这些年也习惯了,但被兔子提起,心里很是一阵天风海雨。
朱小白看齐王脸色变冷,心火立马灭了个干净。
齐王看朱小白先前因愤怒而愈加黑亮的眸子,变的茫然无措,还带了些内疚。
齐王觉得自己被击垮了,这只兔子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伪装,害怕就跑,生气就说,纯良的一塌糊涂。他缓步走到朱小白面前,看着他:
“那你,愿不愿意亲近我?”
黑琉璃凤眼让兔子昏了头,期期艾艾一阵儿说:
“我亲近你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天天生病?”
齐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应了话头儿,那次之后,两人倒真亲近了不少。白猫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朱小白被命令整天守着那猫,不由向齐王抱怨:
“天天被困在屋子里,又不是我做月子。”
齐王闻言大乐。
七月里,白猫生下四只小猫来,只一只是纯白色的,其余都是黑白花纹儿。朱小白松了口气,小猫们都很健康。兴冲冲的向齐王汇报,要回医馆。齐王说:
“小猫才落地,你再照看些时候。”
朱小白抗议无果,只恨那只不负责任的黑猫。
母猫经常叨了小猫换地方住,这是天性。初次小猫们都不见了,朱小白费尽力气才在院中合欢树杈上找到四只小猫。把它们抱回软垫上,头发上挂着几朵粉色小伞样的合欢花。
齐王欣赏一番之后,交给朱小白四个小银铃。朱小白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把银铃小心的系在小猫脖子上。之后再被搬到别处,轻易就顺着铃声找回来。
又过两个月,小猫彻底断了奶,成了府里的小魔王,书案花架床上橱里,哪里都少不了它们的身影。
齐王就对朱小白说:
“你也该回去医馆了。”
朱小白激动万分。
齐王又说:
“累你这么多天,那白色小猫便送你养着吧。”
朱小白想起徐因,又说:
“可以给徐缘养吗?”
齐王心中不快:
“白猫你养着,他若想要,再挑一只吧。”
朱小白暗想:那么宝贝白猫,做什么不自己养。
朱小白难得聪明的没有问,抱了白猫,又挑一只小女猫,放在笼里,回了自己住处。
又过几日,算算是小因生日,就把花猫装在笼里,用布蒙了,又提着点心鱼肉,去到李其家里。
已是九月时候,李其并不在家。徐因听说是送了小猫来,欢喜异常。把笼子搬进屋里,掀来布来。黑白花纹的小猫伏在笼里,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徐因小心的伸手过去摸摸它的耳朵。小猫伸出爪子挠他。
徐因忙撤开,又警告双胞胎和小云:
“小心点儿,可别被它抓了。”
想想又对小云说:
“可别放它出来,它会吃了你的小鱼。”
小云乖乖点头。
朱小白问起李其。
徐因说:
“为这事忙了快一年了,在家没待几天,瘦了好多呢。”
朱小白感慨一会儿,说:
“齐王也很在意这事,要我说,告诉大家此石能烧,谁用谁采不就行了,何必这样辛苦?”
徐因笑笑,说:
“上次哥哥说,若是顺利,今冬就无事,或者晚些,就是明年春天。”
铃声响动,徐因又看了眼小猫,对朱小白说:
“小白哥哥,今天是我生日,这可是件大礼。”
朱小白笑:
“嗯,喜欢就好。”
然而,徐因更开心的是,中午前李其也赶了回来,一身风尘,满脸倦色。
看了朱小白送来的小猫,一面欢喜,一面问他:
“怎么要过来的,齐王可有不高兴。”
朱小白说:
“没有啊,他还另给了我一只养。”
李其放下心来。对徐因说:
“小因,过了十二岁生日,你就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徐因骄傲的点头。
李其看着个子长到他下巴的徐因,拿手比划一下,说:
“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和小云差不多大。”
感叹一番,又拿出一个小东西,系着红线,递给徐因:
“这个送你吧。我在他们采出的石料里捡的,自己收拾了一下。有时间拿去洛州城,找匠人加工一下才好。”
徐因看着那红橙色小石,似花似鸟,色泽温润,细纹流动其中,华彩莹润,凝成一处细小墨点,语还休,极有神采。
徐因喜欢的不得了。李其给他戴在脖子上,感叹着时光易逝,老家的风俗里,孩子过了十二岁,阳气旺盛,阴邪秽祟轻易不能近身,轻易不再生病以及看到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是谓成“人”。
热闹闹的吃过午饭,李其回山里,朱小白回洛州,铁犁徐因忙着秋收。一年又见了头儿。
又是一年忙碌尽
秋阳金风,玉米撑破苞衣,红缨须颤颤摆摆,撩起红薯秧子,地面也拱起一排排小包,芝麻荚壳咧开小口,得抓紧先收了,若是等那荚壳爆开,壳罐里芝麻粒掉出来落在土里,可就傻了眼。
铁犁和徐因拿了大布包铺在地边,把芝麻小心的削下来放了。小铁云扒出几个红薯去找孟轩,孟轩六岁,地里活儿也前前后后的能帮上忙。看铁云过来,就拿两个青玉米,抬腿开溜,再从自家地里拔几棵花生,用土围个圈儿,捡些枝禾在里面点着,把花生红薯放上,烧一会儿,盖一层浮土,再在上面点着柴禾。火熄了拿木棍把土灰拨开,捡出红薯花生玉米来,拿嘴呼呼吹的不烫手了,剥了皮来吃。东西正生鲜着,香气满口,只是弄了一手一脸的黑。孟轩拉着铁云去小河边洗洗干净,躺在石头上晒肚皮。结果睡过去。
到了中午,浓眉毛和铁犁几个到处找不到两个小孩,又累又急。
最后还是若彩怕俩孩子落了水,才到河边来找,见两人并排躺在石头上。看看只是睡着了,不禁松了口气,喊给铁犁他们说找到了,才把俩孩子叫起来。
俩小孩各得了一顿骂,蔫了两天。
李其不在家,十七亩田,着实够铁犁几个累的。牛拴在地头吃草,每日抱些刨下来的玉米秸喂给家里的几只羊。
怕照看不到,小猫跑丢了,就先在笼子里养着,徐因很仔细的每天掰了馒头蛋黄喂它。
孟轩铁云去田里捉蚂蚱,拿去喂鸡。现在浓眉毛家里也养着几只鸡,给小孟轩吃,偶尔也能卖一些。两小人儿很卖力,捉了拿狗尾巴草杆串起来,提了好几串回家。小母鸡们欢快的扑闪着翅膀过来啄食。
秋收过后,铁犁几个个个全身酸疼,累到不行。拉着粮食去村长那里交了税,足歇了几天。徐因试着把小猫放出来。
秋深露冷,白草枯枝,虫声渐寂,李其还没有回来。徐因很生气,跑到李其屋里在床上翻滚一阵。小猫听到动静,跑到屋子里,纵到床上,躲在被子后面做伏击状。
徐因肚子里笑翻了天,轻轻趴起来,扑过去把它抓在手里,小猫喵呜直叫,露出小尖牙。
现在不用打柴,村里全部都用黑石取暖,李其把煤饼煤炉制法,以及蜂窝煤的模具样式,一一写在纸上,交给村长,村长找了几家试用,再挨家挨户一一教授方法。
虽然李其把功劳推在齐王身上,但李其得仙人授书一事,私下又流传起来。
还有一事,让山里的李其一直踏不下心:煤炉设在屋里,发生煤气中毒的可能性就不小,但又和村民们说不清楚。若是直接说烧煤可能会致命,人们怕是再不敢用这煤炭了。
只好和村长强调必须让村民们屋子通风。说是说了,总是放不下心,不出事便罢,一出事便关乎人命。
到了年根底下,山里的运煤工程总算完工,第一批煤通过这索道升降台运出去。齐王亲自过来看,穿一件白狐裘,越发的玉琢冰雕,凤目朗朗。李其心想:这是多喜欢白色啊?来煤场也穿着。
齐王又问了些细节问题,李其答了。齐王对这成果很是满意。看看身形消瘦,神情疲惫的李其,说道:
“辛苦你了。”
抬手让侍卫拿上一个木盒,里面几个金锭黄灿灿:
“赏黄金百两,以慰功劳辛苦。”
李其吓一跳,迟疑了一下,没有动手去接。
齐王嘴角翘起:
“这个工程换别人来做,纵是不贪,花费也绝不止你用的那些。何况有万千百姓能得此石之惠。”
李其不敢再拒,接了木盒,谢过齐王,又向齐王请辞司石职务。
齐王不置可否,只说让他先回家好好休息过年。李其坚持再三,齐王想:横竖你也跑不了,就先应允了。
李其总算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徐因早望见他,跑过来迎接,要接他的木盒,李其说:
“小心些,沉着呢,别砸了脚。”
徐因小心接过来。
家里人都聚过来,猎狗也在腿边打转,只小猫认生,飞快的躲起来。
徐因把木盒放在桌上,好奇的打开来看,哇一声。
众人闻声望去,李其说:
“齐王赏的。”
众人一番感叹。
眼看过年了,李其也不拖延,去洛州城找了金匠,细细交待了,要打几样东西。那金匠师父在年三十儿把活计赶出来,送到李其家里。
送走金匠师父,李其把家里几个都叫过来,把盒子一一分派了,说道:
“今年田里全靠着铁犁大哥,着实辛苦,若彩嫂子照看家里和这几个孩子也够费心。”
又说小珍几个勤快懂事。给大家打几样小玩艺儿,也应应过年的喜庆。
小铁云一个麒麟金锁,侧绕祥云。若彩小珍是两支金步摇,一素雅一活泼,双胞胎一对金锁片,图文一致,一面是星月莲花图纹,一面有月皓星盈,连心惟恒字样。
李其又嘱咐他们:
“不要张扬,免得生出什么意外。”
几人应了。
门外贴上大红春联:
朔风悄引东风至,
琼雪曼倩百花开。
横批:新年春早
四处喜气洋洋,一年又尽,一年又至。
晚饭过后,家里几个都换上新衣,炉火熊熊,合家笑语晏晏,小猫高高竖着尾巴,在屋子里窜来窜。
李其有些担心:朱小白没有回来。
酒多误事
医馆事忙,直忙到二十八,朱小白连年货都没时间备,此时商家大多也都停了生意,在家过年。
幸好有上面发下来的吃用东西,把小白猫也装在笼里,收拾一番,准备回去过年。
于大夫却又过来告诉他,齐王备了晚宴,让他一定过去。
自从抱了小白猫来养,齐王便隔三差五的让他抱小猫过去,或者自己隔三差五的抱大猫过来,说是大猫想小白了,小白是齐王对小白猫的昵称。朱小白在心里列出一二三四条,对“大猫想小白”五个字进行彻底批判。总之,平均下来,朱小白每天都能见一次齐王,比见太阳的机率都高。
朱小白老大不乐意的去了齐王宴会,却有好多人乐意他去。这三年下来,齐王手底下的人多起来,却都不知道怎么讨好这位冰雕似的齐王,现在总算抓到头绪了:朱小白。
大家都不清楚朱小白这架四处漏气的风筝是怎么直上青云的,但总之他就堂而皇之的成了齐王的红人儿。一天一见,次次见面一人抱只猫,远看还以为是小夫妻养孩子。
今天逮着这样的好机会,朱小兔又一看便知是个好哄的,俨然然成了宴会上焦点,几乎人人都要向他敬上一杯,说些名姓官衔场面话。朱小兔又是个丝毫不掺假的,杯杯见底。齐王冰雕似的,一双眸子动一动,数着第六杯上,兔子红了眼梢耳尖儿,眼里两汪春水,第十杯上,呆兔子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兔子,自己哼了个小曲,并跳了一只兔子舞,众人一面忍笑,一面偷看齐王脸色。喝到后来,兔子酒劲上涌,大声念了两句诗:
黄河驰浪万里酒,
醉梦慵觉百年期。
宴会静下来,细品下这句诗,把黄河水喻为酒,是说这万千饮水吃粮的人都是在日日买醉?后一句,百年之后,方是酒醒之时,更是百般滋味。
齐王品着黄河酒冷,百年心惊的况味,端起酒杯来。兔子醉的已近人事不知,觉得身上燥热,伸手想扒拉兔子皮。
齐王一口酒呛在喉间,说不出话来,做两个手势,身后一名侍卫会意,飞速的把朱小白半扶半拖的弄回房里休息去了。
朱小白离席之后,宴会上气氛明显冷清下来,不久齐王便让大家散了。
回去之后,沐浴更衣事毕,突然想起朱小白那里无人侍奉,又醉成那副模样。三分酒意,一时又起了玩心,便装作睡下,瞒了侍仆偷溜出去,翻墙越树进了朱小白房里,感叹了下日久不用,轻功退步。
那侍卫只给他褪去鞋子,盖了棉被。朱小白早把被子踢到一边,衣襟散乱,露出一大片细白肌肤。饮酒太过,朱小白口干舌燥,伸伸胳膊,嘴里咕哝着要水喝,桌上倒是有一壶茶,不知是那侍卫备下,还是于大夫后来来过。
齐王看茶温着,端了一杯给朱小白,朱小白挣动一番,也没爬起来。齐王托着他半坐,让他把茶喝了,想起身去放茶杯,却被朱小白拦腰抱住,死不放手,后来竟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爹爹,你终于回来看我了,爹爹,我好想你……”
齐王笑不得怒不得,伸手去扯朱小白的衣领,却被抱的更紧,折腾一番后,齐王把朱小白的棉衣脱掉了。齐王拿被子把他蒙在里面,朱小白越哭越凶。
第二天一早,朱小白迷迷糊糊醒过来,两手按住太阳|茓,想起身去寻茅厕。两眼渐渐清明,一下看到睡在边上的齐王,朱小白啊的大叫一声。齐王被他吓醒,昨晚被朱小白抱着哭闹良久,衣服上全都是他的眼泪水口。齐王皱着眉把外套脱了扔到一旁,也钻到被子里。朱小白好不容易哭累了,又要喝茶,一会儿又嫌热,直折腾到后半夜齐王才睡着,一大早又被吵醒,又气又恨,冷哼一声,翻身下床,看看衣服上的泪渍水渍半干,一圈一圈,更是生气,只穿着中衣,气哼哼走了。
朱小白拍拍脑袋,昨天自己赴宴醉酒,后来有人过来喂自己喝水。那人身体有着迷人的温暖,后来呢?记不清了……
朱小白看看齐王扔下的外衣,头更疼了,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冬日凌晨,星子还没完全隐去,寒气最盛的时候,连空气镀结成亿万冰针,刺入人的骨头神经,剿灭每一缕热流。只穿了单薄中衣的齐王趟着冷气回去后,毫无意外的,他发烧了。手下人来请于大夫和朱小白去给齐王诊冶。朱小白正迟缓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一听齐王发烧,盒里的糕点全部摔在地上,不成形状。
这不是真的。
于大夫给齐王开了方子,让人去医馆抓药来煎。看朱小白一脸死灰,像天蹋了一般,不由劝他一句:
“齐王的病并无大碍,吃两副药发散一下就好。”
朱小白魂不守舍的点点头。
回去之后,亲自把齐王留下的云白缎子长袍下水洗了,放到院子里悬着。太阳昏昏沉沉,挂了一天之后,那长袍冻成冰块,朱小白晚上去收的时候,不留心折下半只袖子来,兔子完全的惊恐了。
第二天,也就是年三十,那袍子和半只袖子在火炉旁边悬了一夜,已烘干了。朱小白抱了袍子,想找一家裁缝铺子看能不能把袖子缝回去。出去转了一圈,哪里找的到,全都闭了店门回家过年去了。垂头丧气的回来,想着要不拿回家去让小珍看看能不能缝。
一回到自己房里,就看齐王正在喂小白猫仔鱼肉丁,朱小白又是啊的一声大叫。齐王看他一眼:
“做什么去了?”
朱小白把袍子向身后藏:
“没没做什么,你你不是发烧了,要多休息。”
齐王绕到他身后,拣起掉在地上的半只袖子。朱小白僵在当地。
朱小白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解释一遍,齐王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抱了小白猫,让朱小白抱着袍子,去了他的房里,让侍女找来针线,让朱小白给他缝袖子。
朱小白折腾半天,手指上白挨几针,齐王看够了,也到了晚饭时间,便叫他一起去吃年宴。
菜色丰盛,却只他们两人,朱小白问他:
“你顿顿都要吃这么多菜?”
齐王说:
“不是,今天是吃团圆年宴。”
朱小白吃了两口,又说:
“年宴就该热闹些,把你的身边的人都叫上多好。”
齐王说:
“总得有个上下/体统。”
朱小白吃两口又问:
“那我不也是你的下人?”
齐王顿一下,说:
“不,你不是。你昨天晚上抱着我,叫了半夜爹爹。”
朱小白一时不防,夹着的虾丸掉在碗里,脸上忽红忽白,想问问后来怎么样,又怕触动齐王不愉快的记忆,不过,自已应该没有酒后把他乱了,要不然哪里还能坐在这儿?不过,齐王有些什么特殊癖好也说不定。
不由又偷看齐王两眼。
齐王又说:
“若不是你喝醉,我还不知你有如此才能,会唱曲舞蹈,还联句吟诗。”
朱小白脸色一下变黑,齐王大笑出声。
初一齐王又留了朱小白一天,初二天色阴沉,渐渐飘起雪花来,朱小白坚决的冒雪回家过年去了。
救人
青灰天色,肥白雪片从深杳天幕里悠然飘落,地上雪层渐厚,屋顶枝梢也茸茸簇簇,天地间一霎儿就变成别样。
齐王派了马车送朱小白回家。朱小白扒着车壁上的小窗看雪。临近村子时,却见前面路上远远行来两个人,一个斗笠蓑衣,一个撑伞。走的近了,朱小白认出他们,那红莲伞还是他买的呢:
“阿缘,小因,这里这里。”
又喊车夫:
“停一下,停车。”
李其徐因走过来,满脸惊喜:
“可回来了,正要去找你呢。”
朱小白把他俩拉进车里,把伞笠上的雪抖了收进来:
“我说是谁赶着这大雪天出来呢。”
李其一面给徐因的搓手,一面问:
“什么事耽搁了,过年也回不来?”
朱小白敛了神采,支唔一会儿说:
“回去再细说给你。”
徐因问他:
“小白哥哥,你的小白猫呢?”
朱小白说:
“齐王留下了,说回去了让我抱去。”
说着话儿就到了家,李其招呼车夫进屋吃些茶点。车夫笑说雪越下越大,怕一会儿路不好走,急忙回去了。
晚饭后,天冷无事,大家早早睡觉。徐因搬着被子来找李其,李其想,春忙过了得起新房了,先把刘婆婆的房子翻新了,小珍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初三早上雪停了,玉树琼枝,触目银白,天地。
李其几个起来,吃过早饭,把院子里的雪都清出去,又把街上的雪扫出一条路来。猎狗窝了一天,在李其他们身边疯跑撒欢儿。
把路扫到和邻里清出来的接通了,几个人拿了木锨扫帚回家。铁云拉着徐因双胞胎去雪地上抓麻雀。若彩给他们找出帽子手套戴上,几个小孩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朱小白和李其在屋子里小声嘀咕他和齐王的事,小猫怕冷,纵到李其腿上团成一团儿。李其听他醉酒时觉着好笑,还点评他那两句诗做的不错。后来听到朱小白支支唔唔说齐王不知怎么去了他房里,还睡了一夜,第二天还发了烧,他也记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李其严肃起来,大学时,史书上类似故事他是读了不少的,传下来的逸闻典故多与皇族贵胄有关。这齐王……
朱小白说起不小心把齐王的袖子折断了一只时,李其一口茶喷出来。
朱小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李其叹口气:
“以后可不能这么喝了。你既然回来,这次应该没事。年后我找机会去托于大夫,留意下你的婚姻大事。过了年你都二十二岁了,也该安下家来了。”
朱小白愣了一会儿,说:
“我现在也挺好的……”
李其说:
“多个细心的人照顾,家里也放心些。再说……”
看看朱小白,想着大过年的,就不提那些伤心事了。
徐因突然大声喊着进来:
“哥哥,把军刀给我用一下。”
李其拿了军刀给他,徐因跑出去,一面想:
原来小白哥哥和齐王睡了一夜,齐王发烧了,所以才没回来过年。还弄折了人家的袖子,真呆,哈。可是,这事有些怪呀。
朱小白在家足玩了几天,和徐因几个打毽球,捉迷藏,去林子里打雪仗,带着猎狗去野地里追兔子。李其看着朱小白领着几个孩子疯玩,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没过几日,齐王就派马车来把朱小白接回去了。李其也一起去了洛州城,备了几样点心野味,托于大夫留意朱小白的婚姻大事。于大夫应下。
医馆少有得空的时候,于大夫想小白和齐王走的很近,便把这事托给了齐王。齐王似笑非笑,满口应承,于大夫自放心的去忙医馆世的事,不想却引出一段事来。这先按下不表,李其那边先出了个Сhā曲。
大雪消融,天气愈加冷的让人不知所措。这天天色刚泛白,李其被外面敲门呼喊声惊醒。穿衣跑出去,呵着手开了门,是浓眉毛。
浓眉毛拽着他向来的方向跑,一面向他解释。邻居家的狗一大早叫的凶,他觉得奇怪起来去看,从门缝里见邻居大哥趴在院里,喊他几声,也没反应,就把小孟轩叫起来,让他去找村长。自己破门进去,邻居大哥倒醒了,只是动弹不得,只说救救他家里人。村长过来后,让他来找李其过去。
说着话到了出事那人家,外面太冷,村长和几个赶来的村民把那大哥又抬进屋里。那大哥瘫在椅上,手都抬不起来了,拿手指一直指着里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村长急的团团转,问李其:
“缘娃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李其也顾不得避讳,揭开棉帘去到里屋,那家大嫂和一个八九岁的男娃娃躺在被子里,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看着不像食物中毒,窗户又关的严实,李其想定是煤气中毒。喊个人进来,把女人孩子连被子一起抱到院里,又让人把窗子都支起来通风,屋里的人全都到院里来。又让村长派人去洛州去请于大夫。
天色已经大亮,徐因若彩也几个也过来了。
李其喘着气,对若彩说:
“嫂子,你给大嫂把棉衣穿上,然后跟着我做。”
李其拿了孩子的棉袄出来,给他穿上,让他躺平,深吸一口气,覆在孩子口上,度气过去。徐因痴愣在一旁。
李其度两口气过去,又按住孩子胸口下压十五次,如此反复。若彩依样对大嫂做人工呼吸。
反反复复几十次后,孩子和大嫂脸上先后有了些血色,也可以自行呼吸,但是仍没醒过来。李其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
徐因默默过来拉他起来。李其拍拍他的肩膀:
“小因,去捣些萝卜汁来。”
徐因咬着嘴唇去了。
这大冷天气,人总不能在外面这么冻着。村长已经让人把灭了的煤炉重新点起来。门窗大开,又有些风,屋里的一氧化碳早都散尽。
李其让人把孩子女人抱进屋里,把徐因捣好的萝卜汁给两人灌进去。那家大哥缓过劲儿来,看着自家女人孩子睁开眼来,泣不成声要给李其下跪。李其忙把他扶起来。
于大夫来看过,人已无大碍,开了润肺养气的方子。听说李其的救人方法,十分好奇,抓着他问个究竟。李其说把自己知道的简要和他说了。
李其又和村长说,这是屋里通风不足,邪气太盛造成的。村长又和村民们强调一遍通风的事。经此一事,村民们自不敢掉以轻心。
那家大哥起夜时,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大脑却清醒,叫自己女人孩子,也不应声,就挣扎着爬到院里想找人来救。幸亏如此,屋里得以通些新鲜空气,又被浓眉毛发现,一家人才逃过一劫。
这里逃了劫,李其却遭了劫。徐因躺在床上,嘟着嘴:
“哥哥,来,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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