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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提前预知的情 > 第二个跑来的是魏妈魏爸。

第二个跑来的是魏妈魏爸。

“我前几天左眼就不停的跳,跳得我心烦意乱的。我还一直想呢,到底怎么了?没想到是应到了这件事上。”魏妈唠叨着,看着两个孩子都好,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她心里顿时放下大半,转身跟魏大媳­妇­去了魏大病房,

魏爸看了下盛意,原本想发表点意见,但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和几个老熟人巴巴的跑来。没办法,魏爸只好去了人家的办公室听取了一次关于盛意同志的伤情汇报和治疗方案。虽然他很想陪下盛意这孩子,可是那里似乎不缺人。

王嫣从首都跑了回来,这女人大学毕业后,先是跟个草台班子全国跑着赚钱。后来停步于北京,做了个小小舞蹈北漂。

“从我内心世界来说,我这几天左眼睛跳得厉害,原本我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没想到应到这里,身为盛意唯一的监护人……哎!辛华铭……你拖我做什么?”

她被辛华铭拖走了。

魏醒蹲在病房阳台吸烟,辛华铭慢慢走到他身后:“他没事的。”

魏醒笑了下,他知道,但是就是心里疼。

“我跟你说,我外公去世前几天,我左眼也跳得厉害,那阵子叫个心烦意乱。昨天你们出事前,我也心烦意乱。就不知道是怎么了?”辛华铭趴在阳台唠叨着。

魏醒没有回答辛华铭的话,他看着二楼下方的走道,丁茗在那里正捧着一大捧鲜艳的花跟护士打听什么。魏醒丢了烟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对貌似被盛意误会的人就在一楼楼道口碰头,丁茗倒是一脸焦急、关切的样子。魏醒对他的焦急和关切还是很感激的。

“我看了报纸,当时还不相信,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家助理去拿换洗衣服,我才确定了。盛意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吧?”丁茗问魏醒。

魏醒顿时一脸尴尬,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后说:“没事,盛意都是小伤,就是要住一段医院了。他现在睡着呢。”

“那就好。我买了花,盛意醒了看到它们心情会好的。”丁茗安下心来笑着对魏醒说。

“丁茗。”魏醒努力了一把,还是决定跟丁茗实话实说。

“啊?”

“盛意……盛意好像不喜欢你。”

丁茗楞了下,马上笑了:“我知道啊。所以我买了花,你帮我放进去,别说我送的。我只是担心你们,昨儿眼皮子就一直跳来着。”

魏醒更加抱歉了,他接过鲜花,伸手拍拍丁茗的肩膀。

丁茗伸手从口袋里找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纸:“这是我抄的几个食补的方子。忌口的地方有标注,你找人按照这个食谱给他做,一定会恢复的很快的。”

魏醒又接过方子,心里实在感激。

魏妈拿着棉­棒­帮盛意润润­干­裂的嘴­唇­,抬眼看到魏醒捧着大束的鲜花进来:“谁送的?”

魏醒把花拿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却空了。他弯腰摸下盛意包裹得可怜的脑门:“一个邻居。”

魏妈点点头,也是心疼地看着盛意:“你说三儿,咱小意要是女孩多好。这媳­妇­当中,就没一个贴心的。就小意,我想什么,他就给我弄什么。有时候我就想,这是该着了我有个贴心孩子。以后你要对他好。这次之后我算想开了,甭管什么男女。人啊,处得久了,感情是一样的。小意这孩子,心肠好,贴心,我就喜欢他。”

魏醒点点头,弯腰亲吻下盛意的额头,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对自己妈妈说了一句心里话:“妈,昨天我想,要是小意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哪只才是梁山伯?

这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呃,傍晚。

盛意睁开眼,他动了一下,习惯­性­的去叫魏醒,可是他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张了下嘴巴。

趴在一边终于扛不住小睡了一会的魏醒,缓缓抬起头,然后他惊喜地半搂着盛意说:“醒了?”

盛意点点头,冲他又是张张嘴。

魏醒捂着自己的脸,大力的摩擦了一下,他想狠狠的把盛意搂在怀里。但是,又怕伤害到他。

“意,我想了很多……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这一辈只爱你。”他不断的嘟囔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妮子提着一保温瓶的汤水进屋,悄悄进来,又悄悄出去,脸­色­大红。

盛意的脑袋里天昏地转地转悠,他找不到自己,也找不到魏醒,他甚至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魏醒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都听不到……

“我……想上厕所……”这是盛意对魏醒爱的回答。

辛华明跟唐远坐在病房门外的沙发上闲聊,这两兄弟很久没见,要说的话有很多,但是大多的时候,都是唐远在讲。辛华明只是笑嘻嘻地听着,偶尔他会瞥一眼坐在那边看窗外的丁磊,只是一瞥,丁磊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魏醒高举着尿壶挺兴奋的对他们说:“看啊,最少五百CC,小家伙醒了,我去找医生。哥,你去盛意那里别胡说八道。辛华明,给我妈电话,说小意醒了。”

然后……他就乱七八糟的举着尿壶去找医生汇报去了。

盛意躺在床上,充分享受着病人以及魏大救命恩人的绝对权力。现在全世界都围着他转,只要他咳嗽一声,最少有三人以上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盛意,他只是谦逊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意啊,医生给办了转院手续,我们下午住魏氏疗养院那边,这边太乱。昨天还有记者混进来了,辛华明都跟人家动手了。”魏大用他半残的手帮着收拾东西,跟盛意解释。

盛意看下周围,刚才还很热闹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同是病人的魏大。

童儒初带着一群人跟魏醒对视,他的身后最少有二十个人,人手一花篮,还有礼品无数。曾旭站在队伍后面想说什么,又没敢开口,他眼巴巴地看着盛意的房间,对于过去的感情他早就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执着。

“我们都进不去,你们还是算了。”辛华明不厌烦的赶人。

童儒初回头看下曾旭,眼睛里闪过一些其他的神­色­。最初就不该找这个大麻烦,现在弄得越来越不好控制了。大哥说要他一切如意,但是现在这个如意真的很难做到。三年了,他的青春陪着这个蠢货浪费了三年。

“我们只是来表示一下善意的慰问。这是我们老板跟盛意先生的事情。您看,大家都是外人,我更可怜了,只是个跑腿的。”童儒初冲辛华明笑了下,这个人的背景他们早就打听过,他不好惹。现在集团迈入正轨,惹麻烦实在不是理智的行为。

“小意现在还糊涂着呢,你们改日再来,这里是病房。这位……贵姓?”魏醒不想在这里闹起来,辛华明那个狗脾气,一旦发起来,这里没准就是战场了。

“童儒初。魏先生,我们见过多次了。”童儒初自己也郁闷,他跟这位魏先生前后见过多少回了,每次他都问自己贵姓。

“抱歉,童先生,这里是医院,您看?”魏醒指下大门。

当外面嘈杂的声音以遮挡不住的势头传进来,盛意听了一会叫魏大打开门,请魏醒跟曾旭一起进去。

魏大没办法,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两天,曾旭一直来这里折腾,他自己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见盛意很迷茫,大概这个已经成了他的生活习惯。当盛意允许他进门,他就站在门口,看着眉骨上有伤,被包扎的像个独眼龙一般的盛意后,突然觉得这个人不是盛意。

“看到我了吗?”盛意问他。

曾旭点点头。

“看到了,就走吧。”盛意对他说。

曾旭愣了,接着那股子失落顿时又燃烧成某种必须的元素。他要这个人回来,因为他可怜的自尊,可怜的骄傲,可怜的仅存的良心必须得到这个人的抚慰。不然站在他现在这个位置,每当有人提及过去,他的那段不光彩会成为他辉煌人生上的最大污点。当然,他认为自己还是很喜欢盛意的,非常喜欢。他现在有钱,有势,每个跟他在一起的人他都会病态地问人家:“你会替我坐牢吗?”

“死也是愿意的。”许多人这样回答,然后曾旭会给那人许多的钱,许多的。

然后……曾旭会觉得人生真他妈的虚伪,人怎么会为别人死呢,太虚伪了。

他想抓住自己生命里最真实的东西,然后好好爱惜一辈子。因为当他有钱了之后,他认为得到感情的几率似乎也就越发的小了。他要抓住失去的东西,包括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真爱。

“我想接你回家住几天。”曾旭走过来,想摸盛意的脑袋。他突然觉得盛意可爱起来,敢这么跟他任­性­的,似乎也没几个了。

“我有家,而且我跟你……说实话,曾旭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要我每天夸赞你的成功,还是瞻仰你的丰功伟绩?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回,也是回自己的家。”盛意没留半点情面。

魏醒一肚子的话顿时给憋了回去,大爽,他打开门指指外面。曾旭脚没动:“我买了好多补品,你现在需要好好进补。盛意,我一点恶意都没有,在这个城市我想我是你唯一的故人,人交朋友无非就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可以依靠。盛意,三年了,我想我的诚意你看到了,所以……”

“……”

“曾旭再见。”盛意冲他摆摆手。只是心里期盼魏妈没看到,每次老太太总是很担心自己离开他儿子。

盛意觉着,这场车祸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傻瓜,他原本很犀利的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再见?这个家伙能跟自己再见?那就见鬼了。隐约着有些不对,又不知哪里不对。他盯着对面的墙壁,医院的墙壁是白­色­的,上面没有一个字能告诉盛意,他应该怎么做?

曾旭看了一会儿盛意,走过去想拉他的手,盛意一缩手躲避开来:“请你离开我的生活好吗?曾先生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会有无数的人愿意的。真的,算我求你了。”

不知道曾旭什么时候走的,盛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又开始恶心,不停地呕吐,他看到魏醒打了曾旭,然后两边混战成一堆。医院的保安站在不远处观望,就是不敢过来,他厌恶那些眼神。关于爱,他不知道错在哪里,只是因为爱错了­性­别?就必须遭受这些?

当他平复之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唐远一副诗人的样子在那里甩书包,丁磊尴尬地笑下,连忙带这个傻瓜回家,最近他傻的已经没边了。

一对蝴蝶,长相挺美好的蝴蝶缓缓在疗养院上空飞翔。民间将这种蝴蝶叫梁山伯与祝英台,搞不懂哪只是梁山伯,哪只是祝英台?

盛意坐在草坪上呆呆地看着这对蝴蝶,对面魏醒坐在那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玩斗地主。

整整十天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很普通的十天,但对于盛意来说,他的人生被颠覆了。

那些从童年就存在的预知梦,变成了最普通的梦。

他梦到姐姐跑在油菜花的田地上,他就在后面追,他会整整追一夜,然后醒来。

他先是梦到母亲去世,他开始大哭,一直哭到坐起来。

他梦到他在天空自由自在地走着,一直走到了一座大厦的最顶端,他俯视下面的城市,感觉自己就像个神。

他梦到死去的阿公,阿公身后那条老黄狗不停地叫唤着,摇着尾巴。

他梦到老房子,那段楼梯还是老样子,陈旧而腐朽。

十天了,过去对梦境无形的记忆力使他记得每个梦。但是盛意确定,这些梦真的和他最恨的预知毫无关系,他开始畏惧这个真实的世界。

“靠,丫作弊。”魏醒丢开本子,侧身滚到盛意面前,盛意用一只眼睛俯瞰他,就像看个鸟人。

“别跟辛华明学,难听。”盛意说他。

“不学,不学。天热,我抱你回去。”他又坐起来,想抱着盛意回去。

盛意摇头,继续看那对蝴蝶。他尽量想冷静地面对这个事实,可是……对未来他不知如何去对待?这几天,他不知道怎么和大家接触,他不停地探寻,对什么都充满了疑问。

“怎么了?小意?”魏醒摇醒他。

“没什么,我昨晚,做梦了。”盛意对魏醒说。

魏醒很高兴的盘腿坐好,对于盛意跟他讲这样的话题他很喜欢。三年多了,盛意很少露出这副需要知道些什么的神情,而他也非常愿意被依靠,愿意为盛意去解答一些什么。

“我梦到无数的绿­色­,绿­色­的大地,绿­色­的天空,绿­色­的人,男人或者女人都是绿­色­的,淡淡的绿­色­。”

魏醒看着露出一脸疑问的盛意,悄悄用脚勾过笔记本开始到处找,他看了一会儿总结:“绿­色­代表各种生命体态,也代表嫉妒,呃,小意你在嫉妒吗?”

盛意吓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扭过头接着说:“我还梦到我打电话了,却不知道打给谁。”

魏醒搂住他,抚摸他的头发,脸颊,他亲吻他独眼上的纱布。他对他说:“现实里,梦里,都可以打给我,我随时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我还梦到我生了一个孩子。”

“我的天,这真是个强大的梦境。”

“我还梦到恐龙。”

“你睡觉前我们看了侏罗纪公园。”

“我看到你被恐龙吃了。”

“你看,我现在被吐了出来,活的好着呢。”

“我梦到……唔……”

魏醒无奈地亲吻他,自己家的小家伙在梦里指导好莱坞大片吗?盛意对这个吻的承受是惊讶的,惊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亲吻了自己。

这种感觉……真是好。

深夜买啤酒

入夜九点,24小时便利店。

盛意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看着面前的啤酒种类。到底买那种?就在他不远处,两位店员不停的捂着嘴巴笑。一边笑还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便利店内有位婆婆突然拿出手机对着盛意照了一张相之后。又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放在口袋,推着货车离开了。

抬起头,盛意很苦恼的看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块镜子,镜子里。他带着一个和海盗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罩。他的右眼还在恢复期。虽然伤的是眉骨,但是还是有眼球受损现象。无论如何的他是大难不死,还没有瞎。离开疗养院一星期了。他还无奈的着眼罩。

原本,他的眼罩是医院那种的,很正常。

但是,现在这种……送它的主人叫唐远。于是这东西注定不凡。黑­色­的绷线,黑­色­的罩。罩子中间两个红艳艳的心,穿透它们的是一只银­色­小飞机……

盛意无法反抗,因为今儿是唐远生日。因为今儿魏醒的朋友们来家里庆祝,因为今儿必须给魏醒面子。不管盛意愿意不愿意,他一直笑着。为了躲避家中的酒场,盛意自告奋勇出来买啤酒。

魏醒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小兔崽子,你说你最近咋那么好呢……辛华明!那是我的鸭脖儿,少废话,放下!放下……”

盛意准备开车出门为大家买啤酒,发动之后才发现,一只眼睛开车太危险。所以他弃车改为步行。反正家里还有一柜红酒,他们可以喝那个。其实,他就是想出去,他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他有些抑郁。

“盛意,青岛的啊,青岛的!只要青岛,我就喝青岛……从我内心世界……来说……”王嫣趴在玻璃上指挥。辛华明把她抓回去,又一探头冲他乐:“爱买啥,买啥。”

呃……于是盛意就这样出来了,到达超市之后,盛意才发现,呃,他带着飞机面罩呢!

没有预知,有时候,还真不方便……

盛意慢慢从货架上一瓶一瓶拿啤酒,他对牌子不太熟悉。也不知道那种好,于是花着拿。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他坏心眼。

“妈妈,叔叔眼睛上带着的那是什么?”一位抱着黄|­色­小­奶­猫的五六岁小姑娘,好奇的看着盛意。她说话的时候口型很夸张,声音大,还有些咬字不清。

盛意努力保持着迅速离开的欲望,继续在那里拿东西。

小姑娘的妈妈走过来抱起女儿长大嘴巴对着她解释:“那是叔叔的理想啊。”

她说完看着盛意笑。

“什么是理想?”

“就是长大了要做心里想做的事情。”

“叔叔你要做长大了的什么事情。是心里想的。”

“……叔叔想做海盗,划着帆船在海上流浪……”

“什么是流浪……”

盛意的手一下抓空了,他扭头看着那对冲他微笑的母女,艰难的扯起嘴巴右部的肌­肉­,咧起嘴巴笑了一下。小姑娘讨好的举起自己的黄|­色­小­奶­猫大声对他说:“这是我妹妹。”

盛意越发的尴尬:“哦……妹妹。”

扭头,看货架。

小姑娘显然很想跟他套近乎。而那位母亲似乎也不想阻止。她也笑眯眯的看着盛意。看着女儿从自己身上爬下,围着盛意打转。

小姑娘仰起脸,冲他笑着说:

“你想抱它吗?”

盛意看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想。”

小姑娘立刻说:“那妹妹想你抱它。”

盛意无奈了,他抬起头看着那位母亲,那位母亲双手合十,一脸拜托的样子。她背对着女儿说:“不好意思,我女儿听力不好,请您看着她的嘴巴说话。她可以看口型。”

低下头,盛意慢慢蹲下。小姑娘递给他猫。盛意接过去。

那只黄|­色­小­奶­猫很温顺,当盛意轻轻­骚­动它的下巴时,它舒服的呼呼着。

“你几岁了?”小姑娘是个话唠。

“比你的妹妹要大好多。”盛意慢慢有了逗她的心思。

“妹妹找不到男朋友。”

“真可怜。”

“我妈妈也找不到男朋友。我姥姥说,因为我,不会有人要她了。”

盛意抬起头看着那位年轻的母亲,年轻的母亲毫不在意的笑着,而超市里来回买东西的小区人民,似乎完全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只是善意的笑下,那之后,他们会继续自己的生活,比如,买完东西回家看足球。

“妹妹是公主。”

“哦。”

“我也是。”

“是。”

“我叫曼曼。”(曼曼姐,我错了。……(>_ “哦。曼曼。”

“你喜欢大飞机吗?”

“不喜欢。”盛意无奈的盘膝坐到地上,他是在不忍心,叫一个小姑娘那样仰着脖子跟他说话。

店员妹妹走过来笑眯眯的递给小丫头一个­棒­­棒­糖。小丫头有礼貌的接过去道谢。盛意无奈的看着她添啊添啊添啊……

“我也不喜欢大飞机,憨豆就是坐大飞机跑的,姥姥说他跟非洲女人结婚了。生一群小黑孩,都没我漂亮。”

盛意完全不懂这个丫头的逻辑。

“憨豆是我妈给她爸爸起的外号,抱歉了。”小曼曼的妈妈挺抱歉的解释,一脸尴尬。

盛意勉强笑着点点头:“没事。”

“我喜欢吃西瓜。”

“王宇新家有兔子。”

“我妈结婚不叫我去!”

盛意脑袋越来越昏,他永远无法猜测到下一次这个丫头要说什么,但是对方却非常有聊兴。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也许,对待普通人,大家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盛意发现有麻烦,他早就拒绝来这个地方了。还有,今晚这个聚会早就应该丢尽唐远的那个破唐朝的破断琴。

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小丫头打了个哈且。那位母亲从边上走过来,抱起女儿,温言温语的对她说:“天晚了,小海盗也要回家找妈妈啊,不然他妈妈多着急啊。”

盛意就窘死到那里了。

十点,街道上的人群越来越少,远处的街灯下。原本在那里叽叽喳喳玩闹的孩子,已经不见了。这是入秋的天气,气温有些寒冷,盛意穿少了衣服,被风那么一吹。他打了个大大的意料之外的喷嚏。

“这个是谢礼。”那女孩的妈妈把女儿放进自行车后面的儿童座。伸手从车筐里拿了两盒纸包装的旺仔牛­奶­,一盒给了女儿,一盒递给盛意。

盛意不知道是拿还是不拿,他犹豫了好久,盯着那个纸包装,包装上的那个男娃娃瞪大了死鱼眼看着他笑。

他还是拿了。

就这样,盛意提着一大袋子啤酒,手里拿着旺仔牛­奶­跟着那位妈妈回小区。这家便利店的顾客都来自他们小区。

“医生说,曼曼必须多做语言训练。她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所以她无法知道我们的世界是如何把握节奏说话的。”那位母亲推着车子跟盛意一起走着。

盛意把沉重的啤酒倒了下手,那位妈妈叫他把啤酒捆在车把上。他们就这样聊着天的走着。盛意也不知道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士,到底要跟自己交流什么,看样子她是很感激自己的。一路上她多次道谢,态度真诚。

他们在小区花园分手,分手的时候曼曼在车座里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盛意再次提着沉重的啤酒向里走。

这一路,他看到许多的风景,都是无法预知到的风景……

一只哈奇围着花园打转,就是不肯回家,狗的主人端着一身肥­肉­在那里喊着:“­肉­­肉­,­肉­­肉­,­肉­­肉­……”

很好笑,于是,盛意乐了。

靠西边小区的那群大爷在那里吹牛。盛意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国际形势。当他离开那群人的时候,大爷们正在说全球气候的问题。

盛意想,当他到家,也许他们会说到全球经济了。

他就这样慢慢走着,一直走到小区的最深处。独栋院落区。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顿时,他刚刚愉快起来的心情,低落了。

丁茗提着一个喷水壶,浇着公共的花草。似乎他现在­干­的工作应该交给物业去做,盛意觉着这人做什么事情都匪夷所思。

又是一阵寒风,盛意打了个喷嚏。

“咦?盛意,你出院了?”丁茗扭头看到了盛意,他站起来。声音依旧不急不缓的,但是确实又露初非常真诚的欣喜。

盛意点点头,想越过他,走自己的路。

“你才出院,魏醒怎么叫你提这么多东西呢?这大半夜的。呀,你买了这么多酒?你不能喝酒……”

人说,许多同­性­恋讨厌娘,但是骨头里都有些娘。

盛意不以为然,可今晚他发现,丁茗这人,其实骨子里,恩,娘!

“我帮你提吧。”话音刚落,丁茗抄手接过了生意那一大袋子的啤酒。

拿啤酒实在是太重了,出乎他大脑的意料。丁茗的肩膀顿时向下堆了一下。盛意扭头看着一边笑了下。

就这样,盛意提着水壶,丁茗双手抱着那一大袋子的啤酒向里走着送他。

“你眼睛没事了吧?”

“恩,医生说,会掉一些视力。”

“那不是要配眼镜?”

“恩。”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想开点……”

“谢谢。”

“别客气,对了,我抄给魏醒好多方子,你有吃吗?”

“……有,谢谢。”

“哎呀,客气这­干­嘛,我们不是自己人吗?动物肝脏对眼睛好,明儿我找些食疗的方子……你等下我接电话……喂,等下等下。盛意,你等下,我接电话。”

盛意站在那里,看着丁茗从口袋里拖出一根线Сhā在耳朵里开始继续抱着啤酒,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妈,不是,我刚才手里提着东西。恩……恩……恩,知道了,我二姨呢?她还在咱家啊?都告诉你了,人家家的家务事你别管。亲姐妹也不能管,赶明儿人家和好了,你又里外不是人的哭诉了。不是……我是说,你悄悄给二姨钱,叫她旅游啊,这人啊,心情不好,就该去旅行,一出去管好……”

盛意无奈的看着那边的人越走越慢,他无奈的过去想接过啤酒自己走,但是丁茗似乎很不愿意,他转身躲了几下,­干­脆站到一边紧抱着啤酒开始讲电话。

现在时间,午夜十一点正。盛意站在花池那边看到一朵角落里快要­干­涸的萝卜花。他颠颠喷壶,回头看下站着很远依旧能听到吵的要炸开的家。

他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丁茗关了电话,惊讶的看着那边的盛意,他蹲在那里很认真的浇灌着那朵要­干­枯的花儿……

连付权的梦想

“盛意。”有人拍了盛意的肩膀,盛意回头看去,却是很久没看到的老同学连付权。自从在学校提前离开之后,这些同学早已走出盛意的视线。

连付权呆呆地看着盛意,突然伸出手指自以为熟的指着盛意的眼罩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在魏氏的一楼大堂刺耳得很。

盛意皱这眉头看着这个大夏天还领带卡住了脖子,白衣蓝裤,皮鞋铮亮的业务员标准套装。这人倒是没变什么,依旧一派自以为是的成熟,但是骨子里冒出来的味道就是俩字“幼稚”。

盛意转身就走,连付权连忙跟过去。

“别啊,我就是笑下,我去医院看你了,保安说了你那里拒绝探访。”连付权生怕进不了电梯,最后那步几乎就是一个小跳跃。

盛意的一只独眼看着电梯,再有半个月就不用戴眼罩了,隐约着有些遗憾。自从有个这个眼罩,他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会有好心的老太太问他怎么了。有一次在公车上,还有个学生给他让了个座。每天晚上,曼曼都会在超市跟盛意唠唠叨叨,在孩子看来,我喜欢你,你就得跟我玩。

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其实并不小。

盛意慢慢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跟楼口的熟人打招呼,跟送花小弟一起进了办公室。送花小弟先是冲盛意笑了下,直接将花给了楼内的打扫大婶而后离开。

盛意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不过,今日在办公桌上多了一只不大的水晶瓶儿,那瓶子里Сhā了两枝淡紫­色­的兰花。走过去,盛意拿起花瓶下立放着的纸卡,他心里默念着:“盛意:我出去开会了,这兰是昨晚开的,我偷咱爸的。别太累着,晚上一起回家吃饭,爱你。”盛意笑了下,指下沙发对连付权说:“你坐会,我马上回来。”

连付权点点头,四下打量不停赞叹几句。盛意慢慢走到魏醒那边,打开房间,他努力深呼吸几下。以前,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会先准备好魏醒最需要的会议记录,处理完最需要处理的杂务;他会帮他搭配最合适的衣服保证他下午的生意、晚上的社交体面得当;他会为他订好他喜欢吃的晚餐,他永远都会知道魏醒下一步会做什么。几年来,他就像魏醒真正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高兴的,两枝很普通的兰。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尝试,那样推开房门,房间里空气新鲜,淡淡的熏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燃。那美丽的一抹蓝­色­映入眼眶,盛意突然有种鼻梁发酸想哭的感觉。

这就是高兴了吧?他确定是的。为什么以前他完全不觉得呢?

四下不知所措地看下,盛意听从身体的习惯,他先把魏醒的危险动物们全部喂了一次,接着他看他的会议记录、行程表。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思考了一会之后,他反复念着那些资料,念了许多遍之后他走进衣帽间,找出合适的皮鞋、西装、腕表,他为魏醒搭配好衣衫。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了。

以前的盛意完全遵从环境,什么主题的酒会、去谈什么样子的生意、酒会的主人有无特殊喜爱的颜­色­、是否有特殊的癖好、是否有忌讳,这一切盛意都会为魏醒计算得分秒不差。

今日不同,只是这个傻瓜却不知道。

他为魏醒选择纯棉衬衣,那是因为魏醒爱出汗,纯棉舒服;他为他搭了略微有些淡紫­色­的领带,这个颜­色­很合适魏醒呢,他适合活泼的颜­色­。做好这一切,盛意摸摸心口,那种担心魏醒不喜欢的上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很奇妙。

带着那种奇妙的心情,盛意缓缓关闭起办公室的房门,慢慢向办公室走,他看着人烟稀少的总裁活动区,才想起过去……这里几乎是他独霸天下的,别人不管多有本事,来到这里不久就会消散在自己的霸气之下,成为只拿薪水­干­小事的闲暇散人。现在,他是真的真的不能再胜任了。不管他多么想霸着魏醒,但是……他必须找人来分担自己的工作,不然他可以预见,那种一人管理的机制,会引起什么样的混乱。

“盛意,你理理我好不好,好歹大家同学一场?”连付权无奈地趴在门口哀求,他不停地看着表,似乎,真的有些为难事。

盛意走过去,抱歉地笑了下,他倒是真的忘记这位“媒人”了,要是没有这娃娃,自己跟魏醒会按照另外一个轨道生活在城市的其他角落。

“坐。”盛意笑了下,指指房间一边的座位。连付权坐下来,又站起来。

生活为当年飞扬的连付权还是增加了什么,好比他现在的拘谨。也许刚在楼下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跟盛意的区别,他的心里永远留着当初他在学校叱咤风云的日子,在他心里,盛意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因为懦弱而很少发表言论,由着他转来转去的盲从系旧同学。

在他的观念里真的是这样的。不管盛意的后台是谁,连付权认为个­性­决定一切,而且他自以为是的把盛意想成跟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旧同学。他下意识地还想指挥指挥这位老同学做着早就不做的倡议之事,他甚至想就着盛意的身份办成一些业务,就在刚才来的公车上,他有一个颇为不错的梦想。

他跟几个看不起他的部门小头目在酒吧喝酒,他不屑地指着电视上的魏氏赞助的广告说:“魏氏啊,我知道,我有个同学就在那里。你们信不信,只要我随便打个电话,那人半小时后就能到。”

半小时后,盛意木讷地来到他面前,随他指挥着买单,开车接送,从此连付权走到哪里那就是一个虎虎生风。

其实,这只是一个都市小民的幻想,虽然可笑,但是比起连付权当初在学校做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比如进入世界五百强、五年赚人生第一个一千万等等,现在的梦想也不过就是电话召唤老同学付账而已。

但是,当连付权从一楼看到盛意时,这种意识状态并不强烈,当他们一起来到顶层这边,从盛意进门,这一层完全就像一个神仙降临自己的领地一般。那些凡人都臣服着,快速地转动着工作。盛意周身都带着这种气场,三年管理生活,他手里握着魏氏药业的生杀大权,这种强大的气压即使堵了一只眼也遮盖不住。

连付权心情并不好,但是他必须几分钟说明情况,被丢在这里这个月的全勤却是没了。他站起来对盛意是这样说的:

“盛意,咱们同学一场,别的就不多说了,我还要赶回公司呢。大家一场同学,虽然你没扛到毕业,但每次聚会话题里总是有你的。尤其是我,我喜欢说你,把你当成骄傲说。现在,我家里也是实在是压力太大,你知道的我这张嘴不好,什么都能答应。原本我爸没去世的时候答应给你弟妹,哦,就是我媳­妇­,安排一份工作。可我刚结婚,我爸就去世了。我媳­妇­倒是没什么,只是我家老丈母娘每天那个唠叨,就好像我是骗婚一样。所以,你看,我就来了。我媳­妇­师范学院毕业的,跟这的确不对口。你看能不能想个辙,不成就算,我还要回去上班呢。”

这个连付权啊,他的出乎意料的坦诚倒是给了盛意一个意外。好似,现在看世界,看人都有些不同了。这种感觉依旧是奇妙的。

盛意笑了下:“知道了,老同学。这样,你把档案放下,一会我跟人事上正好有事,看下能不能在下面厂区安排下。厂区那边办了子弟幼稚园,我想安排一下还是可以的。”

一肚子委屈的连付权本来算好了,怎么着他也要帅气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这样答应了?连付权有些接受不了了。

魏醒是下午两点半回公司的,盛意第一天上班,他还是不放心。虽然工作上他真的离不开盛意,但是那场惊吓他这辈子都不要了。站在电梯里他想了几个说法,总之就是在盛意眉骨愈合之后,还是叫他多休息一段的好。钱赚多少是个够?

“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以前呢我对大家的工作管理过严,我跟你们魏总商量了一下……”

那种特有的带着一丝病后懒散散味道的调子缓慢的传来,秘书处并未关门,魏醒看到自己的另外两个小秘书还有人事处长几个人正在拿着本子记录,盛意怀里抱着他那条刚买到的变­色­龙,眼睛看着屋顶,活脱脱一个隐形老大的模样正在训话。魏醒差点没笑出来,太可爱了。

“那么,盛特助理,我组织了一下,你听听?”人事处长拿着小本子问道。

盛意脑袋没抬,懒洋洋地点头:“嗯。你说。”

人事处长翻开本子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一、由于公司机构越来越大,管理层需要增加新的新鲜血液。

二、由于您,身体问题,需要招收新的特别助理及秘书三名。

三、考虑到公司男­性­职员较多,这次招收对象以女­性­为主,男­性­职员不予考虑。 您看,是这样吗??”

魏醒顿时窘在那里,他搔搔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盛意这是要做什么。

羊毛手套

冬天到了,去年这个时候它也来过,前年也是。

以上这是废话。人生有时候就是重复说废话,重复做无聊事。比如,拉屎放屁。

大清早的,魏醒捏着盛意的鼻子,昨天他也捏了。

盛意挣扎了几下,突然从被窝伸出手来,拉住魏醒的手指就塞进了嘴巴里。

“啊……!”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寒风凛冽的。

盛意是南方人,大北方的寒冷对他来说,那是一种煎熬。最近盛意不爱去公司,从房门迈出,面对北方那种­干­冷,那是一种折磨。

魏醒穿着一条大裤衩在家里找东西,这家伙习­性­很讨厌,想穿那条蓝白条纹的­内­裤,那就必然要在几十条裤衩子里翻出那一条。

“盛意,我那条蓝白条­内­裤呢?”魏醒蹲在卧室抽屉那里翻腾,今儿算准了必然要穿那条蓝白条的­内­裤。

盛意蜷缩在被窝里,倒了下位置,他看着窗户缝隙里折­射­进来的白光,下雪了吧?不然被窝里的温暖怎么会加倍呢?

“魏醒。”他叫他。

“嗯?盛意,上次洗了,你没乱丢吧,我­内­裤呢?”魏醒唠叨着。

“魏醒。”

“啊?”

“不穿那条­内­裤,你会不会死?”

“小兔崽子,屁话!当然不会,我­内­裤呢?那条蓝白条纹花的。”

“既然不会,麻烦魏大爷帮我打开窗帘。”

“我要迟到了,你自己去。”

“冷,会感冒。”

“哦,稍等。”

魏醒站起来,走到窗帘边,猛的拉开窗户,顿时……窗外那成堆的耀眼白­色­,轰隆一般穿透他的肌肤,他的灵魂飞扑进屋。魏醒闭住眼,眼眶被刹那的白刺得发疼。

“魏醒。”

“呃。”

“你哥在对面阳台,拿着相机对着你呢。”盛意提醒他。

魏醒缓缓张开眼,对面的唐远,穿的就像一只棉狗熊,他手里拿着相机正对着自己家弟弟大拍特拍,兴奋的直吼吼。

魏醒猛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冲着那边大喊:“哥,你有完没完,闲了就回饭店去!”

唐远怪叫一声消失了。

“魏醒,冻死我了,求你了,关了窗户……”盛意在被窝内呻吟,室内气温在骤降,魏醒关起窗户跑进卫生间洗澡。

半个小时后,魏醒站在屋子里嘴巴刁着馒头片,手里在收拾自己的衣服领子。盛意一到冬天就会化身|­茓­居被窝洞人,他也木奈何。最近还是不错的,盛意眉骨愈合的非常好,可爱的眼罩已经离开他们的世界。

“你说我哥在那里冻多久了?”魏醒艰难的咽下馍馍片,又喝了几口牛­奶­。

盛意从被窝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会:“三个小时。”

魏醒想了下,大概明白了,丁磊是凌晨的航班。真难为他哥了,隐藏在那里拍弟弟­祼­照,又卖不了钱。

拿起空调遥控,魏醒把家里的温度调低了一点,虽然知道走后盛意还会调到最大,他还是要嘱咐:“室内外温差太大不好,我去上班了,牛­奶­温着呢。亲个,算了,你没刷牙。”

卧室门被大力关住,盛意的耳朵跟随者魏醒的脚步,从卧室门口,到楼下,他清晰的听到他拿车钥匙的声,地下车库的卷闸声……

屋外,偷窥者还是不死心,盛意才懒得理。他翻个身,再次调高空调,睡翻身觉。

魏醒开着车子慢慢从小区往小区附近的洗车场走,他需要给盛意这个车子上个防滑链。路过小区广场的时候,他看到丁茗拖着一辆雪橇给几个孩子当义工。在他看到他之前,也许这种义工已经当了很久,魏醒看到丁茗的脑袋上冒白烟。

心情很好,非常好,这是魏醒此刻的感觉。他开着车子来到洗车场,今天的运气也实在是不错,正好赶上车场做活动,消费够三百送两副羊毛手套。魏醒顺手接了那两副羊毛手套,丢进车子另外一边的座位上。

车子上了防滑链,稳了许多,只是那种并不美观的痕迹压在路面上,甚是不美观。甚是?魏醒大清早的为自己的诗意高兴起来,看吧,他魏三是越来越有水准了。

车子缓缓拐弯,因为雪,世界在今年再次缩小。依旧是那个小广场,丁茗的乘客越来越多,他不停的摔倒,摔倒就和孩子笑成一团。魏醒看着丁茗,完全带着很纯洁的欣赏,这人一向是有趣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家孩子,总是不喜欢他。

按下玻璃,魏醒打了几下喇叭,丁茗抬起头笑着:“呀,魏醒。”

魏醒冲他笑了一下,顺手从车座的一边拿起一副羊毛手套递给他:“别冻伤。”

丁茗看下自己变成通红的手,他有手套,只是带着手套拉不住雪橇。他愿意为小区所有的孩子服务,人在特殊的天气会加倍的脆弱。

大雨,你会想拥有一把伞。

大风,你需要一个遮挡背。

大热,你需要一片­阴­凉。

大雪天,独自的丁茗有了一副羊毛手套,他抱着那双羊毛手套很想哭。

魏醒并不知道自己无意做的事情对于丁茗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要赶时间回公司,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人受一点点伤呢。

下午一点正,盛意决定了,起床,实在腻不下去了。他挣扎着,实在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对面的偷Pāi狂早就扛不住的回了屋子。

屋子里,好安静……盛意只是突然感受到这种感觉的,他拽过魏醒的睡衣大力的闻了一下,顿时充满了力量。

电视被打开,一对可爱的少女在电视里卖嗲。

“讨厌,讨厌……”

“你坏,你坏……”

就这样,盛意带着一身­鸡­皮疙瘩,洗澡、换衣服、去车库,他决定了,晚上要吃火锅,麻辣,麻辣的火锅。

人的关心就是在不经意当中,盛意看到自己那辆车子上的防滑链,­精­神亢奋指数上升到了一个高度。他决定了,要给魏醒买一壶好酒,唐朝酒店挂账那种。他要在家做几个菜,唐朝的拉皮子,唐朝的酱牛­肉­,麻辣火锅一定要咕嘟嘟嘟的翻滚着。他还决定了,要坐在大大的火锅前点燃蜡烛。

他要等待着那个混蛋进屋,要冲他甜笑,最好把那个孙子甜到七颠八倒,然后他们可以在家里随意翻滚。

对了,房门一定要锁好,不然对屋那个飞机男指定要进来。

想好这一切,盛意已经是恨不得找根绳子把太阳拉下去,就像冒牌天神拽月亮那般。

他打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羊毛手套。

拆开包装,虽然不需要,盛意还是觉得这是魏醒有意的贴心。

魏醒在公司,不停的打着喷嚏,早上开窗,寒风伤害了他的鼻子,但是他还是把这些喷嚏归类成盛意对他的思念。

“看到没有……啊……哧!这是爱情……懂不懂……啊……哧!”他拽出几张纸大力的擤鼻涕。

辛华明一脸鄙视,把自己从那么远的地方叫来就是来听他打喷嚏?

魏醒抹­干­净鼻涕,把自己面前的那些文件递给辛华明,这次表情倒是严肃的。

辛华明掐了香烟,一张一张翻动那些东西。

魏氏上市申请表,《公司上市公告》申请表……

“决定了?”辛华明问他。

魏醒点点头:“恩,想过很久了,上市是早晚的事情,魏氏股本总额已经三亿多了,开业也有九年多,基本都是连续盈利的。最近我已经申请了,现在在审核期间。你知道的,风险这些东西,做什么都有,扩大公司,加大进步速度。我想过了,最后努力一把,赚了就和盛意商量下,收养几个孩子,人这辈子总要有个后代。我爸对我的期盼,我想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辛华明笑了一下把那些表格丢到一边:“算我一个吧,别嫌弃少。你知道老爷子说了,我太不听话,一分钱也不给我。”

魏醒点点头:“一块钱就成。”

辛华明笑了下,顺手拿起魏醒办公桌上的计算机,开始快速的计算起来。屋子里一阵阵的滴滴声慢慢传来,听上去十分的悦耳。

盛意开车技术并不好,尤其是下雪的天气。中午的太阳将一些雪缓缓的融化,雪面下的黑土现在和那些雪混在一起景­色­便不是很优美了。一点钟,天气再次降温,刚刚化开的雪结成了冰道。

盛意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子,半点不敢马虎,从家门口到小区口,他开了十分钟。

“盛意!拉上我!”丁茗在小区口大喊着,这个天气打车实在难,偏巧他自己又不会开车,冻了很久的他,一眼看到盛意,便什么都顾不得的要求搭车。

盛意停下车子,丁茗立刻钻进车子。车内的空调令他叹息了一下:“哇哈……天堂啊,冻死我了。”

盛意扭过头冲他笑下,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但是很快,他收住了笑容,他看到了丁茗手上的那副一模一样的羊毛手套。

“哎呀,替我谢谢魏醒,要不是他这副手套,早上我就死定了。”丁茗笑着抓抓手。

盛意的心里顿时怒火中烧。

混蛋魏醒!

火锅子,没了!

小酒,没了!

蜡烛,他准备全部点他身上,该死的王八蛋……他一定要他好看!

咋了?

魏醒觉得很冤,比窦娥还冤,窦娥都没他冤。他是十一月飞雪连天,被罚站在院子当中,那个冤家嗑着瓜子儿就看着他一副受冻挨饿的样子好几个小时。若不是后来丁磊回来,他怕丢人,估计自己一个月都进不去那个门了。

冤,实在是冤,至于冤在哪里,魏醒实在是不清楚。但是他确定自己做了错事情,所以每天他都在深刻的思考,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那个冤家什么时候才能跟我说话啊?我就是死了,我也想做个明白鬼啊?

从王嫣内心世界来讲,魏醒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伤悲,样子非常招人怜悯,魏醒的胡子茬也很沧桑。从整个形体看去,这人就是一个新委屈男人。

“从我内心世界来讲,我是不想来的。但是,辛华明说了,我要是来他就带我去云南,去草原。所以……从实招来,你到底为什么跟魏醒冷战?”王嫣站在盛意的家门口质问。

盛意很想打她。

“哎呀,哎呀,我错了,好姐妹,讲义气,放我进去啊!我错了还不行吗?”王嫣扒着门缝哀求。

整整五天了,盛意半个字都没跟魏醒说,魏醒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晾了五天。所有人都来问盛意为什么?为什么要生气?到底是生什么气?魏醒到底咋了?

盛意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因为之后的­奸­夫­淫­夫而生气?还是为了一副价值不到二十元的假羊绒手套?但是魏醒,晾死他活该,都说了不许跟丁茗接触,不允许给他半丝丝踏入家里的机会,他答应过的。

“王嫣败北,所有棋招全部用光,我说大大大人啊,你就放过我们吧,我是真的真的有事啊!”辛华明满嘴的京剧调子哀求。

魏醒心乱如麻,满肚子委屈,盛意这一次真的好过分。你说吧,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好嘛,他前脚上班,后脚他把家里的锁全部换了。这一次……太过分了,他跟他没完。

当然,他放自己进去,就……那就算了。

盛意坐在家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比魏醒心里那捆麻还多二斤。天气这么冷了,这几天气温骤降七八度,他穿的也不够厚?外面吃的好不好?魏妈一定很生气吧?昨晚他在哪里凑合的?盛意越想越揪心,想出去,自己又堵了所有的台阶。

房间里,电话叮铃铃的响个不停,盛意就是不接,电话就是不停,就这样持续了半小时之后,盛意拿起电话怒吼:“魏醒你有完没完,你死外面别回来了!”

电话那边停了一会,盛暖那不­阴­不阳的声音缓缓传来:“要是不想接呢,就找把剪子剪了电话线,如果这样都不行,就去邮电局消个号,还省钱了。”

盛意呆了:“姐?”

盛暖:“啊,对,你姐,货真价实别无分号。”

盛意:“啥事?”

盛暖咯咯在那头笑:“娘亲大人叫我传唤你,她老人家说了……”

盛意一头冷汗,咕唧咽一口吐沫:“说……啥了?”

盛暖:“半小时后告诉你。”说完,那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报复,这绝对是毫不遮掩的报复。太没品了,跟自己亲弟弟都记仇成了这样的,自己又不知道电话是她打的。当然,盛意也清楚,没半小时,姐那边绝对不会接他电话。就这样,盛意盯着墙壁上的表开始掐时间。

半小时后,盛意火箭速度打电话给盛暖等待判决,其实,他自己清楚盛暖要说什么事情。

“车祸了?还住院了对吗?”盛暖不­阴­不阳的语调充满了低级趣味的幸灾乐祸。

“啊……恩!”盛意在电话那边依旧不敢反抗,嘴巴带首部动作一个不敢少。

“做了吧?”盛暖语调更加古怪。

“啊?”盛意这么觉得这话味道怪怪的呢?

“那天的人,是不是都该死了,对吗?”盛暖说。

“……也不是,真的不是……死一个,残俩。”

“是不是的,就无所谓了,主要是母皇大人现在知道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恩。”

“盛意。”

“嗯?”

“你真是长本事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敢做。”

盛意抱着电话,慢慢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对面邻居的窗户上一面巨大的牌子上写着血红的大字:“饶了他吧!”

“姐,做都做了,你要想阻止我,这个世界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你不是任由那事发展了吗?”盛意笑了下拿着电话坐在窗户上,他需要跟人发泄一下,跟人述说一下,即便是挨骂,那也是一种交流。

“盛意,没有预知什么感觉?”也许这才是盛暖最想知道的话。

什么感觉?盛意眨巴下眼睛,下意识的看下四周,他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家姐姐解释这个事情。他看了一会说:“就……每天起来,不知道锅那边是豆腐脑还是豆浆,豆腐脑我就很高兴,豆浆就生气。开车子出门,经常被堵到路上,气的跟成百的司机按喇叭玩。去蛋糕店,开始吃试吃点心,不然就不知道魏醒喜不喜欢。不小心会把衣服放错了,把白­色­的洗成黑­色­的或者黄|­色­的。魏醒出门,我就想跟着,又不敢跟着,没办法我就在家转圈。他回来说一句话我要猜上很久才明白他话后的意思,就是想出去跟朋友玩,又不敢跟我说。等我想明白了,凌晨一点了。”

盛暖在那边消化了很久,她想也许这辈子她都不想知道这种感觉,那种伸出手掌掌控不住的感觉,她真得不喜欢。

“咱妈说了,如果一辈子恢复不了那是你的福气,你现在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叫你做事走大脑,别由着­性­子来。万一哪天恢复了,因为你那个臭德行,做出一辈子后悔的事情那就追悔莫及了。”盛暖在那里嘱咐自己家弟弟。

姐弟俩就在阳台上开始絮叨,似乎盛意成了一个试验品,盛暖对他的生活极为好奇,已经好奇到了一种境界。从大到小,任何细节她都不放过,言语间,那是十分羡慕。

魏醒在院子里转磨,转了一圈又一圈,没钥匙,进不了家,他想喊,又觉得颇为丢人,总之就一个目的,他想进屋,非常想。

丁茗站在远远的墙根看着那边的情形,他看着魏醒围着屋子转圈,他的好友靠着车子在给他加油。盛意坐在大大的玻璃窗前打电话,偶尔看到魏醒上蹦下跳,就转个方向拖着电话线,继续打。

飞行员先生拖着他的带轮子拖箱慢吞吞的溜达回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背影,决定吓这个人一跳,没什么原因,就是看到这人看别人家人的眼神有些下作。

“看什么呢?”他问他。

丁茗吓了一跳,回头立刻辩解:“没什么?”

魏醒家那边,起哄的声音不停的响起,飞行员先生看到自己家孩子上蹿下跳的实在有失体统,于是他大喝了一声:“回去!”

唐远回头,也吓了一跳,他一声怪叫的扑了过来,样子就像一只山中狼,还是饿了三天的那种。

无视肩膀上那只鼻涕虫,丁磊看着自己家同宗:“别人家的日子,过起来也不易,就是再好看,也是别人家的。”

丁茗尴尬的笑了几声,转身离开。

“我不喜欢他,虽然他和你一个姓。”唐远看着远去的背影,嘴巴里露出不屑的语调。唐远这人,很少说出对某人的意见,这样清楚明白的表达喜乐,在丁磊看来,这是一种奇迹。他摸摸唐远的脑袋笑着说:“不傻啊?”

唐远扬扬脖子,顿时得意起来。

魏醒还在屋子周围不停的转悠,盛意在楼上已经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从楼下看上去,盛意一直在笑着,偶尔露出的温柔之­色­是非常罕见的。于是,魏醒越发的害怕起来,他站在院子里开始糊里糊涂乱想,给自己假立了一车皮情敌,只要是周围的雄­性­生物,在他看来那是个个都有嫌疑。

这个城市,在这个时刻应景的突然下起小雪,最近这雪花总是如此应景。魏醒看着二楼窗台后的那一抹笑容,终于忍无可忍,扭过头对着挂着丁磊肩膀上的唐远大喊:“哥,梯子呢!?”

唐远指指自己家后院,魏醒脱下皮衣,冲着手心啐了两口吐沫之后,直接奔着唐远家后院跑去。不久,他扛着梯子在院子里绕了一会之后,看到后院垃圾点那里正好搭梯子,他冲着看热闹的辛华明和汤圆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那两人笑了下一起走过来扶起梯子。

魏醒却不动了……

“我说,魏大爷,你倒是动啊?”辛华明气愤不已的喊。

魏醒死死的盯着大垃圾桶面上丢的那双假羊绒手套,他这次算是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盛意挂起电话,聊的分外开心,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很久没有这样了。他下意识的四下看了一眼,却一身冷汗,细细密密的小雪中,魏醒不见了?

坏了,这次真的玩大了,把魏大爷玩恼了……

盛意急急的找了外袍,向着楼下跑,刚跑到拐口,就被贴在玻璃上的蜘蛛人魏醒吓得大叫一声:“啊!!!!!!!!!!”

小雪缠缠绵绵的下着,没有皮衣的魏醒贴在浅玻璃牙子上一动不敢动的喊:“盛意,我错了,我知道我错哪里了,再也不敢了,该死的狗娘养的辛华明把梯子扛跑了……盛意……小意……救命啊……坚持不住了……”

这天气多好啊,寒风凛冽的……

老妈出马

盛意跟魏醒的关系出现了奇妙的断层,虽然魏醒被允许进屋,但盛意却不知道怎么整的,看到他就来气,一来气浑身看着这个人就别扭。车祸那次,他提醒过这个笨蛋了,绝对绝对不许跟丁茗在一起。

虽然现在他们是没在一起,但是有了一双假羊绒手套,那么下次是不是就要有一床假羊毛大被?失去预知的盛意,开始胡思乱想,一件事情,出来的结果是无限个结果。

时光在奇妙的气氛中流动着。

这日,魏妈打来电话说家里吃羊­肉­三鲜饺子,魏爸调的馅子。

魏醒跟盛意就那样驾着一身的寒流回到家。他们不高兴,结果搞得原本其乐融融的家庭饺子宴会,变成速冻水饺快餐。好好的饭,吃的很没意思,虽然魏爸一直劝来劝去,可是平时Сhā混搞怪的魏醒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哦,不对,他还会吃饺子,虽然吃得不多。可盛意剩下的饺子皮他都吃了,盛意不爱吃饺子皮,所以每次都是馅子人家吃,魏醒吃皮。

所以,吃饭的时候,盛意习惯­性­的吃了馅子,饺子皮剩下来,魏醒也习惯­性­的吃完自己的,端过盛意的饺子皮就吃。魏爸、魏妈、妮子互相瞅着乐,就是这俩傻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个的还自以为个­性­的在那里赌气。

饭后,魏爸、魏妈分头把这对傻瓜带回房间,进行感情再教育。过日子呢这是,可不是幼稚园过家家。

魏妈有一头秀发,真正的有一尺半长美人发,黑白匀称到一种艺术境界。说起来魏妈也是六十出头的婆婆了,但是,人家那股子内涵,那股子优雅,那股子气质怡人,一般二般的老太太那不能比。

“帮我梳一下。”魏妈把梳子递给盛意,老太太脸上笑眯眯的瞅他乐。

盛意将手里的­奶­葡萄放到一边,拍拍手,一脸尴尬:“不会啊……阿姨。”

魏妈笑了下,指指发尾:“拿着梳子从发梢,一点一点来。这头发啊,要慢慢梳理,耐心点来,过日子也是如此。怎么,嫌弃我是老太婆,一脑袋白发不愿意啊?”魏妈带着笑容嗔怪。

盛意连忙摆手:“不是的。”他连忙站起来跑去洗手。魏妈妈斜眼看下门口,妮子冲她比个OK的姿态。

这两小子这场战争也不知道几天了,盛意回来吃饭一言不发那个样子,魏妈看着心疼,这才刚出院。三儿这笨蛋,怎么就长个子,不长脑了呢?小意什么都闷到心里,他就能想其他着吗?要不是饭后给唐远电话,魏妈他们还一脑袋浆糊呢。

盛意洗­干­净手,搬了一张矮几坐到魏妈面前拿起梳子,犹豫了一下,很认真的在发尾梳了起来。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感觉就和自己亲妈妈在一起一般。老太太屋里这股子檀香他也喜欢,透着一股子家的祥和。

“生三儿的时候,没吐,没难过,是个人就说是个女孩。”魏妈从镜子里看着盛意那张清秀的小脸,怎么看都倍感顺眼的。

“啊?”盛意楞了下,反应过来,老人家这是唠嗑了。

“哦。”他按照以往的哦,恩,啊应付大法开始听了起来。

老太太笑了下继续说:“头两个,都是淘气的要命的臭小子,有了三儿之后,他爸也高兴,那阵子买的衣服都是粉红­色­的,三儿还没出生,俄罗斯小纱裙子就买了一堆。”

盛意乐了下,还有这一出呢,关于魏醒的小时候,他爱听:“后来呢?他生出来,您们很失望吧?”

魏妈笑了下,剥个葡萄回头塞盛意嘴巴里:“哪能呢,他生出来,粉嘟嘟的,一张嘴没笑先漏哈喇子,人见人爱的。那孩子,省心,放到哪里自己嘀嘀咕咕的自己跟自己玩,也不求人抱,也不闹。他爸说将来,这娃要这股子深沉指定要做诗人才可以。”

“还……还诗人呢?他那个虎样?”盛意说话不利落,魏妈拿起空果盘,盛意把葡萄核吐进去。

“你知道他小时候外号不?傻三,那阵,大家都叫他傻三。他憨厚,出去竟­干­那个吃亏的角­色­,人家给点好听的就上当。他小时候他爸已经开始富起来了,常带了好吃的,好穿的回来,家里宽裕,不亏孩子。三儿那个时候啊,每次出门还像个人,回来的时候身上一准丢东西,不是衣服没了,就是东西送人了。虽然家里不缺东西,但是我们也害怕他吃亏,他爸就老骂他,魏家三代就没出过这么傻的人。那孩子,骂了,也是一脸憨厚的傻乐,从不记仇,不闹脾气。”

盛意手停了一下,想下魏醒小时候的样子,嘴角悄悄勾起笑容。

魏妈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梳子,半天了,这孩子就冲着那一缕梳,没闺女还真是没福气啊。

“这孩子小学的时候,学校发通知书,那通知书下面不是有个老师评语吗?人家魏大,魏二通知书上抬头都写着,学习优秀,积极向上啥的,魏醒那个抬头总是那一句。热爱劳动,热爱集体,完了就是团结同学,助人为乐。”魏妈一边说一边的将头发利落的挽成一个发髻扎好。

盛意没说话,安静的吃葡萄。

魏妈妈站起来从柜子里抱出那些相本,一边翻一边又继续唠叨:“你看,这些人啊,以前三儿都跟他们好着呢,帮衬不少东西,可是,后来也就没影儿了。魏醒那个孩子,天­性­热心,有时候是热心的过了头,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个­性­怎么来的。总之,他就一点也不像老魏家人……我娘家也没这样的。他要是看到谁家可怜了,谁有难了,他嘴巴上不说,心里只替别人难过。有时候他是热心过了头,还招惹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妮子站在门口敲门,魏妈冲她笑下,妮子端了一杯红枣茶进门:“三儿说了,给你补补,不能说他做的。”

盛意笑了下接了,他先端给魏妈,魏妈摇头:“我不爱喝这个,受不了烤枣子的糊味。”

暖暖的红枣参茶喝下去,从喉咙热到心里,盛意想起魏醒做的那些糊涂事,许是跟他天­性­有关,这么说起来,他们能在一起,还是他那个烂热心的臭习­性­招惹的。

“三儿小时候,人可好了,大院里就没说他半个不字的。帮军属擦玻璃,后来人家不是军属了他还给人家擦玻璃。”妮子继续损魏醒。

“要不都管他叫傻三呢。”魏妈无奈的摇头:“我记得那年冬天,一家人一起外出看冰雕,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老疯子,大冷天的怪可怜的站在商店门口发呆。三他爸,叫人买了一大碗饺子送过去。三站在那里看着人家吃也不动弹,我们拉他,他就是不走,说是怕坏蛋抢老疯子的饺子。后来回到家里,嘴巴也不歇着,一会问一句,那个伯伯会不会冻死啊?冻死了他家里很难过吧?他的小孩怎么办啊?那叫个没完没了,问的只叫人烦死了。”

盛意想起来,魏醒现在工作的样子,倒也没那么啰嗦,处理事务虽然不是最优秀的,那也算是­精­英型的。他一脸疑问的看着魏妈,觉着这么说就有些过了,他家魏醒不这样啊?

魏妈倒是真的现在跟盛意处的很好,盛意看她,她就知道盛意问什么。老太太轻轻的叹息了一下:“那些年,我们不是都有事吗,丢他一个人跟家里,许是我们也觉着这孩子老实,不会闯祸。也就放心的把他丢家里。他打小跟着妮子她父母,这爹妈不在身边的孩子,总是容易给骗的。他一人也孤单,慢慢的,拿物质上的东西换友谊就成了习­性­了。我们这一走就没完没了,当兵的当兵,留学的留学,陪读的陪读,做生意的做生意。我们这一代人,觉着物质上不缺孩子半分,就不错了。我们小时候六几年,那人饿的恨不得啃墙皮呢。”

盛意看着杯子里剩下的几枚­干­枣没吭气,记忆里,魏醒从不跟自己抱怨什么,那人不爱抱怨。

“等我们反应过来了,那孩子长大了,叛逆了……还,后来不是就带你回来吗?现在三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我想啊,人啊,天生本­性­,不管后天怎么被伤害,怎么被丢弃。变是变了,根骨里他还是那个善良的傻三儿。喜欢帮别人,总归这辈子,那孩子注定就是个善良孩子。所以啊,小意啊……”

“啊?阿姨?”盛意下意识的应了。

“三儿,做傻事了吧?我看着你们不高兴,你不爱理他。”魏妈拍怕盛意的手背。

盛意点点头。

“别气他,要告诉他。三那个孩子,你只要告诉他了,你不喜欢什么,只要你有理,他肯定听。咱是一家人,不兴带疙瘩,以前阿姨不懂,犯了大错,所以啊,遇到事情一定别闷着,知道不?”

盛意重重的点点头,魏妈的每个字他想他都听进去了,他自己的妈妈从未跟他说过这些说教,他愿意在这样的气氛下被劝服,被开解,他喜欢这样。

午夜,魏醒跟盛意离开魏家,魏妈不许开车回,他们只好走去坐公车。雪停的时候,冰冻得磁石的很。魏妈盯着两个人给自己裹厚实了,看着他们出门,这两个人不爱当着家人面住一起,而且,他们有自己的家要回去。

开始的时候,那两人在街面上沉闷的走着,魏醒有意放慢脚步,盛意也由着他,他就是跟着,也不说话。走了一会儿,魏醒回头看下已经不见家的灯光,他伸出手去拉盛意的手,盛意这一次没有像几天前一般,使劲甩开,他任由他拉着。

“对不起,你告诉过我离丁茗远点。”魏醒开口道歉。

盛意抬眼看下他:“是我没说清楚。”他仔细想了下,这个话还真不好开头。

魏醒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肩膀,盛意也没反抗,魏三大喜。

他们就这样慢慢靠着,慢慢走着,此时已十点多,大冷天的,也没什么行人,再加上肥大的大衣,厚厚的帽子,围巾子,在这个衣服中­性­的时代,他们这样并不怎么显得别扭,看上去竟然登对的很。

“丁茗那人吧,其实我也不了解,真的。”魏醒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小心的看下盛意说:“以前,我想过,找伴要找个有情趣的,会生活的,最好还要会做饭……”

盛意呆了下,停下脚步看着魏醒.魏醒连忙摆手:“我说实话,你别生气,要是生气,那我不说了。我爸说,话要说开,没疙瘩,才是过日子。”

盛意点点头,硬生生把一口气憋了回去。

魏醒拉起他继续走:“第一次见到他,盛意,我承认,我觉得挺惊讶的,丁茗和我心里想的一样。可是……”他停住脚步看着盛意说:“可是跟我过日子的是你啊,而且我就是好奇了一下,你知道的,丁茗那个人,优点挺多,又遇到那种事情,说不同情,不能不同情吧,我就想帮他一下,他一个人也不易。你知道我们和别人不一样,帮他也是出于同病相怜。所以,那天送他手套,我没想那么多,我要真心送谁东西,也不会买那样手套啊,你说对吧?”

盛意不吭气,看着地下的路。魏醒停下脚看着远处的公车站台,寒风中,站台很孤独的耸立在那里,一派寂寞孤凉。

“小意,我只想跟你一辈子”魏醒再次搂住盛意,搂的很紧。

盛意点点头,仔细想想,这几天就不知道是怎么了,明知道魏醒冤,可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魏醒。”他喊他。

“恩?”魏醒连忙答应。

“我……我不太会说,可是……可是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别隐瞒我。你知道,我爱胡思乱想。我就是不喜欢丁茗,我只是感觉到……他,他对你不是你对他那样。傻瓜都知道,我不信你不知道?”盛意还是没憋住心里话。

魏醒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傻,真的。我承认我虚荣心作祟,但是你说了不许理他,我真没想理,只是这不理也要时间啊,只要慢慢疏远好了,突然跟人家和仇人一样,有些尴尬。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不再跟他接触,有什么不轨之心立刻向你汇报。”

盛意想了下,点点头,摘下围巾很认真的冲魏醒笑:“我相信你。”

魏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搂住盛意:“我的小爷,你怎么这么难整呢?可算是笑了,我发誓以后啊,我能招惹熊瞎子我都不招惹你。”

盛意瞪了他一眼:“记住你说的!”

魏醒拖着他往公车站走:“知道,知道,我保证记住了。我鞋垫里藏那两百块,马桶后面的香烟,我都交公。”

盛意无奈的摇头,这家伙,给点颜­色­,他就开彩虹。他不准备再气下去了,气来气去,还是自己受罪,他这不自己找罪吗?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不清楚。但是他希望自己能跟魏醒快乐的过日子,从车祸到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但是,这个世界,除了他家人,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只要他足够努力,只要他足够足够爱魏醒,他相信,他可以和他走下去,能够一辈子的。

他们挽着手,站在那里等公车,等啊,等啊,每辆公车停下他们都不上去。他们就那么手拉手的,恨不得站到天明,只要不冻死,站到天明其实也没什么……

被养着

盛意没再出去工作,他想,他需要好好适应下现在的节奏。就像姐姐盛暖说的那样,现在是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了。

冬天对盛意来说并非像之前那般难以煎熬。随着他走入这些普通人的生活,盛意的圈子在逐渐、逐渐地扩大着。这种扩大并非就是盛意以前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其实,人只要不涉及到某种底线,大家都能很好的相处,就像现在。

“冬天呢,我认为还是穿棉的要好。”唐远抱着一叠­内­裤内衣走过来丢到盛意面前。盛意放下手里的画报看下那些­内­裤:“不是小飞机啊?”

唐远的手颤抖了一下:“他说在家里再看到一架飞机,他就离家出走。”

盛意赞同地点点头:“这主意不错。”

此刻正值午休时间,那些公司的白领儿、金领儿都趁着不多的间歇跑到这家开在办公楼下面的商场逛一下。

而盛意跟唐远却在这家商场逛了一上午。

“你真的不想上班了?”唐远看着那些有事可做,就连逛店都是来去匆匆走路带风的白领儿们。他觉着他替盛意可惜,毕竟盛意的­精­明利落是三个魏醒都比不上的。他就想不通了,为什么盛意要坐在家里被魏醒养?电影上可不这样演,知音也没提过这样的事情。

盛意此刻的神情倒是真的能充分表达出他的心境:懒洋洋,无所谓,他乐在其中。

“我能花多少?”他用他特有的不带起伏的音调说。

唐远把那些包装袋一个一个的叠放整齐,他想了一下很纳闷地抬头:“为什么是逛商场?”

这点,盛意倒是真的考虑过。他很认真地指着身边的位置对唐远说:“坐。”

唐远坐过去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盛意端起面前的那种属于商场的纸杯Сhā管型的可乐喝了一口:“坐在街巷口等生意的三轮车夫。”

唐远呆了一下,他不明白盛意要说什么?

盛意放下杯子,仔细思考了一下说:“每次我到公司大厦的后巷,他们都围在那里说闲话,不管春夏秋冬,他们都在说闲话。”

唐远还是不明白?

他当然不会明白,为什么盛意会舍弃一切坐在这里喝闲茶。盛意在工作上,他想他无法再帮助魏醒,所以他放弃了工作安心呆在家里。与其说被养着,不如说他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至于为什么逛商场?这一点倒也没什么。盛意喜欢逛商场,他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各种有趣的表情在这里转悠。这算是他的恶趣味吧。

“你真是怪人。”唐远低声叨咕了一句之后,转身继续杀入商场。

盛意仰头看着商场的大水晶吊灯笑了起来,他觉着自己就是再怪也怪不过唐远这家伙吧?

没来由的,盛意突然产生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令他极为不舒服。以前他知道谁在窥视自己,所以他能很好地消化魏醒的这种窥视。但是……魏醒这种幼稚的举动早就不做了。谁在窥视自己?盛意站起来四下看了几眼。商场里一切如常,没人把视线有意识地投放到这边。

自己敏感过度吗?盛意笑了下,轻轻摇头,但是很快的感觉到,真的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抬起头,很快找到了那个拿着数码相机对着自己拍照的女孩。那女孩顿时尴尬起来。

盛意笑了下,低头继续看画报。在他看来这是女孩子的恶作剧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他却不知道,自己那张角度很好、很舒心的笑容会在一个小时后变成照片摆放在了曾旭的办公桌上面。

曾旭拿着那几张照片端详了一会后,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相册,他很认真地将照片摆放好角度,再贴好膜纸。像这样的相册他有十本之多。

“大哥叫你去一下。”童儒初走进来,依旧是那派吊儿郎当看不起的摸样。

曾旭点点头,锁了抽屉跟着童儒初来到逸卜士集团龙头徐磊的房间。

徐磊的办公室不大,也就百十来平米,以前这里曾是一个活动室,后来活动室被取消,徐磊在国内也需要个办公地点,这样他才叫童儒初在这个地方为自己装修了一间办公室。一年四季,每个月徐磊会在这里呆上一天,就算是呆他也尽量不会触动到曾旭的表层。

在国内的逸卜士集团,曾旭就是天,这栋高三十层的大厦龙头就是曾旭,所有的公司决策、所有的光辉都属于曾旭——当然也有­阴­暗的东西,这是曾旭隐约清楚,却不愿意去正视的。

“您什么时候到的?”曾旭进来,态度是随便的,他先是随意地拍上门,接着他过去拥抱了一下徐磊。

“北方的天气总是­干­冷的。”徐磊笑眯眯地说,一边说他一边帮曾旭倒了一杯云南普洱。

“恩,去年咱们还说,等下雪了,就去山里狩猎。可是大哥,您看,现在公司马上有大动作,所以今年计划又要延迟了。”曾旭满嘴的遗憾。

“没事,机会多得是。只是这里里外外的,真是连累了阿旭,如果不是公司,恐怕小意早就跟你回来了。”徐磊拍拍曾旭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盒子。

曾旭打开,里面是上个月他看杂志赞赏过的一块手表,当时,他周围只有童儒初在。

“谢谢大哥。”现在已经见惯了好东西的曾旭随意地将那块手表丢在桌子上。他如果想要会自己买,徐磊想告诉自己什么?他人不在,但是自己什么动作他都知道吗?

“不喜欢?”徐磊语气依旧温柔。他看着穿着铁锈红­棒­针毛衣的曾旭,这毛衣,是他去年送的,很好的法国牌子,去年曾旭还是很喜欢他的每份礼物的。当然,曾旭对他一向尊重,他今天穿这件毛衣就代表,他没忘记徐磊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

“我刚看了报表,第三季度,逸卜士的总成绩上升百分之三十个点,集团元老都觉着你是个奇迹,来的时候……有位长老还叫我给你带了一个开光的观音,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徐磊说完,从一边拿出一个红­色­的金丝绒盒子放到曾旭的手里。

曾旭在童儒初眼里,在所有原本想把他当成傀儡的那些人眼里的确是个奇迹。最初的时候,逸卜士这条过江龙只是需要一个傀儡,一个有国内身份、长相过得去、家世还算得上好的清白男青年。

这是最初的考虑,但是曾旭给所有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并非所有的像曾旭这般有野心的青年都只是会凭空幻想,曾旭出身良好,会算计,在学校那个小社会已然混得风生水起。当逸卜士给了他一个机会,这个有野心的青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如鱼得水地在国内这条正在迎风远航的全国经济状况大好的航船上,扎扎实实地为逸卜士的国内集团竖起了杆子。

对于徐磊来说,曾旭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个青年就像他一手挖掘出来的一个聚宝盆,当然,这个聚宝盆是有裂缝的、有瑕疵的。

他是同­性­恋,而且,对待感情这人还有偏执症,他自己无法在感情上转过弯来,他就硬把所有的人拧进自己的弯道。有时候徐磊也弄不清自己对这个曾旭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得哄着他、捧着他、宠着他。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曾旭有为他创造奇迹的能力,那么他就必须迁就这个有怪癖的孩子。是,是的,曾旭是孩子。徐磊一直暗示自己要喜欢曾旭,要对曾旭温柔,即使他从骨子里讨厌这个青年,甚至他厌恶同­性­恋,

“我听说,你动作不小?”他笑眯眯地坐在曾旭对面的沙发上。

“没错,我得到情报,魏氏也玩起了上市,我没道理看着那家伙名利双收,再说这事对逸卜士并没有坏处,所以我就按照我昨日传真给你的那份东西去做了。”曾旭摘了一个­奶­葡萄放进嘴巴里。徐磊这里总是要为他准备一份那种青­色­无子的­奶­葡萄。

这葡萄,是盛意最爱的水果。而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曾旭爱吃。

“其实,逸卜士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得到像你所说的利润,我知道你怎么想。可是小旭,魏醒家倒是无关紧要,他背后的那个辛华铭背景比老逸卜士还要深,这一点我必须提醒你。”

曾旭笑了下,他打开那个红­色­的金丝绒盒子,盒子里一个羊脂玉镂空雕刻的玉观音出现在他面前。曾旭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块玉,那玉给他的感觉并不凉,却是温的,那种温就像盛意在学校门口等待他许久,见到他出来微微的一笑,那种温也像小意瞳孔里印出的他一般。

“是哪位长老送的?替我谢谢他。”曾旭拿出那块玉很喜欢地放在手里细细端详。

难得现在还有他喜欢的东西,徐磊倒是高兴了一些,他起来来到曾旭的面前:“是位老长老,前阵子他退休了。社团给了他一大笔养老金,这玉原本是他夫人为他求的。带着一笔钱到内地过晚年,衣食无忧、膝下有儿女尽孝……这些对于那些早期的逸卜士,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很感激你,希望你长命百岁……你转过去,我帮你戴起来。”

曾旭很听话地转过身去,徐磊揪着玉观音的那条红线为曾旭戴了起来。

南方男孩子的皮肤还真是白,也很香。

这是徐磊突然有的一个念头,当他看到曾旭的后脖颈,当他为他戴起那块玉观音,曾旭身上那股子POLO古龙水淡淡的味道慢慢冲击着他的鼻翼。徐磊被自己的突然而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猛地抓起两条线向后一扯。

曾旭没动,他只是喉头一紧,刹那间他说不出话来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徐磊连忙道歉,骨子里他受到的惊吓远远比表面上大。

曾旭抚摸着沙发,喘息了一会抬头,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一股子邪邪的微笑:“大哥,我这只驴正值壮年,还能拉磨,这个时候卸磨杀驴,不适合。”

徐磊连忙道歉:“对不起,小旭,你知道,有时候我总是突然陷入对过去的一种沉思,心理医生也提醒过我,我想,下个星期我该去看看他了。”

“没事。”曾旭说完,缓缓坐好。他很快将工作摊开来为徐磊开始讲解,他跟徐磊的关系也就是利益关系,那么就从利益开始吧。

他们整整谈了四个小时的工作,傍晚的时候,徐磊以曾旭工作辛苦的名义强拉了他去吃饭,席间他一直劝酒。曾旭对他的每一杯劝酒都毫不推迟,但是他只是一介文人,酒量怎么敢跟这些老江湖比拼。所以当一瓶多的进口威士忌灌进曾旭的肚子里之后,曾旭视线模糊地开始发飚,嘴巴里开始胡言乱语。

徐磊看了一眼童儒初,童儒初走过去慢慢扶起曾旭。

“曾旭,小童不好吗?你看他是多么的漂亮?”徐磊掂着曾旭的下巴扭向童儒初,童儒初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那尊玉观音。

曾旭视线朦胧,他很努力地看着面前的童儒初,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会之后扭头对徐磊说:“他的眼睛里都是你……没有……没有我,小意……小意的眼睛里全是我,除了我,没有……别人。”

他向地下倒去,徐磊接住了他。就着那个姿势,曾旭紧紧地攀了徐磊半个肩膀,在他耳朵边说:“我是那么的爱你,失去了,我才知道。让我为你去死好吗?小意,只要你说……我就为你去死……”

童儒初呆了一下,他看看徐磊,眼睛里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这么几年来,他跟在曾旭身边,该做的他都做了,骨子里他看不起曾旭,即使他在生意上是个强人他就是看不起他。

童儒初是一个从骨髓到细胞到灵魂都很江湖的一个人,在他看来,有过一次背叛的人,那么根本就算不上好人。就像曾旭,他竟然懦弱到叫别人为他顶缸坐牢,江湖人看不起他这样的人。但是他是逸卜士养大的孩子,他必须为逸卜士去死、去生,在徐磊的眼里,他现在已经不如手里这个疯子了。

“去找几条热毛巾,我看他要吐。”徐磊吩咐道。

童儒初连忙跑出去。这里是逸卜士开的酒店,他们吃饭的地方是酒店后面的一个小角落,就是一个小花厅。每次大哥回来都会选择这个地方跟曾旭吃饭,每次吃饭他们都尽量自给自足,不希望别人打搅。

童儒初跑到前面,要了一叠毛巾,全部是热的,他甚至还给曾旭那个傻瓜要了醒酒茶。当他捧着这些东西从前面慢慢进入后面的花园区的时候,童儒初惊呆了。

那种惊,就等同童儒初第一次被某个人丢在大床上强要了去,他跟自己的大哥哭诉,而最疼爱他的大哥却这样对他说:“我们都是集团的工具,做工具的要有工具的自觉。”

他活了十七年,才知道自己是工具,他活到二十三岁,才发现,自己的大哥……竟然和自己一样是个同­性­恋?

小花厅半掩的窗户那里,童儒初清晰地看到,他大哥抱着曾旭,先是小小的尝试­性­地亲了他一口,接着又是一下。曾旭向下坠落,徐磊犹豫了一下,竟然给他来了个公主抱……

童儒初站在那里……彻底的傻了。

投进你的心波

童儒初小心的站在花厅的一角,他有些找不到自己了。他不敢看,但是越是这样想,他越想看。于是,他小心的伸出脑袋又探了一眼,黑暗中,他大哥那颗大光头铮亮无比,可怜的童儒初前后不得。

徐磊坐在那里,吸着生活愁苦的香烟,他看着呼呼大睡的曾旭,难以理解,非常难以理解,他竟然对这个从骨子里看不起的男人产生了某种兴趣,他疯了吗?

门外,童儒初敲门进屋,徐磊下意识的向着沙发那边的角落坐好:“他没吐,你带他走吧。”他这样吩咐。

童儒初还是老样子,恭敬,服从,对他畏惧。

“好的,那,今晚大哥在哪休息?”

徐磊想了一下,心里毛不拉及的不舒服:“我去找几个老朋友,你不用管了。”他想去堕落一下,充分认清自己今晚犯下的错误。

童儒初就这样带着曾旭离开了。

徐磊是单独外出的,在这个北方都市,并未有几个人能认识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么以前所谓的危险,或者是不自由也就不存在了。徐磊开着车子在城市里转了许多个圈,他不知道应该找谁,也不能去找谁。后来他来到一家小酒吧,那家酒吧的霓虹灯是蓝­色­的,看上去还算优雅,酒吧的名字也十分有趣,叫“旧事”。

他停了车子,推开酒吧的门慢慢走了进去。这酒吧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酒吧不大,就是二般人来的地方。当然,这种念头只在徐磊的脑海里留了几秒,他看到了几个熟人。

世界不大,这话说的。

徐磊认识魏醒,那是因为这几年只要有曾旭存在的地方,那么这个名字就会反复出现。徐磊需要盯紧曾旭,所以他就必须了解魏醒。

魏醒坐在边边角,唐远坐在最亮的地方,他们的身后有个人带着个眼罩仰着脸呼呼大睡。徐磊知道这人,辛华明,他听说过这人的故事,他只是搞不懂这人为什么要来酒吧睡觉。

魏醒却不认识徐磊,他到旧事是跟辛华明他们出来放荡。按道理,都有家了,最后一个辛华明,骨子里也是认同王嫣的,可他就是不说,人家王嫣也每天装疯卖傻不戳穿,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徐磊坐到了那几人附近的座位上。

魏醒坐在角落里剥开心果,他只是剥,并不吃。唐远正跟这家酒吧的老板唠嗑,说起这家酒吧的老板来也算是熟人,三国发廊的老板,妖人赵云。这世界混的,都从发廊到酒吧了。要不说呢,别跟时间较劲,时间能蒙太奇死你。

唐远往嘴巴里丢了一个开心果,咬了几口开始对赵云进行情感教育,据说妖人这个月都第三次失恋了,每次都遇人不淑。

“这找人,我有经验,首先,皮肤要白净,接着一定要戴眼镜,这叫范儿。相处我想我还是有窍门的,你看到了吧,哥现在过得不错,现在几点……几点?对嘛,都十一点,哥我说不回家,就不回家。这叫什么?这叫家庭地位。要不我就说小云你呢,大家也是老朋友了,我跟你说,找男人,那就要像找名犬一样找,首先,家庭出身一定要好,受的教育程度一定要高,最好是搞航空事业的……这叫范儿……”

魏醒把空盘子递给服务员,换了一盘子新开心果。他从角落站起来,来到徐磊这边,抱歉的冲他笑笑,指指电话,徐磊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小意。恩,赵云这里呢,哥正说的热闹着呢,那个开飞机的不在他就是个人了,跟哪装呢……冰箱下面我叫人送了粥,别玩游戏了,去热热吃了。恩,我知道,没吃,就拨皮了,体检单下来再说,真没事,知道知道。”

他站起来冲着徐磊笑下离开了。

徐磊浅浅的喝着那杯酒,他看着酒吧这里的人,男男女女的,虽然不多,但是大家大都有伴,像他这样没伴还没人搭讪的就有些凄凉了。大概他的脑袋太亮,一看就不是好鸟,所以甭管男女没人来跟他搭话。

徐磊觉着自己挺寂寞,说起来了,酒吧可不就是卖寂寞的吗?

徐磊想起三年来从不找伴的曾旭,他徐磊这辈子,不小半辈子的人了,也算是有见识的,见过执着的,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三年了呢,他都替那个盛意原谅他了,那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酒吧服务员走过来给徐磊上了一碟子乌梅,一碟子水果橡皮糖。徐磊好甜,这一点他很少告诉别人,背着下属的时候,他还买过QQ糖吃。其实做老大的挺可怜的,吃个QQ糖还要背着人。

身边说话的声音突然停止,那位赵老板站起来,扭着腰去酒吧门口跟个熟人打招呼,徐磊这边又坐过一个人。

唐远冲他抱歉的笑下,指指电话,徐磊耸肩,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打搅自己的。

“小飞飞……”

徐磊打个寒战。

“到了墨尔本了啊,那边天气好不好?你多喝水,多补维生素,我放你皮箱下面那个红­色­袋子里了,印着小飞机的那个……”

其实,有人罗嗦自己还是挺好的,徐磊听着身边的人那顿唠叨,他想他一定喜欢惨了那人。而那人一定就是这人说的那样,皮白,戴眼镜,受过高等教育的,身上每一条都符合这人条件的伴,要不能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唐远越说越来­性­子,他甩了鞋子盘腿坐在那里长聊起来,徐磊觉着这人很浪费,他拖家带户的,最讨厌浪费。他却不知道身边这人为了追一个飞行员跟着人家坐了三年飞机。

唐远自己越说越高兴,最后顺手还拿了人家徐磊的橡皮糖往嘴里丢。他聊了二十分,站起来啥都没说的就离开,可怜徐磊的橡皮糖,半个也没给剩下。

徐磊苦笑的摇头,刚想再要一盘,服务生却端着另外一份放到了桌子上。

“抱歉。”魏醒冲徐磊抱歉的笑下,徐磊摇头,再次表示没什么。

姑娘突然站在没人唱歌的舞台上拿着喇叭宣布:“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半,我宣布,我失恋了。我感谢赵云,赵老板为我提供机会来到这里,以前我在他发廊做头发,我失恋,现在我来他酒吧喝酒,我们一起失恋……”

有人起哄鼓掌,徐磊却看到,那个魏醒叫过来一位服务生低语了几句,不久那位服务生拿了一枝玫瑰花儿送到了舞台上。

“感谢魏三哥,每次我失恋他就送我一枝花。从我认识他,到现在,魏三哥都送了个花店给我了。”

徐磊看这位姑娘,那也算是美人一个,长发飘飘,身材妖娆的,怎么就失恋了呢?

那位姑娘举起玫瑰花,一副宣誓的样子大喊:“我宣布,我恢复单身了。谁看我不错的,尽管开口,姑娘我从内心世界来说,就是个可怜没人爱……”

辛华明一把拉下眼罩冲着舞台大喊:“王嫣?你有完没完!”

有人哈哈大笑,魏醒却再次溜到他这边打起电话来。

“小意啊,我就要回去了,辛华明跟王嫣生气呢。没事,一会就好了。你喝了那个热粥没啊?卧室那个地暖不正常,你去客房睡吧,别玩游戏了……”

徐磊悄悄结了帐,离开了那里。辛华明认识他,他在这里也不想辛华明看到。当他打开酒吧门,看着那扇厚重的门关闭了喧闹留下他的那一刻,他有一些明悟。

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感情也是一样的。男人跟男人也好,女人跟男人也好。这条流水线除了生孩子这个问题需要区别对待,其他都是一样的。以前他看不起曾旭,甚至连童儒初他也是看不起的,现在想起来,就有些可笑了,他凭什么瞧不起人家?那是人家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徐磊挺高兴的,他确定他有一些些窃喜。今晚,那个叫魏醒的家伙,他对盛意的这份关心,曾旭做不到。曾旭是一个极为自我的人,他可以爱你,但是他绝对不会因为你去做这等老妈子才做的事情,人和人是不同的。

烽桦市的街灯渐渐的在十二点之后寂寞起来,徐磊开着车子转悠着来到了“盛意居”,他将车钥匙甩给门房吩咐:“那个门牌,摘下来吧,旧了。”

童儒初远远的就看到了徐磊的车子,他丢下手里的香烟回头就向家里跑,由于跑的太急,他忘记了那边的室内工艺循环装饰水车,就听着哗啦一声,连他带着水车就滚到了一起。

“你都多大了,做事还这么毛躁?”徐磊瞪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童儒初坐在水泊里,心脏惧怕的几乎要蹦出来,他觉着他的人生因为发现了一件秘密而产生了极大的负担。徐磊是谁,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清楚了,他弄死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蚱一样。甭管自己这只蚂蚱长的多清秀,蹦的有多高,他在徐磊心目中的价值他自己清楚。

尤其是今晚之后,他会更加的清楚,要么大哥会毫不客气的除去曾旭,要么……大哥是同­性­恋,跟自己一样了。他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家里的佣人也站在远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位小爷以喜怒无常著称。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徐磊换了睡衣慢慢走下楼。

童儒初连忙站好,身上湿叭叭的还在滴水。

“你去我办公室等个电话,很重要的电话。我要休息了,这几天实在累。”徐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挽救了可怜的童儒初,

此刻,午夜一点三十五分,童儒初开着车子离开,这院子的门匾呢?

什么都在发芽的春天

最近盛意觉着自己发短信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以前在办公室每天能看到魏醒的时候,他没这感觉,但是随着离开公司,离开魏醒的区域,牵挂也就越来越旺盛……就这样……他慢慢的学会了周遭人都会做的事情,发短信。

他闲的发慌。

发短信的速度是奇妙的,开始他半天发一个字,现在……已经学会盲打了。

自从学会盲打,盛意每天没事了,就给所有的人发短信,比如大早上,他如果看到了成群的喜鹊,他还会群发。

“今天,我看到喜鹊,一定会有好运气。”

魏醒:“那就多出门溜达下,别宅着,好运也是要出门找的。”

王嫣:“我决定了,我下一次的舞蹈,就跳喜鹊舞。杨丽萍跳孔雀舞能吃一辈子,我跳喜鹊舞,也能吃半辈子。”

唐远:“我要是喜鹊就好了,那么他每天看到我就不用愁了。盛意,为什么他总说我把他愁死了呢?”

辛华明:“哦。”

盛暖:“我昨天梦到你看到乌鸦,你确定那是喜鹊?今天……你会踩到狗屎。”

丁磊不在服务区……他在天上开飞机……

今天是个好日子,盛意决定自己买菜做饭。除了大清早看到喜鹊这一桩喜事之外,盛意最最担心的那五个月似乎平安过去了。

魏醒还在自己身边,丁茗没有走进他们的区域,人生是可以改变的,他做到了。盛意觉着,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他要每天把这一天当成庆祝日。

轻轻推开压抑了一冬天的窗户,春天的风慢慢的吹进了房间,盛意大清早的洗了所有的床单,他换了成套的布衣沙发套,床单套。新换的布单上,有股子新棉花的味道,很舒服,很安心。现在盛意对家里的细节越来越有讲究,没事他就在这里摆来摆去,跟家里的家具,摆设较劲儿。每次摆好了,魏醒夸赞他的时候,他就会很高兴。

看着对楼的小飞机,盛意喊唐远:“远哥,远哥!……”

没一会,唐远披着床单一脸疲惫的趴在窗台上,昨晚他饭店关门已经深夜一点,回到家里被折磨到三点,凌晨四点丁磊神清气爽的出门之后他才得以休息。

“盛意……现在才十点……”一向白痴的笑容并未出现在那张充满喜感的脸上,此刻唐远神情严肃,他带着两只遮盖不住的熊猫眼抱怨。

回头看看墙壁上的电子日历牌,盛意觉着人生由今日开始再次不同。他想问唐远一些问题,当然把唐远当成老师这是最最无奈的事情,盛意周围圈子小,算来算去,似乎只有唐远可以请教。

“远哥,问你点事情。”盛意一脸为难外加不好意思。

“你问啊,快点。”唐远很疲惫的回答。

“那个,那个……丁磊很爱你对吧?”盛意脸上涨红了问。

一问这个问题,唐远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猛的站直,可怜的床单滑了下来,他立刻一只手扯着床单,一只手拍着胸前的草莓田说:“当然,你以为做农田容易吗?农田也是要有丰厚的本钱的,看到没,这是证明,铁证!这是啥?是爱,深切的爱!”

盛意目瞪口呆,他确定这不是虐待之后,心下竟然有些羡慕,魏醒太君子了,而他有时候在房事上也有些拘谨。

生活需要狂野,当然我们不能不说,每个故作姿态的人身后都有一颗渴望狂野的心。盛意小小的想象了一下,脸­色­涨红。

“远哥。”

“说,有事您说话,哥什么都懂。”

“丁磊每天在外面,你不怕他出轨啊?”

唐远听了,认真思考了一下,他举起自己的手指,很有力的挥动了一下:“这个是有窍门的,知音说,不对,是文摘上说,婚姻是有窍门的。”

“什么窍门?”盛意很想知道。

许是很少被人如此重视自己的思想,唐远决定不再睡觉了,他鬼祟的看下窗户外,很快一溜烟的消失在那边……

五分钟后,唐远出现在盛意家门口,盛意打开大门,热烈欢迎边上的邻居……

不对,那是新升起的……浑身是本钱的爱情教授。

就这样,一个二傻老师开始就自己深刻的人生经验,对一个从来都很聪明的感情白痴进行了彻底的再教育。关于这番教育对话如下。

唐远:“你了解婚姻吗?”

盛意:“不了解。”

唐远:“婚姻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盛意:“……对。”

唐远:“丁磊经常夸我。”

盛意:“啥?”

唐远:“他说我智商低,但是情商很高。”

盛意:“……对。”

唐远:“所以说,你问我这些问题就找对人了,是不是魏醒最近有些不对劲?”

盛意(认真的思考):“没有啊?”

唐远:“首先,一个男人不再注意你,回到家里就开电视,这就是说,婚姻麻木期到了。”

盛意想了下:“每天都是我在看电视。”

唐远:“他突然对那个事情不再有兴趣,回来倒头就睡。”

盛意:“他最近公司上市,每天都很累。”

唐远:“对你就很冷淡,可是跟陌生男人聊天,非常的亲热,一聊就半天。”

盛意:“他跟上市咨询团队的人有工作要说啊?”

唐远:“这就对了,男人以工作遮盖出轨。”

盛意:“哥……你走吧。”

唐远糊里糊涂的说了半天大道理,盛意倒是真的听进去一些话,比如:“要想吸引一个人,除了出得厅堂……还得……很会上炕……”

好说歹说的送走瘟神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盛意简单的思考一会,还是决定给魏醒一段深刻的记忆。从在一起,他就很被动,魏醒总是委屈着自己哄着他,说起来也真对不起人家。人家买鲍鱼,他好歹也要买酱油吧?就这样,为了这个美好的节日(平安度过危险期),盛意策划了一个浪漫的夜晚。

首先,他决定不要脸了。(唐远说,要想浪漫,就不能要脸。)

他下载了A片,买了小桃心­内­裤(魏醒有一些小小的­色­彩嗜好), 还有一个周密全套的­色­诱计划。

有关于那个­色­诱计划是这样的,首先,盛意决定去买许多菜,亲手做晚饭。当然,这不稀罕,他还订了许多玫瑰花瓣,他确定穿着小桃心­内­裤这个噱头好。再有,他订了一个大蛋糕,还买了许多气球。

盛意脑海里抽动着那些浪漫镜头,拿着钱包出了门。他越想越脸红,有关于唐远那一身玫瑰花,明天自己也会有吧?人啊,这辈子,总要有一个美好的记忆。现在,在工作上他也许再也无法帮到魏醒,可是他确定自己已经学会像普通人那样经营生活。就像现在他经营着自己私密的生活情趣一般,他认为自己在成长,尤其是感情上。

哎呀,怎么说呢,他是越来越成熟了。

魏醒跟辛华明总算送走了咨询团的成员,两个人都疲惫的躺在沙发上。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哦……”魏醒呻吟着,探手拿起桌子上厚厚的一叠资料准备再看一次。

辛华明脱去那身紧绷的西装,打开办公室的酒柜,拖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就像喝凉水一样喝下去:“抱怨个屁,自己找的,闹什么上市。”

魏醒笑了下,蹬去脚上的皮鞋:“嘿……人生啊……”他话说了半句,拿起了电话看短信,看完后他带着一丝炫耀对辛华明说:“小意晚上说给我做好吃的,叫我早点回去,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啊?这两天辛苦了,犒劳,犒劳你。”

辛华明想了一下,故作无所谓的点点头。他用一种实在是勉强自己的口气说:“随便啊。”说完,转身他进了卫生间给王嫣电话:“猪,晚上有吃食吗?魏醒家有饭局。”

话说,盛意做饭,这是难的事情。平日,这人玩游戏,在家宅着依靠唐远,开饭店的唐远受魏醒委托每天叫服务生给他送饭,送来送去就成了规矩,唐远欠他全家的。

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终于出去了,等到傍晚的时候有关于盛意叫魏醒吃饭的个人行为已经成了这样的。

魏打电话魏妈:“妈,盛意说,晚上无论如何也请你跟爸去吃顿饭,平时老叫你­操­心了。”

魏妈一听那个乐,嘴巴里迁就,心里却是挺美的。魏醒家自从过起日子还没这样正式邀请过谁呢,她扭头对妮子喊了句:“妮子,给你叔把那套新买的西装找出来,盛意说了,请咱全家过去吃他家乡饭……老魏啊,保险箱密码多少,我要带我的珍珠项链……”

夜晚的幔帐,终于缓缓的拉开了,当那一轮皎洁的月­色­慢慢挂在天际,微风在轻柔的抚摸夜­色­中路人的脸颊。每个人都有家,有家就有美好的故事,当你辛苦一天,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唤你,那个声音是亲人对你的眷恋,它在说“归来吧,归来呦,忙乱了一天的游子……”

小区的中心通道上,魏家的车队是昂长的。魏醒一边开车,心里一边打鼓,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小意做够饭了没。他刚才在公司不停电话盛意,就是没人接(盛意在家里把音乐的声音调的很大)。算了,这些人来都来了,也不能撵大家不是,大不了叫远哥电话饭店,叫后厨做。

路过小区花园的时候,魏醒缓缓把车子放慢,车子正前方,他看到了一个三四个月没看到的人。冬天来临之后,丁茗就像一个冬眠着的动物一般消失了,如今春暖花开,这个人再次提着他的喷花壶出现在小区的每个花圃边。现在,这人站在道路的中间,半蹲着捂着肚子,于情于理,魏醒都无法开车撞着他过去。

熄了火,魏醒跟后面的车子打了个招呼,他走到丁茗面前问:“丁先生,你没事吧?”

丁茗一抬头,那张苍白的和一张纸一般的脸吓了魏醒一跳,他强扯出一丝笑容,一脸抱歉的对魏醒说:“对不住,魏先生,老胃病了,挡道了吧。”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魏醒没办法只好扶着他走到一边坐到花池边的石头椅子上。魏醒搓搓手挺抱歉的说:“家里有些事,那我回去了,盛意亲自下厨,请大家吃饭。这样吧,我这有张名片,丁先生去找这位医生,他是我的好朋友,这胃病啊,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魏醒从随身的钱包内拿出一张名片,塞进丁茗冰凉的手里,转身快步走开。按照他以前的脾气,他肯定陪着这个人去下医院。但是教训啊,一次就够了,小意不喜欢他,自己还是老实的把这个包裹甩给别人是正经。虽然是春天,魏醒也不愿意再趴玻璃了。

丁茗看着那长长的一路家庭车队缓缓从他眼前开过去,那些车上的人,每个人都笑眯眯的,他们这是要去赴亲人的家宴。想下自己,孤独了一整个冬天,无论是生病,无论是寂寞,偌大的家,总是他一个人。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家,温暖的灯光下。家人笑眯眯的说着闲话。

缓缓的……丁茗手里的那张名片被他捏成一团丢到一边,但站起来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扭头看下那张名片,又走了回去捡起来,铺开,抹平……

魏妈,魏爸,魏醒,魏大,魏大媳­妇­,辛华明,王嫣,妮子一家大小,还有对门提前从饭店回来的唐远,他们傻站在院子里。

这是什么情况?

花园朦胧的庭院灯照耀下的碎石子路,那道路上很飘逸的撒着艳红­色­的玫瑰花瓣铺成的箭头……屋子里,灯光朦胧,一首朦朦胧胧的歌声传出来……

“牵我的手

我知道你会带着我向前走

我不需要天长地久的承诺

只要你每天都想着我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不闲太多

跟着我走

双脚踩在沙滩上迎着感动

我不需要海枯石烂的温柔

只要你每天都属于我

顺心呵护我保护着爱你的我……”

就是再傻的人,已经知道这刻已经不对了。魏醒慌忙扭头大喊:“妈……你们回去……呜”

魏大飞扑过去一个无敌剪刀脚将可怜的弟弟铲于地下,唐远蹦过去残忍的拿手捂住了魏醒的嘴巴,魏妈他们停下脚步微笑。

辛华明拉着王嫣跟着箭头像屋里跑……

歌声还在响着……

“我不需要天长地久的承诺

只要你每天都想着我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不闲太多

跟着我走 ……

那群无耻的人,缓缓推开挂着玫瑰花桃心花环的房门。

门内……盛意穿着可爱的真丝银白­色­睡袍,他皮肤雪白香肩若隐若现,刚洗过泡泡浴的浑身上下发着淡淡的香味……他的身后,无数的蜡烛点燃着……柜子上……电视上……茶几上……玫瑰花瓣到处洒落的家园是如此的浪漫……朦朦胧胧中,盛意的双手捧着一个两人份的小蛋糕,眼睛紧紧闭着……对着门口那群老老少少嘟嘟着自己那张粉红的嘴­唇­……

这天气多好啊,春花烂漫的……

各怀心思

魏醒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无奈的看着神情麻木来回飘荡着的盛意。

小兔崽子的神情犹如世界末日降临,明天就没有活路了,我们都该死去,附近的人也应该死去,所有认识的人都该死去。那天所有看到了那事件的人,全部都脑震荡了是最好。

“亲爱的,我们出国吧,出国之后三五年再回来,你要是不想回来,咱就移民。”魏醒哄他。

没有预知之后的盛意,受到的打击是加倍的,人类竟然可以这样丢脸吗?以前他怎么不知道?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毫无气息的在屋子里飘来荡去,那双总是­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魏醒看来那是充满了对生活无声的控诉。

最初那夜,他一个人反锁在房间,一夜未出,魏醒只好围着沙发陪在门口靠了一夜。

盛意自认不算是个忠厚之人,但是他也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这个报应未免也太大了吧?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于是他以沉默的方式来向这个不公道的世界控诉。

魏醒郁闷的无言以对,怎么办?盛意已经开始自闭了,他搞不懂别人也许真的会为一个玩笑闹别扭,但是这个时期总归要过去,搞不懂盛意的反应会这么大?关于那些闯祸的人,这些人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做的实在是过分,当然也有人从头至尾不认为自己错了。

他们很自觉的连着一个星期,鬼影都没敢露。

里面包括魏爸、魏妈。

“要不咱报复他们?狠狠的报复?”魏醒终于咬下牙,即使跟全世界对抗,也不能跟自己家小意对抗,太可怕了,一星期除了比活人多口气,小意就像游魂般飘荡来,飘荡去。有时候还会发出诡异的笑,喈喈……桀桀……

“报复……?”盛意回过头,被打击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属于人类的神采。

魏醒一把抱住他:“小意,咱可以挨个报复,逐个打击。”

“那你妈,你爸呢?”盛意问他。

魏醒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人­性­战胜了兽­性­:“那么就请看在他们养育我多年的份上……就放过他们吧!”

盛意看样子不同意,他推开魏醒……又……飘……走了。

唐远提着一篮子从附近农田买来的新鲜菜下车,开饭店就这点好,能直接进农田走后门。他下车后,看到丁茗站在魏醒家小路口正犹豫着。

“丁先生?”他一脸笑容的大脑袋突然就露到了丁茗面前,热情的打招呼。

丁茗吓了一跳,他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

唐远指指那条石子路:“你要进去啊?”

丁茗的脸上莫名其妙的上了一些红润,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别去了,盛意在生气呢,你要去了,我弟会死无全尸的。放过他吧,真的,魏醒放的屁可臭了。”唐远放下菜篮子一脸哀求。

丁茗犹如被揭穿短处的人一般,张嘴就开始辩解:“唐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去医院没熟人,我就……”

唐远拿出一个红嘟嘟的大棚西红柿放到他的手心里,很诚恳的对他说:“吃吧,吃了就走吧,从这打的士到医院才三十块,挂号费也不是很贵的,要是实在没钱跟哥说,哥给你,不用还,真的。”

丁茗的嘴巴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当他看着唐远想开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人。他想起母亲说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是被人称作傻子的人,全世界都不防着傻子,傻子没弱点。所以,傻子会很快乐,别做聪明人,聪明人太累了。”

他尴尬的笑了下,转身走开,唐远在他身后很愉快的叫着:“丁茗,以后别再来了。”

唐远又从菜篮子里拿出一只番茄咬着,他不讲究的咬法导致许多番茄汁滴答在他的衣服前襟上,他不在乎,在乎这些小节就不是唐远了。他看着那个背影,脑袋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背后却传来一声呼唤,回过头他看到盛意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冲他笑。

“哥,中午过来吃饭吧。”

唐远说好,他又问他,要蔬菜吗?盛意说,正好他的冰箱空了。

就这样,唐远幸运的成了第一个被原谅的人。

然后……

他们三个人一起吃午饭,魏醒下的厨,中午的菜肴是油麦菜,­鸡­蛋番茄,还凉拌了个黄瓜。吃饭的当口魏醒突然说,连续送了三年的花的曾旭,这星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再送?

魏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很高兴。盛意只是呆了一下,以他对曾旭的了解,这件事情不可能发生,但是,又是什么原因导致曾旭的停止送花行为呢?当然,这些也跟盛意现在的生活无关。盛意隐隐的有一些小失落铺满了他的心,恩,给魏醒一点压力他才能更加珍惜自己。

曾旭并不知道那些花单被取消了,他交了足够的钱。花单是被徐磊取消的,他不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有喜欢别人的权利,这个权利他不准备放,他没那么大方。就在那天晚上一切水到渠成,他从曾旭的呻吟里,反抗里,哀求里,哭泣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同­性­是这样的,这样强大的征服感是未曾有过的。他准备继续下去,不过当前的日子,他必须把面前这个人的想法强拧过来,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自己待见他那就足够了。他凭什么不喜欢自己?自己如此优秀强大。

显然徐磊不懂得感情到底是什么。

曾旭的日子并不好过,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他……人……为什么活着?谁来告诉他,人……为什么要呼吸,谁来告诉他……面前这个端着一碗稀饭的秃子,他到底要­干­嘛?强要他还不够,还将他禁锢在此一再的折磨。

“我知道你想不开,我自己也想不开。你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因为自己都不知道找谁可以抱怨,你到底喝不喝?”徐磊看着曾旭,只要他再反抗,他就像昨天一样给他捏着鼻子灌下去。

曾旭伸出手,颤巍巍的接过那碗稀饭。

徐磊挺高兴的,他看着曾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还加了一句在他看来讨好的词汇:“我叫他们把红薯剁成泥煮进去了,红薯通便的。”

“嗤……”

曾旭吐了。

徐磊走过去,顺手拿起放置在一边的纸巾掐着曾旭的下巴帮他擦嘴,擦完他抬头看着门口:“换了被单,再去炖一碗来。”

屋外早就待命的人连忙跑进来开始忙乱,徐磊把曾旭扶起来,帮他躺到靠阳台的躺椅上,他递给他一个遥控:“看电视吧。”

曾旭回手将遥控器打到了地上,屋子里的人停下手里的事情看着这边,徐磊觉着很没面子。

“捡起来。”他对他说。

曾旭不理他,他就是不捡,大不了他打死自己。是,他想他弄死自己,这样也不至于受这样的侮辱了。

“我叫你捡起来。”徐磊很严厉的说。

童儒初赶快带着人离开这个地方,有些事情看到就是罪过,这两人没一个大心眼的。

徐磊生气了,以前那么多人,就没人这样给过他难看,还是当着满院的下人,他一把拎起曾旭想做点什么。

曾旭闭住了眼睛带着一丝绝望说:“你最好弄死我。”

徐磊的手又缓缓的放下了,他抱着他来到床前狠狠的丢上去,曾旭紧紧咬住下嘴­唇­,一声不吭的由着他做。

他知道他无法反抗这个人,徐磊的态度很明确的告诉自己,他现在看着自己不错,有兴趣,他就别想着离开了。

这个人以前想得到什么,他也这么­干­,他就像个没感情的冷血动物。那个时候曾旭是他的帮凶,现在他是受害者。

开什么玩笑呢,曾旭咬着下嘴­唇­,握拳的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抓破。在他看来徐磊就是个牲口,大牲口,他自己是牲口他还把自己当牲口。

他必须想出什么办法来逃脱这个困境,没错,他必须想办法。公司到现在,一切都是靠着他辛苦努力才有的今天,他不是笨蛋,凭什么就要靠着面前这个秃子活?他必须离开这里,离开之前他必须拿走自己应该拿走的,不能白便宜了这些人。

徐磊看曾旭没吭气,他拿起报纸拖过凳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了曾旭面前阅读。

他和曾旭都没注意到,那报纸是反着拿的。

童儒初指挥着佣人们忙乱着,他一脸愁容,这几天这一家子简直是受够了煎熬。是个人就没想到曾旭能那么折腾,是个人就没想到,徐磊那么能忍曾旭。他所谓的宠就是他的红薯稀饭,他老娘种的那块田出来的。童儒初以前做了很好的事情,徐磊才奖赏一般赏他们一碗吃,现在倒好,随便吃他还有意见了。看他做的那些事情吧,没骨气还拿行情。

事发第一天,曾旭打破了所有的东西泄愤。

徐磊叫人全部都买回来,强迫曾旭把那些东西全部放回原处,甚至玻璃都必须亲手装回去。

曾旭弄不过他,只好照做。

事发第二天,曾旭想悄悄离开,徐磊站在大门口看着他对他说:“从这里出去,你要重新开始,你确定你可以再有五年白手起家?你确定你有这个能力?你确定你可以抛弃这一切回去做一个站在劳务大厅领表格的社会新鲜人?曾旭,你不能,你会回来的。”他说完回到院子里,坐在走廊的花架下喝着茶。

曾旭原地呆站了三个小时后,因为某些事情受到强大的身心刺激,在发烧的他终于晕倒在门口被抬回去。

用曾旭的想法,他可没回去,他是被被迫抬回去的,他没输,他自我欺骗的认为自己找到了骨气,不是自己回去的。

那之后,曾旭就一直稀里糊涂的在发高烧,人是很奇怪的动物,遇到无法面对的,就下意识发高烧或者昏迷过去逃避事实。

“我要回去上班。”曾旭放下碗。

徐磊躺在屋子里的躺椅上:“不行。”

“你到底要做什么?”曾旭无力。

徐磊微微睁开眼:“没想好。”

他说的是实话。

曾旭看下门外,拉下被子慢慢的钻进去,他不准备再跟这个人说什么了,他已经输了。他要好好的睡觉,睡醒了,也许就有办法了。

窗户外,童儒初蹲在花池边上开始抽烟,他的日子不好过,表面上他一切以大哥为准,可是他很痛心,大哥找谁不好,哪怕是自己呢?为什么要找那个一无是处的曾旭,看他那张市侩的贪婪的脸,他哪里配的上自己的大哥了?

丁茗又拿起了那把大喷壶,家里……太寂寞了。

“丁先生,浇花啊?”小区的老太太跟他打招呼。

丁茗立刻换上笑容站在那里跟老太太说起了闲话。跟丁茗聊天的这位老太太是这个小区的小脚侦缉队队员,整个小区的情况她是从地下住的老鼠,到地面上的蜘蛛,都是一概了解的。这位老太太认为她了解全世界,观点常新常换,紧跟时代步伐。

她的任务就是看清楚全世界,搞清楚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有关于地球是圆的这个问题没由她来解释,那是因为她年纪小,生的晚。

“丁先生,您不知道吧,前天晚上,后排楼那位魏先生又给赶出来了。啧啧,大春天的,穿双拖鞋半夜十几点的溜达,小区保安问他做什么,他说锻炼身体,谁信啊。都知道他的那点事情的,怕他那位,那位你知道吗?”

老太太一句话倒是真的说到丁茗心里了,他真的很想知道那里的人发生了什么,他想打开别人的门,尤其是当别人说那里的不愉快的时候,隐约着一种别样开心的情绪缓缓涌上他的心头。

“大妈,魏先生工作忙,保不准就是锻炼身体呢。”他“好心”的解释。

老太太一撇嘴,哼了一声:“哼,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呢,那边那个脾气不好,三天两头欺负人家魏先生。你说啊,这位魏先生真奇怪,那么有钱的人,想要什么样子的没有,你说你们这些同……呵呵呵。”老太太一脸尴尬的看下丁茗。

丁茗倒是一脸的不在意,老太太看下四周又找了一下话题:“大妈说这话你别在意,大妈懂得的,那个这个不由你们,这个是科学的道理。”

话她是这么说了,丁茗了解这些人怎么看待自己,两个对待已然是冷漠的世界已经是是困难的事情,当他一个人面对,他太薄弱了。

“我就看着丁先生你好,这个小区谁不说你好啊,人实在,爱帮助人,模样也周正,比那个强多了。”老太太极力挽回她刚才的错误,哎,这些老太太个个都是会说话的主。

丁茗没说话只是陪着笑,心里却很认真的做起了比较。他很认真的把自己跟盛意比较,长相,他比他好看。脾气,他比他好的多。要论善解人意,他哪一点都不输盛意。前些天他无意从魏氏的一个职员那里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盛意连大学都没毕业。那就是说,他本身的文化素养也是不高的。

他不懂魏醒喜欢盛意什么了?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当生活成了强烈的对比,丁茗越来越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得到幸福的那一个。他懂得付出,懂得照顾,他懂得理解人,这些优点都是盛意没有的。看看他每次看自己那双冰冷的眼睛吧,丁茗确定盛意看自己的眼神不是仇恨,是嫉妒。对,他太优秀了,优秀到盛意已经开始防着他了。

“大妈看您说的,人家是人家的日子,我是我的,您这是拉郎配呢。”丁茗温和的笑着,问了一些老太太老寒腿的事情,还提供了偏方。

满足了嚼舌头根的欲望之后,老太太离开了。丁茗站在那里,两天没好好吃饭的胃口再次抽疼起来,他下意识的去抚摸裤子口袋里的胃药,很快他又松开了手。

他不吃药,不能吃……

时令

是一件有意思的东西,它具有命令式的意义。每当五月节结束,人们就会跟随时令换上半袖。这对老天爷的盲从­性­,上到中央电视台的播报员,下到每个平头老百姓,人们不管气温多少度,全部都换上半袖短裤,迎接他们预想当中的闷热天气。

烽桦市今年的天气,一点也不热,即使过了五月节还是带着足足的凉意。这天清晨,盛意早早起床了,在家中收拾春装。魏醒上午十点的例会,可以多睡一会。他的手脚很轻,一件一件的认真的叠着,整整叠了两个小时。看着衣帽间里整齐有序的那些衣服,盛意很有成就感。他也哑然,这才生活了多久,这个二十平米不到的小衣帽屋,竟然被各种四季衣物塞的满满当当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呢?

盛意蹲下身体翻看了几下长抽屉,一来二去的竟然找出一大包不成对的袜子,他将那些袜子一只一只的叠在一起,突然想,这些纯棉袜子做拖把也不错。

“你做什么呢?”魏醒打着哈欠站在门口看着正在认真整理的盛意,他的小意手里提着一堆袜子?

“醒了?我帮你买了早点,在厨房。”盛意现在已经完全接下了魏醒买早点的任务。他是爱睡懒觉,现在,他不想提供给魏醒和丁茗再次见面的机会,只好勤快点。

魏醒隔着裤衩子挖了两下ρi股:“哦,我去洗澡。”说完他塔拉着他的布拖鞋向卫生间走去。

半小时后魏醒走了,走的时候他在一楼冲着楼上喊了句:“走了啊,晚饭别做,我给你带。”

盛意没抬头的应了声,继续整理那些袜子。时间就在不经意的忽略中过去了,当盛意抬头,外面已经是日头高照。盛意觉着大脑晕了一下,从光线不太强的衣帽间向外看去,世界是耀眼的,崭新的,新的他脑门子崩崩的疼,但是浑身却充满了力量。看着被他完全收拾的彻底的衣帽间,还有已经扎成一捆的纯棉袜子,他颇有成就感。

简单的一顿午饭后,盛意决定去买一根竹竿,木棍也成,还需要一根半米长的洋条铁丝用来扎拖把。住宅区周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围绕着人们生活基本要求的店铺,他很快想起就在小区拐弯不远处有个土产日杂,就这样两点来钟盛意穿着一件长袖衫出门了,这气温还挺冷的。

离开春季的小区花园被照顾的很好,绿茵茵的透着一股子悠闲劲儿。盛意慢悠悠的走着,他和魏醒都将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慢慢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都是爱的,而且越来越爱。

他正走着,看着,一阵啪啪的麻将牌的声音哗啦啦的传来,随着那些属于麻将特有的撞击声传来,盛意甚至听到了丁茗那种细细柔柔的笑声。他停下脚步不由好奇,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此?

就在前面的花园凉亭下,几个小区的老太太还有丁茗正在那里打麻将。就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小区的一些其他闲人在看着热闹,这群人似乎玩的十分快乐。五月节的节气虽然有些凉意,但丝毫­干­扰不了他们,为了一把麻将牌聊的吵得那叫个热火朝天。

一位大妈打出一张二条:“二条,这张你不要吧阿茗,看你的牌向是做饼子的吧?”

丁茗笑了下,伸手取了一张牌:“阿姨,不如我把钱都给你,这饼子,万子的有什么­干­系……白板。”

随着丁茗一张白板打出,那群人突然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盛意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发笑。

坐在丁茗对面那位老阿姨伸手拿起那张牌:“我说阿茗,阿茗,你打什么不好,开盘就对着阿姨我打白板,晦气不啊?”

丁茗下家顺手接过那张牌:“不能摸,不能摸,这张牌不是你摸的晓得不。”

对家的胖阿姨呵呵笑了下,将她并不存在的肥下巴向前那么撅撅着,笑眯眯的对那些人说:“前天老张带着孙子在后区溜达,哎呦呦,听到白板家那位魏先生在浴室鬼哭狼嚎的。第二天我和阿木姥姥……阿木姥姥你看到了吧?”她回头看着一位很老的老太太,老太太茫然的点点头伸手帮她摆了下牌:“哒子多了哦,打瘸腿的。”

胖阿姨继续神秘的说了句:“那位魏先生哦,一瘸一拐的走着呢,一定又是给那个白板打了,你们说倒霉不,要钱有钱,要样有样,却找了这样一个丧门星。你说啊,阿茗,魏先生是你的好友,你也不劝劝呢。”

魏先生?白板?盛意顿时浑身麻木了起来,这些人难道在说自己家的事情吗?自己跟这些邻居认识吗?甚至他们见面都是不打招呼的。

丁茗笑了下,说话倒是很大方,很客观:“阿姨,咱打牌,别人家过的好坏,真的不关咱们的事情。你说这人吃五谷杂粮的,啥样人没有,管天管地,咱能管得住别人拉屎放屁啊,对吧?人家魏先生自己还是愿意的……”

他正说着,他上家突然扯扯他袖子,丁茗不解的抬头看下上家,再顺着那位老太太的眼睛向路口看。

盛意站在那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脸平静无波。

所有的人脸都红了,能不红吗,青天白日论人非短,还被人家听个正着。尤其是丁茗,他那一脸尴尬的红­色­,只是几秒便从脖子上了脸颊。

表面上看去,盛意倒是无所谓的,他冲着丁茗点点头笑了下说:“丁先生打麻将呢?”

丁茗低着头,尴尬的点头:“是……是的。”

盛意笑了下,向外走:“慢慢玩。”

那群人看着盛意往外走,一直看到他背影消失,胖阿姨连续呸呸了好几口之后,推了下麻将:“不耍了,不耍了,背后讲人长短,这事以后我是不做了,分了锅吧。”

那群人开始数着手里的脏脏的扑克牌算锅钱。如果盛意现在看到一定会更加惊讶,因为丁茗竟然陪着一群老太太打着人民币十元一锅的麻将,这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也许盛意搞不懂,丁茗自己也搞不懂,他的心态越来越奇怪。以前他和BF安稳的在小区生活,从未招惹过谁,他们自得其乐。每日里关起门就是他们自己的世界,外面的人他们一个也不想接触。现在,丁茗自己活,他憋了越来越多的话,一肚子的话,他想找谁说一下,那怕就是只说说有关于便秘的问题,他总需要有个声音在生活里回应他。最初的时候他安于现状的给小区义务当花匠,时间长了他慢慢认识了小区里的大爷大妈,凭借着温和的微笑,一肚子的知识,他获得了那些寂寞大妈,大婶们的喜爱。一来二去的,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成了那群人里的一位。

关于盛意白板的外号,并非是丁茗取的,这一点不能冤枉他。主要是盛意那个南方人的皮相,实在是­嫩­白­嫩­白的。这个白板也有贬义,其中的意思是可以包罗万象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或者是没做过什么,所有不好的话都能扣到那张麻将牌里。那张苍白无力的方块白板莫名其妙的成了盛意的代称,清闲无比的邻居们用着这样的方式说人长短,乐此不疲,不管当事人是不是认识她们。

盛意举着竹竿慢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他气愤,但是不像普通人那般气愤。普通人也许会当下跑过去跟人吵起来,指着那群人鼻子大骂一顿,叫他们拿出证据或者做一些成为全院公敌的行为。盛意不会,他有他的根­性­习气,盛家天生的就这味儿。还有一点就是,他盛家从几百年前开始从来就圈在是非圈里给人议论,他老娘嫁了那么多次都不怕人说,区区一个白板论,当时生气,几分钟他就没事了,想开了只是觉得可笑,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丁茗站在盛意家门口,看到盛意举着竹竿过来吓了一跳。

盛意看着丁茗下意识的倒退几步,但是身子依旧挡住了一半的门。

“你挡我家门了。”盛意对他说。

丁茗脸红了一下,抬起整张的脸对着盛意刚想解释,盛意顿时惊到了,能不惊到吗,记忆力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丁茗即使浑身伤痕都是尖锐非常的,他那双眼睛总是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劲道在里面。现在看来,他那双眼睛昏暗无神,更衬的整个人都形同枯石朽木,半点神采都没有。

“盛意,刚才……刚才的事情,我想同你解释一下……”丁茗这样说着。盛意却一把扒拉开他说:“没事别挡人家门口啊,你碍事不碍事?”

盛意说完取了钥匙,打开家门还用力一甩,那门“呯!”的一声从丁茗面前关闭了起来。

丁茗那一点点良心顿时没有了,他又开始恨这个没素质,没修养,没家教的白板,他后悔来道歉。他决定不再讨好盛意,即使以前他没想过魏醒,他现在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得到那个人。歹毒的,心酸的,无趣的,愤恨的想法就像一团团黑雾笼罩在丁茗的脑海里,他整个人都­阴­郁起来,这样的被无视,不被尊重,第一次……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委屈着,欺负着。丁茗哭了,他感觉自己被那个有男人的盛意用他的幸福生活毁灭了,他在侮辱自己,欺负自己独自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生存着,他不能这样放过他,绝对不。

盛意站在阳台上看着丁茗穿着他那件半袖衫消失在小区后院,没什么想法,只是觉着那个低着头,想着事情离开的背影,是那么的渺小,至于那些谣言倒是促不成他离开这里的想法,没那个必要。

他们这个小区,前院是八栋侧对着的四层­精­致小楼,一栋楼两单元,每个单元8户,后院是十二户独栋的前后带花园的小洋楼。这是修建小区的建筑公司的多方考虑,迎合任何市场的。但是仿若国人先天的本­性­一般,后院这十二户人家从不跟前院的一百二十八户人家打交道,那两条石子路隔开了前后院。前院人多势众,总是在说后院人的蜚短流长,后院人各活各的,也不跟前院的人打交道,他们自己互相也甚少来往。当然,除了后面这两户。

唐远每天下午三点多都要从饭店返家一次,也不是家里丁磊就在,只是他一不回去便浑身不得劲。家是个比人还值得牵挂的地方,回去坐坐也是心里就会安稳许多。

盛意很快捆扎好拖把,他把家里全部走了一圈,嘿,顿时心情完好了,看看这家,窗明几净的。

窗外,唐远按了几下喇叭,盛意直直腰对着外面喊了一句:“等会。”

他放下拖把,小心的蹭着屋边出了门,刚拖好的地板他不想走花了。门外,唐远拿着一块点心哄一个手里抱着球的五六岁的小肥娃娃。

盛意认识那个小娃娃,就是前院说自己坏话的胖大婶家的小孙子,这位胖大婶是被儿子媳­妇­从外省接回来看孙子的。

“盛意,看这个小孩,可好玩了。”唐远很兴奋的逗着,就像逗小狗一般。

“背!”

“小鳖(白)兔,鳖(白)又鳖(白)。耐(爱)吃梛(罗)卜,耐(爱)吃菜!!!!!!”小孩大喊着,喊完眼巴巴的看着唐远,唐远赏他一块­精­致的小点心。

接着还撩巴人家……

“背!”

“小鳖(白)兔,鳖(白)又鳖(白)……”

“熊熊!”后院口,那位胖大妈厉声厉气的叫自己家小孙子。小家伙吃着正高兴没理会自己­奶­­奶­,胖大婶很生气的走过来一把夺过小孙子手里的点心丢到一边,拉着小家伙就向外走,孩子哇哇大哭,胖大婶还在那里指桑骂槐的说“给你啥吃啥啊?给你耗子药也吃啊?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乱吃东西!赶明儿来个卖老鼠药的,药死你个小王八犊子!”

盛意跟唐远面对面的苦笑,不管他们做什么。,何努力的与人为善,前院周围的人都当他们这样的是病人,变态,不正常的。那些人好似先天地位就高自己一等般,说话的语调也往往的带着一丝丝的优越之气。

隐约着前院又有人招呼麻将哒子声音传来,唐远他们听到有人在叫胖大婶,那个女人大嗓门的声音传到后院。

“等着,给我留位,我给这个小王八犊子哄睡就过去……”

一群鸟雀扑啦啦的惊飞,唐远冲着盛意苦笑了一下举起篮子:“要吃吗?耗子药。”

盛意倒是扭脸笑了下:“得了,为个老婆娘生气,犯得着吗?你家还是我家。”

唐远笑下:“我才没生气呢,你家。”

盛意:“那不成,我刚拖了地板。不能进。”

唐远歪嘴:“那问个屁啊?”

盛意:“那是礼貌。”

兄弟俩互相调侃着进了小飞机之家。

五月的时令终于想通了,它符合标准的慢慢暖了起来。小飞机之家的电视声缓缓传出来:“用这串七彩泡泡珠洗澡,可以美白肌肤,滋­阴­壮阳……”

就在这个清净的午后……

“着火啦!!!!!!!!!!!!”成群人大喊着,前院一栋楼房火焰夹杂着黑烟冲天而起。

不善良

盛意吃着点心一窝酥,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唐远家沙发上看电视。唐远光脚盘腿坐在地上,盯着家里的泡茶壶等它冒泡泡后冲一杯桂花茶就点心。他们的眼睛看着无聊的下午场电视剧。

猪八戒:“大哥,给个面子别吃我好不好。”

妖怪:“不给。”

唐远:“给哥剩两块。茶就要好了。”

盛意语气有些得意:“不。”

屋子里,唐远家的家味四处弥漫着,每个人的家都有属于这个家的独有的味道。盛意一边吃一边看着唐远家唯一的那个不配套摆设,一座老式座钟摆放在上万元的台柜上。

唐远家有一台非常古老的老式座钟,那是他从故乡带出来唯一的东西,据说当年唐远从故乡跑到大城市卖包子,他阿姆在他临上车的时候拿着一块破床单包了那钟去车站送他。

他阿姆说,如果没有钱就把这个在阿姆看来是传家之宝的东西卖掉。唐远就那样一边哭,一边抱着老座钟来到都市生活。后来唐远遇到很多事情,人说苦难造就伟人,他有诸多苦难,却始终依旧是一个小人物。那座钟陪着他走了许多地方。没事的时候,唐远喜欢听它秒针铮铮的声音。它总在一下一下的提示着唐远,你就是个乡下孩子,你没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对所有的人好,他们才会对你好。你就是个乡下娃,要对每个人尊重……那座钟就像死去的阿姆,她在唐远的心里捆了链条,唐远这一生都在围着那个准则转。

盛意很少跟唐远交谈,他觉着唐远不喜欢打开摊开自己的内心。这个人的生长形态是很有趣的,当然盛意没打算去研究谁,跟唐远在一起很舒服,每个人都喜欢靠着欺负他,逗逗他来达到某些满足自我的目的,唐远从不反抗,永远憨厚的笑着。他善良,懂得爱,这是盛意看来唐远最高尚的地方,当然,盛意也能透过一些唐远办的事情看到他的本质。所以他在找机会跟他交流。

“远哥。”盛意放下茶杯,想跟唐远摊开来去述说一些内心问题,魏醒那个笨蛋,虽然他们一起生活,但是那种截然相反的两种世界观令盛意总能萌生出无力感,盛意想了拉拢一个盟友听下别人的想法。

“恩?”唐远回头,拿起遥控调小了猪八戒的憨傻的语调。

“我不喜欢丁茗,他对魏醒目的不单纯,那个人的眼睛,我害怕。”盛意咬咬下嘴­唇­,他不认为唐远是傻得,他确定他什么都知道。比自己清楚的多,这一点也许大家忽略了,但是盛意和别人看待他人的角度不同。唐远没有仇人,没人恨他。就这一点,如不是有着一定的聪慧睿智,很少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唐远慢慢点燃香烟吸了一会,他看下盛意,这一刻他的脸上的表情非常正常,那种正常时每个人都必然有的,但出现在唐远脸上,这就很别扭。

“盛意,我们都不善良,你知道吗?”唐远这样说。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另外一个唐远,一个陌生的唐远。

盛意看着他,他不懂。

唐远拿起盛意咬了一半的点心咽下去,想了好久才说:“知道吗?我看不起城里人,他们也看不起我。从乡下来的时候,阿姆,就是­奶­­奶­说,要做好人,要踏实。别人就会对我好。开始我一直那样做,但是,他们却认为那是傻,那是笨。知道吗,叫唐远前,我原来叫满囤,就因为这个名字,他们总是在讥笑我。满囤就必须吃亏,满囤必须跟随在他们身后被胡来呼去,满囤就必须把自己赚取的钱财分给别人。因为我叫唐满囤。

后来我回到家里跪在阿姆面前求阿姆答应我改了父亲给的名字,我成了唐远,但是他们依旧看不起我,我的骨头里依旧流着乡下人血液,必须憨厚,必须吃亏。那种鄙视是很痛苦的,它能把人逼迫成一个同­性­恋。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同­性­恋,但是,我希望有个家,有个人疼,有个人爱,有个人抱我。有个人能够帮助我。在意我。这就是我。”

唐远说完,苦笑下看着盛意的眼睛,盛意却呆了。

“我们都不善良,知道吗,每个人都很自私,没有人是善良的,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这是人。认识辛华明,还有魏醒那段日子。却是我最开心的。两个那样的城里孩子,住进我家。他们身上有的自信,那股子巨大的能量却是我从未有过的,我刻意的去模仿他们,刻意的和他们亲厚,一来二去的竟然真的有了感情。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盛意点点头。唐远无所谓的笑了下:“全世界都带着同情的眼睛看我。其实我自己早过了那个阶段了。所以,盛意没有什么是必须就规定属于你的,魏醒有魏醒的­性­格。那个丁茗,他比你聪明。所以……我要是你,我就要学会软弱。别什么都闷到心里,你不喜欢就要直接告诉他。就像我跟丁磊,我不喜欢,我都会说。虽然大家都觉得我们不合适。可是合适不合适,那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真的。别给别人机会毁了你的家。”

盛意显然不明白唐远的软弱到底是什么意思,像这样正经的唐远竟然令他有了一丝丝畏惧,他不懂什么是不善良,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学会软弱,他刚要开口继续问询一下。外面却传来无数的呼喊声。

“着火了……!”

“救命啊!!!!!!!!!!!!”

“救火啊!!!!!”

唐远跟盛意对视了一下,两人连忙穿了鞋子跑出家门。

小区前院的一栋房子里,滚滚黑烟向天上翻滚着,就像一条黑­色­的烟龙慢慢升腾,它将前院的天空都染成了黑­色­,盛意他们在家里也许是聊的太过专心,这么大的火,他们一点征兆都没感觉到,

盛意跟唐远一路小跑的来到那里,现场早已是乱成一锅粥。

着火的小楼正在丁茗家那栋。当盛意到达那,他看到许多小区的邻居都在忙着救火,但由于火势太大,很多人无法接近。盛意他们住的这个小区,在郊区,许多退休的人在此养老,此刻正是上班时间,壮年都不在。

“我的熊熊,我的孙……我的孙在里面,谁来救救他!!!!!!”

这位在竭尽全力嚎哭的老大婶,盛意认识,唐远也认识。正是那位多嘴多舌的彪悍大婶。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啊!!!!!!!!”此刻,这位大婶已经瘫软无力,几次要冲进去,都被邻居按下去了。

唐远跟盛意呆了片刻,他们转身向家跑去,每个车上都有小型的灭火器,就凭着现场这些老头老太太,还有几位保安拿着那几盆谁根本不顶事。

这雨水这几天压根没断过,但是当真的需要一些雨水的时候,老天爷却放了晴。

现场的火势越来越大,那种酷热燎烧感令人不敢接近,也无法接近。那位哭喊的大婶已经软到地上了。开始拿脑袋磕地面。盛意他们抱着灭火器跑回来,对着窗户还有门那边的方向开始喷,小区的保安从那边拖来长长的水管一起开始救火。盛意的眼睛被熏的强睁,一次一次的接近被一次一次的逼回去,他皮肤被撩烤的发疼,身边一直有人在大叫,纷乱中,有人裹着被子从那间屋子里跑了出来……

盛意和唐远拿着灭火器对着那个披着被子冲出来的人一直喷,那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蹒跚了几步后摔倒在楼口,唐远甩开灭火器,过去踩那个即使已经浇湿依旧被火熏着了的被子,盛意也跑过去跟他一起连拉带扯的向外拽那个人。火焰席卷的火苗烧的他跟唐远的胳膊生疼,生疼……

一连着盛意吸进去好几口烟,他觉着自己的眉毛都燎烧没了,昏昏沉沉的他们拽出那个人,有人往他们身上泼凉水,盛意打个激灵坐在了地上喘气,但是随之的一阵轰天巨响,一股子巨大的又将他们猛地扑倒在地……

后来,消防车来了。

后来,有人打开那床被子,盛意竟然看到了他难以置信的一幕。那被子里裹着的是丁茗,这个人即使化了灰他都认识,丁茗浑身黑黢黢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再然后,盛意很彻底的晕了过去。

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盛意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是被疼醒的,那种大火燎伤表皮的伤口疼的他浑身发抖。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看下自己裹好的右手和胳膊,那里突突的在一跳一跳的发疼。他观察下四周,这里,恩,是病房。但是为什么他是独自自己躺在这里吊水?

缓缓的伸出手,盛意拔去针头,慢慢坐了起来。为什么是一个人?魏醒呢?他希望看到魏醒。他却不在这里。

他一个人从病床上坐起来,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胳膊疼的难以忍受。魏醒不知道吗?一股子隐约的不安感从盛意心底泛起来。他穿好拖鞋,走到门那边拉开门。走廊是昏黑的,但是在那边的尽头,隐约有哭声传来。他缓缓的走过去,越来越近,最后当他走进那一抹亮光的时候他看到了魏醒,魏爸,还有魏妈。丁磊也在那里。小区的许多人都在那里。还有好几位警察也在那里,这里拥挤了几十人。

魏醒看到盛意连忙走过去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

盛意看下他:“……”

魏醒的表情很沉痛,声音沙哑:“有人死了。”

盛意失声问:“谁?”

魏醒看下身后那些人,有人已经哭晕。他抱起盛意:“我们回房间说。”

盛意拉住他衣服的前襟问:“谁死了?”

魏醒走了一段之后看看后面才压低声音说:“丁茗那栋楼,死了三个人。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还有一对老夫­妇­。煤气管道爆炸了,他们没来得及跑出来。”

盛意安下心来,他突然想起唐远那句话,我们都不善良。那些人死在别人家的话,就只剩了同情与无感同身受的悲伤以及同情,他又问:“远哥呢?”

“唐远没事,就是吸了几口烟,和你一样胳膊烧伤了。只是……丁茗就严重了,现在还在抢救。”魏醒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真的很难过,很替丁茗难过,他打了无数电话,丁茗没有朋友,家里人说就是死了也不认他。

盛意没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来到病房躺好,后来小护士进来抱怨了几乎,魏醒发火还把人家还骂哭了。

盛意没说话的,他在想丁茗,想着那样一个人,冲进大火救人的样子。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是丁茗,在他的眼里那个人就是伪君子。就是一个破坏自己感情的未来坏人。可是他又清晰的看到那床黑­色­的被子里,丁茗将那个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后来他睡着了。

再次清醒,则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盛意睁开眼。胳膊依旧突突的跳得疼。烧伤病房这边弥漫的烧伤药那股子特殊的难闻味道也令他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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