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那样的女子,永远让人心疼。她看见我,于是问我,你好么。问题是简单的,回答也是简单的,我说,我很好。她无语了,过了一会,她问我,你真的很好么。这下轮到我无语了。有时候,女孩子是比男人更加富有感觉的,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些字眼,就一针见血的直戳你心。你的心有个洞,洞无底,洞里有的,连你自己都看不到这个的,而她却轻而易举,一箭中的。
似乎真的很长没有碰面了。时间长得都让我忘记了第一次碰面是什么时候了。仿佛记得那也是一个大厅,因为周围有树,很多树,让光线很暗,或许因为那天窗外根本就在下雨,她是出现了的,走路没有声音,那一个下午,我们在那个大厅里做着某一件事情,当时那里人很多,服饰各异,穿戴也各有特点,而我终究不知道她是谁。我想在想起那天,也只记得大厅两侧扭扭曲曲的楼梯了,那天,地很滑,我们很小心,小心地让别人找不到自己。后来是她先记起我来的,我说我那天穿了黑色的衣服,她就笑了,说约莫还是记得的,有点印象。而我对她的印象则是空白的。随后,这样的习惯一直断断续续保持着,似乎,亘古不变。她会在某一个很晴朗的下午发短信过来,大大咧咧,肆无忌惮地在短信里冲着我开炮,说,我又看到了你,出现在王府井大街,他今天背了个大包,身边有一女,年龄不清,姓氏不明。当然短信中的"你",是公然不讳地写着我的名字。有几次,我很努力地在人群中找她,她说她看到我的时候,是在笑,笑得糊里糊涂,我也甚至因此留意耳边的声音,而她始终不曾出现过,这都让我开始木然了。
她似乎很多事情很我接近。晚上失眠不多说。情感上她也是坎坷。我说,我一直觉得我的生命处处会遭遇磨难的,因为我左手的生命线很乱,断断续续,说不定某一天就离开了。而她马上摊开右手手掌,大方自然地对我说,我的爱情也一样,你看,它也是断断续续的,而且很多分支。我知道她是一个手心会长出桃花的女子。
她曾经把爱情看得很淡,甚至无所谓。她的朋友暗地说她注定是情妇命的。她的样子很好,天生丽质。稍加打扮,便是会让人心动的。也许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是另一种气质,有一种成熟汝人的魅力,所以她遭遇的大多是上年纪男人的青睐。比她大十岁,大二十岁的男人,会死死跟在她后面,说好今天要请她去某某饭店,明天去看某某话剧,最后还加一句,一切消遣费用,他一力负担。这让她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当然自身是受不了这样的纠缠的。而相反的,和她年龄相近的人,却多少有点怕她,不知为何,一般很少说在她面前表白情感。我说,这多少恐怕是你不知道而已了。她笑,说去淘碟子的时候,曾经和店主打赌,如果店主能猜出她的年龄,她将以高额的价格买下所有打口碟子。
后来,难得有一男孩子表白了。她很欣喜,多少有点好奇,新鲜的味道也在她的举止间流露。那个男孩子比她小一岁,但她不介意。她和那个男孩子一起,多少带了点姐姐对弟弟的关心。男孩子很漂亮,身材很好,不瘦不胖,关键是有阳光的感觉,衣着干净。
男孩子对她也很好,而他却不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她爱上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午夜十二点后,一个随心所欲的情感节目,一个有在悠长历史的电台,节目的自由度很高,男人对音乐研究很深入,对各个方面的电影也了解很多,从表现手法到选材所折射的社会本质,说起来都是滔滔不绝,听起来,游刃有余。她依赖那个男人的声音,因此开始给那个男人写信。男人的节目里有一个电话留言,她每天给那个男人留言,留下的言语在节目的空隙中播放,夹杂了男人精心录制的片花。男人开始不怎么留意,他以为她只是把她当成倾诉的对象。后来,男人收到了她的信,才明白留言并非留言,话都冲着自己说的。她在一个雨后下午买了份礼物,给男人,她穿了夏天才穿的凉鞋,为了那份礼物跑了很长的路,鞋破了,她在男人工作的楼下等着男人的出现。她早已忘记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的,好像是一张绝版的CD,又好像是一张限量出售的电影,或者只是电影票,她希望男人陪她去看某一场电影,情节并不重要,风花雪月可以,冗长罗嗦也无关,她很明白,她要和那个男人一起。
第二部分: 第17节:感恩不能随便当成爱
男人出现的时候,她光着脚,城市的雨又下,在那个焦躁的夏天雨后,她不再相信爱情会一切都产生浪漫的奇迹。男人婉言拒绝了她,他不知道,那份礼物是她做了足足一个月兼职后才凑够钱买到的。她在一所大学念书,读德语。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兼职,在电视台里写稿子,她的大学在城市西边,电视台在城市另一边。她不想挤公交,怕污浊的空气破坏自己的身体,她问同伴借了辆单车,墨绿色的,她骑车在城市间来往,穿梭一幢又一幢的高层水泥建筑,她会路过一座桥,桥下有一条河,河水很清澈,旁边有小瓦房。她会想象自己是邮递,想象自己和那个男人生活在那些发黄的小瓦房里,每天早起,分头忙碌,傍晚碰面,共睹日落,晚上一起,温暖相依。她甜甜笑了,无怨无悔,安然生活。而此刻男人的拒绝,让她的理想破灭。
她一个人没有力气的站在雨里,斜斜的。那个男人比她大十三岁,她所能接受年龄的最大值。那个男人头也不回走了,她在雨里等了一夜。她不知道男孩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男孩子给了她一把简单的伞,她笑了。男孩子不想让她难过。
她开始和男孩子一起。她以为自己会爱他,像姐姐爱着弟弟。男孩子很规矩,一直不敢怎么碰她的身体。他们有一段时间睡在一起,也只是相互搂着。她没有获得她所需要的安全感,还有她所喜欢的那种成熟的味道。在很多事情上,她认为男孩子真的很单纯,好听点说是单纯,不好听地说,就是幼稚。她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他能给她的是什么,只是什么。她想自己是不该强求的,这样已经挺好了。但矛盾还是会产生的,避免不了。吵架开始了,一切都没有理由开始,歇斯底里,没有理由结束。她想象着自己会像电影里的某一个情节一样,约着男孩子去某一个城市,然后等男孩子上车后,自己抽身而去。她觉得那样很残忍,但不因此动摇。她说自己会很决绝的。把男孩子落在公交上,火车上,或者地铁上。她很洒脱,眼里不含有一丁点的泪滴。
但她始终没有。她不够决绝。她坦白。感恩不能随便当成爱,正如公然祼体不能随便当成艺术。男孩子笑了,他以为梦不会醒。现在,他该失望了。
她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声音只在午夜后出现的男人。她终于通过了某些关系找到了男人的地址,其中过程,无人知晓。她敲门,男人开门。男人喝了点酒,烦恼来自另一个女人的话语。她知道,男人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一晚,她和男人一起。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介入男人的生活的。太突然了,男人没有准备好,连她也是没有准备好的。男人心情不好的日子,她在他的房子里过夜。这多少让她有点想到自己的过去,只是现在男女角色略为有所改变。男人有时候和她打架,多半是胡闹瞎玩的,每次这样,她就去咬男人的身体,一直胡闹,直到疲惫睡去。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她只是男人感情线上的一个分支,并非主体。男人的生活,是与他的年龄相符的,男人的另一个女人,比她大十四岁。她知道这些的时候,笑了,笑得忘记神态。
她比那个男孩子大一岁。
她是像一只受伤的猫一样溜进男人的房子的,也是像一直猫一样跑出来的。男人的房子,离火车上并不近,她低着头一直跑,却方向正确地找到火车站,曾几何时,她计划过在这里丢掉男孩子。她钻进人群里,跑上了月台,在月台上喘气。低着头,大口呼吸。那时候是一点,她是十一点逃出来的,她跑了足足两小时,这次鞋子没有破,因为那一夜城市没有下雨,因为那不是夏天,因为她穿的不是凉鞋,因为这次她是心甘情愿离开。她累了。直接坐在地上,这个曾经害怕公交车上污浊气流的女孩子,竟然很坦然地坐在地上了,火车站一直不干净的,人流多,废品很杂,但她今天没有介意。
她和我说话,眉宇间流露着淡然。她开始心志成熟的不再当自己是孩子。和她说话,总是重复让她好好爱自己,因为是女孩子,所有要被人家爱惜,而因为有时候,往往得不到别人的爱惜,所以要长大,不要把自己当成是孩子,而要自己懂得爱惜自己。她笑了,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说她能感觉到我的心虚,但她还是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
第二部分: 第18节: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方式
曾经记得有段话说过,古代水仙分男女,女子如花,女孩子一样的花,是应该得到保护,终于幸福。而她看了那段关于水仙的话后,和我习惯的一样,轻描淡写地笑了。
她说,我相信爱情,也相信自己得不到爱情。也许我不相信自己。
(总在半夜三更想到B。知道B最近很忙,知道B很好,我就安心了。现在看回来,那时我们通宵谈论彼此的经历,记得当年我跟他玩捉迷藏。不让他看到我。其实,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宝宝饿)
最无辜的受害角色
我和M陪一朋友去买房子。一居。五十七平方米,二十一万。看房子的时候,幸福得要死,仿佛买房子的是自己。依然还是不会对租来的房子有太多的奢望,也不允许自己去装饰,因为知道有一天要离开。心情因此浮躁。M问我,是否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于是笑了。天气的错。前段时间接父亲的短信,没回。他说现在狂风暴雨,呆在屋子里,郁闷。心想,老男人也有郁闷的时候。只因无法出去卖醉?
一场小感冒刚好。依然没有胃口。感冒的时候叫外卖。买白粥,加一盘炒豆芽。也不知道是什么豆的。绿,除了子叶,还长出了点新的嫩叶。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吃,粥很烫,豆芽有点韧。后来干脆想也不想就吞了。心想多少是罪过。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这样的豆芽是很让人觉得残忍的。不像南方的豆芽,只有扁圆的子叶,它们多了嫩叶,看起显眼。却觉得既然给了别人生长的希望,却不让人存活,是多么卑鄙。这样的内疚,逐渐成了反胃的元素。开始抗拒很多东西,饼干,面包,米饭,肉类,蔬菜。跑到楼下买药,把药丸空腹吞下,只是补充维生素。送外卖的阿姨来电话,问我病情,说是否服务不好。我否认,拼命摇头,说服务很好,只是因为我最近没胃口。
去见XU。一个女孩子。还是没有直接说她是一个女人,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称呼。就叫女孩子吧。挺好的。其实早就不想见任何人了。前一天已经把手机里的联系号码删得精光。而我却又加了一个新的号码。一个记得我文字里的三联书店的女孩子,应该保留。选择见面地点是在王府井地铁站内,谁也不许出站。这样说,多少有点承诺的感觉。其实只是怕自己迷失方向。依然平静的午后,公交车上温暖的阳光,北京天气很好,好得让人厌倦。傍晚六点,大家到后,寻人游戏开始。接着见面。
出站,行走。说着支离破碎的话题。一个江苏女孩子,说普通话说得腼腆,断断续续。说是因为一直独自生活,太久没有接触陌生人的原因。笑,人类如果太久不从事某种行为,某种能力就会退化。感觉理所当然。走一条我很熟悉的街道。她前几天走过,她独自一人跑到三联的时候就走着同样的路线。当然,今天是我陪她。她说,其实她也不想见人。看来缺乏一些东西的生物,有着共同的认识。但是她觉得有一个人陪自己走走还是好的。于是开始欣慰。在商务印书局旁边的咖啡屋坐下。名字已忘,或许从来没注意过。感到高兴的是,咖啡屋有个露天的架台,上面也可以坐人。我要了红茶,只是因为最近的浮躁。而她要咖啡。选择靠窗的位置坐下,桌面不大,方形。有两张松软的沙发,正对着。坐下去,很陷在诺大的包围圈里,很舒服,突然想起一个女孩子逛宜家时说的一句话,这样的舒服是会让你允许自己慵懒下去,告别失眠。窗外,拖着晚霞的马车已经播种完毕,夜幕降临。
然后开始攀谈。我开始了解一个女孩子。让我惊讶的是,她在我的脸上看出我的稚气,虽然我一直觉得我已经很老成。老气横秋,三年前蝴蝶开始用在我身上的词。和很多女孩子在我面前流露出来的表情所暗示的一样。又是一个让我无奈的女孩子。我开始神经质的讲话。滔滔不绝。说着我对生活的看法,我有时候想,这是不是我每次和一个女孩子见面时的台词?后来,开始喝酒,瓶装的青岛,半打。我不停喝,开始放纵自己的手部动作,拿酒,喝酒。桌面上有话梅,还有爆米花。XU开始吸烟。我笑,我认识的女孩子多半吸烟,我认识的男孩子都不吸烟。她说她的父亲是一个医生,从小生活在医院里,习惯了消毒水,不会害怕死亡。这样的认识,是和我对医院的认识截然相反。我知道XU的父亲对她很好,没有一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无论他是否背叛了爱情,无论他是否被爱情背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难过,我老想一句话,XU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好好爱自己的话,她一定会是很幸福的。突然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些,每个人都在选择一个方式,每个人都想保护自己。Z以前说过,自作多情是可耻的,那时他是说自己。
第二部分: 第19节:我怀疑自己已死去多年
这样的对话原来可以持续很长时间,出乎意料。大家的手机都放在桌面上,一晚上,竟然都没有什么短信。看来都是可以忽然消失在所有人记忆里的人。这样的生活,是否可悲。这样的夜里,悄然死去,是否还会有人收拾尸体。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XU收拾东西,把话梅用干纸包好,放到包里。然后我们离开。
已经很晚,没有回住的公交,不知道去哪里,我无家可归。XU说去地铁站,如果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就能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于是两个人开始奔跑,XU跑得很快,在宽广的王府井大街,路上行人寥寥,看到正在装修店铺的工人。我生命中,第二次看到一个女孩子在夜里奔跑,发出肆意的笑,有种真实的表情,在空气里撕叫。什么也不想,只是奔跑,也不顾交通灯,接着,我们都累了。地铁站口有能把人吹起来的风,生平第一次没有赶上末班地铁。
XU拉我上出租,没有地铁,只能打车去那个地方。我坐在车上,再次感觉到这个摇动的城市,我在迷宫里,没有方向。我问XU,我们去哪里。X没有说。我也只好不说。后来下车。是一个酒吧,北京不眠夜,街道上有各色男女。进一个酒吧,说里面有瘦人演出,可惜已经过了。在一角坐下,桌有圆形的玻璃缸,上面有蜡烛,把手指伸在上面烤,寻找指甲中烧焦的味道,依然什么也没有。喝了瓶啤酒,然后离开。出门遇见一个拉着大狗的男人,或者女人。第一次没有怕狗,朝着狗微笑。
M有短信过来。这个季节所有的人都开始浮躁。亲爱的晚安。没有回,随着XU又上了出租。今天晚上,我死跟一个女孩子,去一些我在北京没有去过的地方。从出租下了后,我们去了一个地方,放包,然后进去跳舞。其实那也不算真正意义地跳舞,只是让身体随着音乐节奏摇摆。那个地方,我在南方小城里经常去,在北京里却没有去过。眼中的所有角色都开始变得可爱起来。都是无心睡眠的人,都来这里放纵。背后有接吻的男女,小男孩和小女孩,难道他们懂得什么是爱情,懂得什么是承诺。在这里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爱情很承诺。我们都很伤。听到在放我喜欢的那首歌曲,陪上了让人敏感的节奏,于是跟着人一起叫,把双手伸起,不知为什么,只是叫,直到喉咙发哑。一个朋友和女朋友分手时对我说,他们一直接吻,直到嘴唇冰凉。心想,我是否也和他们一样。X在抽烟,我感觉到空气中她呼出的烟味。吻了她额头,还是心疼这样的女孩子。
这一晚的故事应该终结。五点离开。有一个女孩子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示意要我送她回家。音乐还是很大,于是我装着听不清,大喊,WHAT?又开始欺负一个女孩子。肆意地笑。去最近的地铁站。建国门,我们竟然赶到了清晨第一班地铁。
建国门是一个悲情Se调浓厚的地方。很多人在这里分别。我和XU应该分道扬镳,转身的时候,想了想,算了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于是跟上XU。地铁上人很少,有赶着去卖早报的大婶,手推车,满满一摞报纸。XU拿出随身听开始听音乐,我开始无聊。XU很累,开始入睡,我摸了摸她的脸。我开始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都麻木,我摸着她的脸的时候,我只是想看看我面前的是不是一个人的脸。我又开始否定自己的存在,传说鬼摸人的时候,就不能触及,我怀疑自己已经死去多年。
地铁很长。一直坐到鼓楼,我开始想,如果每天晚上跑到鼓楼去喝酒,然后又坐第一班地铁赶回国贸,会不会很折腾,直到心力疲惫。地铁很短。XU要出地铁了。跟着出站。直到她上了出租。她打车回去,我重新坐地铁。口袋里有口香糖,有个好听的名字,留齿兰。笑,矫情的名字,多少东西留不住。两个人,无论隔着多远,只要在同一个城市,就会很近。两个人,无论在哪些相邻的两个城市,都会觉得很遥远。X下午两点的车,离开北京。我突然想说,亲爱的XU,晚安。
第二部分: 第20节:骗与被骗是一场游戏
下地铁,奔跑,赶回住所的车。第一班,行人眼里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在奔跑。不顾车辆。没有赶上,奇怪,公交会在我面前突然消失。在国贸留下,去M家。我是一只累了的猫,要找一个温暖的篮子。M是绝对的受害者。
M在睡觉。桌面放着文件。我在大厅看电视,早晨新闻,交通消息。M家有很软的方形沙发,坐上去会很像弹弹床。看了一回,没意思。于是去洗澡。洗冷水,我醉了,要清醒。我反锁在浴室,躺在浴缸里,发现M还是喜欢把衣服挂到浴室里,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突发其想,是大卫杜夫的冷水还是高田贤三的清泉?无力思考,潜水,发现自己头脑受不了了,然后钻出来,疯狂的呼吸。我给自己抹香皂,M家总有让我喜悦的东西。舒肤佳的柠檬味香皂,让我感动得想哭。夏天的味道。我侧身在浴缸里睡着了。想到了很多东西。以前的日子,还有那盖红头巾的新娘。
第一次去喝酒,也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她很瘦,个子一般。那年我初中,她每天晚上都去喝酒。我就跟着她去。我怕她会出事。她说她只是报复生活,不是报复自己。记得有一次她醉了,她的朋友送她回去,我就在街道的一旁看着他们。我看到他们把她带到了一个角落,让她尽情的呕吐,我看到她在疯狂的拨打路边的公用电话,在电话里如同妖精一样的笑,然后用脚踢电话亭,接着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
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我认识的女孩子家庭都有问题。
后来,我们长大。我们开始第一次说话,谈及的是一张CD。她借我听,而那张CD是她男朋友接她的。我突然觉得那张CD就是一种恩惠。在两个人的爱情之间突然萌发的一个道具。但是我欣然接受。我记得那张CD的每一个歌曲,我清晰地记得那张CD上歌手的每一个表情,相貌平平的女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骨子里的内秀,很纤弱的气质,会很容易博取人的同情。当然我欣赏的是她的才气,和诠释能力,她的歌曲,很多都是达到一种极致。
那个女孩子和我很好。她不曾伤害过我的自尊心。让我满足的是,我们会在某一个夜晚一起去看夏天的星。用随身听一起听着同一张碟子,坐在木板凳上,那种属于青春回忆的简单幸福,是一辈子都找不到的。有一年,她和男朋友分手,我说我喜欢她,她笑。她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知道,我说我一直喜欢她。我们那天就站在天台里,大胆地高高站着,等着夏夜里从远方吹来的风,那些带有夜来香浓烈香味的风。我想去抱着她,我们的手碰了一碰,她闪了,说不要,我发现我们还是应该继续做心地善良的孩子。后来,她离开南方小城。在上海遇见。住她家。她把手套给我,把暖水袋给我。上海那年很冷,下难得一见的小雪。我没有带足够的衣物。第二天,我去上海作协。赶车。上海下了大雨。她的手套在我下车打雨伞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车里。随着车子离去,我欠她一个人情。我们给对方留了个手机号码,拨打的时候,都不约而同显示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骗与被骗,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游戏。
M敲门。我从浴缸爬起。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M说他要用马桶。说着笑笑,给我递来一杯绿茶,用透明蓝色的玻璃杯,远远看去,是有一种荧光的绿。我摸摸M的头,笑,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于是掏出包里的时尚杂志,给M推荐几款指甲油。M说,你再胡闹我敲你头。说着笑笑,关门。原来他真的需要用马桶。
M从浴室洗漱出来。我说,我昨天又见了一个女孩子,叫X,不过她其实很小,虽然她老觉得自己很老,觉得我小。M说,然后呢。我说,我想到了过去的一个女孩子,就在XU跳舞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背后看来她们都很像。M说,然后呢。我说,没然后了,挺好的我们。M笑笑,你感冒刚好,注意身体。我说,知道么,我在出租上不停地对XU说我喜欢你,然后不停地笑,XU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告诉她,她不知道我把她当成了她。
第三部分: 第21节:盖红头巾的新娘结婚了
我躺在M的客人床上看短信。小莫说,她穿了黑色的裙子。我突然想问她,会不会每天穿上黑色的裙子,跑去一个地方买一份报纸,然后回家就将裙子换下。我想问她,你会不会为了一个喜欢你穿裙子的人每天都穿裙子。我没有问。我觉得我开始无理取闹。电台有人在放音乐,那样的音乐很好做,准备好一大堆碟子,就能心安理得地放一天音乐。突然听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四月天,细雨绵绵,在窗前。
在手机里找到过去那个女孩子的号码,春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楼道上聊天,我们都陪朋友出去,却在回家的路上碰见。我们坐了一晚上,迎接大年初一。我把围巾垫在楼梯上,让她坐下。后来围巾被收起,世界又多一个恋物癖男人。而她的号码,就是那天她给我的。我们终于不想玩那个游戏,坦白的给对方手机号码,因为我们知道,时隔已久,就算有号码,也没有短信。
我说,我刚才听到了她的歌曲,突然很想你,很想年南方小城的夏天。我问她,你是否记得那些味道,夏天里,洗衣粉的味道。还有走在雨后小巷中的味道。还有我们附近那个菜市场的味道。她回了短信。喊我傻仔,这样的称呼,在南方多半出现在母亲训话时才说的。我突然微笑了,她一直当我是小孩子。她说,事情都没有久了,说来干什么。我说,我喝酒回来,心情不好,我对自己失望。我说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分了几个月了。她笑。知道原因的人是了解我的。她说,要和你长久生活下去的女孩子,都要懂得容忍的,你的世界又太多女孩子。那些让你心疼的。
我没有继续将话题伸延下去。怕看到自己的失败,你兜了一圈,回头发现最了解的人原来是过去的女孩子,你会觉得很沮丧。我问,你最近如何,你有男朋友了么。她说,有的,很好,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
我笑了。盖红头巾的新娘结婚了,我应该幸福满足的微笑。
我睡过去了。太累了。M给我买了蘑菇青菜和麻婆豆腐。我看着窗外,杨絮纷飞,如同下雪。给小莫发短信。说北京下雪了。小莫笑。说她变成圣诞莫了,我变成圣诞熊了。我说小莫我摸摸你的头发。小莫说,我闭上眼睛。我说,小莫我要吻你额头,小莫说,我还是闭着眼睛。我一下子就觉得小莫很傻。我觉得像小莫这样,是很容易被我欺负的。于是笑了说,开玩笑了,小莫是好孩子,我不欺负你。
我说,M,看到杨絮没。M说,两个大男人在看这样的风景,好滑稽。我说,那些悄然消失的爱情,那些如同杨絮般飘渺不定的爱情。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生命,以及那些在这个季节里才得苟延残喘的生命。我在判断是否,又两片杨絮前身是夫妻,他们没有走到一起,等了一个严冬,等到了另一个自己。而他们等到的人,以前也是父亲。依然没有可能得到圆满,无耻的循环。M说,在你眼中,它们总是无辜的受害者,应当高兴,知道在春天,它们有着斑斓狂热的生命。
(我和B生活一起的日子是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小男人一起生活的日子。谢谢B教我做广东点心。他是一个干净,感性,温和,却又谨慎的男人——M)
(我们都是身上长刺的人——Sick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