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之的话让我感动。但有些事,光有良好愿望是不的家族势力和血脉亲情的压力下,个人的力量太微弱。
像这次他和道茂定亲,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一直说他和这事没关系,这是事实。但他没说他不承认这门亲事,他没否认道茂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只说他会想办法,会最终让我成为那个和他一起坐在上位,接受那些比我们还大的侄儿侄女们敬茶的人。
他许诺的是未来,而不是现在。现在,道茂是他的未婚妻,这一点他也无可奈何。
我有点灰心地说:“你要知道,这个一心要拆散我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母亲!”
任何男人,不管他有多么喜欢一个女人,都不可能为了这个女人去对抗自己的母亲。
他握紧我的手,担忧地看着我说:“请你相信我好吗?每次看到你这样灰心的眼神,我心里就会很慌。如果你早早地就退缩,就放弃我,我怕我会没有信心和决心去想办法克服困难。这个时候,我需要你的支持。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要等我,要给我时间去解决问题。”
他的忧虑和伤感的目光让我心惊,是不是,我一直都太不勇敢,太不坚定?一见情况不对,就本能地想跳出来,想快点置身事外以避免伤害。可是我没有想过,我这种态度对他也是一种伤害。
在他为了我跟整个家族抗争的时候,如果我不和他站在一起,他能从哪里找到支持?
我愧疚地把另一只手也放进他的手心说:“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的。”
这句话我没有说完:我会一直等到你和道茂正式成亲为止。
定亲他母亲可以背着他弄成。但成亲没有新郎是不可想象的。如果他肯披着红绸带迎娶道茂,跟她一起入洞房,那么一切语言都是苍白地,我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事。
得到了我的首肯后,王献之把我拥进怀里,慢慢告诉我他对此事的看法和打算:“我母亲到底是疼我的,她是心向娘家没错,但也不能罔顾我的幸福吧?我会慢慢说服她的。还有,你一定要相信,我母亲不是反对你。她对你没有成见,她只是太想跟娘家亲上加亲而已。”
“嗯。”
他父亲对我印象那么好,回去肯定会对他母亲说起的。我虽然出身低,但参选才女的时候也算打出了名声,进宫还得到了皇后的赏识,给了我七品官衔。我已经为自己挣得了出身,不再是平民了。我在努力拉近跟他的距离。这种努力他母亲也应该看得到地。
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我家的情况你肯定也听说过,我父亲是不怎么喜欢家人的,他回京的时候也很少去家,反倒常去谢家走动。我母亲对此一直很有意见,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我娶姐的原因。她认为我父亲已经够冷淡家了,其他的几个哥哥也都没有娶家女儿为妻。如果我还不娶家表姐,那到下一代,我们王家就跟家彻底没关系了,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他父亲王羲之不怎么喜欢家人。这话我好像也听人说过。据说有一次,上午谢安、谢地酒拿出来共饮。尽欢而散,走的时候还馈赠了一堆礼品。下午夫人的两个弟弟愔、昙又上门,王羲之对他们只是客气,但毫无热情劲。夫人气得当着奴仆的面说那两个弟弟:“这里又不欢迎你们,你们以后就不用来看我了,免得讨人嫌。”
这事后来被
仆人传出去,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连我这个不大出说了。
—
其实,从上次道茂亲亲热热地喊他四姑父,而王羲之居然不认识她的表现。也看得出他到家走得很少。
这样一想,我对未来又有了一点信心。如果跟家联姻只是夫人一个人的主意,王献之和他父亲都对此没有热情地话。这事还有转的余地。毕竟,王羲之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他儿子的婚事,他才是最有发言权地人。如果他知道夫人一心想把他最心爱的小儿子作为连接两家姻亲的纽带——一个纯工具性的存在——他也会反对的。
有了信心,也就有了笑容,我伸了一个懒腰,吁了一口长气,站起来说:“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部队每天天一亮就行军,我们得抓紧时间睡,再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嗯,我送你回去。”他也站了起来。
“不用啦,;.回去就行了。”刚刚是谢将军陪我们出去的,各处站岗的卫士应该都认识我了吧,不会阻拦我的。
他已经拉着我走出了帐篷:“傻瓜,都这么晚了,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走?当然要送你回去了。”
站在帐篷门口又客套了几句后,我笑着说:“算了,你要送就送吧,不然我们站在这里客气下去,还没睡天就亮了。”
我们手拉着手从那些守卫面前走过,虽然幽暗的光影里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他们有多惊讶。深夜地军营里,一对男女把臂同游,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稀罕景象。
进得园门,里面依然静悄悄的。他一直送我到房门口,看着我推门进去,还开玩笑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我笑着把他车转身子,往外面推着说:“少贫嘴了,快回去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我磨,你明天还要骑马地,小心摔下来。”
“哦,原来是心疼自己的夫君。”
“……”
有些人就是不能理,越理越来劲。
他突然又回过头来说:“要我回去也行,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走。”
我一把推开他:“你少得寸进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又不是室内,院门外就有站岗的人,隔壁还住了公主主仆几个,你给我小声点,万一吵醒了公主就糟了。”
“不会的啦,那疯女人白天疯够了,晚上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是疯女人,我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好啊,原来你背地里是这么损我的,亏我还……王献之,这次我要是饶你我就不活了。”
我们猛地回头,天那!不知何时,公主和彩珠已经站在她们的房门口了。
屋里一个小宫女适时地点亮***,只见公主气得面孔扭曲,呲牙咧嘴地站在那里,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突然,她弯下身子。我正纳闷她要干什么,却在一瞬间瞪凸了眼睛,因为她做了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动作:她居然脱下一只绣花拖鞋,朝我们砸过来。
在公主的拖鞋暗器命中目标之前,王献之已经拖着我逃离了危险范围。
我们跑到园门口,公主的声音从后面追来:“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本公主今日要是饶过他们,就不姓司马了。”
堂堂公主,拿国姓赌咒发誓,门外的守卫自然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拦住了我们。
我和王献之面面相觑:怎么办,好死不死,招惹了母老虎。
(158)向前,向前
靠近前线,难民越多。他们扶老携幼站在路旁等着去。
新安公主靠在车窗边看了老半天,然后回过头来问我:“你说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们的装束说:“不清楚。他们有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流落来的。有的看起来又还好,而且穿着打扮颇像本地的农户。公主若想知道,何不招他们过来问问?”
新安公主朝窗外做了一个手势,随行的御林军小队长戚魏很快就出现在窗口询问。
马车停下了,几个难民被领到车窗前。公主问他们:“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要到哪儿去?”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虽然来处不一去处也不一,但他们眼中的恐惧和他们陈述的理由是一样的:江北和江南的秦晋两国就要一决生死了。秦国的皇帝坚已经亲自率领百万大军南下,誓言要一举攻下江南,让晋朝君臣都到他的马厩里给他喂马去。
这个消息让我和公主相对愕然,半晌无言。
难怪连本地农户都要弃家奔逃的,秦国皇帝苻坚,的确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话说永嘉之乱,原本归顺大晋的匈奴、鲜卑、羌、、鞨五大胡族群起反晋,晋室被迫南渡。当时大批汉族军民也随之南迁,涌入石头城的难民一时多达百万之众,晋遂于石头城建新都。历经十多年之后,如今的石头城已经变成融合南北风格的大都市,非常兴旺热闹,老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安定下来了。
这期间。北方诸族建立的众多小国一直混战不休,有地昙花一现就被灭掉了,有的则逐渐发展壮大。如苻氏一族建立的秦国就在吞并其他小国的基础上不断扩张版图,慢慢变成了北方最强盛的国家。
也多亏了他们互相牵制,一时难以顾及偏安江南的东晋,才有了南方十几年相对稳定的日子。虽说边境从未真正平静过,好歹还没有侵入南方腹地。
但北方这种群雄割据、互相混战的局面到去年还是结束了。去年年末,北方剩下的最后两个偏远小国凉、代,也被秦国的苻坚灭掉了,秦基本上统一了北方。
可以想见此时地苻坚。志得意满,豪情万丈,立志要一统江山,成为天下之主。
而啃下最后一块硬骨头,把南方这片不属于他的国土拿下,就成了他征服天下的最后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为此。他精心准备了半年之久。
如今一切就绪,他倾全国之力,集结了百万大军挥师南下。这无论对晋国政府还是对晋国的老百姓来说,都是一个让人惊惧的消息。要知道,坚率领的军队在北方可是横扫千军,从未遇到过对手。
在一片紧张气氛中,我们地队伍继续前行。一路上,难民如潮。眼看着一群群惊慌的人从我们车边掠过,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从车窗望出去。四野一片荒凉,临近中午了却看不见炊烟,一个个村落似乎都已人去房空。
新安公主一脸忧急,坐立难安。可又能怎样呢?唯一能做的只有命戚魏去四处打探消息。
而消息听得越多,就越让人心慌。原本我们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坚的百万大军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因为,北方在战乱多年后,早已白骨蔽野,人烟稀少,到哪里去找那么多人?可是打听到的消息却说这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原来苻坚为了一举攻下晋国,在自己国内实行“十一制”征兵法,也就是。每十个男丁就抽一个出来征招入伍。同时还把全国的马匹,不管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一律集中起来以供远征军使用。
据说。在南下前地誓师大会上,苻坚说了一句很牛的话:“朕今有百万大军,兵多将广,人多势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岂惧天险?”
投鞭能断流,这不仅说明了人数之多,还说明了来的尽是跃马挥鞭的骑兵。
这样地传言听多了,害得我在困极中一闭上眼睛,就恍惚看到了北方蛮子的铁蹄已经踏上了江南的国土。
我和娘,历尽艰辛,去年才逃到这里,原指望从此过一点安稳的日子。谁曾想,娘因为在长途迁中耗虚了身子,刚生下妹妹就死了。留下我和不到一岁的妹妹,难道从此也要生活在异族的暴虐统治下?
又闷头闷脑地走了一会儿,桓渲从前头赶了过来,在窗外向公主施礼道:“前方形势严峻,公主肯定也看到了,这一路都是从前方逃过来的难民,他们都在向内地撤。公主此刻也不宜再前行了,不如,由末将派一些人护送公主原路返回吧。”
当时我就想:新安公主如果肯回去,她当初就不会来了。前方危险,这应该是个常识性的认知。就算没有苻坚领兵南下,两国边境又何尝平静过,哪一年不打几仗不死一堆人?
果然,公主很坚决地表示,一定要去前方看太子哥哥,还要留下来和将士们一起杀敌。
桓渲听了公主要杀敌的话,当时脸就绿了,耐着性子劝了一会。连戚魏都帮着说了不少好话,终究没有劝动固执的公主。
此时王献之也凑到我这边地车窗前,悄悄问我:“她不走,你呢?你想走吗?”
我把原话奉还给他:“你呢?你想走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
别说他,我都不好意思走了。前方如此危险,谢玄还不是要守在那里?桓渲、谢离他们还不是要快马加鞭赶过去驰援?我们不来就算了,既然已经来了,又撇下他们半途逃跑,算什么?
王献之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好的,我们一起去前线。我可以上战场,你可以留在军营里帮忙处理一些文书信函。要是这次我们都能活着回去,不管多少人反对,我都一定要娶你为妻。”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从车窗里伸出手,他立刻握住了。
新安公主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嫉恨,高喊了一声:“走了!”
马车再次开动了,我收回手,心里一片温暖。
前方是危险,但有他陪伴,生死好像都可以置之度外了。
桃根,如果我不能回去,你就做干妈地女儿吧,她会疼你一辈子的。
(155) 当面锣对面鼓
既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和王献之只好在门口站住了。
新安公主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我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下她的脚。满天星光下,隐隐约约还看得见她两只脚上都穿了鞋。敢情是彩珠把自己的拖鞋给公主穿了,自己光着脚随着她跑。
嗯,不错,果然忠诚。一只拖鞋算不了什么,难得的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舍己为主的精神。
新安公主见我低头看她的脚,气急败坏地问:“你看什么?”
我“讨好”地答:“下官怕公主光着脚跑出来,怕您脚痛。”
她一窒,随即连珠炮一样把我好一顿抢白:“不关你的事!少假惺惺的,明知道我……,还背地里捣鬼,想抢走我的人。本公主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贱人了。”
我无奈地一笑。怎么有这么多人把他视为禁脔,把我视为侵入他人领地,抢夺他人所有物的坏女人啊。这世道,强占有理,已经没道理可讲了。
王献之把我往身后一推,不客气地对公主说:“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欺负她。”
“我欺负她?”公主一手指向我:“你自己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让你跟我一起坐大车,把彩珠都赶到后面去了。”
我拉了拉王献之的手,让他不要再火上浇油。自己忙附和道:“是是是,公主这一路上的确很照顾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公主兀自不肯干休,越骂越起劲:“这些天我吃什么她吃什么。我哪一点亏待她了。她一个贱丫头出身的所谓才女,要不是我母后看她可怜赏她一碗饭吃,她现在还在那书塾里扫地抹桌子呢。可是她呢?受了我们皇家这样的大恩,不思回报,还敢跟主子抢男人,真是个忘恩负义地贱人。看来出身不好就是出身不好,没家教就是没家教,贱人就是贱人。”
她左一声贱丫头,右一声贱人,终于把王献之彻底惹毛了。此时也顾不得她是什么公主了,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看你才是贱人!”
“你说什么?”公主尖叫。
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王献之也不再顾及她的颜面,毫不留情地说:“若不是你心术不正非要拉她上前线送死,她会到这里来么?你这样为难她,设计她,给她坐坐车就是‘大恩’了?她不坐车难道走路?至于说她跟你抢男人。这里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包括你自己,都知道究竟是谁在跟谁抢男人。你不贱,就不要追出来啊。明明我跟她好好地在这里约会谈心,你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蹦出来,坏了我们的兴致。我没找你算帐,你倒招惹起我来了。”
在他发飙的过程中,我一直着急地拉扯着他的衣服,想让他冷静一下。不要跟公主直接起冲突。可我忘了他也是一向眼高于顶,专横跋扈的大少爷,这辈子还没学会什么叫“忍气吞声”呢。
公主已经气得快要疯掉了,我站在一旁都听得见她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她伸向我们的手也抖啊抖的。
彩珠一开始被王献之地话吓呆了,因为,她跟在公主身边狐假虎威了这么多年,大概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彩珠喝道:“大胆,谁给了你们胆子这么欺辱公主的?”
门外的守卫在呆愣片刻后也回过神来,把我们团团围住。也许本来还想抓住我们的,但看了看王献之,到底不敢动手。他们比彩珠清醒些,知道自家主子不过是在跟人争风吃醋。而且还是属于无理取闹的那一方,与“大逆不道”固沾不上边也。
新安公主一开始是气势凌人,想挟公主之威取胜。挨了王献之一番狠话后。是愕然、哑然、咻咻然,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顶撞她,以至于暂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这会儿见有人来观战,而且都是她地人,一下子觉得有倚靠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鬼哭神嚎不打紧,可怜连桓将军和谢将军都给吵了起来,打着呵欠赶过来劝架。
到这个时候王献之也不好意思了。他也是年少气盛,一下子藏不住话,收不住嘴。现在见桓、谢二位将军出现,一时懊悔不已。
见他低下头不再吭声,我想,他倒不是怕得罪了公主,而是打搅了几位
息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人家是要上前线杀敌的。
但他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抬起头说:“对不起桓老大,对不起阿土,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没什么事,就是我和公主话不投机,不小心惹怒了公主。现在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公主陪个不是,公主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
—
新安公主见两位将军都来了,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自然也讪讪的。既然王献之肯当面给她赔礼,也就顺台阶下了:“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我也深深致礼道:“真是对不起,吵了各位将军的睡眠。这会儿没事了,请各位将军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他们走后,王献之索性拉住我的手对新安公主说:“如果公主允许的话,我想带桃叶去公主房里,我们有什么话就当面讲清楚,好不好?不要再在这里吵了,传出去不好听。”
见公主没有反对,他径直扯着我越过公主,朝上面地房间走去。
公主随后也赶来了。我们三个人面对面坐定。
公主朝彩珠使了个眼色,彩珠知趣地带着那三个宫女去了隔壁我住的房间,顺手给我们带上了门。
一室寂静。
王献之微微低着头,公主也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尤其是公主,我想她应该猜得到王献之要对她说什么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何尝不知道王献之一直都在躲着她,她又不傻,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王献之家境差一点,她还可以以财势利诱之,偏偏王家又是仅次于她司马皇家地豪门世家,她所拥有的一切对王献之都没有什么吸引力。她表面上很强势很霸道,背地里估计也很无力很沮丧吧。
最后还是我打破僵局,用无奈的口吻说:“公主,其实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必要争了,他已经定了亲,如今是有主的人了。”
王献之不满地嘀咕着:“什么有主的人啊,你是怎么说话的?”
新安公主眼睛暴睁,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他跟你定亲了?”
我苦笑:“当然不是。”
她蹭地站了起来:“是不是阿?”
我点头。
公主像陀螺一样在我们周围不停地转来转去:“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可能啊,这么大的消息不可能不传到宫里的。”
这也是我一直纳闷地。照常理,王家跟家定亲,而且定亲的男主角又是新安公主一直垂涎的王家七公子,这么劲爆地新闻,在第一时间就应该有好事者去宫里传消息了。
可是宫里这次却反应迟钝,侯尚仪她们显然都没听说过。现在连新安公主都不知道,就更蹊跷了。
会不会,夫人和道茂她们也怕节外生枝,所以刻意封锁消息,让新安公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地去前线。她们再在这段时间内抓紧办婚事。等公主从前线回来,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只是她们千算万算,没算到王献之会从父亲的官署“偷跑”出来,还追着我们到了前线。如果道茂没有了新郎也抱只公鸡成亲的话,我就服了她们了。
我忍不住笑着问王献之:“你是偷偷跑出来找我的吧,你母亲还不知道你来了,对不对?”
他特笑了笑说:“现在肯定也知道了。我是从父亲的府衙直接动身的,根本没有经过石头城,也没有回家跟母亲说。”
“那你如何得知我们在这里呢?”
能在半途追上我们,不仅需要日夜兼程,更需要及时准确地掌握我们的动向。
他答道:“我在杭州城听说朝廷在调集军队增援,就猜你们可能会跟军队一起走。再派人打听,果然说这次有公主同行。当时我想回京城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抄近路赶到这里,这里是去前方的必经之路。”
新安公主突然笑了起来:“可怜的阿,刚刚定亲,未婚夫就追着别的女人跑了,哈哈哈哈。”
我看着她像哭脸一样的笑脸,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是可怜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份痛苦,想必也是一种煎熬吧。
而我自己,得到他的爱又如何?没有婚姻的保障,女人,终究只是情感的牺牲品。
(159)到达京口
经过了三天急行军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京口是毗陵郡的郡治所在地,地处长江下游,北临大江,南据峻岭,地势险要。这里还是江南运河的北口,过长江与江淮运河相联,交通便利,故历来为兵家所重。
西晋时代,这里是朝廷“四征”后,长江变成了朝廷与北方军队对峙的最后一道屏障,故“征南”变成了“征北”。朝廷的征北、镇北、安北、平北等将军府以及北中郎将府均设于此,因又有“北府”之称。
如今戍守在这里的征北将军,也是这里的最高军事统帅,人称“大将军”的,就是谢玄的哥哥谢石。太子则顶着北中郎将的头衔。
若按军中职务,太子是在谢石之下的。这其实有点不合常理,皇上完全可以授予太子一个凌驾于征北将军之上的头衔以符合他的太子身份。不过皇家父子的关系向来又复杂又敏感,也许皇上虽然迫于形势在阵前册立了六殿下为太子,心里其实对这个儿子并不完全信任,所以故意让他的军职在谢石之下以辖制之。
与京口一江之隔、遥遥相望的对岸那座小城叫颖口,是敌方的驻军重地。
两军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死守着这两座小城彼此窥视,时不时互相“调戏”一下,干上一仗,是因为,这里是江面最狭窄,水流最平缓,最容易渡河的地方。守住了这里,也就掐住了敌方强渡以侵入敌国领土的咽喉。
远远地在马车上看着这座赫赫有名的城池。果然是军事重镇,连城墙都比别处修得高,上面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进城后,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街边搭着高高的擂台,上面地横幅用红笔刷着大大的字:“保家卫国,人人有责!”、“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再往擂台上看,上面两个赤祼着上身的大汉正在贴身肉搏。下面助威声喊成一片。而擂台边则排着长长的队伍,个个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
公主趴在车窗边问戚魏:“他们排队干嘛?”
戚魏回答说:“这里在招兵,他们手里拿的是倡议书。”
公主让他找一张来看。这时,王献之凑到窗口,指着横幅上的字说:“桃叶,你看那字,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我笑着说:“是啊。像谢玄写的。”
在书塾里帮他们整理了半年书桌,对他们几个的字迹,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王献之也笑了:“不是像,就是他写的。这小子地字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他走过去抓了一个正在维持排队秩序的小兵过来问:“你知道这横幅上的字是谁写的吗?”
小兵说:“知道,就是谢参军写的。连倡议书也是他起草的。”
“那他人呢?”
小兵手一指:“就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在那里帮忙登记呢。”
“那我去找他。”打发走了小兵,王献之回头对我说:“要不你也下来吧,我们一起去找他。”
看着他眼里地欣喜之情,我的心情也好转了起来。这几天。每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每个人心里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还怎么笑得出来?直到来了这里,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备战场面。听到擂台上下激昂的欢呼声,再听到谢玄的消息,他才总算是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