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龙的报告,很快地来了。他适逢其会,正好听到马步军的许多怨言:第一天入西陵峡,初历新奇的环境,而且风涛平静,大家都还不以为意,经历这一番奇险,就看出来人地不适,虽强亦弱。马步两军中晕船的倒还不多,都只觉得局促在一隅之地,十分气闷。如果再不明不白葬身在三峡之中,更是死不瞑目。还有些人则以为本是纵横驰骋的好身手,此刻听人摆布,觉得委屈,所以一致地抱怨是不是该让他们下船。
到了新滩泊舟,马步两军的指挥官,根据部下的反映,正式提出了报告,要求由此循陆路到巴东。“本来在新滩就要‘起拔’,好拉空船过滩。”马军都监米绪说,“不如趁此起岸,也省了许多手脚。”
接着,其他将领也力陈舍舟登陆的好处,刘光乂有些心动了,但看到曹彬只是沉吟不语,便不肯轻下决定,转脸问道:“国华,你的意思如何?”
“我有看法,或者不为大家所赞成。”他徐徐发言,“计划不宜轻易更张,命令尤须力求贯彻。”
话是冠冕堂皇,但说来容易,如果拿不出办法,空言无补实际。倘是别人,张廷翰和高彦晖等人,一定会提出反驳,只为了一向言不轻发的曹彬,所以大家保持着沉默,用期待的眼光催促他作进一步的解释。
曹彬胸有成竹,环视诸将,从容问道:“我请各位试答,如果今日不是行军,而是赴敌,除却水程,别无他路,又如何舍舟登陆?”
这一问把大家都问住了,面面相觑,无人做声。
曹彬的本意原不在难人,所以紧接着又说:“归州路水陆相辅,但我寡敌众,且又以劳对逸,非集中兵力,遂行逆袭不可;以故本路兵员,说实在的,并无水师步兵的区别,在三峡,步兵亦是水师;过三峡登陆西进,水师就是步兵。”
“不错,一点不错!”刘光乂悚然动容,提醒大家,“曹都监提示的这种宗旨,十分重要,请各位务必记住,同心一德,莫分彼此。”
“副帅和都监的指示,自然要遵从。不过,马步两军弟兄的愿望,也不能不顾。”年纪最长的高彦晖,掀髯扬眉,侃侃直陈。
“当然,当然。”曹彬点点头,看着水师将领杨光美和武怀节,“我想把装载的方法变更一下——马步两军弟兄的情绪不安,无非因为不识水性,心怀恐惧的缘故,如果有人在旁边安慰解释,壮他们的胆,情形就会好得多,所以。我的意思是水师和马步两军,混合配置。不过,你们两位得告诫部下,要好好照料马步两军的弟兄!”
他的这个办法提了出来,在座诸将无不欣然同意。杨光美和武怀节自然也无异议。当时就定了原则,重新编组,把民船上的马步两军,抽出三分之一在战舰安置;水师调出同样的人数,平均分配到每一条民船上去。
这一调动的效果很好,没有经历过风涛的弟兄们,在水师的慰抚鼓励之下,逐渐胆壮能够涉险不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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