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预定的日程,大军在第十天中午到了巴东,也就是到了巴楚分界的最前线了。
巴东县的南岸,是个负山面江小镇市,县城在北岸东瀼之西,为了怕惊扰居民,刘光乂下令,部队仍旧住在船上,统帅部也依旧设在原来的中军座舰上。
第一个来谒见的是巴东县令,报告了地方的情形,随即陈诉,就是县小民贫,忽遇大军莅境,不知如何供应。为此已急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连日召集地方士绅集议,张罗了五百头猪,两千瓶酒,一万斤蔬菜,报效大军。另外又凑了三千两银子,奉献各位将帅。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大红全帖的礼单,双手捧上,诚惶诚恐地说:“伏乞将军笑纳,赐谅微衷,不以菲薄见责。”
在五代藩镇、残民以逞的时候,这张礼单,确嫌菲薄了!这个县令,僻处边陲,还不知道现在的军队,已非从前的军队,所以听说有上万大军开到,会急得几天睡不着觉;刘光乂觉得有些好笑,转脸看着曹彬问道:“如何?”
“我的意思,早跟副帅报告过了。”
在出发之前,曹彬就跟刘光乂说好了的,恪遵上谕,严守纪律,谢绝地方的供应,一路来都是如此,在巴东自然也无例外。刘光乂问他“如何”,不是问他对巴东的献纳收受与否,只是觉得这个县令为民请命,说得可怜,想问问他,该如何加以抚慰?既然曹彬不曾了解这层意思,那就不必再问,径作处置好了。
于是刘光乂答复县令:“多谢盛情,实在不敢当。银子决不敢收,食料照价收买。不过,两千瓶酒请不必送来,现在还不是弟兄们痛饮庆功之时。”
巴东县令大出意外,从来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带兵长官!莫非真的嫌菲薄,以退为进,说的反话?
他正在这样惊疑不知所答,曹彬却已看穿他的心事,便为他解释:“这不是副帅矫情,更无别意,只不过官家特意叮嘱,不准扰民。副帅谨遵上意,一路来都是如此。请为代致贵县士绅,盛情心领。”
“那么——”巴东县令弄明白了真相,反觉得十分过意不去,“银子与酒,我遵将令,收了回去。一些食料,无论如何不敢领价——”
“不!”刘光乂断然地说,“你不领价,我便不要。”
“那一来反倒不好了。”曹彬笑道,“你耽误了军需的供应,只恐大有不便。”
“是!是!是!”巴东县令一躬到地,“两位将军为我服官二十年所仅见。大军远来,勤劳王事,凡有所命,只要巴东办得到,什么都可以。”
“多谢支持!”刘光乂笑容满面地拱拱手,“少不得有麻烦贵县的地方。”
说到这里,向曹彬看了一眼,暗示他有什么话尽管说。一路来,他们早已在默默中协调好了这样的合作方式,凡有军务上具体的指示,都由曹彬发言,因为他想得周到,说得透彻。刘光乂觉得由他发言比自己来说,更容易把事情办妥。
获得了授权的曹彬,略转一转念头,首先就想到封锁交通一事。“十天之前有一道通知,想早接到了?”他这样问巴东县令。
“是的。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怠慢。接到军令,我立刻派人封锁了水陆两途的交通。凡有巫峡下来的,准许入境,不准出境。”
曹彬对他的处置很满意。如果巫峡来人,被挡了回去,一说巴东封锁交通,当然会引起蜀方三会砦守将南光海的注意,无形中也等于泄露了机密。但也就是这样,夔州、巫山那面,发觉巴东久无来人,亦会起疑。想到这里,曹彬觉得有修正封锁措施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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