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千载难逢的投资项目,如何才能促成双方合资,实在颇为费难。一则双方在多年的合作中,吴明的表现给对方的印象十分不佳;二则近三年来双方在产品质量问题上屡生争端,已经失去了对方的信任;三则也是最令人难堪的现实,自己目前仅仅空挂着副董事长的头衔,根本无权做出任何承诺。思虑再三,萧天雄还是把自己的想法权作—种意向提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罗德连连摇头,表示宁肯放弃这个项目也绝不同吴明合作!在欧洲逗留期间,萧天雄反复诉说,从项目运作的角度晓以利害,再分析投资回报的时间效益和规模效益,终于,罗德的态度有所松动。
萧天雄结束欧洲之行的前一天晚上,在柏林市内勃兰登堡大门路边一个名为“大西洋月光”的酒吧里,厅堂内回荡着幽幽的旋律,点点烛光交相辉映,两只透明的高脚杯,一瓶琥珀色的威士忌,这一对已经年逾5旬的老朋友又一次把酒话别。
罗德卷曲的头发己经有些稀疏,蓝莹莹的眼睛变得深邃,眼角处出现了深深的皱纹,只有鼻梁依旧高挺。他嘴上含着一支粗长的雪茄烟,迷漫的烟云飘散着沁人的馨香,同道中人一闻便知这是纯正的哈瓦那雪茄,其价格之昂贵足已显示出享用者的身份不同凡响。他举起酒杯,同萧天雄轻轻对碰一下:
“天雄,你此次来欧洲,我真的非常高兴。只可惜来去匆匆,未能尽兴啊!”
萧天雄轻轻呷了一口威士忌,用手梳理一下已经斑白的头发,也是颇为感慨:“人生苦短,聚少离多。此时此刻,他乡、故人——也算得上一段佳话了。”
罗德笑了,笑得真挚而生动。他举起酒杯,十分动情地说:“来,为了我们的友情,也为了今天的佳话,干杯!”
两只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双双一饮而尽。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侍应生走了过来,从冰桶里拿起洒瓶,为两个人的酒杯浅浅地酙上酒,然后躬身退离。
罗德端起酒杯,轻轻把玩着,稍作沉吟之后道:“天雄,关于你的想法,我认真地反复思考,也向董事局进行了报告。我们商讨之后认为,你的建议是正确的。但是,东方地毯公司的现状和吴明总经理的品行,我们实在不能恭维。双方之所以能够合作多年,是因为有你在发挥作用。近三年来,没有了你的作用,双方的合作变得非常不愉快,这也是我们决定在中国独立建厂的原因之一。”
萧天雄点点头:“我十分理解。”
罗德放下酒杯,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烟,神情变得严肃:“关于合资的选择,我们是有先决条件的。”
萧天雄郑重道:“请讲。”
罗德竖起手指:“第一,我方必须控股,最少占60%;第二,对于东方地毯公司的资产必须进行准确的评估,评估结果须征得我方的认可;第三,董事长必须由我方出任;第四,总经理的人选可以由中方出任,但前提是必须排除吴明的任职资格!”。
四根直挺挺的手指竖立在萧天雄的面前,四个硬梆梆的“必须”砸在萧天雄的心上。好厉害,这个混血的家伙,在老朋友面前谈起生意也是锋芒毕露。这就是西方社会培养出来的经营者,谈判桌前是不论私交的。而我们的那些所谓的企业家们,在谈判桌下签订了多少人情合同,进行了多少权钱交易啊!
萧天雄点燃一支“万宝路”,这是他多年不变的老牌子。像罗德吸的那种雪茄烟,他感觉苦辣,并且又粗又长含在嘴里就像电影里的黑社会。而吸国产的云烟,他又觉得劲头太软,于是只得长期为美国烟草工业做贡献了。他黙黙地吸着烟,紧张地思考着。如此强硬的条件,吴明能接受吗?不接受又能如何呢?就东方地毯公司的现状而言,还有什么实力同对方讨价还价?常言道:弱国无外交。在企业之间的生意场上,谁有实力谁就掌握主动权。况且,合资是东方地毯公司唯一的出路,既能注入资金激活企业,又能依靠欧洲的大市场扩大企业经营规模长足发展。纵然是城下之盟,也只能无条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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