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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深山古墓

那身披蓝纱少女忽然想起,那支琵琶,是她母亲遗物,要被别人砸碎,实在太可惜了。

急道:“这位姊姊,你不要砸碎我的琵琶,这是娘的遗物,找想我娘时,就要在她的坟上,弹给她听……”

青袍老人因心中悔恨交集,抓住琵琶的手,忘了用力,被朱若兰抢了过去,听得那少女之言,忽的两手一伸,又把琵琶抓住,道:“兰儿,有话好说,这琵琶是万万砸它不得!”

朱若兰心中一动,道:“不要我砸碎这琵琶也好,但师父得把这中间隐密告诉我听!”

青袍老人听得一皱眉头,沉吟不语,反复忖思一阵,道:“这件事得让我好好想想。”

那身披蓝纱少女,似被朱若兰几句问话,触动心事,竟然仰起脸儿,颦起黛眉,忖道:自我记事后,从未见我娘离开过百花谷中一步,不知怎会和这位老伯伯结下仇恨?

她心中一起疑窦,往事纷至而来,侧脸望了朱若兰一眼,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幅白绢,摊展在草地上。

只见那白绢之上,绘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头梳双辫,身披轻纱,一个二十余岁身穿宫装的美丽女人,满脸微笑,站在那女孩身后,背景楼阁耸云,不知是什么所在?

朱若兰看那白绢上的小女孩子,颇似自己,不禁呀了一声!

那青袍长须老人,望了那白绢一眼,老泪忽地夺眶而出,全身颤抖。

身披蓝纱少女目光在朱若兰脸上呆看了一阵!忽然叫道:“兰黛公主,兰黛公主……”

朱若兰细听那少女口中所呼,分明是自己闺讳和小名混称,只是下面加了公主二字,却是想不透是何原因?

但见那青袍长须老人忽地仰天长叹一声,霍然跃起,对着朱若兰拜了下去,说道:

“老奴罪该万死……这十余年来一直……”

朱若兰吃了一惊,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这是­干­什么……”急跃而起,对着那老人还拜下去。

那青袍老人,右手捧胸,左手乱颤,口中叫道:“慢来,慢来,你这等重礼岂不要折煞……”

忽的一口鲜血,从他嘴中涌出,挺身跃起,绕着草地疾走起来。

月光照耀之下,但见他脸上汗水滚滚而落,捧胸绕奔,神情极是痛苦。

大约有一刻在夫之久,他脸上汗水才逐渐消去,神情亦渐正常,重又落坐草坪,道:

“我内伤很重,只怕已难久活人世……”

那身披蓝纱少女幽幽一叹,移近那青袍老人身边,黯然位道:“老伯伯!你当真受伤很重吗?”

青袍长须老人,流露出满脸慈爱之­色­,拂着她头上秀发,笑道:“我伤势虽然很重,但一时之间,还死不了。这几十年来,我日夜部在想着一件事情,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他把目光转投到梦寰身上,叹息一声道:“现在我明白了,可是太晚啦,你娘有没有什么遗言?”

身披蓝纱少女道:“我娘在弥留之际,对我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而是你心里喜欢的男人。若你心里喜欢哪个男人之时,就赶快把他杀掉。”

青袍老人说道:“你娘说的不错,她若不是喜欢我,怎么会跑到这深山大泽之中受了二十几年苦!

“抛下锦衣玉食,冒着抄家灭门的危险,和我逃到括苍山来,住在这幽谷岩洞之中,整日的见不着人迹,和毒蛇猛兽为伍,为的是什么?只因她太喜欢我了,她为我坚拒皇妃之位,为我受尽鞭鞑之苦,情爱是何等深厚,而我却没有使她快快乐乐的过过一天。

“这些事积压在我的心中,已是十几年了,我虽然日夜费心去想,但总是有些难明之处,现下看到那受伤的少年,使我多年心中不能明白的,陡地了然了。

“我虽没有打过她一掌,骂过她一句,但我加诸她的,却是最难使她忍受的孤寂……”

朱若兰脑际,忽然闪掠过一幕幕的回忆乙但只不过是片片段段。不能想到全盘,当下问道:“师父你说的是谁呀?”

只听那青袍老人,又微微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我本不愿把这些往事告诉你们,又怕我死去之后,这桩事要成为一桩千古悬案。又怕你们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

我死了也不能瞑目泉下……”

那身披蓝纱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我娘以往之事,想必和我娘相处时间不短……”

青袍老人道:“唉!你娘有没有提过你父亲的事?……”

蓝纱少女道:“没有,她一直没有和我提过,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父亲,闹着非要她说出我父亲在什么地方……”

那青袍老人喜道:“她可对你说过吗?”

蓝纱少女道:“我一提此事,娘的脸­色­,立时大变,她平日十分疼我,从不肯骂我一句,但那次却把我责骂一顿,并且告诉我说,父亲是个很坏的人,要我答应以后不要再提到他。”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父亲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不但朱若兰看出了师父和这少女之间有着很微妙的关系,而且从铺地白绢之上,回忆起很多几时情形,目光盯住在师父脸上,心中却在推想着很多不明的疑点。

只见那青袍老人合掌望着天上星辰,口中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把目光转投到朱若兰脸上,说道,“先请公主恕了老奴逆国法大罪,老奴才敢直陈。”

朱若兰急道:“师父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你这等神态对我,反使我心中不安!”

青袍老人叹道:“世人均知先皇武宗无后,因而在先皇驾崩之后,拥立兴宪王世子厚熄即位,却不知先皇的至亲骨­肉­,被我和翠蝶带到了深山大泽之中。……”

朱若兰回头望了仰卧在地上的梦寰一眼,道:“在皇宫中有什么好?这些往事不谈也罢。”

青袍老人笑道:“这些年来你已知道了一点蛛丝马迹,但你却一直不肯追问你的身世来历,也许你不愿把咱们师徒名分破坏,唉!这件事我作的是错是对?到现在我还是分辨不清……。”

朱若兰道:“师父做的一点不错。”

青袍老人微微一笑,接道:“我幼年嗜武如狂,到处访求名师,艺成后,游踪京都,得一位同门师兄介绍入东厂,三年后,入选为先帝孝宗近身侍卫……”

他目光忽然转投那身披蓝纱少女身上,黯然一叹接道:“就在那年,我认识了小蝶的妈妈,那时,她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刚刚被选入宫中……”

只听那身披蓝纱少女,啊了一声,道:“你认识我娘,那你青袍老人点头笑道:“我是你生身父亲,因你娘恨我大深,所以她不愿告诉你,唉!

这也不能怪她。”

月光下但见两滴泪珠由他脸上滚落下来。

朱若兰掏出一块绢帕,送交那青袍老人手中,他接过绢帕,抹去脸上泪痕,说出了一番往事。

原来那青袍老人,名叫赵海萍,本是明孝宗的贴身侍卫,因武功高强,甚得孝宗宠信,经常随皇帝出入后宫,孝宗念他日夜卫护辛劳,就后宫佳丽中选出一位名叫翠蝶的宫女相赐。

那知赵海萍生平嗜武如命,不愿接受女­色­,翠蝶虽有绝世姿容,也没法动摇他铁石之心,两人相处了年余时间,赵海萍始终未对翠蝶生出半点情怀,可是翠蝶却对他由敬生爱,深植芳心。

有一天,赵海萍擒到了一个深夜入宫的大盗,在他身上,搜出了“藏真图”,他本听过《归元秘笈》的传说,一见那“藏真图”后,忽然动了寻求《归元秘笈》之心,竟然连夜出走,离开了宫廷。

皇帝的近身侍卫,忽然失踪不见,确实忙坏了很多当朝大员,孝宗手愉东厂太监和刑部尚书,责令限期查报他失踪原因”追缉回宫。

这件事闹了一年多,东厂高手和刑部中巡捕,明查暗访,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但始终找不出赵海萍行踪何处,时间一久,事情就逐渐淡了下来,成了悬案……

第三十回花树迷阵

赵海萍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但他出道之后,就被一位同门师兄介入东厂锦衣卫队,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是以经验阅历,均甚缺乏。

他依图索骇,费时半年,才找到那“藏真图”揭示所在。

但那揭示含意,一时间不易思解透彻,他徘徊在括苍山三峰飞瀑之处,数日夜的工夫,仍未能解出揭示指说的藏宝之处。

但他嗜武成狂,虽遇挫折,仍不灰心,出山采购了很多­干­粮,重返揭示所指的三峰飞瀑之下,苦苦寻找……

就这样耗去了他半月工夫,但毫不气馁,足迹遍及了那三峰飞瀑附近十余里方圆的幽谷绝壑。

那藏宝所在虽未找到,却被他寻到一处风景绝佳,地势又异常隐密的白云峡。

这白云峡本是昔年天机真人的隐居之处,天然的环境又经过一番人工润饰,峡口紧依千丈绝崖的耸云岩,那绝峰顶端,这正是三百年前三音神尼远从阿尔泰山,找到括苍山和天机真人比武三昼夜对拆五千余招的地方。

第四天上这两位盖代奇人,互以上乘内功相拼,结果闹个两败俱伤,两人都为对方重手法击伤内腑,对坐运功调息之时,忽然大撤大悟,觉出这一场生死的拼斗,毫无丝毫意义,可是为时已晚,因为两人都知已难久人世,醒悟之后,比敌为友,遂把两人绝世武学合录成三本秘笈……

赵海萍在白云峡口一座石洞之中,看到了天机真人留下的若­干­痕迹,也回想到这两位前辈奇人的悲惨收场,但这悲惨往事,并没有促成他丢弃寻找《归元秘笈》的决心,反而更坚定了他寻找《归元秘笈》的意志。

因为他从白云峡口石室内,看到天机真人遗留的痕迹之后,更坚信这一流传在武林中传说的真实­性­。

他在白云峡口石室内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藏真图”偈语所示的三峰飞瀑之处。

他在那三峰飞瀑之下,又苦研用了两天,仍是找不出一点头绪。第三天上忽然遇上了两个武林人物。

赵海萍已很久未见到人踪,此刻骤然遇到了两个人,心中甚喜,三人交谈之下,才知那两人也是为《归元秘笈》而来。

这两来的更是冒昧,即无“藏真图”指示藏宝所在,亦无丝毫线索可循,只是只人说过“藏真图”所示的山态势形,就冒冒失失找上了括苍山来。

真亏他们那份毅力,在那深山大泽之中,苦寻了半年之久,才找到这三峰飞瀑之处。

赵海萍听两人说出了这般经过,心里暗自好笑,忖道:我还认为当今之世,只有我一个这样爱武如狂之人,原来还有志同道合的宝贝朋友。

忽然心念一转,暗道:我早有“藏真图”偈示,但耗费了月余之久,仍未找出那《归元秘笈》的置放存在,何不联合这两人的力量,同心寻找。

他久居宫廷,不知江湖间险诈可怕,经过一番交谈,立时就取出怀中“藏真图”,和两人研究那渴语所示宝藏所在。

这两个都是绿林大盗,一个叫周奇,一个叫康全,全称为金陵二虎,两人横行江南十余年,积案如山,江南六省官府捕快虽然为两人吃过不少苔杖之苦,但因两人行踪隐密,武功又高,一直无法缉捕两人归案。

后来六省捕快联手合作,并邀请了江南几家大镖局的镖师相助,蹑踪紧追不舍,在一次激烈的拼搏之中,二虎双双受伤,但乃被两人冲出重围逃走。

二此经过这次挫折之后,忽生再求深造之心,准备练成绝世武功,以图称霸江湖,两人听说《归元秘笈》的传言,遂结伴入山,苦心寻找了半年之久,但仍然找不出一点眉目,正值心灰意懒、准备离山之际,忽然遇上了赵海萍。

周奇,康全看到了“藏真图”后,雄心复炽,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颌首微笑。

要知金陵二虎,数十年形影不离,早已心意相通,一眨眼,一点头间,均能了然对方心意为何,只是赵海萍感觉不出罢了。

当下三人仔细研究了图上偈语含意,找出那存置《归元秘笈》的石洞。

二虎看那石洞深不见底,­阴­气逼人,遂鼓励赵海萍先下去一查究竟,两人故作殷勤,采了很多老藤连接一起,赵海萍一心想着那《归元秘笈》,哪里还能顾及二虎心存恶意,也不思索就抓起葛藤一端,当先而下。

二虎缓缓把葛藤放长,下到二百余丈,才觉出葛藤一轻,周奇哈哈一笑,道:“这愣小子倒是好骗得很,这座石洞深达两百余丈,想那洞中必然藏有毒物,先让他替咱们扫清了道路,咱们再下去不迟。”

康全笑道:“依我看来,咱们根本就不用冒这入洞之险,待那愣小子取到《归元秘笈》出洞之后,你可随意和他闲扯,我在后面出其不意,给他一刀,既可免除入洞之险,又可少去日后麻烦。”两人计算得虽好,无奈天下事,大都不从人愿,赵海萍入洞之后犹如泥牛沉海,二虎在在洞口等了两天两夜工夫,仍不见赵海萍出来。

第三天,周奇再也忍耐不住,说道:“不行,咱们得下去看看,要是那楞小子得到了《归元秘笈》不肯上来,咱们这个当可上大啦。”

康全摇摇头道:“石洞之中,哪有吃喝之物,依我看多半是被什么毒物所伤,死在石洞中了。”

二虎研讨了一阵,最后还是抵不过《归元秘笈》的诱惑,周奇首先下洞,哪知这一去,又是昼夜没有消息。

康全终于也忍耐不住,把垂入石洞的葛藤一端,系在一株松树上,正想要攀藤而下,心中忽的一动,暗忖道:这石洞之深,实非任何轻功可以跃登上来,只要有一只猴子把这葛藤嚼断,我就活活饿毙在石洞之同。

忽然又一个念头,展在脑际,莫不是两人得到《归元秘笈》,从石洞中另外的出口溜走,要是真有什么凶险之事,周奇总该有一点惊讯上来,再说他那一一身武功,也非一般的毒蛇猛兽,能够伤得了他。

本来他准备不冒入洞之险,但这一转念,立时垂藤而下。

流入洞中的溪水,击在石壁之上,散成千万点黄豆般的水珠儿,四下飞落,冷风徐徐,­阴­寒浸肌,康全一面运气御寒,一面打量石洞中形势。

只见石洞愈深愈形收缩,到洞底时只余下两丈方圆大小。

靠东南面光滑的石壁间,有一座高可及人的石门,半开半闭,入门后是一道曲折的夹道,夹道很窄,仅可容一人通过,而且黑暗如漆。

康全拔出背上单刀,护身而进,走了一段,夹道逐渐开朗,两边夹壁,­色­凝翠玉,晶莹透明,碧光耀目。

又转过两个弯,文道已尽,景物豁然开朗,一块亩许大小的草地上,种满着各­色­花树,赵海萍和周奇正在那花树中间,穿来走去,但却给终不离丈余方圆,更妙的是,两人有时只相隔一株花树,对穿而过,但却不闻不见。

康全虽不懂五行奇门之术,但也意识到这花树林是一座奇门阵式,看两人在林中穿来走去,始终无法走出,不禁心生寒意,哪里还敢入阵……

正在为难当儿,突觉后面一阵急风袭来,他来不及多作思索,反身一刀劈去。刀劈出手,才看出是一支奇大的白鹤。

巨鹤似无伤人之意,是以毫无防备,被他一刀劈中左翼。

这一刀激起英鹤野­性­,但闻一声长鸣,敛藏在腹下的双爪,突然一齐伸出,右翼也同时斜扑而下,击落他手中单刀。

康全心头一惊,纵身向后跃退,匆忙之中,忘记了他身后就是那花树阵式,待他警觉,人已落入阵中,只觉眼前一花,顿时迷失了方向,周奇、赵海萍亦同时不见。

要知这花树阵式,是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比武两败俱伤,大澈大悟,化敌为友之后,为合《归元秘笈》,避居此洞,因怕遭人困扰,用反五行之法布成这座花树阵,奥妙无穷,置阵中,如坠入浓云密雾,耳目俱失效用……

三人被困入阵中,各居一处,本都难免饿毙,但因赵海萍携带­干­粮较多,生平又未近过女­色­,元阳充沛,耐受饥饿之力要较二虎强了很多,是以,他还毫未感到饥饿威力之时,二虎已难耐讥饿之苦,晕倒当地。

赵海萍­干­粮用尽,七日之后,人也逐渐支持不住,周奇、康全早已在数日前饿毙在花树阵中。

这时,他已不再作出阵之想,闭目静坐在地上休息,一个人到了完全绝望之时,静中反而十分清明。

他过去的生活,又极单纯,虽然日夕生活在粉白黛绿的美女群中,但他全心全意都用在武功上面,对后宫三千佳丽,视若无睹,以翠蝶绝世姿容,和对他缠绵爱恋的情意,都无法激起他心中半点绮念涟漪……”

要知那反五行花树阵式,虽然奥妙无比,但最厉害的,还是那由心念而生的诸般幻想,对阵中受困之人,折磨最大,幻随念变,随生随灭,这并非是那反五行花树阵中有什么邪术,而那五行变化,和鲜艳的各­色­花叶,给予人由心念而生的一种幻觉。

因为凡是被困在阵中之人,必将千方百计,想法出阵,对心力智力消耗均大,时间既久,心智逐渐削弱,诸般贪念、­色­欲、往事,便趁虚而入。

再加上那各­色­鲜艳花树,给人视觉的一种错觉,眼前境界,亦随着那泛起心头的往事,幻人化出各种不同的形像。

成以­色­欲之事,对被困阵之人,害处最大。在一种由心而生的错觉中,那五­色­缤纷的各种花树,都化成千百个艳装美女,着像成形,似幻如真,诸般往事,一一在脑际闪过,眼前景物,也随着转变。既着­色­像,由念生­淫­,到最后由­淫­生欲,由欲焚身死状之苦,不堪言喻。

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不用他物布成这反五行阵式,而单选各­色­花树,其作用也在对付一般­淫­恶之徒。

因为武林之中,有“道戒­淫­行”的规律,不少江湖豪客,风尘怪侠,能战破名利自甘淡泊,但却不能战破情关,逃避私欲,俗戒一开,万恶踵至。

赵海萍虽近三旬,但犹童身,既不动­色­欲之念,先逃过了反五行花树阵式最利害的一关。

但他在半月来东撞西走,一心想闯出阵外,难免心浮气躁,灵智闭塞,五行相辅相生,幻化出遥长无尽的旅途,在他认为已奔行千百万里,其实只是在丈余方圆之内打转,此刻,出阵之望既杳,杂念随之消去,盘膝闭目,静坐一阵,灵台忽然空明,想起怀中“藏真图”来,探手入怀,摸了出来。

睁眼见花­色­夺目,眼前幻像尽失,不觉呆了一呆,忖道:这片花树阵,只不过数丈方圆大小,怎么我奔走千百万遍,仍然未走出阵,心念一动,霍然跃起,那知刚举一步,忽觉眼前一黑,花树尽皆隐去不见。

他已吃过苦头,不敢再移动一步,心知只要向前一走,不支力尽筋疲,绝难停得下来,因他已有十余日奔行经验,只要向前一举步,丈余外就现出一个转弯的路口,转过一个弯,眼前又是一个,那弯口无尽无止,不知道有多少。

他略一定神,又在原地坐了下来,但他心中出阵之念未息,灵台不净,着像生幻,只觉自己坐在一片枝叶蔽天的大森林中,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他闭上眼,一面运气调息,一面暗自忖道:花树阵这等奥妙,如果“藏真图”上未示明出阵之法,纵然得到“藏真图”,只怕也无人能闯得过这拦路花树阵式,要是如此,天机、三音两应老前辈,既不必合录《归元秘笈》,亦不必劳神绘制这“藏真图”了,不管图上有无出阵之法,先把它打开看看再说。

他先摸索着把图摊展身前,然后才睁开眼睛,那知他心中仍序着出阵之想,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无法看得清图上景物,不禁黯然一叹道:“看来我今生已无出阵之望了。”

心灰意懒之际,索­性­仰身向后一躺,忽然手指触到怀中一快圆滑之物,心中一动,霍然又挺身坐起来,探手入怀,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明珠在手,眼前骤然一亮,霞光闪闪,照明了数尺方圆地方。

这颗明珠,本是皇宫中珍品,俗称为“夜明珠”,为各­色­珍珠中,最为名贵的一种,千数百年难得一粒,本是明孝宗御书房中装饰之物,有一夜孝宗在书房批阅奏折,忽然一阵微风,吹得桌上烛光摇摆。

他本是皇帝之尊,平日气指颐使惯了,还认为是守值太监送夜点,不小心使夜风吹入书房,头也未抬,就骂道:“该死的奴才……”话刚出口,摹闻身侧一声冷笑,寒光一闪,案头上多了一把清钢匕首。

转脸看时,只见一个黑衣劲装大汉,手执宝剑,黑布包脸,双目中凶光闪闪,哪里还敢开口。

那大汉伸手取了案上的夜明珠后,转身又奔到后壁,摘取壁上的一幅唐代画圣吴道子手作的“送子天王图”。

他虽是万乘之尊的天子,但看到那深入案头的耀目匕首,也不敢出口大气,手握朱笔,呆呆坐着。就在那黑衣大汉举手摘图之际,摹闻一声“万岁休惊”,微风动处,赵海萍一­射­而入,就在御书房中,和那黑衣大汉展开了一场猛烈的拚搏。

赵海萍怕惊了驾,一出手就施展本身绝学。

剑光如幕,把那黑衣大汉堵在一角,连下杀手。

激战二十回合,那大汉吃赵海萍点中|­茓­道,当场被擒。

孝宗目睹他勇猛擒贼,龙心大悦,意把那颗“夜明珠”,转相赐授。

赵海萍看珠子华光夺目,甚至好玩,随手接过放入怀中。

这次他因得“藏真图”偷离皇宫,还走浙东寻找《归元秘笈》,临行之际,想到了寻宝需耗时日不短,这颗明珠,定然值钱不少,随把它揣入怀中带走,以备费用,不想此时派上用场。

在那闪灿珠光照耀之下,“藏真图”上的一切景物,均清晰可见。

只见横写在白绢上的“藏真图”三个大字,己然褪­色­,下面四句似诗非诗的谒语写道:

万功归秘元,一剑神州寒。

苍松节明月,石上流清泉。

偈语下面,画着几座连绵的山峰,夹着一道幽谷,谷内峰回路转,曲折盘旋,幽谷尽处,苍松林立,一松特高,有似撑伞,月光松下照,满地铺银星,一道清溪绕过松下巨石,直向一个深涧中流去。

溪水不大,如一条水帘下垂,那三峰飞瀑的背景,却用一种写意的手法,描绘出来,黑­色­很淡很不易看得出来,想是天机真人,三音神尼在绘制这“藏真图”时,怕得图之人轻易地找到藏宝所在,故而不肯把那三峰飞瀑的背景,明显地画在图上。

他仔细地检视全图一遍,但却看不出一点有关脱出这花树阵式的暗示,不禁心头一凉,顺热把白绢一折。

但见三座高峰,两前一后的排成了品字形,一道瀑布由正峰倒泻而下。

原来这白绢是两层折在一起,外面明显地画出了藏宝所在背景,里面却指示出归无秘笈存放的山洞。

他忽然心中一动,又仔细检视,那三峰飞瀑击在悬崖中一块大山石上,溅飞起一片水珠,看了一阵,仍是不解。

他出阵之望既绝,反而定下心来,闲坐着无事可作,就数那溅飞水珠作戏,初数一遍,尚无所觉,待他数到第三遍时,心中忽有所感。

原来那溅飞水珠,共有九九八十一点,左五右四,分成九排,虽然距离不等,交Сhā而过,但每一水珠大小却完全相同,似非随笔点成,且散而不乱,极易辨认。

赵海萍本不懂星卜五行之术,但他在绝望之际,忽然发现了一线生机,虽全不知其然,但却油生一试之念。

他茫然站起身于,右手捧着夜明珠,左手握图,依照那溅飞水珠图形,左转五步,右行四步,然后又依图形,侧转半身,再转九步。那图上溅飞的水珠,除分成九排之外,另用交Сhā方式,显示出五个转身方向,每一转向四十五度,正是反五行花树阵式的破解之法,只可惜赵海萍不懂五行奇门之术,方位拿不准确,多耗不少时间。

也幸得他不知其然,只是存着侥幸之心,失败了,亦毫无灰心失望,一次不行,二次再来,转了有顿饭上夫,忽见眼前绿草如茵,原来已脱出那花树阵式。

回道望去,花­色­漫烂,查点花树,共计九九八十一株,和那溅飞水珠暗相吻合,但置身阵儿却丝毫看不出刀阶歹懒花树,有何特异之处。

他几乎不相信,那几株花树能把自己困在其中半月之久。

突然,他目光触到了僵卧在花树林中的周奇。康全,心头微觉一,叫道:“周兄,康兄,两位也下这石洞中来了吗?”

他一连高呼数声,声音也越叫越大,可是周奇、康全早已死了数日之久,哪里还会听到呼叫之声,别说人死去,就是活人,被困那阵中,耳目也要失去灵效……

他虽想重回阵中,救两人出来,但想到那被困在阵中之苦,不禁心中生寒意,长叹一声,转身向里走去。

穿过了一片广阔的草地,地势又渐窄狭,迎面白石壁间现出两扇石门,赵海萍运起真力一推,石门应手而开。

石门里面是一座三间房子大小的石|­茓­,左右各放置一块大青石,开拓如运台,上面盘膝坐着一尼一道,满室奇香直沁肺腑,中间有一座青石峰台,台上端放一个一尺见方,五寸厚薄的玉盒,台前一座石鼎,鼎中满是白­色­香灰,奇香就由那白­色­香灰中散发出来。

赵海萍估计那一尼一道,必是传言中的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的法身,面对着这两大武学宗师法体,不禁心生敬慕之意,立即伏身拜了三拜。

抬头望去,只见那一道一尼合掌闭目静坐,状似参禅入定一般,心中大感不解,暗道:这两人归真已有数百年之久,何以法体如生,毫无残损,难道这两位前辈奇人,都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吗?”

他心中疑窦重重,但一时间却思解不透,只得暂时闷在心中,缓步对那石案走去。

只见那石案玉盒盖上,刻着“秘笈重宝,珍惜莫损”八个大字。

他本是嗜武如狂之人,一生之中都在想着如何练成绝世武功,但他并未存争霸江湖、逐鹿武林的心愿,只是爱武太深,养成了他除武功什么都不想的怪痹。

他打开那案上玉盒,只见盒中端端整整地放着三本白绢制成的册子,另有灵丹一粒。

灵丹下面,放了一纸白笺,立时发现四个正楷娟秀字迹写着《归元秘笈》。

那《归元秘笈》共分上中下三册,上册是讲述学武的初步门径,及各种内外功修习之法,以及玄门吐纳之术,和佛门中禅坐之法,记载之广,遍及天下各门各派的内功优劣利弊,速成、缓进,不下数十种,分记三十六篇。

中册却是记的掌、兵刃、暗器、疗伤、点|­茓­、震|­茓­、擒拿等各种手法,无一不是神奥绝学,而且每招都注有破解之法,赵海萍只看得数页,已自心驰神摇,响往不已……

他匆匆翻阅一遍,又打开第三本看。

这下册所载,和上,中两册大不相同,全篇中是讲一种内功口袂,而且字字博大深奥,句句含蓄玄机,从头至尾,再无第二种武功,记载到后几页字迹了草,显然那执笔之人,已快耗尽心智,无法再求字迹端正……

他吃力地把全书看了一遍,对上、中两册所载各种内外功、拳掌、兵刃、暗器、手法,虽也有很多不尽了然之处,但他却能意会到那都是旷古绝今之学,独对第三册上所记载之一种内功口诀,全然不解,只觉有很多记载特别古怪,既非人身|­茓­道,亦非运气行血之法,初看时觉着太过深奥,索然无味,再看了一阵却又感糊糊涂涂,不知所云。

要知那《归元秘笈》下册所载,正是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以上乘内功互拼受伤,化敌为友之后,合录《归元秘笈》。

这日,完成了上中两册后在山腹密洞对坐,各述本身内功修为之法,天机真人所修为玄门一元罡气,三音神尼修习的是佛门般若禅功,两人相互说出了本身上乘内功修为之法后,各运心智去推敲对方所习内功要旨,对坐三昼夜,忽然大司妙谛,发觉了这玄门一元罡气,和佛门般若禅功,如能相辅并进,则可另达一种出神入化之境。

玄门一元罡气,是以养生为主,练气化神,由神还虚,保婴固元,返老还童,克敌于举手投足之间。

佛门般若禅功,则以修命为主,以静养意,以意行动,意通玄关,功走任督二脉,运转于奇经八脉之内,克敌于呼吸之间。

天机真人本身内功已达登峰至极之境,听二音神尼说出本身内功修练要诀之后,经过三日夜沉忖推敲,忽有大觉,啊的一声,睁开了眼睛。

那知三音神尼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

原来两人都在同一时间中语出疗治伤势之法……

天机真人指着石案上录成的上中两册《归元秘笈》,笑道:“如果我们在进入这山腹石洞之后,不录这两本秘笈,不布那反五行花树阵式,先要谈到你般若禅功的修练之法,也许我还可疗治好本身伤势……”

音神尼笑道:“你玄门一元罡气,和我们佛门般若禅功,分则养生保身,合则体命变修,我们不能在入洞之初,互谈修练之法,可见天意使然。但我们既然悉此大道,不如把它加录一本下册;留传后人。”

两人在合录《归元秘笈》之初,只想到上下两册,但经悟出玄门先天气功,和佛门般若禅功,能合一修为之后,易名为“大般若玄功”,录记在下册之上。

就在下册完成之日,两人心智亦耗消殆尽,无法再控制内腑伤势,以致内伤剧烈恶化。

这时,两人都知道无能再支撑下去,虽然悟出玄门一元罡气和佛门般若禅功合修可疗内伤,但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一则两人因合录《归元秘笈》耗费心神大多,二则因拖延时间过久,数十年苦修的一口真元之气,已逐渐消散,纵知疗伤之法,但已无能自救。

幸得两人早已有备,石室内需用之物,早已备齐,天机真人拼尽最后一口元气,把石门掩上,三音神尼把《归元秘笈》放好后,又把预先置放在石鼎中的原香草燃起,又留了一粒灵丹,然后面对面盘膝而坐,刹那间白烟袅袅,满室清香。

这两位武学宗师,就在白烟弥漫之中,合目而逝。

那原香草本是天地间锤灵之气孕育而生的一种异草,能保尸不腐。这种异草生无时地,极难寻得。昔年天机真人游踪海外时,在一座荒无人迹的岛上发现,他本是学博古今之人,一望之下,立时认出是千载难遇的奇物,随把它移植到白云峡来,两人坐松数百年尸体能毫无残损,就是得原香草之力。

且说赵海萍把三册《归元秘笈》从头至尾阅读了一遍,除了对下册上所载“大般若玄功”不解之外,上、中册所记载内功。拳剑,无一不是奇绝之学,只看得他心驰神往喜极而位。

在《归元秘笈》上册最后几页之中,记载着那反五行阵式出入之法,以及星卜之学,简洁明了,字字金玉,赵海萍虽然读书不多,但因那上面记载,多是实用法门,稍一用心,即可看通。

他在石洞之中一住数日,因服用过三音神尼遗留的灵丹,一直不觉倦困。

这日,他忽觉腹中有些饥饿,屈指算来,入洞已有两旬之久。抬头望去,只见天机真人道袍衣袂,微微飘动,不禁心头一颤,暗道:这石室乃两位武学宗师奉安法身之处,我岂能在这里久留不去。心念一动,立时轻步出了石室,翻身带上了石门。

这时,他已知道了那反五行花树阵式妙用,出阵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走近周奇。康全横尸之处一看,只见两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臭气触鼻欲呕,不觉心生怜念,忖道:如果我不得“藏真图”之助,也难脱出这花树阵式围困,只怕此刻也已死去多时

他本想把两人尸首移出阵去,找一处地方埋葬起来,忽地心念一转,回想起两人鼓励自己入阵之事,但两人却不肯和自己一齐入洞,却在自己入洞之后,又悄悄跟随而来,这一推想,立时觉出了两人的用心险恶,当下打消了移尸之念,自行出阵。

幸得那垂入洞中的长藤,尚未为野兽噬断,立时攀藤上了石洞。

他攀上那山腹地洞之后,又回到白云峡口那座石室之内。

开始研究《归元秘笈》上的武学,那石洞不但异常深大,而且里面分成了五个单独的石室,还遗留着天机真人昔年丹炉。

匆匆十年,他武功已然­精­进数倍,不但拳掌。兵器之学,天下无双,即使玄门一元罡气,亦有很大成就,但那《归元秘笈》之上记载的武功,乃天下武术­精­华大成,赵海萍十年苦学,成就虽大,但也只学得上、中两册内十之三四而已。

这日,他突发奇想,用白纸伪制了一部假的《归元秘笈》,重入山进入石洞,放在那石盒中,然后再把“藏真图”放置在昔年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比武的耸云严顶,在他想:这部武林奇书,数百年来,不知多少武林高手为它溅血送命,如果有人寻得“藏真图”,找到那山腹石洞之后,找到的只是一部假书。那不但是一件十分好玩之事,也许还能免除日后为这部奇书的连绵惨劫。

他想的倒是不错,只是他生­性­顽皮,读书又不多,提笔之时,不知写些什么才好,想了顿饭之久,仍不知如何落笔,想得烦恼时,就随手乱画一通,鸟兽鱼虾,无一不全,因他书画不佳,画在上面的东西大都是似像不像之物。

他把假的《归元秘笈》送回到山腹石洞之时,他见一只巨鹤挡在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法体奉安的石室门口。

这时,他武功已­精­进很多,随手一掌就开碑裂石,他见巨鹤挡在石室门口,也不思索这山腹石洞之内哪来的生物,随手一把抓去。

那知巨鹤忽地一展双翼,闪电飞起,不但把他一掌让开,反而一沉左翅,横扫过来,而且力道奇大,卷起呼呼劲风。赵海萍微微一呆,疾跃而退,双手伸缩间连抓五次。

但那巨鹤灵活无比,竟似懂得武技一般,双翅扇动,一连闪躲过他五次擒拿。

这一来,却引起他的兴致,长啸一声,飞身扑击过去,那巨鹤倏然一展双翼,疾沉数尺,掠地飞过,避开他这一击之后,右翼忽地一转,反向他后背攻去。

这一鹤一人,就在山腹石洞之内,反五行花树阵边,展开了一场搏击。斗了顿饭之久,赵海萍换了十几种擒拿手法,但始终未能把那巨鹤擒住。

赵海萍久战无功,不禁心中气了起来,暗自忖道:我十年前,已有伏虎降狮之能,那知练了十几年《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学,竟连一支白鹤也打不过了,一面打,一面在想《归元秘笈》上各种擒拿手法。

忽的被他想到了一种奇绝的擒拿手法,但因对付那大白鹤迅猛的扑击,分心不少,无法凝神思解,心中十分焦急,哪知越急越是想不出个中要诀。

人鹤又相斗了一阵,赵海萍突然盘膝而坐,潜动真力,左手发掌,呼呼掌风如轮,把那巨鹤逼在丈余外处,右手却探入怀中摸出《归元秘笈》。

他这十余年来,日夜研读那上,中两册,是以对各种分类记载武学部位,记的十分清楚,很迅捷地就找到擒拿篇中所记的一招“降龙伏凤”。

他默记了手法要诀,把奇书放回怀中,一面目注巨鹤,一面暗中运气。

这时,那巨鹤正脱出他掌力迫袭,展翼急扑而来。

赵海萍不再发掌挡击,霍然一跃避开,左掌反手一挥一招“罗汉飞杵”,向那巨鹤身前三尺左右处击去。

这一掌拿捏的恰是时候,掌力发出,刚好把巨鹤前冲之势挡住。

那巨鹤似已知他掌力威猛,长鸣一声,双翅倏然一沉,鹤身微微一顿,长颈疾伸,前冲之力,倏然间变成向上飞冲之势。。

赵海萍心中大喜,一收左掌力道,忽地急跃而起,直向巨鹤扑去。

那巨鹤吃赵海萍左掌收回内力一带,上冲之势,微微一顿,赵海萍已追袭而至,右手疾出,抓住了巨鹤双腿。

因它要把前冲之力,改变成向上飞冲之力,必得把长颈和双腿伸直始可。

赵海萍右手抓住那巨鹤双腿之后,用力向下一拉,左手闪电般由鹤背掠过,抓住了巨鹤长颈,大笑声中,双手运力,前后扯直,身躯又微微向前伏去,那巨鹤颈腿受制,单余双翅克敌,又被赵海萍一扯,鹤腹触地,空自展翅挣扎,只击的地上碎石断草乱飞。

赵海萍待巨鹤无力挣扎之时,忽地一松双手,跃开了。

那巨鹤略一休息,猛又扑击过来,赵海萍纵身跃开后,大笑道:“好啊!我已在这深山大泽闷了十几年啦,今天就借你这野禽活动活动筋骨吧!”大笑声中,重施故技,又把巨鹤双腿和长颈抓住。

如是擒放,一连数次,在赵海萍只是觉着好玩,并未存心收伏巨鹤,但当他第五次放手之后,忽见那巨鹤伏地长鸣,既不再扑击,亦不飞走。

赵海萍认为它已被自己整怕,也未放在心上,径推石门,进入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坐化石室。

他取出怀中的伪制《归元秘笈》,放入石案上玉盒中,然后带上石门,绕过反五行花树阵式,到了出洞之处。

抬头望去,不禁心头大骇,原来他入洞时垂下的一条长藤,已不知被什么兽类咬断,这两百丈深浅的地洞,四面光滑如镜,下半段又满生青苔,别说赵海萍眼下无能攀上,就是他再修为十年,只怕也不易飞跃出洞。

正感为难当儿,突觉一物触于左臂之上,转头望去,原来是那只巨鹤,不知何时已到了身侧。

他心一动,暗道:这巨鹤力大无穷,也许能载我出洞,何不骑上一试。

他心念转动之间,已自跨上鹤背,人刚坐好,念还未息,那巨鹤已长颈伸动,展翼而起。

只因那洞底太过狭窄,巨鹤双翼无法用上全力,是以飞行很慢,愈上洞口愈大,那巨鹤飞得也愈快。

蓦然日光耀目,山风拂面,待他发觉出了石洞,那巨鹤已高飞到百丈上空。

初时,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怕巨鹤越飞越高,跌下来非要摔个粉身碎骨不可,但片刻之后,恐惧之心完全消失,因为那巨鹤飞行虽快,但身于十分平稳,乘坐鹤背上,丝毫不觉簸动之苦

忽地一阵冷气拂面,眼前骤然一黑,如陷夜­色­之中,原来进入了一一片浓云之中。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日光忽地重现,回首望那片浓云,­色­灰如墨,闪光划空,雷声盈耳,想是那片浓云笼罩之下,正在下着大雨。

俯瞰万峰千山,闪电般向后倒逝,那巨鹤飞行之快,直似流矢离弦。

这时,赵海萍不但已无恐惧之心,反而觉着着十分好玩,心中暗自喜道:这乘鹤邀游,实是天下第一等快心乐事,怎生想个法儿,把这巨鹤收服才好。

忽地巨鹤双翼敛收,由那万丈高空中急涌而下,赵海萍心中一惊,右手一把抱紧鹤颈,暗道:要糟!莫不是这巨鹤飞得力尽了?由这等高空跌落下去,纵是铁打铜浇之人,也要跌个片片碎裂……

他心中转念未息,忽觉那急泻之势一缓。

鹤翼平伸,轻飘飘落在一个绝峰之上。

赵海萍跳下鹤背,仔细一看,原来这巨鹤降落之处,正是白云峡上的耸云岩顶,心头大喜,急把怀中“藏真图”取了出来,找到天机真人和三音砷尼比武之处放好,再看那巨鹤之时,昂首挺立,红冠在臼光照­射­之下,鲜艳耀目,不但毫无困倦之态,而且不时张翼转头,似欲振翼再飞。

赵海萍看得心中喜爱之极,奔到巨鹤身侧,手拂鹤羽,那月鹤忽地伏地长鸣,偎依在他怀中。但苦于不懂驯鹤之法,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

突然,他目光触到那巨鹤长颈之下,挂着一节竹筒,立时伸手取过。那竹筒不过二寸多长,大指粗细。他这时功力何等深厚,双指微一用力,那竹筒已应手而碎。

只见那竹筒之内,藏着一片白绢,赵海萍展开白绢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巨鹤玄玉,千年神物,­性­已通灵,力降龙虎,留赠新主,万望善顾。

下面属名天机真人留赠与有缘获取《归元秘笈》新生主,绢上并记有驯鹤之法。

赵海萍收服了灵鹤之后,心中高兴至极,每日练武过后,总要骑在那大鹤背上,飞游一阵。

这日,他忽然想起了往昔之事,暗道:我离开北京,转眼间十几年了,不知昔年的旧友是否都还健在?

这灵鹤玄玉飞行迅速,日行数千里,我何不乘鹤回到京中一游,一则探望锦衣卫队中几位旧友,二则也可便看看翠蝶怎么样

他本是胸无城府之人,想到了立刻就作,当天夜中就乘鹤北上。

要知灵鹤玄玉,乃千年以上神物,不但飞行迅快,而且续飞之力,异常强大,这遥遥万里的行程之间,只经过一次休息,在第二天初更过后,已然到了北京。

这时,他已懂驯鹤之法,降落之后,立时遣鹤游飞在高空之中,自己却径往皇宫奔去。

深宫内苑,虽然深远宏大,但他昔年出入记忆犹新,是以仍可辨认出道路。他生­性­虽非愚蠢,但因心狂爱武功,致养成了除武功之外,什么事都不喜用心去想的怪僻。他已十余年未履深宫之内,也不想这十年之内会有好多变化,仍然和往昔一般,明目张胆地向里面闯去。

突然间,暗影中响起了两声怒叱道:“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竞敢在深夜之中擅闯深宫?”随着那两声喝叱,一点寒星挟着划空尖风打到。

赵海萍随手一抄,接着偷袭而来的一枚银梭,笑道:“你是什么人,敢对我施放暗器,当心我打烂你的ρi股。”

他骤然间回到了十年前的旧地,往事泛涌心头,还以为自己是十年前的身份,皇帝的贴身侍卫,是以在接得施袭之人银梭后,冲口反问了人家一句。但闻一阵飒然风动,暗影中跃出来两个劲装握刀的锦衣卫士。

两个人四双眼睛,一齐盯在赵海萍身上打量了一阵,不禁皱起了眉头。

原来赵海萍在白云峡一住十年,全神集中在练武之上,早已把整容穿衣之事忘去,弄得衣衫破损不堪,仅可勉强遮住身体,发长数尺,乱须满腮,除了一双眼睛中,可见炯炯神光之外,耳、鼻、口尽被乱发掩住。

但闻左道握刀一人,冷笑一声,道:“哪来疯癫之人”,左手疾伸,抓住刀背,右手呼地一掌拍出,但闻一声闷哼,那人便仰身栽倒。

右面一人见同伴一交手间,就被击倒在地,心中又惊又怒,再喝一声,抡刀拦腰斩去。赵海萍双肩一晃,不退反进,一举步,已欺到那人身侧,右掌一挥,劈脸打去。

在他心想,只不过打他一个耳光好玩,可是他忘了此刻他功力是何等深厚,但闻砰的声,那人脑袋应手而碎,连哼也未哼一声,就横尸地上。

他似是想不到这轻轻一掌,就把人脑袋震碎,不觉呆了一呆,回首再看左面一人,早已气绝多时,满脸都是鲜血,原来那人吃他一掌,震得五腑离位,七窍涌血而死。

他望着两人尸体,心中突然袭上来一阵恐惧之感,暗道:我击毙锦衣卫士,何殊杀官造反,如果被查了出来,那可是株连儿族的大罪……

要知他十余年前,被选为孝宗的贴身侍卫,曾数度奉旨抄斩犯人的家族,少者数十,多者数百,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刀刀诛绝,内中又大都是封疆大史,内阁要员,位居极品之人,那抄斩家族时的诸般惨像,一一在他眼前展现,儿哭女啼,惨不忍睹他正在想得入神,突觉双手一紧,回头望去,只见一柄寒光间闪的刀锋,抵在他背心之上,三个锦衣卫士,分站他两侧身后,双手亦被人左右拉住。

那用刀抵在他背心之人,年龄较大,望了望两具横卧尸体,冷笑一声,道:“这两个人,可是你杀的吗?”

赵海萍道:“我只不过随手一挥,哪知竟把两人打死了?”

那人看他长发飘垂,乱发遮面,身上又无兵刃,分明是个疯顾之人,哪里肯信他之言,一皱眉头,怒道:“就凭你这样三分下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样子,也敢大言不惭,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海萍道:“我怎么不知道,这是皇宫内苑……”

那人接道:“这皇宫内苑,也是你来的吗?”

赵海萍道:“我要见皇帝,不到这里来,到哪里去找?”

那人冷嗤一声,道:“你胡诌些什么?”

手一加劲,刀尖直向他背心刺去,这时赵海萍的玄门一元罡气,已练有基础,虽然毫无防备,但这至高的内家气功,自含着一种抵御攻击反弹之能。那大汉看赵海萍疯疯癫癫,想一刀把他刺死算了,那知双手微一用力,忽觉对方被刺之处一软,直似刺入一团棉花,刚觉不妙,一股反弹潜力,已自击出,只感两手一麻,单刀脱手飞出到一丈开外。

那个分握赵海萍双腕的锦衣卫士,亦觉着他被握手腕,忽然一热,如触在火烧的红铁之上,不觉双双松手,退了两步。

赵海萍哈哈一笑,双袖一拂,左右两个锦衣卫士,被他随袖佛出的内力,震倒地上,身后那年龄较大之人,看他一举手间,就有这等威力,早已心寒胆裂,转身一跃,狂奔而去。

他奔了几步,不闻有人追赶,停住步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赵海萍的影儿。

原来赵海萍在他奔逃之时,也同时向前跑去,因他心中记着杀人之事,感觉十分不安,只望早些逃出皇宫,骑鹤南归,哪知心中一慌,未再留心辨认去路,翻越过几座屋宇,迷了方向。

这时,天上星辰,忽又被一片乌云遮去,仰脸望天,只见一片漆黑,亦无法从星斗位置上辨出方向,只得运足眼神,四周张望,想自昔年的忘记之中,看出停身之处,以便觅出宫之路。

他这十年来依《归元秘笈》所载的玄门吐纳之术,修习一元罡气,内功进境极大,虽是在暗夜之中,目光仍可达及数丈外微细之物,但见重重楼阁,尽隐在茂林修竹之中,却是自己从未到过之处。

要知皇宫内苑,不但建筑宏伟,而且深远辽阔,赵海萍昔年虽得选为明孝宗贴身侍卫,出入深宫,但他足迹所及之处,只不过十之三四而已……”

静夜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铜钟,钟声并不大,但余音悠长,历久不绝。

紧接着四外响起一种细微竹哨之声,屋面上,火光忽现忽隐赵海萍忽然想起这正是锦衣卫队,在夜间对付强敌的布置工作,只要让他们布置就绪,再想闯出他们箭纲拦截,势非要大开杀戒不可。

他心念一转,暗道:前面茂林修竹想必是宠嫔妃的居住之所,我不如转向来路,趁他们尚未布置完成之时,冲出深宫,乘鹤一走了之。

他心念未息,突闻身后不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再往前搜,就到了皇上游乐的豹房禁地,要被怪下罪来,哪个能担当得起?”

只听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接道:“刘公公已传下令谕,无论如何得把那入宫之人擒获,咱们西厂中人,只听刘公公的意旨,管他什么豹房禁地不禁地,捉贼要紧……”

赵海萍隐在暗处,听几人的脚步声音,直对自己停身之处而来,忖道:我如此刻现身,必难免一场拼搏,如果,宫中高手,相继闻警赶来,我一人决难抵挡,还是先把行踪隐起来的好。

他做事,素来不喜深思,想到要隐起行踪,立时一展身,直向茂林叶中窜去。

哪知,几个搜索来的西厂禁卫,都是­奸­阉刘谨重金聘来的武林高手,赵海萍如能伏身暗处不动,藉浓云夜­色­掩护,或能逃过儿人搜查,他这一心急奔逃走,带起的衣袂飘风之声,立时引起搜寻之人的注意,但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三道破空寒光,并向他身后打去。

赵海萍回手一拂,两把飞刀,吃他内功震落,另一把却从他身侧擦飞而过,寒锋闪处,击在一株手臂粗的花树上,但闻喳的一声,花树登时两断。

就在回手拂刀的一瞬间,来人已追到身侧,一左一右的把他挟在中间。

赵海萍细看两人,一个是年约六旬的枯瘦老叟,鼠目浓眉,两臂长垂膝下,嘴角挂着一份­阴­冷的笑意,另一个年约四旬,身躯魁伟,双手握一对虎齿钢轮。

那枯瘦老叟打量了赵海萍两眼,一语未发,右手突然一伸,疾抓而下,出手就是鹰爪力重手法,捷逾电奔。

手握双轮大汉,一见那枯瘦老叟出手,一分虎齿钢轮,平推横击,一齐袭去。

赵海萍自学那《归元秘笈》上武功之后,一直就没和人动过手,刚才只不过随手一击,不想就把两个锦衣卫士击毙,现下忽遇强敌,心头大喜,早把那杀人大罪,忘置脑后,呵呵大笑道:“好啊!咱们就打一架玩玩!”右掌忽地一招“龟腾九天”,逼开双轮,左手却疾伸而出,擒拿那枯瘦老叟右腕。

这两招虽是一齐出手,但却用力互异,右掌力打,左手巧拿,心分二用,双手各成一路搏击之势。

那枯瘦老叟猛一收丹田之气,倏然收住下击之势,疾跃而退。

但听赵海萍一声大笑,击出右掌忽地向后一收,身子转了半周,左右双手易敌而攻,这一招不但变的迅快无比,而且其间少了收发之势,抢尽先机,左掌易拿为打,正击在手握双轮大汉背上,右手拿住那枯瘦老叟脉门,用力向前一带后,又陡然松开他被拿脉门。

这几招都是《归元秘笈》上记载的绝学,这两人就是武功再强上几倍,也难以躲得开。那手握双轮大汉,吃他一掌打个嘴啃泥,栽倒地上,那枯瘦老叟被他扣紧脉门,全身劲力顿失,如何还能抗拒他那一带之势,不自主向前一栽,正好摔在那手握双轮的大汉身上,他刚刚挣扎欲起的身子,又被那枯瘦老叟全身重量一撞,砰地一声,再度摔在地上,那大汉在被撞之后,反臂一轮,向上击去。

那枯瘦老叟血道刚活,轮风已到,这等生死之间,也无法用口解释,右时一推,击在那大汉握轮“曲池”|­茓­上,挺身跃起,反手一把拉起同伴,替他解了|­茓­道。

再看赵海萍时,早已不知去向,两人相对惊愕,思索良久,仍是想不出对方用的什么手法,竟能在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

手握双轮大汉,用衣袖擦去满脸泥土,道:“活见他­奶­­奶­的鬼,老子跑了几十年江湖,就没有遇上过这等怪事,怎么搞的?糊糊涂涂就被他在背上击了一掌。”

那枯瘦老叟生­性­­阴­险,也较持重,淡淡一笑,道:“反正这皇宫四周,那已重重封锁,除非他先找个隐密地方藏起来,料他也逃不了……”说着话,反向来路奔去。

赵海萍在击倒了两人之后,并未走远,隐身在一株花树后面,查看两人举动。

他昔年随侍孝宗,知道守卫皇宫中的锦衣卫队,用一称连珠匣弩,能够连续放­射­弩箭,箭经剧毒淬练,最利夜间防守,听那枯瘦老叟说出锦衣卫已守各处之言,心中不禁一动,暗道:眼下­阴­云密布,夜暗如漆,分辨不出方向,如果硬闯出宫,只怕不易,不如暂在这花树叶中坐息一阵,待云散星现,辨出方向再走。

他本是不善心机之人,想到就做,当下闭目盘膝而坐,行起玄门吐纳之术,片刻间,杂念尽消,云台空明,由丹田缓缓升起一股热流,分行四肢百骸。

他行功未完,突闻一阵步履交错之声,急奔而来,刹那间,已到花树林外。

赵海萍心头一惊,赶忙收敛心神,逆转真气,想把缓行四肢的热流,重聚于丹田之中,以备迎敌。这正是修为上乘内功的大忌,一个不好,气滞内体经脉,凝聚不散,轻则受伤,重则残废。

他在心急之下,顿忘大险,只觉逆返真气,带动全身血液,回攻内腑,鼻息忽然转重,遍体热汗涌出。

那花树叶外之人,均是武林中杰出高手,耳目灵敏至极,赵海萍鼻息之声,早已惊动搜索的人,但见那花树枝摇叶动,一道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略一移动,停­射­在赵海萍的身上。这时,他逆转真气,尚未完全纳归丹田,只要一动,真气必将停滞经脉之中,只好静坐不动。

忽地寒光一闪,一把飞刀,划空袭来,赵海萍双手难动,只好一张嘴,用牙齿把袭来飞刀咬住,灯光照­射­之下,看那刀身一片蓝光闪动,知是淬毒之物,不觉心头一震。

他这一分心神,正在逆转的真气,骤然滞留不进,右腿左臂随着同时一麻,他还未来得及转动心念,忽闻两声轻叱,僧袍飘动,一柄禅杖,卷着疾风劈下,两支虎齿钢轮,也在同时平推袭到。

幸得他一部分真气,已归纳丹田,人虽受伤,武功未失,大喝一声,挺身而起,左脚点地一跃,避开一杖双轮,右掌呼地一招“直叩天门”,疾劲的掌风,正击在手握双轮大汉前胸,只听一声惨叫,那大汉魁梧的身躯,登时震飞出七八尺远,双轮手,七窍流血而死。

那挥杖施袭的和尚,看他举手一击,威势如此之重,不禁微微一呆。

赵海萍右腿左臂,已失作用,单余左腿右掌克敌,看一掌得手,立时左腿用力点地,一挫腰,腾空而起,右手一探,抓住了和尚禅杖一端,用力一拉,左腿疾踢而出。

那和尚被他一拉,不自主向前一栽,正好迎上了赵海萍踢出左脚,登时被踢个头骨碎裂,脑浆横飞。

他受伤之后,激起了满腔怒火,出手尽是杀手绝学,不但­精­奥难测,而且快速绝伦,那和尚尸体还未栽倒,禅杖已被他夺到手中,振腕一投,直向那灯光发­射­之处投去。

禅杖出手,疾若奔雷,但闻一声惨叫,那照­射­在花树叶中的灯光一闪而熄。

可是他这奋勇几击,使滞留在体内的真气,剧转恶化,麻木的左臂右腿,开始迅快延展。扩大,气喘血涌,再难支撑。他心中明白,如不趁仅存的一口元气支持着退走,再有敌人袭来,只有束手就缚。当下转身一跃,直向那茂林修竹丛中奔去……

要知他此刻神志已经不很清楚,哪里还能分辨方向去路,只知背向敌人逃奔。

花木树叶外虽然环守候着七八个西厂高手,但都被赵海萍出手几击的奇猛威势震慑,那执灯照­射­之人,又被赵海萍飞杖击毙,花树丛中又恢复一片黑暗,一时间谁也不敢入内搜索,直待赵海萍走了很久,几人才想起用暗器的方法,迫使对方现身,一人出手,群起效尤,刹那间飞刀、袖箭、金膘、银梭,纷纷向花丛中打去。

几人打了半晌,不见动静,才壮着胆子进了花树丛搜寻,但见满地落花断枝,刀、箭、镖、梭,哪里还有敌人的影子。几人略一商量,分出一部分人继续搜寻,一部分把三个死去的尸体抬回覆命,其实,几人心中都明白,以来人武功而论,别说几人之力,就是尽出东、西两厂高手,也无法拦挡得住,分人搜追,也就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第三十二回天机石府

只见赵小蝶轻轻地合着眼睛,秀眉双锁,泪痕宛然,肌肤莹光,耀眼生花,脸上红晕未退,娇小玲珑的身体,仍然在不停抖颤,显然,她心中的惊怯之念,还未能完全消除。

这情景忽然启动了朱若兰一个新的奇怪念头,心道:我如能促成他们一对百年良缘,不但蝶妹妹不再以今日之事为憾,且可使杨梦寰获得了当代武功最好、容貌无匹的妻子……

突然,她心中泛现出沈霞琳的音容笑貌,那娇稚无邪的神态,纯洁善良的言笑,和那以身殉葬的无限深情,登时心头意乱,很多矛盾的思潮,汹涌脑际,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善处……

石室逐渐的­阴­暗下来,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木榻上的杨梦寰,仍未清醒过来,赵小蝶经过这一段长时间之后,惊惧和激动的心情,似乎已平复不少,但见她贴拥梦寰而卧,睡得十分安详。

朱若兰晃燃了火种,点起松油火烛,石室中骤然明亮起来。

忽听赵小蝶啊了一声,松开了紧拥梦寰的双臂,挺身坐了起来。

她似乎很困倦,睁开垦目,轻轻叹息一阵,伸手按在梦寰胸前,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脸上忽现欢愉之­色­,笑道:“姊姊,他内腑已逐渐恢复了效用,今晚上如果不能清醒过来,明天打通他奇经八脉,人就可以说话啦!”

朱若兰微微一叹,道:“这都是妹妹赐助之力,我想他知道了,心中一定很感激你。”

赵小蝶淡淡然一笑,摇摇头道:“我是相助姊姊,只要你心里快乐就行了,倒不需要他感激我!”

朱若兰道:“姊姊和那位沈家妹妹都和他一样的感激你。”

赵小蝶绽­唇­一笑,不再答话,盘膝坐好,行功调息,片刻后,忽见她顶门间冒起蒸蒸热气。

朱若兰看她在片刻之间,就能把真气运聚,心头甚感惊异,暗道:她小小年纪,能有这般的深湛内功,实是不易,看样子,师父也要逊她一筹。

只见赵小蝶顶门间热气,愈来愈浓,不过一个时辰,她全身都被一层薄雾笼罩,那莹光耀目的玉体,也愈觉晶明如玉,但因她环绕全身的热气,越来越浓,看上去竟如若有若无一般。

忽见她合在胸前的双掌,倏然一分,迅快绝伦的拍在梦寰两处要|­茓­之上,但她双手并不即时拿开,反而紧紧按在梦寰被拍中|­茓­道之上,绕在她身上的热气,却逐渐减少,大约有一盏热茶之久,她才把双手拿开,如此运功反复六次,拍遍了梦寰全身十二死|­茓­。

她每次用手按在梦寰|­茓­道上时,那全身环绕的热气,就逐渐消灭,一经盘坐调息,热气又复蒸蒸上腾,不过她调息时间,愈来愈长,六次过后,天­色­已经大亮。

这一夜朱若兰连眼皮也没有合过,她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小蝶替梦寰疗伤。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杨梦寰仍然是静静地躺着,没有清醒,也没有挣动过一下,她几次想走近木榻,看看梦寰,但她每次站起身后,就想起赵小蝶相诫之言,只得勉忍着满腹焦急,站起来重又坐下。

赵小蝶在连按梦寰十二死|­茓­之后,忽然向后移开两步,闭目休息一阵后,睁开眼睛,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元之气,助他恢复五腑效能,活开他十二死|­茓­中凝滞的气血,让他稍休息一阵,再打通他奇经八脉,他人就可以清醒了。”

朱若兰缓步走近木榻,笑道:“蝶妹妹,我现在可以不可以查看一下他心脏跳动情形?”

赵小蝶天真的一笑,道:“可是可以,不过他气血初行,体内硬化经脉,尚未复元,不要移动他的身子,免得他初行气血,又滞留凝结。”

朱若兰慢慢伸出右手,轻轻触在梦寰前胸,果然觉出他心脏已经恢复跳动,不禁心中一喜,笑道:“多谢妹妹啦!你把他从死亡中拯救回来,他心中定然是很感激你……”

赵小蝶脸­色­突然一变,冷冷地接道:“哼!我才不要他感激我哩,我救他,完全是为着姊姊。”

朱若兰本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听赵小蝶口气冷峻,一脸漠然不屑之­色­,自不便再接下去,尴尬一笑,道:“自然我心里也十分感激妹妹!”

赵小蝶突然闭上眼睛,两行泪水,缓缓由眼角流下,道:“我娘死前,再三对我说,不许我喜爱男人,就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也不能欢喜他,我这样救他,心中已愧对妈妈在天之灵,但我又不忍看着姊姊痛苦,所以,才不惜背逆妈妈遗言救他,待他伤好之后,我就要离开姊姊,回到百花谷中,在妈妈墓前好好的哭上一场。”

朱若兰叹道:“翠姨这偏激遗言,只不过是伤悲际遇的气忿之言,哪里能够当真?

妹妹乃聪明之人,想想姊姊的话,是否有错?”

赵小蝶还未能答话,突闻石室外传来一阵喝叱之声,因那石门紧闭,不易传音,喝叱之声,听来并不很大,但两人耳目均极灵敏,不但听得甚是清晰,而且可辨出那是三手罗刹彭秀苇的声音。

朱若兰一扬黛眉,霍然跃起,正待拉门而出,忽闻赵小蝶叫道:“姊姊,开不得门!”

朱若兰听得一怔,回头问道:“为什么开不得门?”

赵不蝶轻声一叹,目光投注在梦寰身上,说道:“他六脏恢复功能不久,血气又在散行之时,如果被人闯进石室一扰,只怕气血复滞,白费一昼夜疗伤救护之功。”

朱若兰道:“如果白云峡来了强敌,我如不出去,只怕她们抵挡不住?”

赵小蝶低头望望自己几乎全­祼­的玉体,道:“姊姊打开石门,要是那位沈姑娘冲了进来,扰他伤势转重……”

话还未完,石室门外,已响起沈霞琳清脆声音叫道:“黛姊姊,有敌人来到白云峡了!”

朱若兰被赵小蝶几句话吓住,果然不敢开门,答道:“你寰哥哥疗伤正在紧要关头,我无暇出去,你们可协力守住洞口、只要不让敌人冲入石洞就行!”

沈霞琳应了一声,转身急步奔去。

朱若兰回头再看赵小蝶时,已开始替梦寰打通奇经八脉,她所用手法,异常特别,和自己大不相同,举手缓慢,而且每次必和梦寰身体相接很久时间。

足足耗去两个时辰,赵小蝶才停下了手。一对星目睁得又圆又大,盯在梦寰脸上,两手交胸而过,脸上微带笑容。

朱若兰初看一阵,还不觉有什么特异之处,哪知和她目光接触时间已久,忽觉心神摇摇。

忽见赵小蝶脸­色­一变,取过置放在枕边匕首,目光凝注在梦寰脸上,娇靥上泛现杀机,看样子只要杨梦寰稍有失常举动,她即将挥刀刺杀。

朱若兰吃了一惊,纵身跃到木榻旁边,低声叫道:“蝶妹妹!他是否清醒过来?”

赵小蝶道:“他全身脉|­茓­,都已畅通,再过几个时辰,我再帮助他回聚本身真气,他就可自行运功调息了。”

朱若兰听她讲话声音仍甚柔和,并无丝毫怒意,这抓刀戒备,似乎是一种本能的预防,心中暗道:看来她心中已深印翠姨偏激遗训,潜在她的意识之中,对男人深恶痛绝。

梦寰重伤初愈,只怕理­性­尚未全复,如果言语和行动之间,对她有冒犯之处,恐难逃一刀之危。现下他体内经脉既已恢复功用,助他回聚真气,已无什么大难,我何不接替她工作,以免她伤害梦寰……

朱若兰想定了主意之后,说道:“小蝶妹妹,你替他疗治伤势,定然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是不是?”

赵小蝶叹道:“纵然是身负绝世武功之人,如果他任、督二脉未通,或修习不是‘大般若玄功’,也是无法救他。”

朱若兰道:“现下她体内经脉已通,六脏效能又复,那助他回聚本身真气之事,不敢再劳妹妹,就由姊姊代替你吧!”

赵小蝶低头望望右手握的匕首,笑道:“我知姊姊的心啦!是怕我杀伤他,是吗?”

朱若兰听她一语说穿,也不再隐瞒,点点头,道:“唉!妹妹猜得不错,他在重伤初愈之时,只怕很难有自制之力,妹妹又深怀戒心,时时以翠姨的遗言为念,在这等情势之下,很容易造成惨剧,万一他无意间碰到妹妹,但你却认为有心相犯,这一来就很难分出真正是非,不如让姊姊代你,免得闹出什么凄惨之事。”

赵小蝶不再答话,缓缓把娇躯移到木榻一角。

朱若兰跃上木榻,盘膝坐好,暗中运功,行聚真气。

赵小蝶道:“那怎么行,他真气复聚的瞬间,是这疗伤过程中最为紧要的关头,姊姊必需要以肌肤和他相接,再以本身真气助他,使他能把那一口散去元气,重回聚丹田之中。这中间道理,一时时很难说得清楚,要知现在推动他六脏跳动,血脉运行的完全是我本身相助他的真气,必须要使他引为已用,他才能够真的复元重生。”

朱若兰不再多问,缓缓解开衣扣,一件一件脱去,直脱得和赵小蝶一样,只留下玄­色­胸兜和一条短裤。

两个美丽绝伦的身体,并坐在松木榻上,那莹若珊瑚的肌光肤­色­,微带羞涩的娇态神情,散发出无比的热力,纵是铁打的金刚,也将会在这热力中溶化,只可惜那一道紧闭的石门,关住了无边的春­色­……

两个人互相呆望了一阵,都不禁绽­唇­浅笑,暗里在赞美对方。

朱若兰举手理理云鬓,闭眼运集功力,然后,缓缓伸出右手,向梦寰“玄机|­茓­”上接去。

她手还未触到梦寰身体,忽听一声微弱的叹息之声,吓得她急忙把伸出的右手缩回,定神望去,只见杨梦寰微一睁动双目,又很快闭上。

虽然只是那么轻迅的一瞥,但已使朱若兰心头泛上了无比羞意,那收回的右手,再也不敢伸出。

忽听赵小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道:“姊姊,快些动手,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我帮助你。”

只见一双光滑柔软的手掌,轻轻地按在她背心“命门|­茓­”上,一般热流,很快地流行全身,和她本身真气,汇合在一起。

处此情势之下,朱若兰只得疾伸右掌,按在梦寰“玄机|­茓­”上。

只感赵小蝶触在她后背的手掌,热流滚滚而来,有如怒海波涛,无尽无止,不禁暗暗惊心,忖道:她这等­精­湛内功,别说我难及她万一,就是师父,只怕也难及她百分之一。

要知赵小蝶任,督二脉已通,全身真气循环相生,无尽无穷,耗消虽大,但却不伤身体。

但见杨梦寰惨白的脸­色­,逐渐的泛现出艳红,鼻息转重,前胸起伏加速,忽然长长吁一口气,徒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烁烁,盯注在朱若兰身上。

她忽感心头一阵跳动,有如鹿撞一般,按在杨梦寰“玄机|­茓­”上的右手,本能地缩了回来。

赵小蝶的急促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道:“姊姊,快些抱住他,他初畅经脉,受不住过速的气血运行,要是他不能把一口真气,纳回丹田,只怕要……”

她话还未完,忽见杨梦寰双手虚空乱抓,呼吸转急,脸­色­涨红,似乎胸中涌塞着什么东西,要吐又吐不出来一般。

一种少女的矜持,使朱若兰一时间犹豫难决,本来那时的礼教,十分森严,要一个半­祼­玉体的黄花闺女,自动去抱一个仅穿贴身内衣的男人,实是一件大不平常之事,何况她身旁还坐着另一个少女……

忽觉一阵风飘来,赵小蝶像一条跃水鲢鱼一般,由她身侧掠过,双臂一合,把梦寰抱在怀中,轻启樱­唇­,堵在梦寰嘴上……

朱若兰呆了一呆,轻轻移开娇躯,退至木榻一角。

仔细望去,只见赵小蝶一个身子,扭股糖般,缠在梦寰身上,心中忽生感触,正想伸手去取衣服,瞥见赵小蝶轻合双目之中,泪水缓缓垂下,心头一凛,暗自责道:人家和梦寰之间,毫无情意可言,肯这般委屈自己,挽救梦寰­性­命,完全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又怎能心动他念……

只见赵小蝶把堵在梦寰嘴边樱­唇­轻轻移开,幽幽一叹,睁开星目,望着朱若兰凄苦一笑,道:“姐姐,我已用本身真元之气,助他把一口真气纳回丹田,片刻之后,他人就可清醒过来,但他体内脉|­茓­,尚未能恢复正常,以适应气血运行,必须要借他人身体热力之助,使那已经硬化的经脉,逐渐复元,这一段时间,大约需两个时辰以上,请姐姐坐我身侧,以作监证……”话到此处,修然而往,缓缓松开搂抱梦寰的右臂取过身后匕首放在枕边,然后又把右臂放回原处。

表面上看去,两个紧拥并卧,睡得十分香艳,其实却大谬不然,赵小蝶睡态虽极娇柔,但脸上神情,却是一片冷漠,她经过两天一夜时间,心中的惊惧之念,似已消减不少,虽然和梦寰肌肤相接,但已毫无激动情绪。

静坐在木榻一角的朱若兰,心中反而大感紧张起来,她目光不停的由梦寰身上移注到枕边那寒光耀目的匕首之上,心中情绪十分矛盾,即希望杨梦寰早些清醒,但又怕他清醒过来……

她已知道赵小蝶身负武功,高出了自己很多,如果她真对梦寰下手,只怕非自己能力所救……

忽听赵小蝶嗯了一声,身子向后移动了一下。

朱若兰心头一震,转脸望去,只见杨梦寰左手正自伸动,原来他在伸动左手之时,碰到了赵小蝶的胸前。

这时,他人虽已平静下来,呼吸也转趋均匀,但眼睛仍然闭着,显然,他神智还未恢复。

赵小蝶瞪大星目,看了梦寰一阵,见他神智未复,脸上嗔怒之­色­,才逐渐平复下来,又轻轻合上双目,偎入梦寰怀里。

这是一幅异常香艳的画面,两个美丽无比的少女,几乎全­祼­玉体,陪伴着一个仅着贴身内衣的男子,同处在一榻之上。其实,这香艳动人的画面中,却潜藏着一种沉默的紧张,三人心情,也大不相同。

杨梦寰神智未复,虽然玉人在怀,但并无丝毫的异样感觉。

朱若兰一直集中全神,注意着赵小蝶的一举一动,怕她在急怒之下,真的伤了梦寰。

赵小蝶的神态十分奇异,心情也最为复杂,她虽然把玲珑娇美的身体,蛇一般缠在梦寰身上,但脸上却毫无爱惜缠绵之情,她心中深印着母亲临死遗言,对天下男人都存着戒心,不知不觉中,对男人生出了一种憎恨意识,这种潜在意识,支配了她的感觉,虽然紧抱梦寰并卧,但却荡不起她心中一点情波,反而时刻警惕着杨梦寰醒来相犯,这好像柔和春风,吹入了万丈冰窟,尽管画面香艳撩人,但气氛却极不调和……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忽听石室外传来了沈霞琳清脆的声音道:“你虽然是寰哥哥的朋友,但也不能进这石室。”

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问道:“这为什么”

沈霞琳道:“因为我黛姊姊正在那石室中替寰哥哥疗治伤势,连我都不能进去,你自然是更不能进去了。”

朱若兰听得那尖锐声音之后,忽地心头一震,忘记了全身半­祼­,霍然一跃离榻,飞落门边,待她双足落着石地以后,才想起自己未穿衣服,急忙又跑回木榻。

忽听彭秀苇的声音,冷冷接道:“那石室之内,是我主人闺阁重地,岂是你能去得的?”

朱若兰听到三手罗刹声音之后心中略觉一宽,知她见多认广,深悉江湖­阴­诈,陶玉鬼计虽多,却不易逃过她一双眼睛。

只听沈霞琳叹道:“姊姊不要这样对他,他是我寰哥哥很好很好的朋友。”

陶玉格格一阵大笑,道:“你寰哥哥被什么人打伤了,不知他伤势如何?”

朱若兰听得暗暗骂道:“哼!好个­阴­险狡猾之徒……”

她心念初动,忽觉眼前寒光一闪,赵小蝶右手已抓起枕边匕首,对准梦寰前胸,眼神湛湛,逼视在梦寰脸上,但她左臂仍然紧抱着梦寰身子,半­祼­娇躯仍紧偎在梦寰怀中。

这陡然的变故,使朱若兰无暇再分心旁顾,急声问道:“蝶妹妹,是不是他有了侵犯你的举动?”

赵小蝶笑道:“没有,不过他人已快清醒了,待他清醒之时,看到我举着匕首,正触在他的你前,我想他一定要在吃一惊,他心存害怕,就不会侵犯我啦!”

朱若兰轻轻叹口气,道:“你如真要杀他之时,望能告诉姊姊一声,不要举刀就刺。”

赵小蝶还未答话,陶玉尖锐的声音,又从石室门外响起,道:“杨兄身受那等重伤,我这做兄弟的,如何能不入石室,探望一番?”

朱若兰听得暗暗叫糟,显然,沈霞琳已把杨梦寰惨重伤情,告诉了陶玉。

要知朱若兰在峨嵋山相救杨梦寰,关于陶玉用卵石活埋危难之事,一直未对霞琳说过,是以沈霞琳迄今不知那段经过。

只听沈霞琳长叹一口气道:“你是寰哥哥的朋友,看他自是应该,只是他疗伤正在紧要关头,什么人都不能进去打扰,黛姊姊告诉我说,这疗伤要费三日以上时间,你要看他,等明天三日夜期满之后,你再来吧!现在要见他,不但要害他伤势难愈,恐怕还要害我黛姊姊走火入魔……”

陶玉惊讶地啊了一声,道:“什么,他那样惨重内伤,还真有疗好之望不成?”

沈霞琳笑道:“我黛姊姊本领大极啦,什么困难之事,她都有办法解决……”

彭秀苇大概是看出了陶玉异常神情,截住了霞琳之言,冷冷接道:“你这人怎么这等不识抬举,人家已对你说得十分清楚了,还在喋喋不休地罗嗦什么。别说那石室中有人疗伤,就是没有人在室中疗伤,你也不能进去!”

陶玉冷笑一声,道:“姑娘这份尊容倒和说话一般,使人不敢恭维,如果我一定要进这石室,你又敢怎么样?”

彭秀苇道:“那就请试试我七步追魂沙味道如何?”

沈霞琳似是十分为难,幽幽劝道:“你们不要吵啦,惊扰了黛姊姊,怎么办呢?你一定要见寰哥哥,就请在这里住两天吧,待他伤势复元,再见也是一样。”

但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几人似已离开石室门外。

朱若兰听霞琳作主留下陶玉,心中暗暗吃惊,忖道:此人个­性­­阴­毒,武功又高,此刻,陡然打上白云峡来,只怕不会怀着什么好意。沈姑娘无城府,留他住下,这无异开门缉盗。

她心中念头还未转完,忽听杨梦寰长长吁了一口气,倏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情景,不禁一呆。

赵小蝶一扬手中匕首,在梦寰面上一晃,冷冷他说道:“你回聚丹田真气,尚未能完全隐固,快些运气调息,使气血运行于经脉之间,自行再回取丹田,然后,还要坐息四个时辰以上,才能算完全复元。”

这几句话,虽然指导杨梦寰疗伤之法,但因她声音冷峻,又满脸冷若冰霜的神情,虽是好话,但听上去,亦使人有极不受用之感。

朱若兰看得颦起眉头,暗自忖道:你这等冷漠的神态,哪里像替人疗伤的模样,手举匕首,倒像是逼问敌人一般。

杨梦寰缓缓转动眼睛,目光由赵小蝶脸上移注到朱若兰身上,嘴­唇­启动,微微一笑,正待说话,忽觉一般冷气,逼到胸前,赵小蝶娇脆冷漠的声音,重又响起,道:“快些闭上眼睛,运气行功,不许说话,也不许看来看去。”

他本有话要对朱若兰说,但闻得赵小蝶警告之言,又把目光缓缓转投到她的脸上。

赵小蝶陡然一扬黛眉,右手匕首在梦寰胸前一按,怒道:“你这人怎么搞的,瞧着我­干­什么?”

朱若兰看她神态越来越凶,忍不住低声劝道:“蝶妹妹,他已晕迷过去两旬之久,现下人虽清醒过来,只怕神智还未恢复。你这般神情对他,叫他如何能安心运气?”

赵小蝶对朱若兰劝解之言,恍如未闻一般,对梦寰反而更凶起来,手中匕首挥动之间,带起一阵冷风,罩住了他前胸小腹,擦触杨梦寰前胸,划破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鲜血汨汨而出。

朱若兰只看得心头泛上来一股寒意,右手疾伸而出,擒拿赵小蝶右腕,想把她手中匕首夺下。那知手指还未触到赵小蝶右腕上,忽见赵小蝶右臂飘飞而起,心头一凛,赶忙把右手缩回。

再看杨梦寰时,已闭上双目,胸前起伏不定,全身肌­肉­都微微抖动,原来他已遵照赵小蝶吩咐之言,运气行功起来。

只见赵小蝶慢慢坐了起来,把匕首放在枕边,望着朱若兰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他要一说话,或是贪看姊姊的冰肌玉体,分了心神,恐怕会使他尚未引为己用的真气,散滞于经脉之中,要是那样,不但我们白费两昼夜替他疗伤之功,而且他也将落得残废之身。”

朱若兰看着梦寰前胸泪泪出血伤口,道:“这么说来,他胸前伤口,也是妹妹故意划破的了。”

赵小蝶点点头,笑道:“我要不故意伤他,只怕他还不会这样听话,不过姊姊尽管放心他这点皮肤之伤,不致影响他运气行功。”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追问,目光凝注梦寰身上,静观变化。

但见他胸前起伏加速,全身波动也越来越大,气息转重,脸上泛现出一片艳红之­色­。

赵小蝶忽然轻颦起黛眉道:“唉!以他个人之力,是无法重把那畅行全身经脉的真气,重新纳归丹田,看来我是还得帮助他了。”

她声音中,微带着一种幽怨,似是对朱若兰说,也似是自言自语……

只见赵小蝶把娇躯移近梦寰,慢慢地伸出右掌,按在他“玄机|­茓­”上,片刻之后,杨梦寰鼻息转匀,身上波动,也逐渐平息下来。

忽听他长吁了一口气,倏然挺身坐起,俊目圆睁,盯注在赵小蝶半­祼­的玉体之上,眼光中放­射­出强烈的情焰,忽的一举右手,搭在她皓腕上面……

这一次,赵小蝶没有挣动,闭着眼盘膝而坐,让梦寰握着她滑腻的玉腕。

朱若兰初见梦寰眼神情态,心中甚是担心,更是大吃一惊,本欲伸手相阻,但又怕在这紧要关头之间,惊扰他走火入魔,就这一犹豫间,已被他握住了赵小蝶的右腕。

出于意外的,赵小蝶并没有出手反抗挣动,这使朱若兰安心不少……

但她哪里知道赵小蝶。杨梦寰都已陷入极危险的情态困扰之中……

忽见杨梦寰紧握赵小蝶的右手,向怀中一带,赵小蝶轻轻地哼了一声,娇躯尽投入梦寰怀中……

她闭着的星目并未睁开,脸上红晕似火,情态极尽娇柔,玉颊依偎在梦寰胸前,半启樱­唇­,不停娇喘……

朱若兰本对赵小蝶的定力,有着很深的信心,何况她一直在留心警戒着杨梦寰相犯举动,是以虽然看出有异,但并未出手相阻,那知越看越觉情势不对,赵小蝶不但没有挣脱梦寰拥抱之意,反而婉转相就,张臂反抱梦寰……

杨梦寰脸上神情,也是愈来愈见激动,双手也逐渐放荡起来,不停在赵小蝶玉体上移动,几乎遍及她全身各处……

不知是妒意,还是羞忿,气得朱若兰一纵身跃下木榻,她迅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转脸望去,两人已相拥倒在榻上,对她跃下木榻之事,视若无睹。

这一瞬间,她忽觉心被剑穿一般,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一咬牙,转身向室外走去,她走的很慢,好像每一举步,都要用尽她全身气力。

好不容易,走到门边,正待举手拉开石门,忽的心念一动,暗道:蝶妹妹处处戒备,担心他醒来相犯,杨梦寰亦是心地磊落之人,别说两人之间素无情意,纵然有心,也不致当我之面,表演出这般缠绵举动。

念转慧生,立时感觉到事情不好,反身一跃,重回木榻,举手一掌,轻击在赵小蝶“命门|­茓­”上。

这一掌拍的正是时候,赵小蝶忽地打了一个哆嚏,睁开了星目,啊地惊叫一声,玉臂一挥,推开梦寰低头一看,羞得她粉脸­色­变,呜咽出声。

原来,她遮蔽胸腹的一件玫瑰­色­兜胸,不知何时已被撕破,仅掩胯臀的短裤,亦被撕破,如果,朱若兰负气而去,或是晚回来一步,后果就不堪想象……

再看杨梦寰时,已被赵小蝶推到木榻边缘,脸上艳红未退,心情仍甚激动,目光烁烁,盯着她几乎全­祼­的身躯,嘴角间似笑非笑,呼吸急促,神态极是怪异。

赵小蝶略一定神,举手拭去脸上泪痕,探臂抓过枕边匕首,冷喝了一声,猛向杨梦寰前胸刺去。

朱若兰举臂一挡,想把她握着匕首的右臂架开,那知双臂一触之下,只觉赵小蝶右臂光溜无比,娇躯直向两人之间撞去。

赵小蝶寒森森的刀锋,已触及梦寰前胸,听得朱若兰急促的叫喊之声,不觉间往后一缓。

就这微一缓冲,朱若兰已到两入之间,就榻一滚,挡住了杨梦寰身子,举手把赵小蝶右臂推开。

赵小蝶气得星目热泪泉涌而出,怒道:“姊姊已答应过我,他若有犯我之外,允许我把他杀掉,你这样护着他,是何居心?”

朱若兰叹道:“他虽有犯你之外,但不能完全怪他,你先把衣服穿上,咱们再慢慢的谈,如果错在他一人身上,我决不阻拦妹妹杀他。”

赵小蝶心中虽气,但却不好大使朱若兰难看,依言穿好衣服,握着匕着,道:“我肯替他疗伤,完全是看在姊姊面上,妈妈遗言说得不错,世间男人,没有一个好的。”

朱若兰趁赵小蝶穿衣之时,暗运功力,拍了杨梦寰“天灵”、“玄机”两大要|­茓­,使他安静下来,其实杨梦寰全身经脉已通,伤势已好了大半,再经朱若兰拍中两个要|­茓­,神智逐渐由高烧的欲念中清醒过来,听得赵小蝶责问之言,心头顿生感愧,忽的一跃下榻,急向室外奔去。

这一下,大出两人意外,朱若兰顾不得回答赵小蝶的问话纵身一掠,从梦寰头上飞过,翻身拦住他,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杨梦寰神智虽已清醒,记忆尚未全复,恍恍惚惚中,似乎记得刚才紧拥着赵小蝶并卧榻上之事,听了朱若兰问话,仰面思索一阵,答道:“我要出去,找一处静静地方,一个人想想看,我做了些什么事情?”

朱若兰看他神态,已知他神智还未完全恢复,微微一笑,道:“你大伤初愈,­精­神体力均未复原,哪里能随便乱跑……”她声音忽然低得只可对面相闻,接道:“木榻上那位姑娘,就是疗救你伤势之人,快些过去说几句感谢之话,人家为救你­性­命,忍受了无限委屈,如果言语间对你有什么刺伤之外,也要忍耐下去,决不可反­唇­相激。”说完,举起皓腕,拉着他一双手走回木榻。

赵小蝶满脸嗔怒之­色­,手握匕着,目光盯注梦寰,一语不发。

朱若兰替他取过衣服,先让他穿好衣服,才对赵小蝶道:“蝶妹妹!翠姨活在世上时,对我爱护如自己女儿一般,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想着翠姨对我养育恩情,过几天,咱们一起到你们住的百花谷去,也让我奠拜翠姨坟墓,聊尽一点孝心。”

赵小蝶一怔神,忽然抛下手中匕首,垂首闭目,两行泪水,缓缓由眼角流下,低声答道:“小婢知罪了,但请公主责罪就是。”说完话,一跃下榻,盈盈跪拜下去。

朱若兰急忙伸出双手,扶起赵小蝶娇躯,道:“翠姨对我的养育之恩,重如再生父母,咱们以后还是以姊姊相称的好,我比你大上几岁,就算姊姊吧!再说妹妹的父亲,又是我授业恩师,不管怎么算,咱们都是姊妹,以后千万不要再这般对我,你这样,反使人心中不安了。”

她侧目望了梦寰一眼,接道:“你这人怎么啦!我蝶妹妹为救你­性­命,不知道忍受了多大屈辱,还不快拜谢救命之恩。”

杨梦寰被朱若兰拿话一逼,只得深深一揖,道:“杨梦寰拜谢姑娘救命之恩!”

赵小蝶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地笑道:“不是看在兰姊姊面上,谁爱管你死活!哼!

我不杀你,已经不错了。”

杨梦寰被她几句话顶得愣了一愣,缓步向石室一角默默垂首而立。

朱若兰轻轻一叹,拉着赵小蝶,一同在木榻上坐下,道:“事情既已过去,尚望妹妹看在姊姊份上,不要再去追究……”她本想,再替杨梦寰辩解一番,但想到这种事难于出口,又难辩说得清楚,只好忍下未完之言。

赵小蝶缓缓站起身,道:“姊姊再要他坐息一阵,就可完全得原,我到外面通知四个使女一声,准备一下,就回百花谷去了。”

朱若兰道:“妹妹既然到了这里,何不多住几天,这座石洞,异常广大,就是再多上几个人,也有住处!”

赵小蝶幽幽一笑,道:“谢谢姊姊盛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到妈妈坟上奠拜了,还是早些回去了好。”

朱若兰拉着她一只手,无限惜爱,深情他说道:“我要到翠姨坟上去莫拜一番,过两天咱们一起走,好吗?”

赵小蝶缓缓仰起粉脸,几度启绽樱­唇­,但却答不出话,她心中涌集了无比的痛苦悔恨,既痛伤背弃妈妈遗言,又痛杨梦寰相犯举动,但又不忍太伤朱若兰惜爱之心……一时间犹豫难决,不知如何是好?

朱若兰看着她为难神情和满脸痛苦之­色­,知她芳心之中,正为着母亲遗言和梦寰相侵之事苦脑,当下轻轻一叹,接道:“我知道,妹妹心中很痛苦,但望看在姊姊份上,不要这样多寻烦脑,你这样,我心中十分不安。你虽然身负上乘武功,但却毫无一点江湖阅历,纵有绝代聪明,也难防江湖间­阴­恶鬼谋。何况,你还带着武林中人视若比­性­命还重要的《归元秘笈》,让你一个人走,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赵小蝶幽幽一笑,道:“姊姊这般待我,我心里更是感激……”突然她屈膝而跪。

朱若兰静静地站在一侧,直待她祈祷完毕,伸手搀她起来。

赵小蝶经过一阵祈祷,心情似乎轻松不少,脸上那幽怨之­色­,亦随着消失,绽­唇­一笑,道:“我都告诉妈妈啦!我替那男人疗伤,完全是为着姊姊,我心中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他虽有犯我举动,也可以原谅他了。”

朱若兰听她讲的十分认真,忍不住接口问道:“翠姨对你说些什么?”

她这随口一问,本是无心之言,话出口心中已觉出后悔。

只见赵小蝶神情凝重,脸­色­十分庄肃的答道:“妈妈心中,一直很爱惜姊姊,每日都要对着姊姊的画像祈祷,弥留之际还不停叫着兰黛公主,而且再三告诉我,见得姊姊之时,一切都要依你吩咐,姊姊,我做的事,纵然错了,妈妈也不会生气……”

朱若兰听她娓娓说来,如有其事,好像翠姨真的在她身侧一般,不禁心头一凛,暗道:难道翠姨­阴­灵,果然有知不成,怎么能在片刻之间,使他由痛苦之中,变作欢愉之容?联想到翠姨养育之恩,不禁顿生尊敬之心。

但闻赵小蝶长长叹息一声,道:“妈妈虽然已死去多年,但在我感觉之中,她仍然在我身边,每当遇上什么疑难之事,就跪地向她诉说,妈妈就会指示我如何去作。”

朱若兰听她说的神奇,心中虽然不信,口头上倒是不好反驳,淡淡一笑,道:“有敌人来了白云峡,咱们出去瞧瞧去,妹妹可把调息之法传给他,留他在这里养息吧。”

赵小蝶侧脸望了呆站在石室一角的梦寰一眼,只见他垂首闭目,脸泛愧­色­,一派拘谨神情,心中忽生不忍,声音也较前柔和了很多,道:“你再坐息一阵,就可完全复元,最要紧是,把我助你真气,借为己用,先行百骸,再纳丹田,运行三次之后,即能融归己有。”

她说话声音虽然柔和许多,但神态仍甚冷漠。

朱若兰轻步走到梦寰身侧,低声慰道:“快去依言而作,等一下,我带琳妹妹一起来看你。”

杨梦寰慢慢睁开眼睛,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就地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朱若兰本想扶他到自己卧榻之上,但又想不便当人之面,做出那样亲热举动,暗暗叹息一声,和赵小蝶携手出了石室。

杨梦寰得赵小蝶以本身修练的真气相助之后,本已大好,身受陶玉太­阴­气功暗算,亦被赵小蝶以本身真气迫出体外,再运两次运气调息,登时感到全身舒畅,百脉俱通,正待再第三调运真气,忽听石门一响,微风飒然,人影闪动,陶玉带满脸笑意,跃落身侧。

他目光盯在梦寰脸上望了一阵,忽然格格大笑道:“杨兄好大的福命,兄弟实在想不到咱们还有今日这见面之缘。”

杨梦寰叹道:“这一年来,有如渡过百年一般,想起身历凶险,直似一场梦景……”

话停止处,忽然一顿,仰脸思索一阵,接道:“陶兄,咱们在峨嵋山中,好像见过一面,那时我伤势甚重,不知是否记忆有错?”

陶玉心头微微一惊,略一沉忖,立时笑道:“不错,不错,那时杨兄正身穿黑衣的女人,困一座山洞之中,兄弟曾与那女人动手相搏。……”

杨梦寰道:“那女人就是名传江湖的玉萧仙子,陶兄只怕不是她的敌手。”

陶玉看梦寰神情,毫无怀疑之­色­,知他当时神智已昏,无法回忆起当时经过,心头一宽,道:“说起来惭愧的很,兄弟竟连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也打不过,被她击落在悬崖下水潭之中。”

杨梦寰道:“玉萧仙子之名,早已震荡江湖,陶兄败在她手中,也不算什么丢人之事。”

陶玉道:“胜败之事,兄弟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未能救得杨兄,不无愧疚之处。”

杨梦寰道,“陶兄为我,身历落水之险,深觉不安,虽未能救得兄弟,陶兄已尽心尽力,兄弟仍然感激得很。”

陶玉微微一笑,道:“刚才已得令师妹述及杨兄受伤情形,兄弟十分担心,只是杨兄正值紧要疗伤关头,不便惊忧,只得在洞外等候……”

杨梦寰叹息一声,说道:“待我再作一次运气调息之后,咱们寻个清静地方,再作长谈,我正有很多事请教陶兄呢。”

陶玉正待答活,突然石室外面传来朱若兰的声音道:“哼!那个奇装异眠,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坏透了,你以后再见他之时,千万可要小心……”

只听沈霞琳幽幽答道:“他是寰哥哥的朋友,我怎么能够不理他呢,……”

但闻两人谈话之声,由远而近,瞬息间已到了石门外陶玉忽然一举右手,按在杨梦寰背后“命门|­茓­”上,提高声音,叫道:“杨兄,让做兄弟的助你一臂之力,看看效力如何?”

他余音未全落,朱若兰已跃入石室,但见他右手按在杨梦寰要|­茓­之上,不禁惊得呆了一呆。

要知那“命门|­茓­”乃人身十二死|­茓­之一,陶玉只要微一吐蕴在掌心内劲,立时可把杨梦寰震死掌下,处在这等情形之下,叫她如何不惊!

只听陶玉格格地大笑一阵,说道:“杨兄气血已可畅通百|­茓­,伤势已经大好,再经过一次调息,就可以完全复元……”

朱若兰冷笑一声,接道:“哼!猫哭耗子,装的什么假慈悲!”

陶玉口中虽对梦寰说话,目光却盯在朱若兰脸上,这时,她已换着女装,玄衣裹身,娇躯玲玫,瑰丽容­色­,耀眼生花,只看得陶玉目眩神弛,忘记了身置何处。

朱若兰看他一双眼睛,只管在自己身上打量,不禁心头大怒,微一晃肩,已欺到陶玉身侧,正待挥掌击出,忽见陶玉按在梦寰“命门|­茓­”上右手微微向前一推,杨梦寰静坐的身躯,倏地向前一倾,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朱若兰心头一凛,急忙向后跃退。

只听陶玉格格一笑,道:“杨兄快请凝神行功,眼下你真气正运行在全身经脉之中,要是分心旁骛,岔了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梦寰被他按在“命门|­茓­”上的右掌一推,忽觉一股潜力,侵入体内,那运行真气,立时凝滞不动,觉着有异,才睁开双目,但听得陶玉上叫之后,赶快又闭上眼睛,凝神行功。

听觉那侵入体内潜力,倏然消失,滞凝真气,重又运转全身经脉。

朱若兰已和陶玉动手两次,知他武功,要比梦寰高出很多,何况他此刻已把右手按放在杨梦寰“命门|­茓­”上,她心中如轮转般,思索一阵,目光移注在他脸上,说道:

“你不要伤害他,什么事,咱们都可以谈。”

陶玉微微一笑,道:“第一件,咱们都不许提起以往旧事,免得闹出误会。”

朱若兰道:“好吧,不过,得定出限期,难道咱们今生今世,都得受此约言限制不成?”

陶玉道:“以三月为期,时间不算长吧?”

朱若兰冷笑一声,道,“不算长,也不很短,你还有什么话,请快说吧?”

陶玉道:“第二件事,三个月内。彼此不能有相犯行动。”

朱若兰道:“你难道不准备离开这里了?”

陶玉道:“不错,我想和你们在一起玩它三个月,再走不迟。”

朱若兰心中虽然极为不愿,但见陶玉紧搭在梦寰“命门|­茓­”上的右手,早蓄劲待发,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金环二郎格格一笑,忽然闭上眼睛,潜运真力,攻入杨梦寰“命门|­茓­”。

杨梦寰只觉一股热流,催动运行的气血,片刻之间,已遍达四肢百骸。

朱若兰和霞琳,静静的坐在一侧,看着陶玉助梦寰气血运行。

要知陶玉此刻的武功,已非昔年可比,内功亦有极大进境,不足一刻,杨梦寰那运行全身经脉间的真气,重又纳归丹田,忽地睁开眼睛,望着朱若兰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大概可以算完全好了吧?”

朱若兰还未及接口,陶玉抢先接道:“杨兄的伤势,已算全好,只要再能安心调养几天,待身体复元之后,就可恢复昔日雄风了。”

杨梦寰刚才被陶玉用内家潜力,几乎逼散运行在经脉中的真气,正值紧张关头之时,是以听得陶玉告诫他凝神运功之后,立时聚­精­会神,运气行血,又得陶玉以本身功力相助,使全身气血行速大增,意与神会,心无杂念,对朱若兰和陶玉一番问答之言,一句也未听入耳。是以,在听得陶玉几句称赞之言后,回头笑道:“如非陶兄相助之力,只伯我还得多加几天调息时间,才能气达百|­茓­,血畅全身经脉呢。”

陶玉收回置放在梦寰“命门|­茓­”上右乎,道:“好说,好说,如果要是兄弟受了杨兄那等惨重之伤,恐早已尸冰骨寒多时了。”

杨梦寰叹道:“我这次所受之伤,确是惨重至极……”他目光忽然转投朱若兰脸上,接道:“都多亏这位朱姊姊,援手相救,才得死里逃生。”

朱若兰绽­唇­一笑,道,“你应该谢那位赵家妹妹才对,不是她,你哪里还有命在?”

杨梦寰想起刚才赵小蝶对自己冷漠神情,不禁默然垂自。

陶玉突然站起身子,对朱若兰深深一揖,笑道:“在下该代杨兄谢谢朱姑娘援手相救之恩。”

朱若兰脸­色­微微一变,道:“哼!你不要装得若无其事一般,总有一天,把你的恶迹告诉他。”

陶玉格格一笑,故意打岔道:“好说!好说。”

这时,沈霞琳也已进了石室,截住陶玉的话,叫道:“寰哥哥,你的伤好了吗?”

一张双臂急向梦寰怀中扑去。

她这近月的时日之中,为担心梦寰伤势恶化,受尽了痛苦折磨,骤然见他伤势大愈,不禁喜极而位,伏在梦寰怀中,泪水泉涌而出,双臂紧紧抱着梦寰,接道:“要是你不能活啦,我和黛姊姊,那要陪你住在一起,仍然可以天天跟你见面,所以,前天你伤势重的快要气绝之时,我也没有洒过一滴泪水。”

杨梦寰理理她的秀发,笑道:“这些时日之中,恐怕苦坏你了!”

沈霞琳缓缓松开紧抱梦寰的双臂,抹去脸上泪痕,抬起头笑道:“我没有什么苦,受苦的都是黛姊姊,她要想法子救你,还要和很多坏人打架,唉!要不是黛姊姊,你是一定不能活啦。”

第三十三回石室秘议

陶玉静静地站在一侧,目睹霞琳和梦寰诸般亲热举动,心中顿生妒意,但他是城府极深之人,内心虽然恨得想把杨梦寰活劈剑下,但外形仍然保持着平静神­色­,丝毫看不出激动之情。

杨梦寰转脸望着朱若兰,低声说道:“姊姊数番相救之情,我只有深铭在肺腑之中,今生今世,只怕我无能报答了。”

朱若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什么,万千柔情蜜意,尽在那盈盈一笑中。

陶玉冷眼旁观,看两人相对梦寰,一般的深情款款,再也忍不住心中妒忿,冷哼了一声,道:“杨兄这场伤疼之苦,可算没有白受,做兄弟的……”他在妒忿之下,几乎说溜了嘴,赶忙轻咳两声,把后面几句话,重又咽回肚中。

朱若兰目光湛湛地移注在陶玉脸上,冷冷接道:“不是你,他还不致于受那等惨重之伤,是也不是?”

陶玉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道:“哪里,哪里,兄弟要有那样大的本领,早就把杨兄救出峨嵋山了,也用不到朱姑娘救他。”

朱若兰道:“什么兄弟兄弟的,你讲话要有点分寸,哼!我虽然已答应你三月内不提旧事,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好,要是想在我白云峡捣什么鬼,你就别想活着离开括苍山。”

陶玉格格一笑,道:“只怕你未必一定能杀得了我。”

杨梦寰看两人顶嘴愈来愈凶,只怕当真动起手来,使自己左右为难,赶忙劝道:

“陶兄远来是客,朱姑娘看在我的份上,相让几句吧。”

朱若兰轻轻一叹,道:“往后你得要小心一些,别让人家把你给计算了,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杨梦寰素知她不肯随便说话,此际,连番撩挑陶玉,决非无因,不觉转过脸望了陶玉两眼。

金环二郎究竟是心机深沉之人,虽然处在大不利己的情势之下,仍然毫无惊慌之­色­,淡淡一笑道:“我和杨兄一见如故,才不惜千里迢迢的跑到白云峡来看他,朱姑娘连番挑拨,不知是何居心?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义二字,既是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反悔。”

他怕朱若兰把峨嵋山目睹之事,当面揭穿,故而又拿话把她扣住。

朱若兰冷笑一声,拉着沈霞琳,一齐退去,左脚跨出石门,又陡然回过头,对杨梦寰道:“你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擅离此室一步。”说完,又随手带上石门。

这时,杨梦寰已看出朱若兰一切言行,不只是为了厌恶陶玉,再三警告要自己小心,定非无因,不禁提高了几分警觉,暗中运气戒备。

但他这戒备之心,那里能逃过陶玉一双眼睛,只听他格格一笑,道:“怎么?杨兄真的对兄弟不放心了?”

他这单刀直入的一问,反使杨梦寰大感尴尬,连声答道:“哪里,哪里。”赶忙把提聚的真气散去。

陶玉目光流动,打量了石室一遍,笑道:“这石室之中,布设倒还不错,不知是何人卧室?”

杨梦寰汕讪一笑,道:“兄弟身受重伤之后,被人送到这座石室中疗治,说起来惭愧的很,这座石室,正是那位朱姑娘的卧室。”

陶玉道:“她能把杨兄放在她卧室之中疗伤,友情定非泛泛……”突然,他目光触到木榻一角,放着一个­精­巧的石盒,心中一动,暗道:那­精­巧石盒内,定然放的异常珍贵之物,怎么想个法子,取到手中,打开看看?也许正是我来此寻求之物。

他心中虽在转着念头,目光却迅速移开那­精­巧石盒,生怕引起梦寰注意。

杨梦寰被陶玉说的脸上泛起红晕,叹口气道:“她对我的确恩重如山……”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情深似海,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知杨兄在朱姑娘和令师妹间,作何取舍?”

杨梦寰听得一怔,暗道:这倒不错,我这段时日之内,一直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时想不出适当措辞回答,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童淑贞来,立时反问道:“陶兄,我童师姊哪里去了?”

陶玉似是早就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她就在白云峡外一处隐密的山谷中,极希望能见你一面……”他忽地黯然一叹道:“不过,她这愿望是无法达到了。”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这等事,还会有什么为难不成?陶兄如果愿我见她,咱们现在就去。”

陶玉道:“兄弟冒着重重危险,到这石洞中来,固然大半是为探看杨兄伤势情形,但另一半原因,也是为她而来,她甚望能和杨兄再见最后一面。”

杨梦寰惊道:“最后一面,怎么?难道她不想活了。”

陶玉叹息一声,道:“不错,不是兄弟提防得法,她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杨梦寰想到同门之谊,不禁默然神伤,沉默良久,才抬头望着陶玉说道:“童师姊生­性­十分贤淑,兄弟甚望陶兄能好好待她。”陶玉微微一笑道:“我纵然能善为待她,只怕也不能挽回她必死之心。”

杨梦寰道:“她为你冒武林大忌,背师欺祖,叛离师门,如非用情极深,决不会私逃下山……”

陶玉道:“正因为她叛离师门,私逃下山,犯了武林大忌,心中才惶惶难安。你们昆仑派号称九大武林主派之一,门规森严,对叛离师门弟子,决不肯轻轻放过,假如杨兄已奉得掌门之命,着擒你童师姊回山治罪,只怕咱们在川西相遇之时,你也不会放过我们了。”

杨梦寰听得一呆,暗自忖道:不错,假如我已奉得掌门师叔令谕,再见她时,就不能放过她……

陶玉见梦寰沉忖不语,又道:“杨兄难道不去见你师姐一面?想必对此事感到十分为难,既不忍和她动手,又不能违背师门令谕……”

杨梦寰道:“唉!武林之中,最重师道,兄弟胆子再大,也不敢违抗师门令渝,不过,到目前为止,兄弟尚未接到师门搜擒童师姊的令谕,就算兄弟还不知此事,陶兄早些带她走吧。”

陶玉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再见她一面了?”

杨梦寰苦笑道:“就请陶兄代我致意,说我实有为难之处,不便再和她相见了。”

陶玉道:“杨兄这等决绝,兄弟自也不便勉强,我就去转达杨兄之言,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他话还未完,沈霞琳手捧饭菜推门而入,很仔细地把碗筷摆在梦寰面前,笑道:

“这些饭菜都是黛姊姊亲手作的,她要我告诉你不许吃的大多,等一下你饿了,再作给你吃。”

忽听陶玉轻轻一叹道:“你师妹说的不错,你在重伤之后,肠胃效能尚未尽复,不宜吃的大多。”

沈霞琳转脸望陶玉嫣然一笑道:“黛姊姊对我说,你是个很坏的人,不要我理你,但你对寰哥哥这样好,我要不理你,心里又很难过。”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黛姊姊讲的话,也许不错,我陶玉也不愿被人说成好人。”

杨梦寰听得一皱眉头,暗自忖道:只看你带我童师姊叛离师门一事,还会是什么好人。但转念又想到陶王对自己诸般好处,又不禁暗自责道:他虽不是好人,但对我一直视若知已,童师姊叛师离山一事,也许是出于她自己之愿,未明真像之前,岂可加人以罪,纵然陶玉确属寡情之人,我杨梦寰岂能和他一般不义心念一转,赔笑说道:“我师妹素无心机,说话不知轻重,陶兄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开罪之处,兄弟代为赔礼了。”说完,起身深深一个长揖。

陶玉急急还了一礼,说道:“兄弟一向很少和人论交,但和杨兄却一见如故,唉!

想不到……”

只听沈霞琳长长叹息一声,打断了陶玉之言,颦起双眉接道:“寰哥哥,我说错了,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得罪他呢?”

陶玉目睹沈霞琳对梦寰诸般迁就深情,忽生妒念,暗里咬牙忖道:我如不把你们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陶兄乃大量之人,决不会怪你……”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沈姑娘但请放心,别说你是无心之言,就是有心辱骂兄弟,冲着我和你师兄一番交情,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霞琳展颜一笑,道:“你不生我的气,我就放心啦!要不然,寰哥哥会责怪我不会说话,得罪了他的朋友。”说完话,端起梦寰吃剩的饭菜,退出石室。

陶玉目睹霞琳去远,低声问道:“杨兄是决定不见她了?”

杨梦寰霍然跃起,答道:“童师姊既然希望见我,兄弟就和陶兄走一趟吧。”

陶玉故作一声轻叹,缓缓站起身子道:“杨兄既然愿意见她,那是再好没有,兄弟先走一步,通知她一声,好让她梳妆一下。唉!不瞒杨兄,这半月来,她不知为了什么,每日不言不笑,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兄弟虽然想尽方法逗她欢心,均归无用……”

杨梦寰心地忠厚,听说童淑贞落得那般模样,陡增怀念之情,急急截住陶玉的话,道:“急不如快,咱们现在就去吧!”

陶玉道:“你们有同门之谊,即是看她披头散发,量也不致耻笑于她。”

杨梦寰急道:“哪里,哪里,兄弟怎敢耻笑师姊!”

陶玉装出黯然神­色­,缓步出了石室,杨梦寰紧随在陶玉身后,他心中急于会见童淑贞,恨不得放腿急奔,但陶玉却不慌不忙毫无匆急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大约走了十几步,陶玉突然一摸口袋,低声说道:“杨兄请在此稍候一刻,兄弟一块手帕,遗落在石室中了。”

杨梦寰还未及答话,陶玉已纵身跃返石室,杨梦寰一怔神间,陶玉已复出石室,手中果然拿着一块白绢手帕,含笑跃回梦寰身侧,道:“咱们走快一点,别让她等的心急。”

他虽然觉得陶玉这一行动,太过突然,但一时间,却无法想出原因,心中疑念未息,人已被陶玉拉着向前跑去。

正奔行间,突听沈霞琳娇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寰哥哥,你要到哪到去,我也去好不好?”

杨梦寰停步回头,摇着手,道:“我和陶兄出去看一个人,马上就要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去啦!”

但闻飒飒风响动,沈霞琳已跃落梦寰面前,目光中爱怜横溢,无限深情说道:“你的伤势刚好,要是跑的累着了,怎么办呢?我和你一起去,可以扶着你跑,那你就不会累着了。”

陶玉微微一笑接道:“不要紧,有我和他走在一起,决不会使他累着了。”

沈霞琳一颦秀眉,似要说话,可是她几次启动樱­唇­,始终未说出口。

杨梦寰素知她胸无城府,想到什么,非说不可,此刻情景,大异往常,不禁心头一疑,问道:“你有话怎么不说呢?”

沈霞琳叹道:“我想想还是不说的好,唉!要是说出来,怕要惹你生气。”

陶玉一拉梦寰,笑道:“咱们快去早回,免得让她挂念不安。”

杨梦寰一心惦念童淑贞,也无暇推想沈霞琳大异往昔神情的原因,低声对霞琳笑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现在我要和陶兄出去有事,等一下回来,再听你说吧。”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不管你说什么,我总是要依你的。”

梦寰暗里叹息一声,不再答话,转身向前奔去。

两人出了谷民奔行到一个转角之处,忽见三手罗刹彭秀苇,由路侧一块大山石后,跃落路中,陶玉和杨梦寰并肩奔行,一见彭秀苇跃挡去路,倏然抢前一步,左掌横击,右拳直攻,两招一齐出手,口中还故意喝道:“什么人,竟敢这般撒野……”

此时陶玉的武功,已非昔年可比,出手一击,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手法奇奥难测,彭秀苇吃他左掌右拳横击直打的攻势,迫得仰身倒翻而退,陶玉正待欺身而进,再下毒手,忽听杨梦寰大声叫道:“陶兄快请住手,这位姑娘是自己人。”

他在峨嵋山卧虎岭石室之中,曾经醒过一次,目睹彭秀苇和霞琳联手拒挡强敌,那时,他神智虽已不很清醒,但因彭秀苇形貌特殊,是以留在心中印象很深,故而在一见彭秀苇后,立时辨认出是自己人。

陶玉本想以迅速的手法,把彭秀苇伤在手下,但闻梦寰一叫,不得不停手,就这一缓之间,彭秀苇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了一把沙,目光盯注陶玉,口中却对梦寰说道:“杨相公,大伤初愈,快清回石室养息,这人邀你出去,决不会存着好心。”

杨梦寰一皱眉头,还未来及开口,三手罗刹似已预知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

“杨相公不要多疑,婢子是奉朱姑娘之命而来,在此守候多时了。”

陶玉倏然一上步,冷笑道:“我和杨兄交情甚深,你纵然存心挑拨,只怕未必能……”

彭秀苇已得朱若兰指示,知他武功怪异,出手毒辣无比,刚才让他一招攻势,已知不虚,见他向前,立时退后两步,一扬手中毒沙,接道:“你如再敢逼进一步,就尝一下我的七步追魂沙的味道如何?”

陶玉已从她刚才闪避自己一击的身法之中,看出这外貌丑陋的女人,武功亦非泛泛庸手,眼下两人相距甚近,她手中毒沙,一发就是千百粹粒,让避十分不易,倒也不敢再向前逼近,回头望了梦寰一眼,道:“杨兄请回石洞去吧!兄弟要先走一步,只怕她已等得焦虑难耐了。”

杨梦寰抢前两步,和陶玉并肩而立,话还未说出口,忽见彭秀苇又向后疾退三步,抢先说道:“杨相公请向左侧移动几步,有什么事,再吩咐婢子就是。”

陶玉看彭秀苇处处谨慎,心知今日遇上了劲敌,自己筹思之计,只怕无法骗得过她,当下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原来三手罗刹怕陶玉借和杨梦寰说话机会,使自己无法打出毒沙,趁势施展,故而先发制人,点破对方鬼计。

杨梦寰已意会到彭秀苇话中含意,依言向左边横跨两步,说道:“这位陶兄,和在下相交甚深,望姑娘看在我的份上,能予让路放行?”

彭秀苇微一沉吟,道:“非是婢子故意和相公为难,只因朱姑娘令谕森严,婢子未得姑娘允准之前,实不敢自作主张放行,这个,得请相公原谅。”

杨梦寰听得微微一怔,暗道:朱若兰作事,一向持重,如无风吹草动,决不会派人拦路,想来这中间,只怕真有……

他念头还未转完,忽听陶玉冷笑一声,道:“杨兄,此刻寸­阴­千金,岂是用口舌解释之时,再说,你纵然不借口舌,只怕也无结果,咱们先闯过去,回头你再对你们朱姑娘解说不迟……”话还未完,左手已扣住梦寰右腕,纵身向前冲去。

彭秀苇手中虽扣一把绝毒无比的七步追魂沙,但怕连带伤了梦寰,不敢打出,只得一挥左掌向陶玉击去。

陶玉冷哼了一声,右手一招“挥麈清谈”,向彭秀苇左臂扫去。

彭秀苇被陶玉一招以攻制攻的反击,失去先机,迫得向后跃退七尺,叫道:“杨相公快请站开,免得婢子无法……”

陶玉那还容她缓过手脚,左手扣拿梦寰手腕微一加力,欺身直上,倏忽问踢出四腿,劈了三掌。

这七招快攻,迅厉绝伦,彭秀苇根本就无法还手,被迫退到路侧,陶玉却借势用力一带,和梦寰一齐纵跃冲过,携手向前疾奔而去。

彭秀苇心头大急,正要放腿追赶,忽听朱若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不要追他们吧,快些回去。目前,咱们这白云峡周围,已隐伏了不少强敌,灵鹤玄玉,已被人打伤,无法再巡空监视敌踪,赵姑娘和沈姑娘,均是毫无江湖阅历之人,陈葆,松芸,又被我遣派出去;石洞中已无­干­练之人,那姓陶的武功极高,你就是追上,也不是敌手,我要暗中追踪,看看他究竟在捣什么鬼?”说完,也不待彭秀苇回答,微微一挫柳腰,香风拂动,人已到四五丈外。

彭秀苇目睹朱若兰奇快的身法,心中又增了几分敬服,把手中毒沙收回囊中,转身返回石室。

且说陶玉左手扣梦寰右腕,一口气跑了四五里,才松手笑道:“杨兄请恕兄弟莽撞,如不硬闯过去,只怕现在还与那丑怪女人作口舌之辩呢。”

杨梦寰已觉出陶玉武功,和一年前初度会面之时,增加何止一倍,心中甚感惊异,但一时间,不便询问,点点头答道:“这事也怪不得陶兄焦急,就是兄弟,也急欲早些会见师姊。”

陶玉遥指前面一座满生苍松的山峰,笑道:“她就在那前面那山峰后一道幽谷中隐身,咱们快一点赶路,大概不要一顿饭工夫,就可以见到她了。”

当下两人一齐施展轻功,向前奔去。

杨梦寰重伤初愈身体虚弱未复,奔行一阵,身上已现汗水。

陶玉停步笑道:“杨兄身体尚未恢复,兄弟扶你赶路如何?”

杨梦寰喘息一阵,抬头望着前一片翠绿的山峰笑道:“咱们已赶过一半路程,兄弟还可支撑得住。”

陶玉也不勉强,微微一笑,又继续向前奔去。

两人又奔行一盏热茶工夫,陶玉突然又停止脚步,转脸向左侧山崖边一片乱草丛中望去。

只见那草丛旁边,伏卧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身边数尺处,放着一把单刀。

陶玉一望之下,已看出是天龙帮中弟子,纵身一跃直抢过去,右脚微一用力,把那伏卧大汉翻转过来,伸手一摸,鼻息早绝,原来已死去多时。

杨梦寰看着那大汉,全身不见伤痕,耳鼻口目中,亦无溢血现象,既非兵刃拳掌所伤,亦非被内力震死,不知被人用什么手法击弊,横尸这乱草丛边。

陶玉查看过死者之后,右脚一抬,把尸体挑抛入草丛深处,回头对梦寰笑道:“这死去大汉,是被人用一种极高内家功夫,绵掌之类所伤,是以,外面毫无伤痕,耳目鼻中亦无溢血现象。”

杨梦寰道:“兄弟听家师讲过,绵掌为武当派绝技。有不少门派,都有近乎绵掌之类的­阴­柔功夫,像崆峒派的­阴­风掌,华山派的竹叶手,都是击人无痕,专伤体内脉|­茓­的­阴­毒功夫。”说完话,又放腿向前奔去。

两人紧走一阵,已到那满山苍松的峰下,陶玉正要举步攀登,忽然冷哼了一声,停步不进。

杨梦寰重伤初愈,耳目不如平时灵敏,闻声望去,只见峰前两株巨松之上,分吊两个尸体悬空飘来荡去。

陶玉忽地一振双臂,跃飞起两丈多高,左手一探,抱着右面巨松上被吊之人腰际,右手掌缘横向绳上一削,吊绳应手而断,陶玉右手却借势抓住绳索,左臂一甩,把尸体向梦寰投去,口中叫道:“杨兄接着,别让他摔得血­肉­模糊。”

杨梦寰依言张开双臂,接住陶玉投来尸体一看,但见舌吐眼暴,极似自溢而死。陶玉在抛出尸体的同时,人也随着飞落梦寰身侧,望了那尸体一眼,道:“他是先被人点了|­茓­道,然后吊在树上,再解他被点|­茓­道,看上去似和自缢而死一般,哼!这点鬼虺技俩,岂能瞒得过人。”

杨梦寰沉忖片刻,道:“陶兄所见极是,只是这死去之人,都似是江湖道上人物,而且死去时间不久……”

陶玉冷笑一声,接道:“不错,这白云峡中,恐即将掀起一场惨烈绝伦的搏斗,也许在我们四周,正有着无数强敌暗伺。”说完,忽然从梦寰手中抢过尸体,双臂一振抛到数丈外,一片浓蜜的林木之中,又道:“走!快去看你童师姊去。”

杨梦寰默然无言,跟在陶玉身后,向上攀登,但暗中已凝神戒备。

这座山峰,并不很高,只见苍松蔽天,穿行林木深处,不见一点日光,地上寸草未生。

陶玉躬身抓起一把红土,在鼻上嗅了嗅,一语不发,又继续向前奔去。又走了数刻之久,到了一处深涧旁边,陶玉侧脸望了梦寰一眼,笑道:“越过这道深涧就到了,杨兄体力未复,让兄弟扶你一把如何?”

陶玉探头向涧底一看,笑道:“你先运气试试,不可勉强,这溪涧深不见底,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着的,纵然是你自己摔入涧中,但你沈师妹眼看着我们一起出来,自然会怀疑兄弟有意加害的。”

陶玉说完神秘一笑便纵身跃过。

杨梦寰暗中试行运气,只觉各脉畅通,立时心头一宽,双臂一抖,一鹤冲天,先把身子拔起来一丈多高,然后变式飞燕掠波,直着向对岸落去。

他身子正在深涧上面之时,隐闻嗤嗤两声轻微破空之声,紧接着呼地一声轻响,似是两个极小之物相撞一起。

忽听陶玉大声喝道:“什么人敢施暗算?”

杨梦寰脚落实地,陶玉又纵身跃回深涧对岸,搜寻一阵,才重返回,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低声对梦寰道:“咱们现已是强敌监视之下,快走。”也不容梦寰答话,拉着他向前他心中虽在筹思毒计,但脸上微笑,却愈是平和好看,毫无忿怒之­色­。

疾奔。

转了几个山角,景物忽然一变,只见满地绿茵,稚草山花,两道山壁,夹持着一道幽谷。

陶玉带梦寰深入谷中百丈左右,在一个大岩石旁停下,回头望一阵,纵身跃飞那突岩之后。

杨梦寰略一犹豫,紧随着跃到突岩后面,但陶玉早已跃迹杳然。

这突岩之后,是一道光滑如削的山壁,除了紧接地面,有一座三尺高低,尺许宽窄的山洞之外,左右百丈之内,都可一目了然,既无可以隐身的山石树林,那削壁又无凹陷之处,陶玉身法再快上一倍,也不可能在刹那之间飞跃奔出百丈以外,唯一的可能,就是隐入那山洞之中。

他微一沉忖,随手捡起两块山石,低头向洞中寻去。

原来,他随陶玉离开白云峡时,走的慌急,连护身兵刃都没有带。

山洞之中,异常黑暗,而且高低不平,走起来十分不便,好在他一年来,经历不少惊险之事,也长了不少见识,知这深山之中,有很多天然石洞,深达数里,常常横穿山腹而过,是以,他识行一段之后,逐渐加快速度,约走有二里左右,忽见前面现出天光,果然,这条石洞是横穿山腹,通到另一条山谷之中,心头一喜,脚下更快,片刻间已出洞。

只见陶玉手执着金环剑,站在一座山石砌成的房子前面发呆,双眉耸动,似正在用心思解什么难题一般。

杨梦寰仔细打量了眼前景物,心中暗自叫绝,忖道:好一处隐密所在,如再把那人口封堵起来,倒是一处最好的避难之地。原来石洞这端,并非山谷,而是四面峭壁,环围四五丈方圆一块平地,而且愈向上愈小,露天之处,只不过井口大小一个圆洞,直似由人工铸成的一口石井。此时正值日丽中天,阳光由上面洞口直­射­而下,是以,洞中十分明亮。杨梦寰看清楚四周景物,立时一个箭步,跃到陶玉身侧,问道:“陶兄,我童师姊可在那石屋里吗?”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把她送到这里之后,就去找你,约定在这里见面……”

杨梦寰只听得心头一震,接道:“怎么,她现在不在了?”

陶玉道:“也许她等得不耐烦,先自走了。”

杨梦寰心头大急,纵身跃入石室,但见徒空四壁,哪里还有童淑贞的影儿。

细看石室,大约有两间房子大小,靠石壁一角,生着一片柔细的茅草,地下也似经过打扫,异常­干­净,茅草上痕迹宛然,似有人睡过……

只听陶玉在室外叫道:“她也许等得肚子饿了,出洞去寻食用之物,咱们出去在附近找找再说!”

杨梦寰想到一路上所见的三具尸体,心中忽生寒意,暗道:莫不是她遇上什么坏人,遭了毒手?心里在想,人却翻身跃出石室。

只见陶玉满脸笑容还剑入鞘,说道:“她等候一日夜之久,仍不见我们到来,自难免心里焦急,如不是出洞去寻食用之物,就是到白云峡去找我们了。”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但愿如此,希望他不要遇上麻烦……”

陶玉道,“杨兄但请放心,她一身武功不算很弱,纵然遇上了武林中一流高手,也该有搏斗痕迹可寻,但兄弟已仔细看过四周,丝毫看不出可疑之处。”

杨梦寰心中突然一动,笑道:“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口来,望陶兄不要多心!”

陶玉先是一呆,继而微微一笑,道:“杨兄有什么话,但请直说不妨,兄弟洗耳恭听。”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童师姊一向受我三师叔器重,不知为什么,竟不惜身犯武林首戒,叛离师门,私逃下山?陶兄和她结伴同行,定然甚得我师姊倾心,想必把隐私告诉陶兄了吧。兄弟自知这几句话问得有些唐突,但却无一点指责陶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其中原因为何……”

陶玉听得心头一震,但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格格一笑,接道:“杨兄这等探究根底,是不是怀疑兄弟勾引她叛离师门?”

杨梦寰道:“唉!别说兄弟没有这等想法,就算是我确有此念,但兄弟亦无丝毫责怪陶兄之心,因为她从小就在昆仑门下长大,对我们昆仑派门规戒律,自应熟记心中,这叛离师门之举。实是大不应该,只此……”

陶玉双眉一扬,目光中杀机闲动,接道:“这么说来,杨兄对令师姊私逃下山一事,也是怀恨很深了?”

杨梦寰道:“师伦大道,岂容背弃?兄弟虽感童师姊所为不当,但并无怀恨之心,只望能为她略尽绵薄,乞求三叔答允她重返师门。”

陶玉仰脸冷笑一阵,道:“杨兄用心,可算良苦,只是兄弟十分怀疑杨兄有无那份情面?”

杨梦寰道,“不错,这等重大之事,兄弟纵然不借身代受责,只怕也无能为力,但我想恳请朱姑娘代向三师叔说项,或有可为。”

陶玉道:“这件事兄弟很难作主,只有杨兄自己去对她说了,如果她肯听杨兄之言,愿意重返师门,兄弟自是代她庆幸,如她不肯应允,那也是你昆仑派中之事,别人也无权­干­涉。”

杨梦寰看他言词之间,对童淑贞毫无关怀之情,不禁心生疑窦,暗自忖道:看他轻松神态,似对我童师姊毫无怀爱之情,看来此事,多半是童师姊自己之意,半点也怪不得别人了。

心念一转,忽生歉疚,叹道:“兄弟适才之言,想来有些过份,陶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和她结伴同行,实有不对之处,也难怪杨兄多心。”

杨梦寰本想再问陶玉何以会追踪到白云峡来,但因盘究童淑贞叛离师门一事,弄得十分尴尬,不便再多询究,微微一笑,道:“咱们出洞去找我童师……”姊字尚未出口,突闻石道中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陶玉一拉梦寰,低声说道:“快些躲入石室。”说着话用力一带,和梦寰联袂跃入石室。

两人不过刚才隐起身子,来人已然进了洞口,白须过胸,背Сhā长剑,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

只听闻公泰大笑说道:“道兄来的正好,兄弟已和雪山派掌门人谈过,并已得滕兄允诺,如果道兄再一答应,咱们眼下实力就超过天龙帮了,不管那《归元秘笈》出世的传言是真是假,倒不妨借此机会,先把天龙帮派遣来此的人,一鼓歼灭。”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闻兄高见,贫道十分赞同,近几年来,天龙帮大肆扩展势力,到处设立分舵,看样子大有横扫武林各派,独霸江湖的用心。据闻李沧澜准备柬邀武林九大门派,在黔北天龙帮总坛比剑,贫道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中,武林形势有这样大的变化。”

闻公泰笑道:“天龙帮柬邀咱们九大门派比剑之事,兄弟是亲耳听得,李沧澜手下的五旗坛主,更是到处大放厥词,此事早已盛传大江南北,只要是武林道上人物,大概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了。”

两人谈笑之间,直对着石室走来,但闻步履之声愈来愈近,刹那间已到石室门外。

杨梦寰四顾石室,无一处可以隐藏身子,转脸向陶玉望去,只见他已然运气蓄势,准备施袭。

处此情形之下,杨梦寰也只得凝神运气,以备迎击来人相犯。

但闻步履之声,倏然停住,八臂神翁闻公泰突然大声喝道:“什么人……”三个字刚说出口,已闻得长笑之声随来,倏忽之间,已到了石室外面。

只听闻公泰打了两个哈哈,道:“滕兄来的巧极,我替你引见一位难得一晤的朋友!”

这时,杨梦寰和陶玉全都是背贴石壁,屏息而立,自无法看得室外几入相貌,但凭一双耳朵,由几人谈话之中分辨来人身份。

只听后来一人­干­笑了两声,道:“这位道兄,不知是不是点苍三雁之首,人称翻天雁的马道长?”

那中年人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俗名马家宏,承武林朋友们抬爱,送一个翻天雁的绰号。兄台可是雪山派掌门人,人称白衣神君的膝雷兄吗?”

膝雷又是两声­干­笑,道:“彼此彼此,都是武林朋友们抬爱,算不得什么!”

闻公泰哈哈大笑,道:“两位不必这等谦让了,马兄自接掌门户之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过,膝兄也很少步履江南,这次能不期而遇,实在难得,只可惜这深山大泽无法替两位大设筵席,庆贺一番。”

翻天雁马家宏微微一笑,道:“闻兄盛情,贫道心领了。这次贫道赶来浙东,只想一睹传言武林数百年的奇书《归无秘笈》究竟上面记载的什么武功,能引得武林朋友们如疯如狂,顺便再访晤海天一叟李沧澜,替我两位师弟讨还一笔债务。”

闻公泰笑道:“不是兄弟有意长天龙帮的威风,马兄纵然身负绝世武功,只怕与没有一个人敢深入天龙帮。它门下弟子无数,单纯那红、黄、蓝、黑、白五旗坛主,哪一个人都是久负盛名的江湖怪杰,双拳不敌四手,独木难撑大厦,马兄如果单人往访,正不啻陷身龙潭虎|­茓­。天龙帮数十年处心积虑,处处想法子对付我们九大门派中人,马兄一人涉险,岂不正合他们心意,万一受了他们暗算,不但马兄不值,而它他日论剑之时,天龙帮也可减少个劲敌了,不知马兄对兄弟这几句无讳之言,是否感觉到有些道理?”

白衣神君膝雷­干­咳了一声,道:“闻兄高论,在下十分佩服。”

翻天雁马家宏侧脸望了滕雷一眼,笑道:“那以闻兄之见,贫道又当该如何?”

闻公泰拂髯笑道:“天龙帮处处和咱们九大门派为难,而且方法极尽­阴­毒,挑拔离间,无所不用,咱们纵然想和他们讲江湖上规矩,信义,也讲不通……”话至此处,故意咳嗽一声,住口不说。

翻天雁马家宏微微一笑,道:“闻兄想必已胸有成竹,贫道愿聆高见。”

闻公泰呵呵两声大笑,道:“兄弟已和滕兄商量过这件事情,觉着对付天龙帮大可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借此机会下手,把他们派来括苍山中的人,一举歼灭。”他乃一派宗师身份,几句话出口之后,不禁脸上一红。

马家宏转脸望着白衣神君,问道:“不知膝兄对此事看法如何?贫道亦愿闻高论。”

膝雷一裂大嘴巴,­干­笑一声,暗里骂道:好小子,真是个又好又滑,硬要迫我亲口承认。他心里在骂,口里却笑着答道:“兄弟久居绝峰,很少涉足中原,闻兄经常在大江南北走动,对天龙帮恶迹,想必已了如指掌,是以,兄弟以闻兄之言,毫无成见,不知马道兄高见如何?”

马家宏笑道:“贫道已二十几年未离开括苍山一步,对近年江湖上一切人事变化,均甚隔膜,二位如觉着可行,贫道自当追随二位之后,略效微劳,二位如觉着此法妥,不防再从长计议。”

要知这三人,都是武林一派宗师地位,谁也不愿担上一个暗算别人的罪名,尽管滕雷、马家宏赞同闻公泰的意见,但却不愿明白的表示出来。

八臂神翁何等老辣,听两人言词之间,虽然故意推倭,但心中却无反对意思,心中在暗骂两人可恶,口里却哈哈大笑道:“膝兄和马道兄,既然都不知近年江湖形热变化,天龙帮诸般恶迹,那就是信任兄弟之言了。”

马家宏笑道:“闻兄名重武林,一言九鼎,贫道素所仰慕,哪有怀疑的道理?”

滕雷连着几声­干­笑,道:“马道兄说得不错,兄弟也深信不疑。”

闻公泰道:“既然是如此,两位同意兄弟对付天龙帮的拙见了”

滕雷、马家宏相视一笑,道:“但请闻兄吩咐,我等无不遵从。”

闻公泰拂髯沉吟一阵,道:“据兄弟观察所得,天龙帮早在两天之前,已在这白云峡四周,布上暗桩,但迟迟不见行动,想必是李沧澜等一般首脑人物未到之故,不愿打草惊蛇,不瞒两平位,兄弟行踪,已被天龙帮几处暗桩发现,兄弟不得不先下手扫除了他们几处暗桩。”

膝雷接道:“天龙帮弟子众多,杀几个于事何补?”

闻公泰道:“咱们所以处处落在下风,着着被天龙帮抢去先机,就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耳目锐敏,要想胜得他们一筹,必得先把耳目毁去,兄弟想尽半日一夜之力,先把天龙帮这附近的暗桩,全部扫除,这一来咱们就算抢先一步,待天龙帮几个首脑到来,定要省事不少。”

马家宏笑道:“此乃两全其美之策,高明!高明!”

闻公泰淡淡一笑,道:“扫除天龙帮暗脏之后,咱们再集中三派之力,围歼天龙帮中首脑人物,……”

白衣神君滕雷一裂大嘴巴,接道:“闻兄之见,虽然不错,但天龙帮几个首脑,武功非凡,机智亦不在咱们之下,必需想出一个妥善办法,先分散他们实力,然后再个别围歼,始能收效。”

闻公泰大笑道:“滕兄见地,和兄弟看法相同,如让他们几个首脑人物合在一起,不但不易得手,而且势必有一番惨烈拼搏……”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兄弟已想得一个办法,只不知能否适用?”

马家宏道:“闻兄筹思之策,定然极具卓见,快请说出来,一开贫道茅塞!”

闻公泰手拂长髯,笑道:“过奖,过奖,兄弟虽然想出一个诱分天龙帮道脑人物的办法,但还得仰仗马道兄大力,始能收效。”

马家宏道:“如有需用贫道之处,自当全力以赴。”

闻公泰笑道:“两位先看看咱们现在停身之处如何?”

膝雷目光转动,打量了四周一阵,道:“形势险恶,隐密为佳。”

闻公泰道:“兄弟想集中咱们三派实力,预伏在那石室之中,然后再故布疑阵,把天龙帮几个首脑人物分散,由马道兄和兄弟故意互争《归元秘笈》,让天龙帮人物看到……”

马家宏笑道:“办法实在不错,天龙帮几个首脑人物,在看见《归元秘笈》之后,必然紧追不舍,咱们再边打边走,使他们没有时间知会同党,只是……”

闻公泰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精­巧玉盒,道:“马道兄,可是担心没有诱敌的《归元秘笈》吗?”说着话,打开了那­精­巧玉盒。

只见那玉盒之中,放着几本册子,端端正正的楷书,写着《归元秘笈》四字。

白衣神君滕雷,翻天雁马家宏,虽明知闻公泰即使真有《归元秘笈》,也不会当着两人之面取出,但在骤见这武林奇书之时,亦不禁有些激动,虽然明知是伪仿之本,但仍双双向闻公泰逼近一步。

膝雷微一躬身,正想捡起放在地上的玉盒,但瞥见马家宏站在两步之外,脸­色­肃穆,虎视眈眈,不禁心头一禁,赶忙收回探出的右臂。

翻天雁马家宏和白衣神君滕雷,四双眼睛,都盯在那《归元秘笈》之上,但却也不敢探臂捡取。

要知两人相距,只不过数步远近,伸手之间,就可击中对方,何况都知对方武功了得,出手一击,非同小可,在这数步之隔的距离下,闪避极是不易,是故,两人谁都想取得玉盒的《归元秘笈》,但谁也不敢冒险捡取。

但见闻公泰微微一笑,道:“滕兄先请过目,贫道晚一步再瞧也不迟。”

白衣神君皮笑­肉­不笑一裂嘴,道:“客气!客气!还是滕道兄先看吧。”

翻天雁滕家宏冷笑两声,仍然站着不动。

闻公泰细看两人,都已暗中运集了功力,蓄势待发,不管哪一探臂去捡取玉盒中《归元秘笈》,另一个即将以排山倒海的威势击向对方,心中暗自忖道:此刻如非需要两人合力对付天龙帮,我只要稍作撩拨,便不难使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惜呀!可惜!

他心中虽在暗叫可惜,脸上却堆满笑容说道:“年前兄弟曾在这括苍山中,亲眼看过昆仑派一阳子道兄的伪仿《归元秘笈》,回到华山之后,就依照所见,制成这部假书,滕兄和滕道兄如果不信,待兄弟打开给两位瞧瞧。”

膝雷,滕家宏同时侧望着闻公泰淡然一笑,未发一言。

八臂神翁怕自己探手翻书之际,遭两人袭击,便一伸手中青竹杖,挑开《归元秘笈》。

闻公泰指着第一面太极图说:“这伪仿《归元秘笈》虽是赝品,但上面记载武功,倒非故弄玄虚,如被一般江湖上朋友得到,对练气技击,不无小补,但如在滕道兄、膝兄眼中看来,只怕要笑掉大牙了。”一面说话,一面停用手中青竹杖翻动玉盒中《归元秘笈》。

两人看了数眼之后,已证实闻公泰所言非虚,上面记载,果然是一般的拳掌练气方法,滕家宏首先散去凝聚的功力,退后两步笑道:“闻兄这伪仿奇书,如果流传江湖,若­干­年后,恐亦将成为武林中另一部秘笈了。”

膝雷­干­笑两声接道:“滕道兄说的不错,闻兄对这部伪书,当真是下了不少工夫。”

闻公泰检起玉盒笑道:“随手挥毫涂鸦一通,两位见笑了。”

膝雷道:“这么看来,闻兄是早有用心了,此本固然可以假乱真,但……”略一沉吟,又道:“只怕天龙帮中发现这一部伪书之后,一面紧迫,一面设法招呼同觉,合力赶来,咱们势必得在山腹秘密洞之内,和他们有一场惨烈的拼膊,胜负之数,且不说它,但如这次传言属实,那真本《归元秘笈》,确在此山之中,岂不留人以可乘之机!”

滕家宏道:“膝兄之言甚是,贫道亦有同感,咱们在山腹之内,和天龙帮中几人首脑人物拼命,却留别人抢得真本《归元秘笈》的机会,实是太不合算。”

闻公泰道:“这一点,兄弟也曾想过,但必需滕道兄和膝兄能和兄弟合作无间才行。

试问当今武林各门各派,哪一派能够独挡咱们三派联手的实力,除了天龙帮尽出帮中首脑­精­锐或可抗拒之外,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天龙帮来,别说此传言未必是真,就是那本《归元秘笈》果在此山之中,被别人坐收鱼利,凭咱们三派联合实力,不难追踪夺回。

只要咱们能把天龙帮首脑伤他几个,先去强敌,放眼当今江湖,谁还是咱们三联合的敌手?”

膝雷接道:“百密难免一疏,万一闻兄算计有失,天龙帮首脑合力追人这山中,这一仗打下来,只怕难保惨重伤亡,在咱们元气大损之际,再追踪抢夺那《归元秘笈》,实难稳­操­胜券!”

闻公泰拂髯一阵哈哈大笑道:“膝兄但请放心,兄弟早已筹谋及此,如果天龙帮几个首脑人物,分散追入山腹,咱们不妨以多为胜,个别围歼,如果他们追来人多势众,难以力拼,那就不妨动点心机,借重火攻,把他们全数烧死在山腹之中。”

马家宏抬着望望大洞口,问道:“闻兄可是要利用那上面洞口,投下燃烧的枯枝,火把,……”闻公泰大笑接道:“佩服,佩服,兄弟费时一日之久筹想之策,却被马道兄一言道破。”

马家宏道:“如非闻兄提及火攻,贫道哪能想得出这等绝纱之策。”

闻公泰微微一笑道:“此事看来虽易,但如真的做起来,也确有不少困难,最为重要的是时间要配合得恰到好处,在我们撤出之时,动作必需灵活迅快,即使他们看出情势不对,也无法应变得及……”

躲在石室中的杨梦寰、陶玉听到此处,忽觉对方声音低沉下去,以后几人说些什么再也无法听得。

大约过有一刻工夫,突听闻公泰大声笑道:“好!咱们就这样决定,只是太辛苦滕兄了。”

只听滕雷一声于笑,道:“好说,好说,马道兄和闻兄这等抬爱兄弟,兄弟觉得荣幸至极。”

但闻步履之声,混合着三人大笑之声由近而远,瞬息消失。

陶玉贴壁移到石门旁边,探头向外一看,几人早已身影俱杳,立时一个翻身跃出石室,杨梦寰紧随着一个飞鸟出林,跟踪跃出。

四双眼睛先向四外搜望了阵,杨梦寰才皱皱眉头,问道:“陶兄,贵帮……”

陶玉格格一笑,截任了梦寰的话,道:“怎么?杨兄怀疑兄弟是卧底的吗?”

杨梦寰道:“兄弟不敢存此用心,但贵帮在这白云峡四周满布伏桩暗卡,想来总是事实了?”

陶玉笑道:“听几人之言,大概不会虚假。”

杨梦寰道:“这么说来,陶兄是不知道这件事了?”

陶玉道:“兄弟千里赶来此处,只是为探望杨兄伤势。”

杨梦寰虽是聪明之人,但其心地忠厚,不愿以小人之心,猜疑他人,当下笑道:

“陶兄盛情,兄弟十分感激,只不知陶兄何以会知道兄弟行踪?”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们天龙帮分舵耳目,遍及大江南北,别说杨兄行踪了,就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的一举一动,都难逃我们天龙帮耳目监视。”

他这么故作坦然的几句话,反而把杨梦寰心中存在的一些疑窦,消除很多,微微一笑,道:“贵帮耳目确是锐敏……”话至此处,忽觉失言,倏然住口。

陶玉心中一动,道:“刚才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派宗师之尊,想来定不会随口胡说,既然说起本帮在这白云峡四周都安上暗桩,那自然是假不了,兄弟身为天龙帮中香主,自不能坐视不管,杨兄请先走一步,免得招惹上无谓的麻烦。”

杨梦寰沉思一阵,十分为难他说道:“陶兄为兄弟不惜奔波数千里,跋山涉水,远赴祁连山中,此等情意,是何等深重,如今陶兄有事,兄弟如何能坐视不管?只是贵帮这次谋图之人,是兄弟……”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是你的几位红粉知已,因而使你十分为难?”

杨梦寰叹道:“朱姑娘对兄弟,有数度救命之恩……”

陶玉忽然一整脸­色­,截住了梦寰的话,说道:“杨兄不必为难,兄弟决无请杨兄助拳之心,但有一件疑难之事,想请问杨兄一句,不知杨兄是否愿意告诉兄弟?”

杨梦寰道:“陶兄但请吩咐,兄弟知无不言。”

陶玉道:“适才闻公泰等三人一番对答之言,杨兄是亲耳听到的了?”

杨梦寰点点头。

陶玉不待杨梦寰开口,又抢先说道:“他们计议对付我们天龙帮的手段,可算得十分­阴­歹毒辣,是也不是?”

杨梦寰又点点头。陶玉忽然叹息一声,道:“如非兄弟无意听得闻公泰等­阴­谋,只怕我们天龙帮在这一战之中,要损伤大部­精­英,这场即将掀起的江湖风波,都是为《归元秘笈》而起,但那《归元秘笈》是否在这白云峡中?还很难说,这部传言在江湖数百年的奇书,不知道害过多少人为它溅血送命……”

他微微一顿,接道:“兄弟只想请杨兄告诉我一件事,就是那《归元秘笈》是否真的在白云峡中?”

杨梦寰听得一呆,良久之后,才苦笑一下,说道:“不敢相欺陶兄,兄弟倒是看到过那《归元秘笈》一次,至于是真是假,放置何处?兄弟就不清楚了。”

陶玉格格一笑,道:“此事想来不会有错,以闻公泰等一派掌门之尊的身份肯移驾这括苍山来,定然是得到了确实消息……”他微微一顿,又道:“杨兄暂请回白云峡去吧,你大伤初愈,体力未复,实不宜为兄弟涉这趟混水。”

杨梦寰也觉着应该早些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朱若兰,免得临时措手不及,因为眼下敌人,都是当前武林中一流高手,个个身怀绝学,实不容再拖延时间,略一沉忖,拱手对陶玉说道:“既是如此,兄弟就先走一步了。”不待陶玉还礼,转身向外奔去。

金环二郎望着梦寰背影,心中突然一动,暗道:那山腹雨道之内,黑暗异常,我如紧随在身后,出其不意,一掌把他击毙,然后再把他尸体投入石洞外万丈深壑之内,岂不是了无痕迹,而且眼下强敌云集杀机弥漫,沈霞琳纵是相疑,我也可藉口推诿。

念头一转,立即施展上乘轻功,一语不发,疾向杨梦寰身后追那知杨梦寰奔行到山腹雨道人口之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陡然停步,转过身子。

这时,陶玉已到杨梦寰身后数尺之处,杨梦寰出其不意地一个转身,几乎和陶玉撞个满怀。

这大出意外的变化,使陶玉暗下毒手的­阴­谋落空,但他究竟是心思异常机敏之人,身躯一侧,从梦寰身旁疾掠而过,口中叫道:“兄弟要赶紧先走一步,以求能早些通知本帮弟子……”话还未完,人已进了山腹秘道之内。

杨梦寰本有事要间陶玉,但见他匆急行­色­,实不便再出言相唤,何况又知他此刻时间,异常宝贵,多上片刻,就可以多救下几个天龙帮中弟子­性­命。

他想到白云峡云集的强敌,不禁心中也急了起来,一提气,向前疾奔而去。

待他走出山腹雨道,早已不见陶玉踪迹。

仰脸看天­色­,只不过午时刚过,略一辨认方向,急向来路奔去。

他急于要把刚才的见闻,通知朱若兰,以便筹谋对策,是以不顾大伤初愈之身,用尽全身气力,拼命急赶,不到半个时辰,已到了白云峡口,但他人已累得满身大汗,只得停下来准备略一喘息再走。他刚刚站好身子,忽觉一阵香风拂面,由身后伸过来一方雪白绢帕,替他擦试脸上汗水,耳际也同时响起了朱若兰柔和娇脆的声音,说道:“你身体还未复元,这等急奔,如何使得,跑累了也该休息,你呀!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杨梦寰转脸望去,只见朱若兰身着玄装,发挽宫舍,轻颦黛眉,皓腕轻挥,拂试着他满头大汗,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中,已不是威严逼人的湛湛神光,而是无限的温柔借爱,杨梦寰第一次觉出这旁立身侧高不可攀的玉人,是这般温婉柔顺,不禁微微一笑。

朱若兰微耸秀眉,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你笑什么?差一点就丢了小命,人家提心的不得了,自己还在瞎高兴呢。”

杨梦寰听得一怔,道:“我几时遇上了危险,怎么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朱若兰道:“你自己要是知道了,人家也不用替你担心了。”

杨梦寰听得越发糊涂,暗自沉忖道:我一直就和陶玉在一起。再未和别人照面,难道她说的会是陶玉不成?

正待开口追问,忽听一阵娇呼之声,说道:“在这里啦!在这里……”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四个白衣­祼­腿美婢,倏然间一齐涌到,分守四个方向,把杨梦寰和朱若兰围在中间。

朱若兰看四人一个蓄势待发,不由心头火起,脸­色­一沉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美婢躬身答道:“婢子们奉小姐之命,找这个坏男人找了很久!

不想竟和姑娘走在一起……”

朱若兰知这四婢,都是从小在深山大谷之中长大,人虽聪敏,但心地都很纯洁,决不会编造谎言,脸­色­稍见缓和,但声音仍甚冷漠地问道:“你们小姐找人­干­什么?她人呢?”

适才答话的白衣小婢,伸手指着梦寰说道:“这坏男人偷了我们小姐的《归元秘笈》。”

杨梦寰急道:“什么?我几时偷了你们小姐的《归元秘笈》?”

四个白衣小婢,同时冷哼一声,轻藐地望了梦寰一眼,满脸不屑之­色­。

杨梦寰正待争辩,朱若兰已抢先说道:“你们小姐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站在正北方位的一婢,摇摇头,道:“我们小姐传了我们破他“五行迷踪步”的手法之后,就一个人出去找他去了。”

朱若兰略一扬黛眉,怒道:“我要你们分头去找你们小姐回来,听到没有?”

四蝉相互望了几眼,一齐答道:“小姐已吩咐过我们,如要见着偷窃《归元秘笈》的人,就把他捉住捆起来,然后再去找她。”

朱若兰看四婢不肯遵从自己吩咐,不禁火了,脸­色­一变,即待发作,忽听梦寰叹息一声,说道:“姊姊暂请息怒,这件事不怪她们,既是那位姑娘吩咐下来,她们如何能作得主。”

四婢听杨梦寰反替自己辩护,不禁相顾微笑。

要知道四人都是在深山绝壑之中长大,对人世问一切事物,均不甚了然,毫无心机城府,心中的快乐。痛苦全都形露在神­色­之间。

朱若兰微一沉付,道:“赵家妹子,似对你成见甚深,我虽知道你决不致取她《归元秘笈》,但她亦不致编造谎言,这种神奇的武学秘笈,是天下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不管落在什么人手中,都很难原壁归赵,她既然对你动了疑心,在未寻到那《归元秘笈》之前,只怕难释心中误会……”

杨梦寰道:“我们不去见她,自然更不易消除她心中疑念……”他略一停顿,接道:

“姊姊,刚才我和陶玉在距十几里外,一处隐密的山腹洞|­茓­之中,暗地听得消息,江湖上各路高手,已经云集浙东,而且已到了白云峡外,只怕我们这附近数里的要道峰壑之内,都早已被人家安上伏桩。这次所来之人,大都是各门各派掌门宗师,姊姊要早谋对策才好。”

朱若兰道:“我亦想到武林中九大门派,和天龙帮在近日内都将倾尽高手,来我白云峡捣乱,只是想不到他们发动的这样迅速。赵家妹子,在东上途中遇劫时,《归元秘笈》的秘密,早已泄露,她那时还不知自己身负武学,世无匹敌,也没有想到那几本薄薄的册子,会引得武林中人物如疯如狂,搅了三百年,仍未平息。是以,她不知好好的保管,致被绿林中人物发现,她随身带这四婢,武功虽都不错,但都是毫无江湖经验阅历之人,只要人家略动心机,就不难使她们跌入谋算,如非师父及时出手,只怕那《归元秘笈》早就被人偷盗去了……”

只听四婢女齐声催道:“你这人讲的话究竟是算也不算?既然你讲过自己去见我家小姐,现在怎么还不肯走?”

朱若兰轻轻一樱­唇­,道:“走!我陪你去好了。”

杨梦寰摇摇头,道:“眼下强敌环伺,杀机四伏,姊姊虽然武功绝世,但来人都非泛泛弱手。我们人单势孤,而且除姊姊之外,余人武功大都非人敌手,势难和人力拼,姊姊也该在遇敌之先准备一下才好。”

朱若兰还未接口,杨梦寰又抢先说道:“我知道,姊姊要和我一起去,是怕那位赵姑娘出手伤我,但这一来,反而会加重了她对我的疑心,以她武功而论,要伤我易如反掌,她只要有伤我之也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制我于死地,今天当姊姊之面,她也许不会出手把我击伤,但姊姊,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我自问未偷窃她的《归元秘笈》,大可不必担忧她伤我。目前白云峡已陷入武林高手环围之下,形势瞬急万变,姊姊不宜多浪费时间,必须早作安排才好。”

环绕两人周围的四婢,似已等得不耐,虽未出言催迫梦寰快走,但眉宇之间,已显露焦急之­色­。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不错,她要真存伤你之心,自然是防不胜防,她虽然肯听这话,只不过是遵从翠姨遗命,如果真的讲了武功,我决不是她的对手……”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那姊姊就不必再多浪费宝贵时间,还是让我一个人去见她的好!”

朱若兰道:“她对你早已心存成见,你在见她之时,不防忍让一些。”

杨梦寰点头微笑道:“她是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只要不太羞辱于我,我自然会让她几分!”

朱若兰脸­色­微微一变,道:“就是她有羞辱你的地方,亦望你不要计较。”

杨梦寰忽地一扬双眉,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生死之事,也不算什么!忍辱偷生,倒不如溅血埋骨。”

一向坚强的朱若兰,忽然间变得十分怯弱,顾不得身侧有人,满腹忧苦,柔声说道:

“你纵然不为自己,难道就不肯为琳妹妹受点委曲?自你受伤以来,她比谁都着急,你一但死了,想想看,她还能活吗?”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姊姊也不必大为我担心,想那赵姑娘还不致在未问明事情经过之前,就出手把我置于死地。再说,她总还得替姊姊留点情面,我只要言行小心一些,不触怒她,谅也不致真的出事。”

朱若兰轻轻一叹,道:“你能自知爱惜,我就放心了。赵家妹子,虽然对你心存成见,但她生­性­十分善良,又是极明事理之人,决不致出手伤你。最担心的,就是你那种固执冷做的脾气,要知道她心对你早存误会,一两句不当之言,就可能引起她的杀机……”

她微微一顿后,又低声说道:“你这次身受重伤,二十多天均在晕迷之中渡过,琳妹妹日夜坐守在你的病榻之旁,如痴如呆,既很少吃饭,也很少言笑,整日夜想着你死后之事,唉!其用情之深,惜爱之重,实足以……”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遥遥传来,音回空谷,经久不绝,打断了朱若兰未完之言。

杨梦寰急道:“强敌恐已来到白云峡外,姊妹也该早些调整帮派人手,准备一下,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朱若兰点点头,道:“你见着赵姑娘时,请她尽快回来,”话未完入已到了数丈之外。

杨梦寰望着朱若兰背影,长长吁一口气,对四婢一拱手,笑道:“赵姑娘现在何处?

有劳四位带路了。”

四婢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分成两前两后,把梦寰夹在中间,向左面一峰攀去。

第三十四回帮主娇女

翻过山峰后面,是一处半亩大小,长满青草的小盆地,中间并生着两株古松。

只见赵小蝶身穿白衣,肩披蓝纱,怀抱玉琵琶,倚松而坐,正抬头望着天上彩云变化,神态似很入神。

赵小蝶似是闻得了步履之声,转脸望了梦寰和四婢一眼,微微一耸秀眉,又转脸旁顾。四婢带着梦寰,在距她三四尺处停下,左首年龄稍长的一婢,躬身说道:“他自愿和我们一起来见小姐,所以,没有捆他。”

赵小蝶慢慢转过脸来,眉宇间微带怒意,轻藐地望了梦寰一眼道:“哼!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现在证明我想的不错了。”

杨梦寰垂首闭目,淡淡一笑,答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杨梦寰不敢以恶言相加,但请说出我所犯过失,以便负荆请罪。”

赵小蝶冷笑一声,道:“你偷了我《归元秘笈》难道还不算过失吗?”

杨梦寰道:“除了在岷江舟中,我无意问看到过姑娘的《归元秘笈》一次之外,就未见第二次,再说那偷窃之事,我杨梦寰也不屑为得。”

赵小蝶怒道:“我兰姊姊闺房之中,只有我们三个,不是你,难道是我说谎?”

肠梦寰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陶玉在离开朱若兰卧房之时,借故又回石室之事,略一沉思,问道:“请问姑娘,那《归元秘笈》可是放在姑娘替我疗伤的石室之内吗?”

赵小蝶听他提起疗伤二字,­嫩­脸上登时泛起一片红晕,徒带羞怯之态,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梦寰右手握拳,用力在左掌上一击,自言自语他说道:“如此看来,倒是有八成是他了!”

赵小蝶道:“是谁?你是不是说我兰姊姊!”

杨梦寰正想说出陶玉,忽的心念一转,忖道:眼下是否是陶玉,还难确定?我岂可在未完全弄清真像之前,加罪于人。

这一转念,立时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回,但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答覆之言。

赵小蝶看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答自己问话,冷哼一声,道:“我兰姊姊出身尊贵无比,岂会偷窃我《归元秘笈》,你这人的心最坏了,我兰姊姊对你那样好,你还会怀疑她,哼,要不是为了兰姊姊,我才不会管你死活,我知道你是想挑拨我和兰姊姊大闹一场,自己好置身事外,我才不会那么傻上你的当。”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我心中虽然想到了可能偷窃你《归元秘笈》之人,但在事情未证实之前,我不愿妄加以罪,如果姑娘信得过我,请给予我三日时间,在三天之内,我一定替你查出偷窃之人”。

赵小蝶冷冷地答道:“哼!你不要妄想在我面前捣鬼,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可从容地逃走,找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一住,研究那《归元秘笈》,世界这等辽阔,我们到哪里找你?”

杨梦寰道:“这么说,姑娘已认产那《归元秘笈》是我偷的了?”

赵小蝶道:“那自然不错,我兰姊姊不会偷,我又不会故意说谎,那石室之中又只有我们三人,《归元秘笈》就放在我兰姊姊卧榻之上、待我想起来回去找时,已经不见,那时间你到哪里去了?”

杨梦寰正待回答,赵小蝶又抢先接道:“定是那看房中没有人,偷了我《归元秘笈》,跑出石室,找一处隐密所在,藏了起来……”

那最小一婢女,忽然Сhā嘴接道:“我们见他之时,他正和那位朱姑娘站在一起谈话。”

赵小蝶瞪了那小婢一眼,说道:“兰姊姊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个很坏的人,等她知道了,就不会再理他了。”

杨梦寰苦笑一下,道:“姑娘一口咬定是我偷窃,实使人百口莫辩,在下这条命既是经姑娘救治,说不定只好再还给姑娘了。”

赵小蝶脸­色­肃穆,望着杨梦寰缓缓说道:“你虽然不是好人,但因你是我兰姊姊的朋友,看在她的情面上,我不愿要你的命……”

她忽然叹息一声,接道:“不过那部《归元秘笈》,是我娘遗传之物,上面记载的武功,又都是极为深奥博大之学,要是被一个好人取去,那也罢了,但如落在像你这样的坏人手中,定然要引出不少是非,遗害人世,所以我非要追回不可。”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你既认定是我偷窃了你的《归元秘笈》,又怕我学会上面记载的武学,为害武林,实使人难于解说,我倒代你想出了一个办法。”

赵小蝶奇道:“你代我想出一个办法?”

杨梦寰道:“以你武功而论,举手之间,就可以要我­性­命,假如你把我杀掉,不就可消去你心中疑虑了吗?”

赵小蝶叹道:“这法子我也想过,但我怕杀你之后,兰姊姊会生我的气。”

杨梦寰微耸肩,暗自忖道:眼下她对我怀疑之深,已非口舌所能辩说清楚,看来她不在我身上追出《归元秘笈》,决然不会放过我,如果让她一个女流羞辱、折磨,倒不如早自了断的好……

心念一转,黯然一笑道:“姑娘既然怕受朱姑娘的责备,所以不愿动手,只有我自求了断,以明心迹。”

说罢,转过身子,缓缓向前走去,四个白衣小婢不待主人吩咐,忽地散开,环随在梦寰四周,防他逃走。

杨梦寰走到上十步外,停住身子,双目转动,望了紧随身侧的四婢一眼,笑道:

“四位姑娘讯站远一些,免得身上溅着血迹。”

忽然问他身后响起了一声幽幽叹息,紧接着又响起一个娇婉的声音,说道:“什么事要寻自尽?”

杨梦寰听音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什么人,转脸望去,只见无影女李瑶红头包白绢,身着白缎子紧身劲装,足登白绣鞋,身披白斗蓬,全身如雪,从头上白到脚下。

他微微皱一下眉头,暗道:不知她死了什么人,穿这佯一身重孝?

这时,沈霞琳已缓过了神,瞥眼看到了李瑶红也站在梦寰身后,立时抢前两步,拉住了李瑶红一支手腕,叫道:“红姊姊,你几时到括苍山来的?唉!咱们有很多天没有见面啦!”

李瑶红紧紧的反握着霞琳双手,问道:“他为了什么事,竞要自碎天灵要|­茓­以求一死……”说话之间,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

沈霞琳摇头,道:“为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位赵家妹妹,说是寰哥哥偷了她的东西……”她目光凝注在赵小蝶的脸上,发现她眉宇间隐隐现出怒意,但她并未发作,反而站起身子缓步而去。

那环守在梦寰身侧的四婢,虽然看到了小姐转身而去,但因未闻召唤之命,不敢撤走。

但见赵小蝶身披蓝纱,被山风吹飘起来,缓步轻举,似走的很慢,事实却走的异常迅快,转眼之间,已隐入一道转弯的山脚不见。

四婢望着小蝶隐失的山脚,脸上微现焦急之­色­,因为赵小蝶在离去之时,未吩咐四婢如何对付梦寰而有所举动,只得分守四周,挡住梦寰去路。

忽然间,连续五声清脆的弦音,飘拂而来,四婢在闻得那弦声之后,一齐转身,向赵小蝶隐失的山脚所在追去。那最小一婢,临去之时,对梦寰笑道“我们小姐说,看在沈姑娘情面上,答应你三日限期,现在你可以随便走动了……”说到最后一句,人已到两三丈远。

四婢去势快极,清脆余音未绝,人影已隐去不见,杨梦寰只觉这四个蝉女身法,似和初见之时,又快很多,心中大感奇怪,不知何以在这短短的几月时间之内,竟有若­干­­精­进。他哪里知道,赵海萍在给爱女服用万年火电内丹之时,让四婢分食了火龟的­肉­汤,这等千载难遇神物,对轻身飞跃之术,助益极大。而且赵小蝶在­精­研《归无秘笈》之后,又指点四婢不少武功窍决。本来四婢所学武功,都是《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无论拳、掌、轻功、攻拒身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练的上乘武功,大异一般武学传授常规,只要一入门径,初学即入大乘。

他想得人神,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两人。

忽闻一阵嘶嘶之声起自身后,回头望去,只见李瑶红已取下包头白绢,——扯得片片碎裂,丢在地上。

沈霞琳看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红姊姊,你这是­干­什么?”

丰瑶红幽怨地一笑,道:“我在替人带孝,可是他却仍然好好地活在世上,这孝自然不用再带了。”

沈霞琳茫然一笑,未再追问,杨梦寰却听得心中一凛,峨嵋山那一场惨烈的搏斗经过,陡然间涌上心头。

暮然问,一阵格格的大笑声,破空而下,劲风飒然,直袭几人,杨梦寰伸手抓住霞琳,疾退三步。

定神望去,只见陶玉由身旁巨松之上,电­射­而下,杨梦寰不过刚刚站稳身子,陶玉已脚踏实地,原来他早已隐身在那两株并生的古松上。

李瑶红已拔出背上长剑,蓄势戒备,待她看清来人是陶玉之后,还剑入鞘,说道:

“原来是你——吓了人家一大跳。这些时日,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爹爹传下龙头令牌,分谕各处分舵找你下落?”

陶玉淡淡一笑,道:“年来经历,一言难尽,待会再谈不迟,师父身体好吧?”

李瑶红道:“爹爹的身体很好……”她自在祁连山和陶玉分手之后,一直就没有再见,当时陶玉被朱若兰暗用透骨打脉手法,伤了体内经脉,卧病在一处山岩之内,幸得一阳子替他掏|­茓­活血,但陶玉在醒转之后,连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话,跨上宝驹而去……

屈指算来,已快一年时光。在李瑶红的心中认为他早已伤逝在祁连山中,想不到会在括苍山了陡然相逢,心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当着梦寰之面,却又感说不出口,只答得一句爹爹很好,就倏然住口。。

陶玉微微一笑,道:“咱们天龙帮黔北总舵,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李瑶红道:“祁连山大觉寺几个和尚,曾到黔北总舵,闹了一阵,虽然闹得很凶,但他们并未沾得便宜……”

陶玉截住了李瑶红的话,笑道:“我是问师母老人家可好?”

李瑶红道:“妈妈依然如故,每日吟佛洗心庵,不见外人。唉!现在连我也不准擅入庵中一步了!”

陶玉道:“师父、师母既都无恙,不知师妹为哪个穿了这身重孝?”

李瑶红呆了呆,道:“谁说我是穿孝?”

陶玉格格一笑,不再和李瑶红争辩,转顾梦寰,说道:“杨兄未免太轻看自己­性­命,刚才你那一掌,如果真的自碎了天灵要|­茓­,死得实在太不值了!”

杨梦寰道:“那位姑娘深疑兄弟偷窃了她的《归元秘笈》,我如不自求了断,她也决不会放过我的。”

陶玉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那《归元秘笈》,真是杨兄偷窃的了?”

杨梦寰本想间陶玉是否见到《归元秘笈》,但被陶玉抢先一问,反而无言可对,不禁一呆。

金环二郎虽然能蒙骗梦寰、霞琳,但却无法骗得过在一起长大的师妹。

但见李瑶红眼珠儿转了几转,接道:“杨相公为人诚实,他说没有偷窃《归元秘笈》,那定是不会说谎。”

陶玉冷笑了一声,道:“他不会说谎,赵姑娘不会诬陷,难道那《归元秘笈》是我偷的不成?”

李瑶红幽幽一叹,道:“我想师兄也不会偷。”

陶玉一扬双眉,对梦寰笑道:“杨兄,眼下云集在白云峡外的高人很多,想其间定不泛偷窃能手,那位赵姑娘武功虽高,但据兄弟看来,她似是毫无江湖阅历之人,自难免粗心大意,也许被别人偷去了。”

杨梦寰正待反问,突闻一阵杂乱的步履之声传来,几人循声转眼望去。

只见两个疾服劲装大汉,肩抬两根长竹特制的轿子,急奔而来,行动迅快,一望即知是有着极好的武功。

李瑶红轻轻啊了一声,道:“莫叔叔也来啦?”话刚住口,轿子已到几人身侧停下。

杨梦寰看那长竹软藤椅上,坐着身材瘦小、身披蓝衫的缺腿断臂老人,稀疏疏的几根黄白混杂的头发,松松地在头上挽个道髻,面黄如鼠,眼窝深陷,但两眼中的神光,却是湛湛逼人。

李瑶红和金环二郎陶玉,对来人执礼甚恭,一齐以帮中之礼,躬身叩见。

只听那缺腿断臂老人,­干­咳一声打了两个哈哈,道:“你们两个娃儿都先到了,不知是否已探得这白云峡四周敌势?”

陶玉笑道:“晚辈在无意之中听得消息,华山和雪山、点苍三派,己联手对付本帮,而且已经发动,要在半日一夜之内,扫除本帮派守在自云峡四周的暗桩。”

那残缺老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九大门派的人,是越闹越不像话了,我今天既然赶到,非得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可……”言词托大,口气冷做至极,杨梦寰只听得脸上微微变­色­。

陶玉却望着那残缺老人,笑道:“华山、点苍山、雪山三派联手。”

他生­性­虽然暴急冷怪,但对瑶红却十分和蔼,临去之际,又对李瑶红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眼下强敌甚多,你行动可要小心一些。”

李瑶红笑道:“莫叔叔但请放心,如果我真的遇上强敌,就施放流火炮,向叔叔救援!”

残缺老人微微一笑,右手一拂,人已跃上竹轿。

陶玉突然一个飞跃,拦住竹轿,说道:“莫老坛主,暂请留步,晚辈还有几句话说……”他微微一顿。接道:“闻公泰虽是一派掌门宗师之尊,但他为人却是­阴­险无比,刚才不战即退,定然有什么­阴­谋。以晚辈推断,他可能是去邀集点苍和雪山两派中高手,准备合力对莫老坛主!晚辈斗胆相求,和莫老坛主同行,以便稍助微力。”

残缺老忽地一耸双肩,冷冷笑道:“老夫生平作事,从未借重别人助力,陶香主盛情,老夫只有心领了。”

要知陶玉乃直属天龙帮主辖下香主,地位超然,和红、黄、监、白、黑五旗坛主,并无直接隶属关系,是以那残缺老人,虽然不悦陶玉之言,但在词­色­之间,还替他稍留余地。

只见金环二郎微微一笑,道:“非是晚辈多口,实因那闻公泰人太狡猾,眼下本帮中各旗坛主,均未到达,一切均得仗莫老坛主主持,晚辈日来奔走,已大略探得敌势虚实,如得同行也可随时提供愚见。”

那残缺老人听他说的入理,脸­色­大见缓和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便再拒陶香主的好意了。”说罢,一挥手,两个劲装大汉,立时抬起竹轿,疾奔而去。

陶玉回头对梦寰笑道:“杨兄请和我师妹谈谈,兄弟如能找得那偷窃《归元秘笈》之人,自当私下通知杨兄一声。”余音未落,忽的一跃而起,一掠之势,就是三丈远近。

杨梦寰目睹陶玉身法快速绝伦,正在忖思之间,忽听李瑶红啊了一声,说道:“只有年余不见,他武功怎的如此­精­进?”

杨梦寰叹息一声,接道:“令师兄怀技自秘,藏刃敛锋,看来他武功还不止此……”

李瑶红急道:“我和他从小在一起长大,一同学习武功,他学会好多,我自然清楚得很,不知何以年余不见,他功力能这等­精­进,其中定有缘故。”

杨梦寰淡淡一笑,转脸望着李瑶红道:“贵帮中人,已到了不少,李姑娘想必亦有要事待办,我们师兄妹不打扰了!”说完拉着霞琳转身就走。

李瑶红看他仍然是一付冷冰冰的神情,不禁大感伤心,只觉鼻孔一酸,热泪夺眶而出,急忿交加,顿忘利害,一跺脚叫道:“你还想不想要《归元秘笈》?”

这一句话,立即发生了无比的效力,杨梦寰果然停住脚步,回头说道:“那《归元秘笈》不但关系着我杨某人的生死,而且还牵连了很多的人,事非小可,李姑娘千万不可当玩笑说?”

李瑶红道:“谁给你当玩笑说,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千真万确。”

杨梦寰看她神情郑重,面­色­肃穆,不由信了五成,松开了霞琳玉腕,缓步走近李瑶红问道:“不知那《归元秘笈》现在何处,望姑娘赐示一二。”

李瑶红冷笑一声,道:“哼!你在用到我时,尽管说得动人好听,可是事情一过,立即就变得冷若冰霜。”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自信没有对不起姑娘之处,但那男女之嫌,总不得不顾。

江湖之上,原本就多是非。姑娘令尊,一代豪雄,声威所播,无不敬服;姑娘亦是名噪武林的女英雄;在下出身的昆仑派,又有重重戒律限制,如有什么飞短流长,不但在下难见容师门,而且对姑娘的清誉,只怕也有损谤……”

李瑶红忽然嗤地一笑,接道:“原来你是怕别人讲你闲话……”她陡然放低声音,道:“你和你师妹那样亲密,难道就不怕飞短流长。”

杨梦寰似是未想她会有此一间,呆了一呆,道:“我们同列昆仑门下,情如手足,那自然又当别论。”

李瑶戏轻哼了一声,道:“那位朱姑娘既非你同门,亦非你师姊师妹,可是你跑到人家白云峡来­干­什么?”

杨梦寰道:“朱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

李瑶红凄婉一笑,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得赶紧去替你找取《归元秘笈》,再晚了,就没法子找到啦。”说完转身向陶玉和那残缺老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杨梦寰看她为自己之事,这等热心奔走,不觉暗生愧疚,奋力一跃,人如弓箭离弦一般,拦住李瑶红问道:“你要到哪里去找,我陪你走一趟如何?”

李瑶红道:“又不是去和别人打架,你陪我一起去有什么作为?”她沉吟一阵又道:

“实不相瞒,我父亲飞传龙令牌,调集我们天龙帮高手,会集这白云峡,目的也在那《归元秘笈》。眼下我们天龙帮虽然到了一部分入,但几个一流高手,都还未到。我父亲和红、黄、白、黑四旗坛主,大概在今天晚上,可以赶到……”她忽然轻轻地唉了一声,接道:“我们天龙帮五旗坛主,个个都负有绝世武功。黄、蓝两坛,更是难测高深,你若遇上他们时,最好不要和他们动手。”

杨梦寰道:“刚才那断臂缺腿的老人,不知是贵帮中什么人?”

李瑶红道:“他就是我们天龙帮中蓝旗坛的坛主,别看他身有残缺,但武功却是高得出奇,他什么时候加盟入我们天龙帮中,除了我爹爹之外,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在我记事的十几年来,蓝旗坛坛主之位,一直是形同虚悬。不少武林高人,求谋此位,但均被我爹爹婉言谢绝,谁也设想至,蓝旗坛坛主早已有人。江湖之上,不明底细的,都认为我们天龙帮行令香主,就是执掌坛的坛上,其实也只不过是代行其事而已。直到两年前,我爹爹令召五旗主及帮中几位武功高绝的香主议事,那残缺老人忽然出现在议事堂内,当时我也随在爹爹身旁,听爹爹介绍他和几位坛主见面,才知道他在天龙帮开创之时,已加盟入帮。只因受人暗算,身受重伤,在自行动功疗复之际,又被人惊扰走火入魔,才自断一臂一腿,隐居在我们天龙帮总坛后面幽谷之中,自行疗息,一住二十年之久。这件事只有我爹爹一人知道,所以江湖之上,毫无传闻。我看席间,几位坛主,都对他十分尊敬,想他武功定然不弱,后来暗中一问父亲,果然不错,而且他身具武功,都是­阴­歹无比之学,你千万不可和他动手。”

杨梦寰一沉忖,笑道:“承蒙告诫,盛情心领,如再遇他时,自当加倍小心……”

李瑶红嫣然一笑,接道:“你肯听我的话,我心里就很高兴,你门师兄妹先请回去吧!今夜二更,咱们仍在此地见面……”说罢,转身疾奔而去。

杨梦寰一直待李瑶红背影消失,才黯然一声长叹,拉着霞琳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沈霞琳柔婉一笑,任梦寰拉着她向前奔走,翻过山岭,已到白云峡口。

只见一个灰袍大汉,正站在谷口张望。杨梦寰从他身材上辩认出那大汉正是在饶州郊外和自己动手之人,这时,他已去了蒙面青纱,右颊之上有一道数寸长短的疤痕。他所以面罩青纱,大概就是为了要遮掩脸上疤痕。

他见到梦寰之后,立时急奔过来,笑道:“小老儿奉了主人之命迎接两位,眼下这白云峡强敌四伏,两位不宜再观赏景物,还是跟我回去吧。”

杨梦寰听他日气,已知朱若兰告诉他其中原因,当下也就含含糊糊地答道:“晚辈们也正要回去。”

这灰袍大汉便是赵海萍由宫内待卫中,捉来扶朱若兰的神鹰陈葆。他到白云峡后,连得赵海萍和朱若兰指点,武功已­精­进很多,如以他武功而论,不但一般江湖武师难以望其项背,就是当今江湖中一流高手相比,也是相差有限。

陈藻带两人回到耸云岩后面的石洞之内,这一座天机真人昔年的修练石室,本来没有名字,但朱若兰为着方便起见,命名天机石府,以示悼念三百年前威震武林的天机真人。

三人刚到洞口,三手罗刹彭秀苇忽地由洞口旁测大石后跃出,笑道:“小主人正和那位赵姑娘在洞中商议对付强敌之策,三位快请进去吧。”

杨梦寰看她右手带着鹿皮手套,紧握一把毒沙,左手却握着一柄二尺多长的缅铁软刀,暗道:她隐在大石之后,除非是由耸云岩上面下来,否则极不易看出石后隐藏有人,如果出其不意打出一把毒沙,纵是当今武林高手也无法逃得厄运……

抬着望去,但见峭立千寻,犹如刀削一般,想从峰顶下来,实在大不易为。

三人进了石室,立觉幽香袭人,只见朱若兰身着淡绿罗衫,淡绿长裤,发垂玉肩,腰束白带,容­色­端丽,艳光夺目,她这一易装束,更觉仪态动人,不可逼视。

杨梦寰不敢多看,慌忙转过头去,哪知一转脸,忽觉眼睛一亮,但见赵小蝶发挽宫譬,身着轻纱,肤白如雪,娇美无匹,亭亭玉立。耀眼生花,不觉看得一呆。

两人似都刚洗过澡,发间水迹还未全­干­。

但闻赵小蝶冷冷地低嗤一声,轻藐地看了梦寰一眼,立时泛现出满脸不屑之­色­,环绕她身侧的四婢,也都对梦寰皱眉嗤鼻,转脸他顾……

杨梦寰突感一阵被羞辱的痛苦,泛上心头,有如千万把利剑绞心穿腹。

杨梦寰满怀愤怨,冷哼一声,回头就走。

但听儿声娇叱,白影闪动,四婢一齐跃追过来,玉掌翻飞,拍击向杨梦寰冶背。

他本是生­性­高做之人,连番受赵小蝶和四婢轻视,已是难再忍耐,闻得衣袂飘风之声袭来,立时停步翻身,振臂横掌而出。

他在急怒之间,这一击用尽生平之力,但闻风声飒飒,掌势劲道迫人。

四婢武功虽得自《归元秘笈》上录载之学,但对敌经验缺少,应变机智不够,看梦寰扫出掌势力道奇猛,一时间不敢硬行拆解,纷纷收回击出之势,向后跃退。

杨梦寰因用力过猛,一掌扫空之后,不自主身子身后侧一倾,就这一缓之势,四婢也由他两侧掠过,挡住了石洞出口。

沈霞琳初见四婢出手之时,一时间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才好,直待四婢跃跃挡住石洞出口,她才转脸间梦寰道:“寰哥哥,我们可是要冲出去吗?”

杨梦寰还未来得及答活,朱若兰抢先说道:“蝶妹妹,你这般难为于他,究系何意,难道那《归元秘笈》当真是他偷窃的不成?”

赵小蝶道:“他虽未直接说出偷了我《归元秘笈》,但他已答应在三日之内替我找回。我看在姊姊和那位沈姐姐的份上,就答允了他,如果此刻放他走去,只怕他借机溜走,不再回白云峡来,我就没有办法再找到他了。”

朱若兰轻颦黛眉,缓步走近梦寰身侧,柔声问道:“你既然未拿《归元秘笈》如何能承诺三日内替人找回?”

杨梦寰道:“赵姑娘一心认定是我偷了她《归元秘笈》,迫我交出,但她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既不能交出《归元秘笈》,又不便和她动手,逼的我作难万端,在形势迫逼之下,我只有此一途,不想我沈师妹及时赶到了……

朱若兰叹道:“你既然真的未拿,尽可据理争辩,岂可轻作承诺?”

杨梦寰道:“我说三日内替他找回《归元秘笈》,亦非完全是空言。赵姑娘既然坚持《归元秘笈》遗忘姐姐闺房之内,那么,近日来能出入姑娘闺房之中的,除了姐姐和我之外,还有一人可疑。”

朱若兰道:“你说的可是陶玉吗?”

杨梦寰道:“我只是怀疑到他,但眼下并无凭证。”

朱若兰微扬双眉,十分坚决他说道:“不错,是他,一定是他!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杨梦寰道:“今宵二更,李瑶红约我在白云峡见面,她答应我送还《归元秘笈》。”

朱若兰轻轻地哼了一声,道:“鬼丫头机灵无比,决不会安有什么好心。”

杨梦寰长叹一声,默然不答。

赵小蝶目睹朱若兰对梦寰诸般柔情,玉掌轻召,唤回四婢,悄然起身,带着四婢回到后面。

杨梦寰望着赵小蝶背影,叹道:“她对我误会极深,实非言语所能解说得了。只得寻还她《归元秘笈》之后,我就和沈妹妹返回昆仑……”

朱若兰接道:“现下白云峡四周,伏满强敌,你如何能走得了。唉!赵家妹妹虽对你有所误会,但我想只要再相处一段时日,必可冰释。今晚上我陪你去见李瑶红一趟,看看她是否真还给你《归元秘笈》?你伤愈不久,连经奔走,想已有些困倦,我已替你打扫好西侧石室,快去休息一阵。”来深情款款,脸上情爱横溢。

杨梦寰看一眼,不敢和朱若兰目光接触,急向西侧石室奔去。

朱若兰拉起霞琳右手,笑道:“你恐怕也跑累了,走!到姐姐房中休息去。”

沈霞琳长叹一声,问道:“那位姑娘为什么要恨寰哥哥呢?”

朱若兰笑道:“她受母亲偏激遗训影响,认为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的。再加上诸般事情巧合,造成她对你寰哥哥的误会,不过有一天,这误会将会烟消云散,眼下时机未熟,解说无益……”

沈霞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道:“黛姐姐想的事,一定不会错。”

朱若兰低声笑道:“你放心好啦,有我在,决不会让他大受委屈……”话至此处,突然回头对站在洞口的神鹰陈葆说道:“你去招呼沦芸和彭秀苇回来,协力同守洞口,只要敌人不攻我们天机石府,就不要管他们的闲事,以我推想,他们势必先自相残杀一阵,才会找上我们。”

陈葆答应一声,自去招回松芸和三手罗刹,协力守往洞口。

二更时分,杨梦寰劲装佩剑而出,他经过大半天的养息,­精­神十分饱满。彭秀苇等早已得朱若兰指示,立时让到一侧,放他出洞。

这晚上­阴­云密布,掩遮了星月之光,松涛阵阵,一片黑黑夜­色­,他四外张望了一阵,并未见朱若兰随同而来,立时凝神提气,施展轻功,疾向和李瑶红约会之所奔去。

他一心惦记那《归元秘笈》下落,尽力赶路,不到顿饭工夫,已到了白昼和李瑶红约会之处。

夜暗如漆,数尺外难辨景物,他目光虽然异于常人,但也只不过可及一丈之内光景,他凝神寻望了四周一阵,哪里有李瑶红的影子,不禁暗中着急起来,忖道:莫非她是骗我不成?

忽然间,黑暗中亮起一道闪光,紧接着,一声响澈山谷的巨雷,就在那闪光刚逝,雷声未绝之际,一声清脆的娇喊之声起自数丈外并生巨松之后,道:“我想不到你真的会来!”声音娇柔,充满喜悦。

但闻那娇脆之声,割空而来,瞬息之间,已到身侧。

杨梦寰不需再看,已由那声娇喊声中分辨出来人是谁,微一镇定心神,冷冷他说道:

“李姑娘可已寻得《归元秘笈》吗?”

此际,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距离,虽然夜暗如漆,但两人均有超异常人的目力,是以对方的神态举动,均能一目了然。

只听李瑶红幽幽一叹道:“我今天虽然未能寻得,但明天定可到手,无论如何不会误了你三天限期。”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在下对姑娘之约原也未抱什么希望,但对姑娘一番相助盛意,仍然十分感激。眼下天气,即将大变,这等荒山之中,不宜久留,而且姑娘位列天龙帮中香主之尊,想必有很多要事待办,杨某人不便多打扰,就此告别了。”说完话,深深一揖,回身就走。

李瑶红目睹杨梦寰冷漠之情,不禁羞忿交加,纵身跃起,探臂直向杨梦寰右肩抓下。

这一变化仓促,大出了梦寰意外,待他惊觉有变,已为李瑶红五指抓住右肩“云门”、“肩井”两|­茓­。

杨梦寰暗中运气,行功右肩,冷笑一声,道:“李姑娘可是逼迫在下出手吗?”

李瑶红心头一凉,倏然松开梦寰肩头,娇躯轻转,拦在梦寰面前,说道:“哼!我有什么下贱之处?你这般看不起我。”

杨梦寰笑道:“不知我哪里看不起你?你且说个明白。”

李瑶红被问得怔了一怔,暗道:他对我虽然不好,但并无什么不是之处,要我举例说明,倒是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闻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眼下贵帮实力强大无比,和武林中九大门派已成水火之势。我们虽无恩怨,但因大势所迫,势难兼顾私情,姑娘兰质慧心,想必能了解我杨某人话中含意!至于姑娘对我数番相助恩义,我定当铭刻肺腑,如果我还能活得下去,异日或有一报。”

李瑶红忽然流下来两行泪水,说道:“你已在川西救过了我的­性­命,别说我对你没什么恩义,纵然是有,也早还报过了。我明白你说的话,唉!一点也怪不得你,只怪我自作多情……”忽然她抹去脸上泪痕,吟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吟完两句,仰脸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直似巫峡猿啼。忽的又是一道闪光亮起,杨梦寰借机望去,只见她玉颊上泪痕纵横,那狂笑之声亦早变成痛哭之声,倏的雷声震耳,李瑶红忽然转身狂奔,但闻哭声划空而去,逐渐消失耳际。

杨梦寰呆呆地站着,望着李瑶红奔走而去的方向出神,其实李瑶红去势如电,早已跑到了数里之外……

这时,山风陡转强劲,呼啸而过,石走沙飞,闪光迭起,雷声密如连珠……

忽然间几声喝叱,夹在雷声和呼啸山风中传来,紧接着大笑声,怒骂声,不断传入耳际,距离也愈来愈近。

蓦地一道强烈闪光闪起,杨梦寰借着闪光望去,只见那独臂单腿的残废老人,坐在两人抬着的竹轿上,闻公泰,和一个身材矮小,身穿白麻衫,腰束红­色­丝带,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人走在一起,两人并肩而立,挡住那残缺老人去路。

这白衣人正是雪山派掌门人白衣神君膝雷,杨梦寰那夭和陶玉躲在山腹石室之中,听到华山、雪山、点苍三派掌门人商议对付天龙帮的人物,但那日因他躲在石室,未见几人面貌,是以,他仍然不认识白衣神君膝雷。

那闪光虽然光芒耀目,照澈群峰,但因一闪即逝,刹那之间又复黑暗,杨梦寰除了看清楚三人之外,目光所及,似乎周围都已站满了……

忽听轰然一声巨雷,只震得四山回鸣不绝,就在那雷声初动之际,忽然伸来一双柔软的玉手,轻扣在梦寰手腕之上,耳边同时响起了朱若兰娇甜的声音,说道:“不要出声,随我一起躲藏起来,现在不知有好多武林高手集中此地,咱们藏起来看热闹吧!”

第三十五回杀机四伏

朱若兰内功­精­湛,黑夜观物如同白昼一般,拉着梦寰绕过挡在途中的敌人,到了那并生巨松之下,一提真气,右手用力一带梦寰,跃上松树,两人选择一处枝叶密茂的所在坐下。

只听几声狂笑和杂乱的呼喝之声,交织一起,紧接着又响起了几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是有人受了重伤。

两人在松树上听到传来陶玉的声音,说道:“两位才来吗,千万出声不得,不管是哪方面的人,发觉我们隐身在这松树之上,这个热闹,咱们就看不成了。”

朱若兰正待答话,忽闻八臂神翁哈哈一阵大笑,道:“莫老儿。你今夜已经身陷重围,要想活着退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兄弟念你在江湖上的地位身份,成全你一个全尸,快些自已了断吧。”

只听那残缺老人连声冷笑,半晌才说道:“你认为你那点­阴­谋伎俩,都能惊骇老夫吗?哈哈,我只怕你在今夜之中,无法再闯出这一片幽谷了!”

忽地一声闷哼和一声凄厉的惨叫连续响起,但那惨叫余音却被隆隆雷声所掩没。

朱若兰借那隆隆雷声掩护,娇躯一侧,左手呼地一掌,直向陶玉隐身之处劈去,掌风所至,一片落叶断枝,纷纷堕下。

那知事情却大出了朱若兰意料之外,那劈出一掌,竟是毫无反应,既不见陶玉跃身躲过,亦无迎击力道。

她微微一呆之后,随即一声冷笑,道:“任凭你鬼计多端,今夜中不交出《归元秘笈》,你就别想活命。”

只听陶玉在右侧轻声接道:“眼下这片小小盆地四周,不知群集了天下多少一流高手,号称武林九大门派的掌门宗师,不少都将亲自要到场出手,眼下几方都正在遣兵调将,这场千载难逢的好戏,即将开演,姑娘最好别太冲动,静坐这巨松之上,观看这一场龙争虎到……”朱若兰虽已发觉他停身之处,但因中间隔了个杨梦寰,出手极是不便,何况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目前情势复杂异常,究竟如何演变,谁也没法预料,各人用心,都在那《归元秘笈》,如果利害有了冲突,瞬息间即将敌友互易,要是自己再向陶玉出手,在目前这种混乱局势之下,极可能造成众矢之的。

她本是极端聪慧之人,略一思索,立时按下胸中怒火,冷冷地接道:“不管眼下的情势如何复杂,但你别妄想借机逃走。”

陶玉笑道:“但请放心,你就是让我走,眼下我也不走。”

原来金环二郎在那惨叫声起,朱若兰心神微分之际,借机施出仙猿移枝的轻功身法,跃到杨梦寰的右侧一枝松­干­之上,朱若兰停身在梦寰左侧,这一移动位置,正好把杨梦寰隔在两人中间,就是朱若兰定要出手,但因顾及伤了梦寰,亦不敢出手。

两人在树上对答之言,被那不绝雷声和急啸山风掩没,所以数丈外虽停有不少高人,也未发觉三人隐藏在巨松之上。

忽的闪光满天,霹雳大作,风威狂发,松啸刺耳,黄豆般大小的雨珠儿,倾盆而下。

三人虽有浓密的松叶遮蔽,但因雨势太大,片刻之间,全身已然如水浸一般。

朱若兰轻伸玉掌,握住梦寰一只手腕,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大伤初愈,元气未复,恐怕难挡这等强风猛雨的吹打,快些摒弃杂志,运气调息,我帮助你。”

杨梦寰还未及答话,突觉朱若兰手掌之内涌出丝丝热气,循臂而上,缓缓向内腑攻去,知她已潜运本身真气助自己运气行功,赶忙摒弃杂念,扫清灵台,凝神运功。

这一阵如注豪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使这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内,积水数寸之深。

不知是豪雨影响了群雄搏斗之兴,还是双方都在争取时间调遣人手,在半个时辰之内,未闻打斗呼喝之声……

忽的雨住云散,劲风势减,当空蓝天,乍现一轮明月,清辉似水,朗澈群山。杨梦寰也刚好调息完毕,因有朱若兰运气相助,他这次调息时间不但比往日快了一倍,而且行气遍及全身奇经脉|­茓­,运气已毕,立觉­精­神大增。

定神望去,只见四周已站满了人群,就是自己隐身的巨松之下也分布着七八个手握兵刃的人。原来,双方都在那豪雨如注之时,分遣追随身侧的门下弟子,召集人手。

朱若兰看他调息过后,双目中神光闪闪,知他这一次及时调息,十分恰当,不但可抵御这一阵强风豪雨的吹打,而且对他正在复元的身体,亦有很大助益,心中大感欢愉。

但听八臂神翁哈哈一阵大笑道:“莫老儿刚才那阵豪雨,正是天助你逃走的机会,想不到你却白白地放过了大好时机。眼下风住雨收,云散月现,只怕你那点鬼魅伎俩不足以卫保自身了。”说完,忽的一摆手中青竹杖,叉道:“膝兄,这缺臂断腿的老儿,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五毒叟莫伦。二十几年前,被兄弟和少林派高僧大智上人,武当派名宿,合力围歼,虽已把他打成重伤,但仍被他狂发蝎尾针,冲出重围逃走:这二十几年来,就未重在江湖出现,想他可能早以伤发死去,谁知他竟不惜自断一臂一腿,留住­性­命,这老儿一身都是又歹又毒的暗器,尤以蝎尾针,更是绝毒无比,不但体积细小,而且他能一发数十百支,咱们和他动手之时,不可不防。”

五毒叟莫伦­阴­恻恻一声冷笑,截止了八臂神翁之言接道:“蝎尾针何足夸耀,今夜让你试试老夫隐修二十年的五毒神掌。”

闻公泰侧目望了膝雷一眼道:“想不到这老儿竟也会投效在天龙帮中,今夜如不合力把他除去,将留下异日无穷后患。”

白衣神君滕雷无声无息地裂嘴一笑,道:“兄弟在边陲雪岭之时,已听得人说五毒叟莫伦其人,今日幸会,实在难得,闻兄请先出手,兄弟接挡第二阵如何?”

闻公泰道:“对付满身奇毒的莫老儿,大可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只闻五毒叟莫伦一声怒喝,单腿一挺,忽地由特制竹轿上飞跃而下,右手直向闻公泰劈去。

八臂神翁猛地大喝一声,手中青竹杖一招“横扫五岳”,猛击过去。

莫伦冷笑一声,单腿忽地一收,身子倏然上升数尺,让过八臂神翁的一杖横击,直向闻公泰身侧欺人。

闻公泰怒喝一声,右掌平胸疾推而出。

随掌而出一股凌厉无匹的力道,直向莫伦撞击过去。

五毒叟身子还未着地,右掌已疾翻起来,迎着闻公泰左掌劈出的内家罡力,轻轻的一划一引,单腿已落在实地。

闻公泰忽觉自己劈出的内家罡力,被一股­阴­柔之力吸引向一侧,不觉大吃一惊,猛一沉丹田之气,稳住前倾的身子,疾向左侧移去三步。

莫伦­阴­森森一笑,道:“闻公泰,再接老夫一掌如何?”右手一探,轻飘飘一掌直劈过去。

白衣神君膝雷,目睹闻公泰处处让避敌势,正自暗笑之间,忽见闻公泰挥动手中青竹杖,倏忽间杖影如山,幻化出一片光幕,不禁又暗自喝彩,一扫轻视之也千笑一声道:

“闻兄的伏魔杖法,果不虚传,兄弟要助拳来了。”呼地一掌,直向莫伦背心劈去。

他这一掌乃蓄势而发,威势非同小可,但闻呼呼掌风,有如怒浪击岩一般。

闻公泰目睹膝雷出手,心中大喜,右臂一振,那流动杖影倏然合而为一,猛向莫伦前胸点去。

莫伦腹背受敌,他又是单腿独臂之人,无法分手拒接前后合击攻势,就这一刹那间,莫伦已贴地倒飞出一丈开外,挺身跃起。

闻公泰心头一凛,暗道:这老儿虽只余一臂一腿,但身手灵活不减当年,今宵之战,势必得小心一些,莫上了他的当。

心念一转,左手探怀取出一把金丸,扣在掌内。

白衣神君收回击出力道,本要纵身直袭莫沦,瞥见闻公泰站着不动,心中一动,暗道:江湖上久传闻公泰生­性­机诈,心狠手辣,不要中了他借刀杀人之计。我和那五毒叟拼得你死我活,他却袖手观火,坐收渔人之利:

闻公泰是何等人物,一望滕雷脸­色­,立时猜透他心中疑虑,当下呵呵一笑,叫道:

“膝兄不要躁进,当心他蝎尾毒针利害……”

一语未毕,蓦闻莫伦枭鸣般的一声怪笑,忽的一扬独臂,一股腥臭掌风,直向八臂神翁击去。

忽然间冷芒电奔,一道白光,直向莫伦飞去,丈余外暗影处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

“闻兄,膝兄,快请后退,不可硬接他五毒掌力。”

闻公泰冷哼一声,猛一提丹田真气,双臂一抖,凌空而起,直飞起三丈多高,才悬空一个转身,化作苍鹰护燕身法,左手挥动,先打出掌中一把金丸,人也随着猛向莫伦扑去。

五毒叟掌势劈出,那电奔寒芒已快近身、那知他竟不慌不忙的回手一抄,已把急袭而来的一柄短剑接在手中,手法巧妙至极。

他刚刚接住短剑,闻公泰打出的满天金丸已破空罩下。

但闻莫伦阳恻恻一笑,振腕先把手中接得的一柄短剑,迎向闻公泰打去,接着双肩一晃,倏然间闪出九尺多远,独臂一拂,施出铁袖神力,用内家罡气,把几粒近身的金丸击落,但大部分金丸都落在莫伦身边二尺之内。

闻公泰一把金丸落空,施袭突然三变,猛一吸丹田真气,半空中忽然一展身,下落之势倏然之间又向前飞去,掠着莫伦身侧而过。

这等悬空转身,全凭丹田一口真气运转,非有上乘的轻功和深厚的内功决难办到。

隐在那浓密松叶之中的杨梦寰,目睹几人几招施袭、闪击身法,心中大力赞叹,不觉转脸望了朱若兰一眼。

朱若兰绽­唇­一笑,附在耳边说道:“这几人身手,确都不凡,耐心点看下去,还有热闹好瞧哩。”

忽闻一阵大笑之声,划破夜空而来,倏忽之间笑声已到数丈之内,杨梦寰轻分松枝,凝神望去,月光下只见几条人影,流矢一般奔来,那人影在两丈左右处停下来,正是天龙帮主李沧澜,和红旗坛主百步飞钹齐元同,白旗坛主子母神胆胜一清,三人身子刚刚站好,川中四鬼也紧随着赶到,井肩站在李沧澜身后。

这时,白衣神君滕雷和八臂神翁闻公泰目睹夭龙帮大队赶到,强弱之势,瞬间互易,彼此互望了一眼,围歼莫伦之念,立时改变,滕雷双肩微晃,人已向左跃开了一丈四五,和闻公泰并肩而立。

只见李沧澜一拂长髯,大笑道:“两位雅兴不浅,不知敝帮和你们华山、雪山两派的缘份深厚呢?还是两位存心和敝帮作对?咱们怎生这般赶巧,处处碰头?”

闻公泰呵呵一笑,道:“这才叫冤家路窄。”

李沧澜道:“好一个冤家路窄,这么说来,闻兄,滕兄是有意和敝帮过不去了?”

他微微一顿,又说:“也好借机会彼此观摩观摩各家各门的绝学,但闻兄和滕兄似乎专和敝帮作对一般,处处和我们为难,看来咱们倒得提前一步,在今夜作个了断!”

滕雷裂嘴一笑,还未答话,忽闻一个宏亮的声音接道:“贫道久闻李帮主的大名,心慕甚久!在贫道想像之中,李帮主定是磊落君子,可是想不到竟使贫道大感失望,哈哈!你想倚多为胜吗?只怕未必能如愿以偿!”

李沧澜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道人缓步由暗影中走出,背Сhā长剑.道袍飘飘,黑髯垂胸,气定神闲,不禁一皱眉头,一时间想不起来人是谁?

正想喝问对方法号,子母神胆胜一清已看出帮主不识对方,立时接道:“江湖传闻马道长闭关点苍山,­精­修内功,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幸会。”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胜兄乃武林中夙负胜名的高人,不知为何竟也投身在天龙帮中,甘心依人翼下,贫道实代胜兄的隆誉惋惜。”

几句话说来不徐不疾,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却听得子母神胆脸上山阵热辣辣的难受,暗中骂道:牛鼻子少在嘴上刻薄,等下动手时,非要你尝试一下我子母胆的味道不可。

他心里虽在暗骂,嘴里却笑道:“马道长言重了。江湖之上,都是你们号称武林九大主派的天下,像兄弟们这等江湖草莽,如再不知结帮相助,哈哈,只有早晚都得被你们九大门派中高人消灭。”

马家宏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胜兄是甘愿臣伏在别人翼护之下了?”

这两句话异常尖酸刻薄,只激得胜一清热血沸腾,顶门冒火,正待反­唇­相激,马家宏已转顾李沧澜道:“李帮主治人手段,实使贫道佩服,天龙帮济济群雄,都甘心俯首听命……”

李沧澜冷冷地接道:“马道长少逞口舌之利,既然相遇,总算有缘,老朽素对点苍武学敬仰,今夜正好借机领教。”

翻天雁马家宏口头望了望闻公泰和滕雷,道:“李帮主如肯赐招,贫道极为欢迎,咱们先得立下一点规矩,如果贫道败在李帮主的龙头拐下,立时就离开括苍山……”

李沧澜仰脸长笑一声,接道:“如果老失败在马道长剑下,就此解散天龙帮,退隐深山,马道长一日不死,老朽就一日不涉江湖。”

翻天雁马家宏翻腕抽出背上长剑,道:“就这样一言为定,李帮主请发招吧。”

海天一叟正待挥拐出手,忽听齐元同大声喝道;“帮主且慢!”

李沧澜回头问道:“你有什么事说!”

济元同道:“帮主乃一帮之尊,如何能轻易临场?本坛主愿代帮主出战。”

海天一叟被齐元同两句话提醒,暗道:我等此行旨在《归元秘笈》,马家宏乃一派宗师身份,武功自然不弱,我纵有制胜把握,只怕也非短时间可分出胜负,岂不要耽误正事?

心念一转,亲自出战之心登时改变,目光移注在五毒叟莫伦身上。

莫伦单腿一跃,飞落李沧澜身侧,说道:“帮主请按预定计划行事,有我和齐坛主两人足可拒敌。”百步飞钹齐元同双手一举,摘下背上青铜日月双钹,双肩微晃,直欺马家宏身侧,说道:“在下代本帮帮主领教马道长绝学。”

马家宏冷笑一声,道:“我怕你接不下贫道三剑!”

齐元同双钹一分,左上右下,护住身子,笑道:“马道长请先出手。”

马家宠道:“贫道让你一着先机,你输了,也可以落个心服口。”服。”齐元同微微一笑,道:“马道长乃出家之人,怎的口舌这等轻薄,一旦传出江猢,不怕被人耻笑吗?”他哈哈一阵大笑之后,又道:“如果马道长有兴对耗,咱们就面对面站上个十天八天也好。”

要知双方都是故意拖延时间,以便能审清敌势,重新变更布署。

这时,李沧澜已带着子母神胆胜一清、川中四鬼离开了现场,走得无影无踪。

五毒叟莫伦横身挡住了闻公泰和白衣神君滕雷去路,潜运功力,蓄势待发,但却并未出手。

八臂神翁和滕雷心中另有打算,是以,也未出手抢攻。

海天一叟李沧澜去后大约有一刻工夫之久,闻公泰忽然转眼四周,打量周围情势,但见不少疾服劲装大汉,一个个手握兵刃,围布在四周,当下冷笑一声,道:“莫老儿,你要还不撤去四周的人,兄弟今天可要大开杀戒了。”

五毒叟莫伦­阴­森森一声冷笑,道:“闻公泰!你再看这四周情形,你还能走得了吗?”

八臂神翁仰脸一声长啸,道:“别说你们天龙帮这点理伏,就是铜墙铁壁,何足以困我闻某!”跃起一杖,直劈过去。

莫沦单腿一跳,让开闻公泰一杖猛劈,独臂忽地平胸推出。

闻公泰早已存心硬接莫伦一掌,是以,在青竹杖劈出一,招之后,立即不再抢攻,左掌潜运功力,蓄势以待,一见莫伦挥掌攻来,忽然大喝一声,左掌猛地迎击而出。

这一掌是他数十年修为的内家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随掌击出一股强猛无比的潜力,排山倒海般冲撞而出。

五毒叟莫伦嘿嘿冷笑一声,道:“来的好!”平推出的独臂忽地一收,紧接着又疾吐而出。

就这一收一攻之势,力道又加强一倍。

两股潜力悬空一接,闻公泰立时觉出不对,只感自己击出那裂碑石的掌力,有如击在一团棉絮之上,力道难以用实,不禁大吃一惊。

忽听白衣神君膝雷大喝一声,挥动右臂,打出一股拳风,直向两人之间撞击过去。

这一拳发得恰是时机,莫伦虽然功力卓绝,但也难当雪山、华山两派掌门人合力一击,只觉身子一震,飘然疾退了二丈开外。

原来莫伦修习的武功,纯走的旁门邪径,和一般武功,大不相同。掌势看上去虚飘飘的,似甚平淡,其实他那击出掌势之中,却含着了一种­阴­柔劲道。在击中人身之后,立时弹震出来,即是功力和他相若之人,及时运气反击,也要吃亏。如是功力比他稍差之人,更是要吃大亏了,因为他那种­阴­柔内力,纵令你运气反击,自己也无法觉出优胜劣败之势,只有莫伦本身,才能感觉到你是否胜他一筹。是以,闻公泰以全身真力一击,因无法觉出优劣之势,立时收回击出力道,却给了五毒叟莫伦以可乘之机,趁势运用五毒神掌,反击过去……

白衣神君滕雷及时发出一掌,和闻公泰因自保而重行反击而出的内家力道,合在一起,威势何等强猛,莫伦立时感到自己击出的­阴­柔力道,无法拒挡这两人合一的内家罡力,才收回发出的五毒掌力,飘身而退。

只见莫伦在飘身跃退之后,闭上双目,似是在暗中运气调息,知池在挡受自己和闻公泰合力一击之后,被震伤了内腑,一时之间,不致于再发动施袭,当下缓步走到闻公泰身侧低声说道:“闻兄,这老儿武功的确是有点邪门,不如乘他受伤之际,合咱们两人之力,先把他除去再说。”

八臂神翁点头笑道:“滕兄之见,正合兄弟心意。”忽地振臂跃起,大声喝道:

“莫老儿,拿命来吧!”青竹杖一稻“挟山超海”直击过去。

但听莫伦冷笑一声,忽地睁开双目,独臂一挥,疾向青竹杖上拂去。

闻公泰冷笑道:“好狂妄的莫老儿,要找死吗?”青竹杖突然加力,迎着莫伦独臂击去。

那知五叟这一招,却是用来诱敌之计,就在闻公泰青竹杖和他手臂要触未触之际,单腿忽地一旋,快速无比地闪到了闻公泰身后,一掌向他背心击去。

白衣神君腾雷早已蓄势待发,一见八臂神翁失机,立时举手一拳击出。

一股呼呼掌风,直向莫伦背后撞去,紧随着他人猛扑过去。

从闻公泰失机,到底雷发拳,只不过眨眼之间,五毒叟莫伦虽知滕雷功力深厚,那击出拳风,恐有千斤之力,决难硬接,但他又似不愿放过击伤闻公泰的机会,人却向右侧横跨了三步,让避开滕雷击向后背的拳风正锋。

但闻公泰岂是好欺的,在一杖落空之后,已知被人虚招所惑,但困他击出杖势用力过猛,一时间收势不住,全身向前一倾,就这一倾之间,五叟莫伦已旋步问到身后,一掌击出,闻公泰虽然武功卓绝也无法在这失机的刹那之间,让避开这一着迅如电光石火的快攻,但他究竟是久经大敌之人,临危不乱,一面运气护背,准备挡受莫伦一击,同时双足一顿,借着身子前倾之势,凌空向前飞去。

他这应变机智,虽够迅快,但如不是滕雷适时打出一股掌风,逼得莫伦横跃避让,闻公泰也难逃过一掌之危。虽是如此,八臂神翁仍觉着后背上被一股掌风击中,几乎栽倒地上。

但莫伦也被白衣神君滕雷的拳见激起的潜力,震得双肩晃动,马步不稳。

这不过是一转眼间工夫,滕雷已捷如飞禽般扑到,闻公泰也稳住了马步转过身于,连人带杖,疾向莫伦攻去。

五毒叟莫伦力敌两人,本有些支持不住,全凭怪异拳路,和飘忽的身法,以及那绵幻不绝的­阴­柔之力,化解闻公泰和滕雷强猛的攻势,但因他修习的功夫怪异,­阴­柔之力,又大异放阳刚之经,外人极不易看得出来,是以,他虽已有些不支,但闻公泰和膝雷却是丝毫看不出来。他正感难再勉强撑斗下去,忽觉压力大减,白衣神君已纵身跃退。

莫伦力战两人之时,无暇运集五毒神掌功力,及见滕雷自动跃退,不禁心头大喜,正待运集五毒神掌,先把八臂神翁伤在绝毒的五毒神功之下,忽见闻公泰手中杖法一变,倏忽间杖影滚滚,有如怒涛汹涌而来,竟自无法施出功力运集真气。

忽听白衣神君滕雷大喝一声,双手握拳当胸,直向莫伦扑去。

闻公泰心知滕雷一扑之势之中,必有奇诡难测的变化,忽然一收杖势,那满天流动着的青光杖影,陡然不见,拔身而起,悬空一个斛斗,倒翻出两丈以外,瞥眼间剑光耀目,钹影纵横,翻天雁马家宏和百步飞钹齐元同也已打入紧张关头……

五毒叟莫伦昔年闯走江湖之时,身经无数大战,会尽中原武林高人,先闻滕雷大喝之声,已有发觉,再见闻公泰忽然间收杖跃退,立时借机提取一口丹田真气,倏地转过身子。

这等高手相搏,出手迅如电奔,莫伦刚刚转过身子滕雷已经攻到身侧。

莫伦冷哼一声,当胸双拳疾伸击出,这一拳威势奇大无比,一股凌厉绝伦的拳风,真似山崩海啸般,突然而至。

莫伦像断线风筝一般,直飞出五丈开外,才足落实地。

闻公泰一侧观战,只看得心花怒放。因为他已看出两人这相互一击中,都是各尽全力施为,以两人功力之深,这一招内家真气的硬接硬打,势必两败俱伤不可。他本是机诈百出之人,尽管心中欢喜,但却丝毫不动声­色­,双目神光炯炯,侧观两人形­色­毛只见滕雷双目微闭,左手捧腹,右手按胸,静静地站着不动。

莫伦却直垂独臂,圆睁着两只怪眼,身上长衫不停波动,显然,两人都在动功调息。

闻公泰纵身跃到滕雷身侧,问道:“滕兄!可是受了伤吗?要不要做兄弟的助你一臂之力?”

滕雷微一睁动闭着的双目,望了闻公泰一眼,缓缓地摇摇头,很快又闭上眼睛。

闻公泰暗暗叹道:可惜!可惜!如果我这时是站在和他敌对地位,只要一掌,便可把他击毙掌下,不但异日论剑时少一强敌,说不定因滕雷这一死,会使雪山派今后在江湖上一蹰不振。

忽然间心头一凛,想起来眼下形势,天龙帮露面的高手,已然难于对付,而未曾露面之人正不知还有多少,这必需要借重雪山和点苍两派之力量,联手拒敌。

闻公泰想到这时里,便对白衣神君说道:“滕兄安心运气调息,我先杀了莫老称替你出一口气再说!”说罢纵身跃起,直对莫伦扑去,青竹杖一招“进叩天门”,直向五毒叟莫伦“天灵”|­茓­上击去。

但闻莫伦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右臂忽地一扬,十余缕细若游丝的白光,迎面打来。

闻公泰心头一震,疾收青竹杖下击之势,双臂一抖,猛提丹田真气,疾坠的身子,倏忽间向上升高七尺,那十余缕无声无息的白光,擦着他双足而过。

这当儿,围守在四周的天龙帮中的人,已看出形势不对,五六个彪形大汉,各仗兵刃,疾奔而来。

八臂神翁让过莫伦一把蝎尾毒针之后,暗忖道:好险!几乎忘了莫老儿这一手霸道无伦的暗器。

瞥眼见几条人影疾奔而来,心头忽动杀机,探手入怀,取出一把金丸,连弹五指,电­射­而出。但闻金丸挟着破空轻啸,迎向疾奔而来的人影打去。

要知闻公泰这弹指金丸之技,被称为武林一绝,不但出手劲道奇大迅快,而且能连续发­射­,绵绵不绝,纵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难破解。只听几声连续的惨叫,那疾奔而来几条人影,纷纷栽倒途中。

莫伦目睹闻公泰连发金丸伤人,不禁大怒,顾不得元气未复,猛提丹田真气,单腿一跃,直向八臂神翁扑去,独臂扬处,又是十余缕细若游丝的蝎尾毒针出手。

闻公泰扬手打击一把金丸,人跟着疾向旁侧跃退。

金丸带着破空尖风;击落了一部分蝎尾毒针,另有三粒力道特别劲急的金丸,品字形直取莫伦天庭和双目要害。

莫伦冷哼一声,疾沉丹田真气,硬把向前猛冲之势收住,右手袍袖一拂,把急袭而来的三粒金丸打落。

他刚和白衣神君滕雷互拼内力震伤内腑,尚未调息复元,袍袖一拂之势,不自觉又打出内家真力,牵动内腑伤势,落地之后,不停喘息。

闻公泰斜跃两丈多远,刚避开未被金丸击落的蝎尾毒针,蓦闻急啸一声,一轮铜钹,割空疾转而来。

齐元同铜钹不过刚刚脱手,马家宏长剑已到前胸,这一剑刺得迅快至极,齐元同招架全来不及,只得仰身向后卧去。

马家宏右腕一沉,长剑紧随而下,齐元同背脊将要着地之时,蓦地向右翻去,左手青钢轮随势一扫,横砸长剑。

他应变虽然迅快,但仍然迟了一步,待他钢钹触及长剑之时,马家宏剑尖已刺入他前胸,虽被震开,但已被剑尖划了一道三寸多长,半寸深浅的伤口,鲜血泉涌而出。

他顾不得伤势剧痛,一咬牙翻身跃起,借那翻滚之势,右手已取过交到左手的钢轮,双钹疾展,猛攻八招。

马家宏冷笑一声,双足扎桩,不再避让他八轮疾攻,长剑左封右架,硬把齐元同八招猛攻挡开。

闻公泰暗赞一声扬名天下的飞钹绝技,果不虚传。左手指中二指齐弹,两粒,金丸破空迎去,但闻常骼两声,正击在飞钹之上。

闻公泰刚刚对付完飞钹,天龙帮中弟子,已由四面八方向场中奔来,月光下兵刃闪闪,耀目生光。

八臂神翁仰脸大笑一阵道:“天龙帮当真人多,不怕死的只管来吧!”余音未落:

金丸连续弹出,但闻惨叫闷哼之声,此起彼落,转眼间已有十余人受伤倒下。

陶玉眼看帮中弟子伤亡累累,再也忍耐不住,回头对梦寰说道:“杨兄,假如我们天龙帮一旦被华山、点苍、雪山派联手击败,不知他们会不会联手对付你们!”

朱若兰冷笑一声,接道:“你不要妄想施展什么鬼计,天龙帮如果真被三派击败,对我们有益无害……”

陶玉笑道:“这次赶来括苍的武林高人,兄弟敢武断地下句定语,都是志在那《归元秘笈》……”

未若兰道:“什么兄弟兄弟的,你就不觉着有一些害臊吗?”

陶玉突然格格一笑,道:“只要我几句挑拨之言,包管他们会倒转过来对付你们几位。”

虽然明月在天,但因陶玉藏身之处,松枝十分密茂,中间又隔着梦寰,朱若兰虽具夜鉴毫发的超人眼力,也无法看得陶玉神情。

但杨梦寰已熟知陶玉­性­格,知他愈是笑得好听,少头怒火愈大,怕他陡然下手施袭,赶忙凝神戒备,但一时间又不便出声招呼朱若兰戒备,心头一急,突伸左手,抓住了朱若兰一支玉腕。

在他心意,是想示意朱若兰提防陶玉暗袭,哪知这伸手一抓,只觉柔软腻滑如握温玉,不禁心头一跳。

但觉甜香袭面,朱若兰已附在他耳边低声娇笑道:“原来你也是不老实的,抓住我手腕­干­什么?当心我回去告诉琳妹妹。”

杨梦寰心头一凛,慌忙松开左手,哪知却被朱若兰反手一把抓住了左腕,柔细清音,重又响道:“你当真这样怕琳妹妹吗?”

只听陶玉尖冷的声音,说道:“请两位仔细地想想我刚才说过的几句话,,这一次到括苍山来的人,谁不知那《归元秘笈》在那位身披蓝纱的姑娘手中,我只要费上一番­唇­舌,不难说动三派人物……”

朱若兰暗自忖道:他这几句话,倒是不错,如果真被他说动华山、雪山、点苍三派,和天龙帮联起手来,的确不易对付,何况《归元秘笈》还在他手中,这人狡猾无比,如今夜不能迫他交出奇书,只怕日后难再收回。

心念一转,冷冷答道:“你有什么话不防明说,这等吞吞吐吐的闹什么鬼?”

陶玉道:“我要出手为我们天龙帮人助拳,希望两位不要出面­干­涉。”

朱若兰道:“你不要我­干­涉可以,但必须先拿出《归元秘笈》,要不然你就别想活过今夜。”

陶玉心中一动,暗道:我如不承认偷窃《归元秘笈》只怕也不会让我出手,不如先拿话稳住她,相助齐、莫两位坛主,击败闻公泰之后,再联合莫伦、齐元同两人之力对付她,她武功再高,也难挡我们三人。当下笑道:“我哪里见到什么《归元秘笈》,只不过在姑娘闺房之中,捡得一个­精­巧玉盒,你如硬逼我交出《归元秘发》,那可是无可奈何之事。”

杨梦寰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陶兄不是去探望兄弟的伤势,而是借机行窃了!”

忽然想到陶玉对自己数番援手之情,不禁一声长叹。

朱若兰暗骂一声,真个狡猾之徒,道:“就是那只玉盒,你拿出来吧。”

陶玉笑道:“早知那玉盒中放的是《归元秘笈》,我也不会把它交给敝帮中弟子了。”

朱若兰冷嗤一声,道:“连篇鬼话。”

陶玉道:“两位如果不信,杨兄尽管过来搜搜兄弟身上,是否带有那只玉盒……”

他微微一顿,又道:“杨兄如果信得过兄弟,先让我解了眼下敝帮中人危难,兄弟定当寻得那携带玉盒之人,原壁归还就是。”

杨梦寰道:“陶兄一言九鼎,可不能说了不算!”

陶玉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之理。”

朱若兰听梦寰答应下来,不忍使他难看,当下冷冷接道:“任你鬼计多端,今晚不交出《归元秘笈》,你就别想逃得­性­命。”

陶玉不再回答朱若兰的话,长啸一声,跃下古松,反腕抽出背上金环剑,一连三个起落,已跃七八丈外,左手扬处,一把毒针疾奔闻公泰,右手金环剑一招“分雪捧月”,封开了马家宏的长剑。

齐元同正值险象环生之际,忽觉那绕身剑光一敛,压力骤化,耳际响起了陶玉尖锐声音道:“齐坛主暂请退后休息,这牛鼻子交给晚辈对付。”口中说着话,手中金环剑并未停止,左刺右击,连攻四招。

这四剑都是三音神尼拳谱上所载武学,招招诡异难测,四剑连攻,竟把马家宏迫退了三步。翻天雁本已把齐元同逼得无力招架,只要再加紧迫攻几剑就可把名震江湖百步飞钹齐元同斩毙剑下,哪知突然杀出来这么个奇装异服的年轻后生,剑招怪异,一出手就把自己迫退,不禁呆了一呆。

陶玉看三音神尼拳谱上记载剑招,这等­精­妙,心头大感欢愉,胆气一壮,冷冷说道:

“一派掌门宗师,也不过如此而已,要不要再接我几剑试试?”

这时,闻公泰已把陶玉打出的一把毒针击落,缓步走到马家宏身侧,低声说道:

“这娃儿出手几招,的确是有点邪门,马道兄不可大意!”

马家宏本来被陶玉先击夺人的四剑快攻震住,但听得闻公泰几句话后,激起怒火,当下冷笑一声,道:“闻兄别太长他人志气,谅他这毛头孩子,还能有多大成就……”

说话之间,挥剑还攻两招。

这两剑都是天­干­风雷剑法中极凌厉的招术,出手威势甚大。

可是陶玉已大非昔比,他已从三音神尼的拳谱上,悟得不少上乘武功和攻拒闪避的身法,但见他双肩微一晃动,人已脱出马家宏长剑幻化的剑圈。

闻公泰双目炯炯,盯往陶玉,但仍未看清楚他用的什么身法闪避开那两剑急袭,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娃儿身法这等奇奥,只怕非是好对付之人,看来今宵只有各凭真功实学,打个胜负出来……

余音未绝,突然一抖金环剑,疾向翻天雁马家宏刺去。

这时,马家宏已知道对面的黄衣少年,身负着绝世武功,哪里还敢大意,一见金环剑点胸刺到,担心对方有什么诡异变化,不敢举剑对架,猛提真气,全身突然离地寸余,飘退四尺。

闻公泰看得双目圆睁,大声叫道:“马道兄好­精­深的内功,兄弟今天又开了一次眼界。”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闻兄过奖了。”

他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心里却十分沉重紧张,两道目光一直盯在陶玉脸上,凝神握剑,蓄势待敌。

陶玉回头望了齐元同一眼,只见他已裹好伤势,收了双轮,左右手各控一面铜钹。

忽然间长啸划空,月光下两条人影流星般疾­射­而来,瞬息之间,已到了几人身侧。

闻公泰定神一看,不禁暗暗叫苦,来人正是天龙帮黄旗坛坛主王寒湘和黑旗坛坛主,开碑手崔文奇。

这两人一现身,天龙帮的五旗坛主,已经到齐,除了白旗坛坛主胜一清和李沧澜同行而去之外,红、黄、蓝、黑四旗坛主,都在场中。

王寒湘两道冷电般的目光,环扫了一周之后,冷笑一声对闻公泰道:“闻兄久违了,还认得昔年旧相识吗?”

闻公泰心中虽觉事态严重,但外形仍然十分轻松,一拂长髯,笑道:“王兄别来无恙,咱们总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王寒湘仰天长笑一声,道:“兄弟久闻传言,闻兄的弹指金丸绝技,乃独步武林之学,看来传言果然不错……”他微微一顿后,突然沉下脸­色­,道:“敝帮伤亡很重,可都是闻兄的金丸杰作吗?”

闻公泰衡量形势,不宜动手硬拼,何况他已知王寒湘之能,眼下敌众我寡,如果形成群殴局面,定要吃亏,当下仰天哈哈大笑,道:“王兄!可是想以众凌寡,倚多为胜吗?”

王寒湘冷冷一笑,道:“闻兄如果害怕群战,那就由兄弟单独和闻兄决战如何?”

闻公泰冷笑道:“王坛主掌上功夫造诣极高,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呼地一杖,当头劈去。

王寒湘肩头晃动,人已向左闪开数尺,左右双掌齐出,疾攻八臂神翁侧背。

闻公泰微一侧身,王寒湘双掌一齐落空,右手一带青竹杖,横扫过去。

王寒湘长啸一声,疾退八尺,紧接着又纵身而上,不容闻公泰再收杖击出,左右双掌各攻三招。

这几掌不但迅如电火,而且抢尽先机,闻公泰青竹杖被六掌快速绝伦的急攻封拒门外,一时无法收回,只得挥动左臂还击两拳,人被逼退三步。

一侧观战的马家宏,只看得暗暗赞道:无怪天龙帮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势力遍及全国,原来确有不少身怀奇能绝学之人。

只闻公泰厉声喝道:“王坛主盛名果不虚传,好掌法!”青竹杖一紧,施展开八十一招伏魔杖法,全力抢攻,但闻劲风呼呼,杖影点点,由四面八方涌上,迅猛奇奥,凌厉无匹。

两人对拆五十招,仍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但闻公泰的八十一招伏魔杖已快用完,只余最后九招最为­精­奇之学,能否克敌制胜,尽在这最后九招之内,当下凝神运功,忽地跃退三尺。

王寒湘冷笑一声,正待欺身抢攻,忽然闻公泰大喝一声,青竹杖骤然振臂点出,这一击甚是怪异,若点若劈,使人难测来势,而且出手杖势轻飘飘的毫无力道,和刚才威猛迅快的攻势,大相迳庭,玉寒湘虽然身负绝学,但在一时之间,也无法测透对方一击妙用,不禁微微一怔。

直等闻公泰青竹杖快近前胸之时,王寒湘才陡然侧身,右手忽地疾伸而出,硬向青竹杖上抓去,快如电光。

哪知八臂神翁正是要他如此,右腕猛然一沉,青竹杖疾落一尺,猛点小腹,由缓慢之势,倏忽间迅如电奔。

王寒湘心头一震,随着侧转之势,突然加力,身形疾转半周,刚刚把一杖点击之势让开。

第三十六回­唇­枪舌战

闻公泰青竹杖突然左打右击,快迅攻出三杖,点点杖影,有似冰雹骤落。

这一招正是八十一式伏魔杖法中的三绝之一——飞蝗蔽日,妙在敌人避让攻击之时,忽然以极快的季法,数招连续击出,幻化一片点点杖影,汹涌取敌。

王寒湘身子刚转半周,尚未站稳脚步,想让开这缤纷落英般的杖影,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但他确有非常的本领和机敏的应变机智,他已知这一着失机。被人抢去主动,纵然能避开那急攻的竹杖,闻公泰必然另有更利害的杀手,趁势猛袭,自己后背受敌,先输一着,对方决不允许自己有再转身的机会。

心念一转,不再跃避那后背袭来的杖势,身子向前一倾,让过要害,左臂回扫,反向青竹杖上迎去,右手却横拍一掌,还击过去。

但闻砰然一声,青竹杖正击在王寒湘左臂之上,但因他反臂迎杖之势,用的十分突然,大出了闻公泰意料之外,力道没有用足,是以,王寒湘虽然中了一杖,但臂上并不严重,而他急快一掌还攻,也拍中了闻公泰的右胯。

只听两人同时一声冷哼,双双跃退数尺,这一杖一掌,几乎是同时击中。

闻公泰一收竹杖,忍着右胯伤痛,笑道:“王坛主左臂先被兄弟击中一杖,不知是否算输在兄弟手下?”

王寒湘冷冷答道:“在下虽中闻兄一杖,但闻兄亦受在下一掌,只能算是个扯平之局,嘿嘿!想要在下认输吗?只怕还得再打个几十个照面。”

闻公泰怒道:“王坛主在武林中可是极负盛誉之人,这等出尔反尔,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

金环二郎陶玉在两人相约动手之时,一直站在旁侧观战,他素知王寒湘之能,为天龙帮有数高人之一,闻公泰亦是誉重江湖的一派掌门宗师,两人在攻防之间定有很神妙的招术,是故,看得十分用心。当下Сhā口接道:“一杖换一掌,彼此平分秋­色­,自难论断胜败,何况赤手对兵刃,在声势上讲,敝帮玉坛主已先吃了亏,以我看法,不作胜败之论,你还算沾光不少了。”

闻公泰正待反言相讥,忽听白衣神君滕雷大声喝道:“闻兄何必和这般帮匪之徒大费口舌,咱们已中调虎离山之计,此时再要不走,只怕后悔莫及了!”余音未绝,双拳已先后劈出,但闻应声惨叫,两个拦在他前面天龙帮的弟子,双双口喷鲜血栽倒尘埃。

翻天雁马家宏一摆手中长剑,接道:“滕兄之言不错,咱们在这里和人打斗比武,人家早已分人去夺取《归元秘笈》,此时还不同出重围,正好给人以可乘之机。”说完话,挥动宝剑,当先向外闯去,他内力深厚,剑招­精­绝,挥舞之间,已有两人被他刺伤。

闻公泰长啸一声,道:“两位说得不错,咱们中了人家声东击西之策……”随手弹出一把金丸,纵身和马家宏跃到一起。

但见滕雷怪笑一声,身子凌空飞起,飒飒风声之中,落在闻、马两人之间。马家宏一招“乱堆彩云”,森森剑气,把扑近身子的几个大汉逼退,道:“贫道开路,闻兄断后,滕兄请居中策应。”长剑一挥,瞬息连续击出五剑,凌厉剑风,迫得天龙帮拦路弟子,纷纷向两旁退让。

陶玉格格一笑,纵身一跃,拦住去路,金环剑还未出手,马家宏已抢先发动,长剑一招“笑指南天”疾攻过去,陶玉退步侧身,让过一剑,那马家宏已领略过他奇异剑招的滋味,不容他还手,长剑忽变渔翁撒网,幻化一片剑幕罩下。

金环二郎冷笑一声,举剑向上封去,企图硬接马家宏的剑势。

翻天雁马家宏这出手两剑,都是剑术中极普通的招式,目的就在诱敌,一见陶玉举剑硬封,心头大喜,一挫腕,把攻出的长剑收回,倏然间又疾攻三剑。

这三剑可是他天­干­风雷剑法中的绝学,只见剑影纵横,冷芒电掣,有如波涛汹涌而至。

陶玉目睹那漫天闪动的剑影,心头大骇,暗道:这是什么剑招,这等奇幻,凝神运气,金环剑划出一圈护身银虹。

但闻一阵金属交鸣之声、两剑相触、马家宏内力深厚,长剑的劲道奇大,只震得陶玉右臂麻木,金环剑脱手落地,马家宏却趁势一招“白云出岫”,那满天流动的剑影,倏忽间合而为一,疾向陶玉前胸点去。

陶玉闪避不及,忽然触动灵机,不退反进,徽一侧身,施出游鱼逆浪身法、左手奋力一拂,拍出一股潜力,人却从那绵密的剑光之中闪穿过去。

这等奇奥之学,举世也没有儿人能够破解,马家宏微徽一怔,陶玉已到身侧,右手一举,直向翻天雁握剑右肘关节托去。

眼看陶玉右手就要触及马家宏右肘关节,忽地撞过来一股拳风,击在陶玉左肩之上。

但闻金环二郎一声闷哼,全身被拳风震飞起来,向外摔去。

马家宏右腕一挥,长剑追袭斩去。

忽闻一声大喝,一柄软索三才锤,破空点到,正击在马家宏长剑之上,但听一联金铁大震,火星迸飞,硬把马家宏长剑震开两尺,王寒湘借机施出八步蹬空绝学,人如掠波燕剪般穿空而来,两臂伸缩之间,把陶玉身子接住。

这时天龙帮的人已纷纷围拢上来,崔文奇的软索三才锤,舞起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光幕,挡住了敌人去路。

闻公泰弹指打出三粒金丸后,大声叫道:“马道长,滕兄,不要多花­精­力,和这般无足轻重的人硬拼,拦截李沧澜要紧。”说话间,突然凌空而起,一掠之势,就有两丈七八。

马家宏猛吸一口丹田真气,力贯长剑,一招“白虹贯日”、剑风飒飒,荡开了崔文奇的软索三才锤。冲过拦阻,滕雷呼呼打出两股拳凤,逼得崔文奇跳退三尺,紧随着一个飞燕穿云,跃飞出一丈多远。

天龙帮围守在四周的弟子,一见两人冲过崔文奇拦阻,纷纷舞动兵刃,重重把两人包围起来。

马家宏怒喝一声,一抖长剑,硬向人群冲去,他在忿怒之时,出手剑势,奇猛异常,但闻金铁交击,惨叫不绝,立时有四人受伤倒地。

滕雷趁势挥动双拳,打出两股潜力,把两个天龙帮弟子当场震得喷血而死。

这两人出手的拳剑威势,震住了天龙帮中弟子,一时间忘记出手拦阻。

但闻家宏长啸一声,长剑舞起一片银光,直向人群中冲去。剑风指处,血­肉­横飞,再加上滕雷呼呼拳风助威,天龙帮人数虽多,但如何能挡得住这两个一流高后合力突击。

眼看着被三人冲出重围,联袂大笑而去。

这一战天龙帮反吃了人手大多的亏,帮中弟子被三人剑劈杖扫,拳打脚踢,损伤了三四十人。

金环二郎陶玉似乎受伤很重,双目紧闭,俊俏的脸上,变成了惨白之­色­,两人同时微微一皱眉头,暗中忖道:看他今宵出手几招,大是怪异,似非帮主所授武功,年余不见,不知从哪里学得这等奇奥大技……

两人心念未息,忽听王寒湘长长呼一口气,霍然站起身子,望着两人,说道:“陶香主的伤势十分难测,看来只有请帮主亲身出手,用千元指神功救他了。”

齐元同想起刚才陶玉相救之情,不觉叹息一声,问道:“怎么?他伤得很重吗?”

玉寒湘苦笑道:“他全身运行的真气、忽而逆转,忽而正行,使人无法测知他伤势轻重。”

霍文奇、齐元同听得呆了呆,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

玉寒湘道:“依据常情前论,他被击中之处,并非人身要害,至多震断肩骨,内腑不至受到重创,纵然受伤,也不过是一时气血的翻动,一般推宫过|­茓­手法。足可使他伤势恢复,可是我已推拿他十三大|­茓­,并以本身真气,助他行血四肢,那知竟是毫无效用……”

他话还未完,陶玉忽然睁开眼睛,接道:“王坛主不必担心,也用不着请我师父疗伤,我自有调息之法。”说完,又缓缓闭上双目,神态毫无痛苦­色­。

原来陶玉在近年之中,因苦练三音神尼遗留拳谱上几种上乘偏激的内功,常使本身气血逆行,因他功力不到,又贪求大多,想在同一时间之内,并修练数种奇学,以对致心神分散,进境缓慢,幸得他是绝顶聪明之人,不但把各种修为要旨法门,烂熟胸中,而且严谨的分配进修时间,虽然并修数种内功,尚未使内体经脉气血运行发生冲突。

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陶玉那惨白无血的脸上,已泛出艳红之­色­,又待一盏热茶工夫,忽然一跃而起,捡起金环剑,笑道:“我刚才一时大意,致受暗算,现下已然调息复元,咱们得快些赶去接迎我师父去。想点苍、华山、雪山三派,决不会就此甘心,三派掌门人既然亲临,存心和我们为难,必有高手随行,如果让他们召集了随行高手,全力拦截帮主,只怕我师父难挡对方人多势众。”

王寒湘道:“不错!恐怕除了三派之外,还有其他门派中人,要被他们结集起联手对付帮主,帮主武功再高,也难抵敌得住。随护帮主的川中四鬼,和胜者坛主,虽都身负绝学,也难挡他人数派联结的实力,陶香主伤势既已复元,不宜再延误时刻了。”

陶玉忽然转脸望着邓两株并生古松一眼,道:“咱们不宜再在此久留,尽快去接迎帮主要紧。”

他话刚落口,忽听左侧一声大岩石后,一个娇脆冷漠的声音接道:“现下华山、点苍、雪山三派的人已经撤走,我们依照约言。没有现身­干­涉,你偷窃的东西,也该交出来了。”

王寒湘、崔文奇等,只听得脸­色­微变,不约而同转眼向那发话之处望去。

只见那大岩石后,缓步转出来一个玄­色­劲装少女,赤手空拳,步履从容地直对几个人停身之处走来。

目光照­射­之下可见她绝世的美丽。

这红、黄、蓝、黑四旗坛主,无一不是久经大敌,誉满江湖之人。但也为这突然的变化而震惊,以几人武功之高,竟不知人家何时隐藏在那大岩石后,只此一点,已使他们大觉意外,而对方那份安静从容的神态,更使人莫测高深,只有陶玉心里明白,是以他十分镇静。

崔文奇定神看去,隐隐认出正是在峨嵋山相遇之人,不禁心头一骇。

玄衣少女走到几人停身的数尺外,才站定脚步,星目中神光如电,在几人脸上扫过,盯在陶玉脸上,问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了话不算数,不知羞也不羞?”

陶玉道:“我几时说话不算数?朱姑娘且莫要含血喷人。”

朱着兰怒道:“你答应过华山、点苍、雪山三派人撤走之后,交还偷窃我们的玉盒?

怎么不守信约,事后却要借机溜走?”说话之间,又向前欺进一步。

齐元同怕陶玉内伤初愈,难挡对方一击,横跨一步,挡在陶玉前面。朱若兰秀眉一扬,喝道:“你要­干­什么?站开去。”

她声音虽然娇脆,但在高雅气度之中,良含一种慑人威势,齐元同不自觉退回一步,一步跨回,忽觉不对,又赶忙抢到陶玉身前。

王寒湘亦感近身少女,在至美之中,自含一种冷若冰霜的戚严,使人动不起怒火。

当下微微一笑,道:“请问姑娘贵姓,不知和敝帮陶香主订的什么约言,望能坦然相告,在下可代陶香主作上三分主意。”

朱若兰暗自忖道:那《归元秘笈》乃天下武林人物的心目中珍逾­性­命的奇书,我如据实说出,这班人决不让陶主交出,心念一转,说道:“他偷了我一只玉盒,说好还我,谁知他竟背弃信约,暗中一走了之。”

王寒湘回头望着陶玉笑道:“一支玉盒,能值几何?陶香主如果捡得,快请交还给人家。”

陶玉道:“不错,我确说过交还玉盒的约言,但这约言似非对姑娘所许。”

朱若兰气得冷笑一声,道:“任你狡诈无赖,今宵不交出玉盒,就别想逃得­性­命。”

忽听那大岩石后响起梦寰的声音,接道:“这么说来,陶兄诺言,是对兄弟所许了?”月光下但见人影闪动,杨梦寰一连几个纵跃,落到朱若兰身侧。

陶玉忽然探手人怀,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振腕向梦寰投去,道:“杨兄快请接住,看看是否有错?”

杨梦寰接得玉盒,仔细一看果是原物,正待说两句慰藉之言,忽然心中一动,暗道:

此人心机大多,不可不防他一着,忍下欲待出口之言,当场把手中玉盒打开。

他在开启玉盒之际,陶玉脸­色­已然大变,只因朱若兰站在梦寰身边,使他不敢突然下手施袭。

杨梦寰启开玉盒一看,果然盒中空无一物,不觉大怒,冷笑一声,道:“兄弟自和陶兄相交以来,无时不存肝胆相照之心,不想陶兄却以捉弄兄弟为乐。”

陶玉道:“兄弟亦把杨兄视为生平难得知已,诚心诚意结纳,不知杨兄此言所指为何?”

杨梦寰道:“这玉盒之中放的东西哪里去了?陶玉先把盒中存放之物取去,把一个空盒子交给兄弟,这难道还不算捉弄人吗?”

陶玉道:“兄弟捡得就是这么一只玉盒,至于盒中存放的什么,兄弟确实未见。”

朱若兰冷笑一声,侧脸望了梦寰一眼,却未接口,她似是存心看梦寰如何处理。

杨梦寰沉吟了一阵,道:“我杨梦寰自信对陶兄十分坦诚,但陶兄这样对待兄弟,实使人心寒。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故,承你援手相助,兄弟一直深植肺腑,无时无刻不存报答之心,不过,这玉盒中存放之物,牵涉太大,亦非兄弟一人生死能予解决,尚望陶兄看在一场相交情意上,赐还兄弟。”

天龙帮四旗坛主,听梦寰说的语词恳切,不禁动了怀疑,八只眼睛不约而同投注在陶玉身上。王寒湘低声叫道:“陶香主……”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陶玉已格格大笑道:“怎么?难道四位坛主也不相信我陶玉之言吗?”

杨梦寰听他矢口否认,不觉动了怒意,厉声喝道:“交友之道,首重信义,陶兄刚刚承诺之盲,就这般背弃不顾,实使兄弟寒心。”

陶玉笑道:“我答应送给你一只捡得的玉盒,并未承诺送给你盒中之物,杨兄请仔细想想,兄弟哪里有背弃信约之处?”

杨梦寰听得一呆,细想陶玉之言,果然不错,他只说过交还玉盒,并未承诺连同《归元秘笈》一并交还,心中虽然忿慨,但一时间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

陶玉微微一笑,接道:“玉盒存放的什么是珍贵之物,杨兄这等重视,不知能否说给兄弟听听?”

朱若兰转脸望着梦寰冷冷他说道:“这就是你的好兄弟,你今天认识他了吧?”

杨梦寰叹息一声,目光移注在陶玉身上说道:“陶兄纵然舌翻莲花,这事也难使兄弟相信。”

陶玉道:“如杨兄一口咬定兄弟先取了玉盒中存放之物,那兄弟又该如何。”

三人对答之言,虽然针锋相对,但却始终未提过《归元秘笈》四字,只听得四旗坛主,一个个莫名所以,他们已听出那玉盒中定然存放的极为珍贵之物,但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珍品。

只听陶玉格格一笑,道:“杨兄就是翻脸不认兄弟,我也不能无中生有,但杨兄如能说出玉盒存放之物,兄弟自竭尽绵薄,帮助杨兄寻找。”

杨梦寰还未来及答话,朱若兰已抢先接道:“哼!任你狡辩动人,我们也不会上当,今宵不交出盒之物,定要你当场溅血!”

陶玉冷笑一声道:“朱姑娘口中说的,不知是指的哪个?”

朱若兰生平之中,从未受人这么当面讥笑,只气得粉脸一热,杀机陡起,暗中运集功力,准备出手。

忽听开碑手崔文奇大声叫道:“玉盒是不是放的《归元秘笈》?”

他在一年前,曾和李沧澜在这括苍山中,拦劫过一阳子所得的伪制《归元秘笈》,那秘笈也是放在一个­精­巧的玉盒之中;现下目睹杨梦寰手中玉盒,忽然心有所感,不觉大叫出声。

他只是一时感触,冲口而出,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那句话是问的哪个。但此语一出,全场都不禁为之一怔,朱若兰本已到蓄势待发之境,听得崔文奇大叫之言后,倏然收住攻袭陶玉的心意。

要知那《归元秘笈》乃传闻武林数百年的奇书,已不知好多江湖高人为它溅血送命,好多武林奇士为它如疯如狂,王寒湘和莫伦虽都是生­性­深沉,久闻江湖的人物,但在闻得《归元秘笈》四个字之后也不觉心头震动。

齐元同望了梦寰手中玉盒一阵,道:“崔坛主猜的不差,年前一阳子盛装那伪制《归元秘笈》的玉盒,也和这玉盒一般模样。”

莫伦忽然嘿嘿两声冷笑,道:“不错,不错,帮主令谕所示,亦曾说出那《归元秘笈》存放在一只玉盒之中。”

王寒湘微扬双眉,两道炯炯眼神迫盯在陶玉脸上,但却一语不发。

陶玉只感那两道迫盯在脸上的眼神,有如冷电一般,直似要看穿他五腑六脏,不禁心头一震,慌忙转过头去。

莫伦缓缓走近陶玉,冷冷地问道:“陶香主这只玉盒,是从那里捡得?不知是否已禀报过龙头帮主?”

陶玉素知帮中戒规森严,刑律残酷无比,自己虽是帮主弟子,但如触犯戒规,一样难逃刑律,微一沉吟答道:“晚辈尚未曾见过帮主,而且的确不知那玉盒存放何物!故而未和莫坛主谈过此事。”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的神态自如,若无其事,但因此事大出常情,不只是朱若兰和杨梦寰不肯相信,就是红、黄、蓝、黑四旗坛主,也没有一个人肯信。

只听王寒湘冷笑一声,目光移注在杨梦寰身上问道:“那《归元秘笈》关系非同小可,一句随口之言,可能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武林浩劫,如果你言不由衷,那可是千古罪人。”

杨梦寰付量眼下形势,纵然不把《归元秘笈》翻出,也难免一场大战,天龙帮的四旗坛主决不会放手不管,眼看着陶玉伤损在朱若兰的手下,但那《归元秘笈》关系太大,又势非讨回不可,既难隐瞒,倒不如索­性­揭露真象。当下傲然一笑,故意不理玉寒湘的问话,却望着陶玉说道:“以陶兄在江湖上的身份,岂肯偷窃一个小小玉盒,纵然是三尺童子,也难信陶兄巧辩,今宵如不肯交还《归元秘笈》,那可是逼着兄弟翻脸了。”

陶玉冷笑一声,答道:“杨兄这等逼人气势,兄弟百口难辩,事已至此,兄弟只有敬候杨兄吩咐,舍命陪君子。”要知陶玉此时功力,击技,均高出梦寰甚多,他所顾忌的是朱若兰出手,待听处梦寰儿句责问之言,立时触动灵机,反口几句话,硬迫杨梦寰和他动手。

两人数月相处,他已深知杨梦寰的生­性­为人,虽然明知非敌,亦绝不肯退缩。

果然几句话激得杨梦寰忿怒填胸,道:“陶兄既是想和兄弟动手,杨梦寰自当奉陪。”说完,翻腕拔出背上宝剑。

陶玉自信必胜梦寰,格格一笑,一越而出,说道:“咱们相交甚深,纵然动手亦不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防点到就收,只要一分胜败,就不必再打下去。如果兄弟败了,自当替代杨兄寻回那《归元秘笈》,万一兄弟胜了,不知杨兄如何打算?”

朱若兰一扬黛眉,娇躯微晃,人已欺到陶玉身侧,接道:“你要先胜了我,再和他动手不迟。”

陶玉脸­色­一变,疾退五尺,道:“我已和杨兄约好,朱姑娘就是想打,也等我和杨兄分出胜败之后,你再动手不迟。”

杨梦寰飞身一跃,挡在朱若兰身前,回头说道:“朱姑娘暂请后退,他既指名和我动手,我岂能退缩避敌。”

朱若兰幽幽一叹,低声说道:“此人武功诡异,似是阿尔泰山三音神尼一脉,你……

恐怕打不过他。”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如有什么好歹,尚望姐姐费心把我师妹送回昆仑山去,追回《归元秘笈》,然后交还原主。”

朱若兰看他神­色­坚决,心知多劝无益,一面筹思暗助他的办法,一面嘱咐道:“对敌之时,不可硬拚,且记蛇走鹰翻,鱼逝兔脱,五行生克,易强为弱。”

杨梦寰微微一笑,转身横剑喝道:“我如败在陶兄手中,就当场横剑自绝。”

此言一出,朱若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陶玉格格笑道:“杨兄言重了,彼此切磋武学,何苦立下这等重誓。”

但听一阵金环响动,陶玉金环剑已取到手中,缓步逼近梦寰道:“杨兄请先发招吧。”

杨梦寰不再谦让,振腕一剑刺去。

陶玉施出移形换位身法,轻轻一闪,让开梦寰剑势,又道:“兄弟愿先让杨兄三剑,但请以绝招相攻便了。”

杨梦寰知他存心相戏,也不讲话,翻腕连攻两剑。

陶玉满脸笑容闪避开两剑,道:“杨兄请小心点,兄弟要还攻了。”金环剑一招“倒转­阴­阳”,逼开梦寰长剑。

杨梦寰心头一震,反身疾退五尺,那知身子还未站稳,陶玉的金环剑挟带一片尖风攻到,出手之快,无与伦比,杨梦寰闪避不及,只得挥剑硬接一招。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杨梦寰长剑几乎被震脱手,陶玉却若无其事一般,笑道:“杨兄再接兄弟三剑!”金环剑挥摇之间,连环三绝招,海市蜃楼、夜半烽烟、天网罗雀相继出手。

杨梦寰只觉四面八方尽是金环剑影,心头大为凛骇,不敢再硬对陶玉剑势,施出五行迷踪步法,轻灵地闪了两闪,已脱出金环剑光围困。

这奇奥的身法,也使陶玉大吃一惊,收剑跃退三步,问道:“杨兄用的是什么身法?”

杨梦寰道:“区区几步闪避之学,算不上什么怪异武功,实难启齿相告。”

一侧冷眼旁观的崔文奇,忽然低声对齐元道:“你看那姓杨的身法是不是有点邪门?

只怕陶香主胜他不易。”

但闻金环二郎冷笑一声,道:“杨兄既然不肯相告,怪不得兄弟出手狠辣了。”忽地振腕一剑,当胸点击过去。

这一剑可是三首神尼拳谱上记载的剑术奇学,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那一剑攻击之中暗藏着三招变化,不管杨梦寰和剑封架,或是纵身躲避,都难逃出那三招变化之内。

那知杨梦寰待剑势近身之际忽然间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陶玉一剑刺空已知要糟,趁势挫腰纵身,向前跃进八尺。

果然杨梦寰用五行迷踪步法闪到了他的身后,刺出一剑。

双方迅速的对拆数招,陶玉骄敌之气,完全收敛起来,凝神横剑,不敢再冒然抢攻。

朱若兰看那五行迷踪步法,足以克制陶玉,才放下心一块石头,紧张神情为之一松。

两人都为对方奇奥的武功震惊,都不敢冒然枪攻,对峙约一盏势茶工夫,陶玉已难再忍耐,缓步对梦寰逼去。

这次杨梦寰不再让他出手,蓦地振腕一剑“杏花春雨”,长剑挥动,银星四洒。

这一剑是追魂十二剑是最­精­奥的剑招之一,陶玉果然不敢轻视,凝视运气,施用三音神尼拳谱上的所载的一招“冰封长河”,金环剑当胸划出一圈银虹,护住身子。

但闻几声金铁交鸣,双剑连续相震数次,陶玉那护身剑幕丝毫未被震开,杨梦寰却被那双剑相击的弹震之力,震得口腕发麻。

忽闻陶玉尖喝一声:“杨兄小心了。”护身剑幕忽然一剑、一片剑影登时合而为一,变招神龙出岫,直刺过去。

这一剑威猛,金环骼锤,剑风似轮,当胸直刺,若点若劈。

杨梦寰刚才硬接了陶玉几招剑势,已吃不少苦头,知对方功力高出自己很多,不敢再用剑封架,双肩微晃,施展五行迷踪步法,闪避开陶玉袭来剑势。

可是狡侩的金环二郎,早已留上了心,这一剑攻势虽然凶猛,但却可虚可实,他已料到杨梦寰会用剑架自己攻袭剑势,是以,在金环剑攻势出手之时,运足两道眼神凝望着杨梦寰,看他用的什么身法闪避。

他虽然全神贯注,想看出一点破绽,再索想破解之法,但那五行迷踪步法乃是极为深奥之学,移步转身无不暗含玄机,但见杨梦寰身子晃动,人已闪到一们,竟无法看出他用的什么身法。

陶玉微感心头一震,不待杨梦寰运剑反击,迅快地跃退五尺。一股杀机,涌现眉宇,冷笑一一声,道:“想不到杨兄竟然身怀这等奇学,兄弟今天才算开了眼界……”余音未绝,蓦然欺身而进,施出三音神尼拳谱上记载的移形换位身法,但见人影飘忽,冷芒飞绕,倏忽间刺击六剑。

漫天剑气,配合着他灵活难测的身法,不仅使杨梦寰惊惶失措,就是天龙帮四旗坛主也大感惊异。

杨梦寰使出追魂十二剑中一招“云雾金光”,舞化出一片护身剑幕,勉强把陶玉六剑快迅的攻势封开,气聚丹田,神凝玄关,施展开五行迷踪步法,只守不攻,处处避让陶玉攻袭的剑势。要知那五行迷踪步法,乃是极为深奥的一种武功,步步蕴蓄玄机,比想陶玉的移形换位身法,高出很多,尽管陶玉剑势似虹,身躯疾转如飞,但却始终无法伤得梦寰。五合之后杨梦寰逐渐地定下心来,五行迷踪步法,也愈用愈觉熟练,已不必再分心推想,立时运气行动,准备反击。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拼搏,两人均以迅灵奇奥的身法,游走闪击,只看得天龙帮四旗坛主,一个个目瞪口呆。

蓦闻杨梦寰长啸一声,喝道:“陶兄留心,兄弟要还击了?”喝声未落,手中长剑已振腕击出,直刺陶玉后背。

陶玉冷哼一声,回手一剑丹凤撩云,硬砸梦寰长剑,紧随着左臂向内一圈,身躯疾转半周。

杨梦寰五行迷踪步,加上了五行生克变化之理,那翻转突产袭之势,又较他高出一筹,在出脚换步的同一刹那,身躯已随同翻转过去,是故,陶玉虽负一身绝学,但却无法伤得梦寰,就在陶玉一剑横撩出手,杨梦寰已收剑移步转身,待他疾转半周,已不见杨梦寰人踪何处,不禁呆了一呆。

只听身后一声冷笑,森森剑气,已到颈后,其势逼他无法再用剑封架,只得身子向前一倾,借势向前跃飞出一丈开外。

回头望去,只见杨梦寰横剑而立,脸­色­严肃,神情庄重,已不见常现嘴角的笑容。

这片刻之间,他似是另换一个人一般,神威凛凛。

忽然,他垂下横在胸前长剑,长长叹一口气,说道:“陶兄昔日对我杨某人加惠甚深,大丈夫为人做事,自应恩怨分明,只要陶兄能守今宵约言,交出《归元秘笈》,了断兄弟一桩心愿,今后咱们仍然是要好朋友。”

陶玉在和杨梦寰订约比武之时,实未想到对方竟然身怀­精­奥奇技,他原想在得胜之后,再以杨梦寰的­性­命,近迫使朱若兰就范,然后从容离此,那知事与愿违,大出意外的是竟无法胜得梦寰。

他本是生­性­狡诈之人,略一沉忖,笑道:“杨兄说的不错,咱们今后仍是要好兄弟。

致于那玉盒中存放的是什么,兄弟确实不知。不过兄弟在捡得这玉盒之后,曾交给别人保管半日,是否是她打开看守,目前虽还难说,但这玉盒再未经过第三人之手,只要玉盒中确放有《归元秘笈》,那是绝对丢不了,只是有劳杨兄和兄弟一同去见她讨回。”

朱若兰冷冷地接道:“哼!又是一篇动人的鬼话!”

陶玉道:“我确实言出衷诚,朱姑娘不肯信那有什么办法。”

朱若兰道:“你交给什么人保管半日,我和你一同去取。”

陶玉道:“此人是谁,杨兄知道,只怕她不肯和你相见。”

朱若兰怒道:“当今之世,谁有这大胆量,我非要见她不可。”

陶玉还未及答话,忽听莫伦冷峻的声音抢先接道:“陶香主,那人在什么地方?要去大家一起去。”

王寒湘忽地扬起双手,互击三掌,道:“好,大家一起去见识那盛传武林三百年的奇书,究竟是什么样子。”

朱若兰忽然一扬玉腕,两粒黄豆大的银丸,破空飞出,只听两声闷哼,登时有两人摔倒地上。

原来王寒湘目睹梦寰奇奥的身法之后,心中十分震惊,再看站在旁边的朱若兰,不但神定气闲:,而且在那至美之中,隐现出一种震慑人心的高华气质,使人不敢逼视。

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这少女神态这等安逸安祥,星目中神光逼人,定然是身怀绝学之人,如果真的找到了《归元秘笈》自难免一场生花拼搏。

目前本帮红、蓝两位坛主,又都受了伤,实力已减去不少,何况在寻得那《归元秘笈》之后,又难免遭闻公泰、膝雷等三派人联手劫抢,那时在强敌环攻之下,再想派人通知帮主赶来接援,只怕十分困难,不如先派人通知帮主,免得临时措手不及,那三掌互击,正是指使身侧弟子,去向帮主联络的暗号。

那知朱若兰神目如电,天龙帮随恃四旗坛主身侧弟子刚一举步,已被她看了出来,弹指打出两粒牟尼珠,击中两人|­茓­道,当下栽倒地上。

王寒湘口头望了两上栽倒的弟子一眼,缓步走近两人身侧,仔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两粒莹晶透明的牟尼珠,深嵌在两人|­茓­道之上,连衣服也深陷­肉­中,无怪只闻两声痹哼之后,就再无一点声息。

这等闻名江湖的米粒打|­茓­神功,确实使王寒湘大感震惊,但他究竟是沉稳老练之人,尽管心中惊慌,但外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暗运功力,用食中二指,在两个弟子被击|­茓­道四周一按,起出两粒牟尼珠,顺势又拍活了两人|­茓­道,两人各自长长叹一口气,挺身站了起来。

只听陶玉格格的大笑之声,划破沉寂的夜空,响激山谷。

朱若兰忽地一挫柳腰,快如闪光般跃到了陶玉身侧,娇声喝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想借这长笑之声,召你们天龙帮的人赶来援手,哼!就是李沧澜亲身来此,也是救不了你!”说话之间,左手已连续拍出三掌。

陶玉连跳带躲,把三掌让开,挥腕还攻一剑。

但见朱若兰皓腕一转一翻,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巧妙至极地把陶玉金环剑逼封出去,借势吐秀指,一缕指风,直向陶玉前胸点去。

陶玉吃一惊,赶忙施展移形换位身法,膝不弯曲,脚不跨步,倏然间斜退八尺,让避开朱若兰隔空打|­茓­的一击。

只听陶玉格格一笑,回头对身旁四旗坛主说道:“那人生­性­僻怪,不愿和生人见面,四位坛主请在此地等侯,由晚辈和那位杨兄,结伴一行……”

莫沦冷漠一笑,接道:“他既然生­性­冷僻,我们不见他面也就是了。”

陶玉听得皱起眉头,暗自忖道:如让四人同去,朱若兰势必随行,杨梦寰身怀绝奇学,已够我全力对付,四旗坛主能否对付得了朱若兰,还很难说。即使能够和她对敌,也无法困得住她,如让她腾出手全力抢压《归元秘笈》,只怕难保奇书,如果坚拒四旗坛主同行,又恐怕惹他们多心。

他虽是机谋百出之人,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之言,沉吟良久,答不上话。

杨梦寰已隐隐猜到陶玉所指之人,心中千回百转,也在考虑着这件事情,他虽已知陶玉,是不可信任之人,但他却是重情意之人,刚才两人一番动手,虽然测知了陶玉高强的武功,但也证明了五行迷踪步的奇臭威势,既有制胜之能,增强不少,是以,陶玉要他结伴同行,他心中毫无半点惊恐之感。

王寒湘见陶玉一直沉吟不语,知人实有苦衷,暗自想道:他是龙头帮主亲传弟子,从小就被帮主扶养长大,谅他也不敢背叛本帮,当下微微一笑,道:“既然陶香主说那人生怪僻,不肯和生人见面,想来定不会假,莫坛主似不必定要随行不可。”

莫伦素知王寒湘思虑深远,料事如神,他既然开口帮陶玉讲话,定是别有高见,点点笑道:“既然是那样,那就偏劳陶香主了。”

陶玉借级下台,转脸对梦寰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杨梦寰道:“很好,很好,兄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陶兄。”

朱若兰忽的一跃拦在梦寰身前,道:“你要当心他暗中对你下手!他对你暗施算计,已不止一次了。”

杨梦寰听得怔了怔,低声答道:“姊姊但请放心,我留意防他一着就是。”

最后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使陶玉听到。

陶玉俊俏的脸上,闪现过一抹狞笑,但笑容一掠即逝,转身向前奔去。

杨梦寰紧随身后,彻尾疾追,两人奔行四五里,到一处山崖之下陶玉忽然停住脚步,回首问道:“杨兄可知道我们要见的人是谁吗?”

杨梦寰道:“如果兄弟推想的不错,那人可能是我童师姐。”

陶玉格格一笑,道:“杨兄一猜就对,只弟佩服至极。”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陶兄过奖了。”

陶玉道:“不知杨兄是否相信,那《归元秘笈》真的存放在令师姐的身上。”

杨梦寰微微一呆,立时恢复了镇静神态,笑道:“兄弟已经说过,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阳兄。”

陶玉微微一笑,转身沿着山壁缓步向前走去,此际,天­色­已到四更左右,斜挂在西天的明月,仍然清辉似水。照着岩壁间交错的泉流,反映出千万道波动的月影,夜风吹响起轻微的松啸,深山之夜是这样静美清幽。

陶玉似乎是十分困倦,慢慢托着脚步,如蜗牛爬行一般。

杨梦寰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耐不住,说道:“陶兄!现在天­色­已不早了……”

陶玉回头一笑,冷冷地接道:“杨兄可是想念你那位兰姐姐了吗?”

杨梦寰一扬剑眉,道:“她乃高洁无比之人,陶兄最好是不要在口头上伤损到她。”

陶玉道:“杨兄这么一说,那是只许她口头伤损兄弟?”

杨梦寰再不愿为此引起争执,淡然笑道:“这些事很难说清楚,不谈也罢,咱们还是快些去见我童师姐去。”

陶玉不再说话,突然加快却步,向前奔去。

他这一放腿疾奔,直似流矢划空一般,杨梦寰用尽全力追赶,仍然无法赶得上人家,片刻工夫,已拉了四五丈距离。

要知陶玉此时功力,比梦寰深厚很多,他一尽全力奔走,杨梦寰自难追赶得上。

但见两人距离愈拉愈远,陶玉人影已逐渐模糊不清,杨梦寰全面拚尽余力急追,一面暗自想道:现下不但未寻得《归元秘笈》,而且连童师姊的面也未见着,如果他借机走脱,如何是好,想到为难之处,不禁心头大急,顾不得好强之心,立时高声叫道:

“陶兄!请慢走一步,兄弟有事请教。”

他余音尚在空谷荡漾,陶玉已奔到一处山角转弯所在,身影消失不见。

但闻回声满山,却不闻陶玉一句回答之言。

杨梦寰突然一提真气,施展晴蜒点水轻功,一连几个飞跃,到了那山角转弯之处。

放眼望去,只见一根根削立石笋,和杂生石岩间的矮松荆棘,那里还有陶玉的人影。

正待举步深入,陡然忆起朱若兰相嘱之言,暗道:他如隐在那嶙峋怪石,或是杂草荆棘之后,突然下手施袭,那可是极难防备。心念一动,拨出背上宝剑,凝神行功,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去。

这道怪石林立的山谷,只不过有百丈左右深浅,不到顿饭工夫,已到尽处,迎面是一堵千丈高峰,拦住去路,触手软滑,满生绿苔,两则亦都是­干­寻削壁,滑难留足。杨梦寰看清楚四周形势之后,心中放宽不少。暗道:这三面环绕的立壁,都有数百丈高低,而且光滑异常,陶玉轻功就是再高一些,也难越渡,我只要守在谷口,待天­色­大亮之后,再找他也不迟……他心中虽在打着如意算盘,但两道眼神仍不停向四外张望。

这当儿,忽闻一声女子的尖锐呼喝,传入耳际,只听得杨梦寰心头一震。

他迅快的用冒光向四外搜望,但见怪石耸立,山风摇动着荆棘,四周一片沙沙轻响,竟是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那突兀的呼喝之处,直如破壁而出一般。

他静静地站着,希望再有第二声呼喝……

可是他失望了;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始终再未听到第二次呼喝之声。

突然在距他丈余外处山壁之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声息,似是一粒极小的石子,击在山石之上,可能是夜风吹落山峰上一块石子,也可能是毒蛇游行时碰落了一粒砂,总之,那声音非常细微,如果不留心,即是在这幽静的深夜中,也不易听得出来。

杨梦寰微一思索,纵身直跃过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突立石岩,紧依崖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和陶玉在那个密洞中,偷听闻公泰、膝雷等谈话之事,暗道:这等深山大泽之中,到处都是突岩,隐蔽一个人,实乃极易之事……

他微一转步,人已到突岩后页,正待举剑挑开那大岩后的荆棘,忽听五尺外一株矮松后,响起一阵格格大笑之声。

杨梦寰一闻笑声,立时分辨出那是陶玉的声音,正待纵跃过去,突然又想起朱若兰警告之言,立即停住,叫道:“陶兄到哪里去了,害得兄弟一阵好找。”

只听那格格大笑之声,倏然而住,矮松后缓步走出来金环二郎陶玉。

这时,他已把金环剑还入鞘中,赤手空拳,直对梦寰走来,口中答道:“杨兄弟说和不错,那玉盒之中果然放的是《归元秘笈》,兄弟已从令师姊手中讨了回来。”

杨梦寰微微一皱眉头,道:“这道死谷,不过百丈深浅,两丈宽窄,不知我师姊现在何处?”他忽忆起了刚才闻得那一声女人的呼喝,担心陶玉已对童淑贞下毒手,是以,问话神情十分紧张。

陶玉神态却十分从容,缓步走近梦寰笑道:“兄弟在未征得令师姐同意之前,不便冒昧地带杨兄去见她。”

杨梦寰警觉地退了两步,道:“她不是请陶兄找我吗?怎么,难道她又不愿见我了?”

陶玉看梦寰戒备慎严,立时停住脚步道:“女人心事,最难捉摸,常常一夕数变,因此,兄弟不得不再问她一声。”

杨梦寰想到童淑贞叛离师门之事,不觉黯然一叹,道:“那也难怪,想她对私离师门之事,定然感到不安,难免朝思暮改!”

陶玉微微一笑,道:“但令师姐却是极愿和杨兄一晤,不知杨兄是否还愿见她?”

杨梦寰忽然想到朱若兰还在等他,如果过久不归,定然害她担心,而且她一人之力,是否能独挡天龙帮中四旗坛主围攻,还很难说,不如早携《归元秘笈》归去,还了赵小蝶,完了一件大事,再同陶玉看师姊不迟。

心念一动,笑道:“我和童师姐见面之后,定然有很多话谈,贵帮中四旗坛主,都在原地等待,时间急迫,不宜多留,以兄弟之见,不如先把《归元秘笈》送去,兄弟再同陶兄一起探望我师姐。”

陶玉左手探怀,取出《归元秘笈》笑道:“杨兄想必担心这《归元秘笈》,兄弟先把奇书交还就是。”

杨梦寰伸手接过一看,只见三本册子重叠而放,上面一本果然写道:《归元秘笈》四个娟秀字迹。

这一部引得天下武林同道如中疯魔的奇书,一旦被他拿到手中,不觉感慨万千,叹息一声,道:“这部书中不知记载的什么武学,三百年来害得千百人为它送命!”

陶玉微微一笑,道:“杨兄,兄弟答应归还那玉盒中奇书,现已面交杨兄,已算履行了约言,是也不是?”

杨梦寰道:“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兄弟对陶兄承诺之言,从未怀疑。”

陶玉道:“不过这《归元秘笈》乃武林第一奇书,当今之世,只怕没有人不想得到手中,杨兄要好好收藏,万一途中被人抢走,那可不关兄弟的事。”

杨梦寰道:“《归元秘笈》虽珍贵无比,但兄弟并未存奢望要得到它。”

陶玉突然一伸右手,闪电般抢住杨梦寰的右肘关节,左手伸缩问,又把《归元秘笈》抢到手中,笑道:“杨兄既无意得此奇书,那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归元秘笈》送给兄弟,兄弟对这部奇书,却是羡慕得很。”

杨梦寰冷哼一声,左掌一翻,施出天罡掌三绝招中的一记赤手搏龙,扣住了陶乏左腕脉门,正待运气加力,迫他交还归元秘笈,突听陶玉一声冷笑,道:“杨兄这等倔强,那可怪不得兄弟了。”托拿梦寰右肘关节的五指微一如力、扬梦寰忽觉时间关节骨欲碎,半身发麻,全身真气一散劲力顿失,扣制陶玉左腕脉门的手,不自主地松开了。

陶玉把《归元秘笈》放入怀中,笑道:“这次兄弟可是从杨兄手中夺过来,不知杨兄是否还会责备兄弟不守信约?”

杨梦衰只疼的头上汗水滚滚而下、但口中仍然冷笑说道:“攻人不备,纵然能胜,也不算什么光荣之事。”

陶玉笑道:“兄弟一生中虽然善用机诈,但却从未有说过不算的话,咱们既是朋友,总不能说毫无情意……”

杨梦寰怒道:“大丈夫可杀卞可辱,你如存心羞辱于我,可别怪我口出不逊之言。”

陶玉冷笑一声,道:“杨兄别太冲动,有什么相托兄弟的事,快请说出,兄弟力能所及,定当承担起来,如果没有遗言,兄弟可要动手了!”

杨梦寰仰脸一阵哈哈大笑,道:“生死之事,不足挂齿,你尽管下个就是。”

陶玉道:“这么说来,杨兄是一句遗言也没有了?”

杨梦寰冷然答道:“我心中虽有一件不明之事,想问陶兄,但只怕你不肯据实相告,也是枉然。”

陶玉道:“但请说出,兄弟知无不言。”

杨梦寰傲然一笑,道:“是不是你诱骗我童师姊叛离师门?”

陶五道:“不错。”

杨梦寰道:“你先占有了她贞洁之身后,才迫她私逃下山的,是也不是?”

陶玉道:“那是她自送上门,岂能怪我?”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我的话已经说完,陶兄动手吧!”说罢,双目一闭,静待陶玉出手。

陶玉探手入怀,取出一包药粉,笑道:“杨兄请睁开眼睛,吞下这一包药粉。”

杨梦寰霍然睁开双目,冷做一笑,道:“陶兄身上有剑,尽管拔出动手,就是乱剑相加,杨梦寰也不会一皱眉头。”

陶玉微微一笑,道:“杨兄这等视死如归的豪气,实在使兄弟佩服。但咱们既然相交一场,岂能毫无情意,兄弟哪里能忍心把杨兄乱剑分尸。这包药粉,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毒物,服下之后,全身骨骼就开始软化,七日后武功尽失,而且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习武……”

杨梦寰只听得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冷气,道:“陶兄对付兄弟的手段,可算得是­阴­毒无比了!”

陶玉仰脸一阵冷笑,道:“好说!好说!杨兄如愿闻下情,兄弟极愿全部奉告。”

杨梦寰冷哼了一声,忽的一扬左掌,猛向陶玉拿药的左手击去。

那知陶玉早已有了戒备,右手陡然加力,杨梦寰立感半身麻木,左掌刚刚举起,又软软的垂了下去,陶玉却借机指点时撞,连点了杨梦寰“将台”、“期门”、“章门”、“白海”四|­茓­。

他动作虽然迅快,但出手却极有分寸,虽连点了杨梦寰要|­茓­,但并未使他晕过去。

他缓缓把杨梦寰身躯,平放大石一侧,松了他右肘关节,笑道:“交友之道,最重坦诚,兄弟如果不把这包药效用,详尽说出,只怕杨兄死后也要记恨兄弟。”

杨梦寰身躯虽难挣动,但他神智仍甚清醒,耳目如常,陶玉之言字字入耳,但恨|­茓­道受制,无能抗拒,只好强按心头忿怒,冷冷望了陶玉几眼。

陶玉移来一块山石、放在梦寰颈下笑道:“这等荒山之中,也没有被褥枕头之物,就请杨兄委屈些吧。”脸上笑容迎人,话中情意款款,只气得杨梦寰圆睁双目,恨不得骂他几句,以消胸中忿怒,但转念又想到,此举只不过徒自取辱,又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陶玉慢慢打开手中药包,笑道:“兄弟这药物最珍贵的原料是并蒂香莲,生在藏边的冰天雪地之中,和雪莲一般同属极为珍贵之物,双花并蒂,浓香深长,不管人兽,只要闻得这种香味,立时血脉加速,欲­火­高张,全身柔弱无力,如不能及时调和­阴­阳,消去欲­火­,极不易忍受那焚身欲­火­,即是虎豹之类猛兽,在闻得这种异香之后,亦难自禁,大都狂奔乱滚,不是摔下悬崖跌死,就是触壁碰岩而亡,实为天下第一等­淫­毒药物……”

说至此处,一笑而住。

这几句话,确使杨梦寰大感惊骇,登时现露出紧张神情。

陶玉望着梦寰,洋洋自得的接道:“不过,杨兄尽管放心,兄弟所说只是那并蒂香莲效用,至于兄弟手中这包化骨消元散,效用又自不同,当今之世,只怕也没有几人有此药物……”

杨梦寰惊震地啊了一声,道:“什么?你手中药物,是化骨消元……”

陶玉格格大笑一阵,接道:“不错!看来杨兄是听人谈过这化骨消元散了。”

杨梦寰面如死,灰黯然一叹,遭:“除此之外,不管陶兄用什么惨酷之法,加害于我,我都不会记恨于你,请陶兄看在咱们一场交情份之上……”

陶玉截住了梦寰的话,道:“兄弟如不念咱们相交一场,也不会让你服用这化骨消元散了……”他得意地冷笑了一阵,接道:“你童师姐常常骂我是天地间最坏的人,却称颂杨兄为人最好,我要让她心目中最好的人,作几件坏事给她瞧瞧,是以,兄弟想待杨兄服用这化骨消元散后,就把你移放你师姐现下存身之处……”

杨梦寰冷哼一声,道:“我师姊骂的不惜!你真是禽兽不如……”

陶玉趁梦寰说话之际,右手突然疾伸而出,紧捏梦寰牙关,左手趁势把一包“化骨消元散”,倒在梦寰口中,拔下壶塞,用水冲入梦寰腹中,然后松了紧捏梦寰牙关的手,笑道:“半个时辰之后,药力行开,杨兄就可和令师姐享受一番消魂蚀骨之乐。七日之后,药力侵入骨髓,杨兄全身骨骼,就开始软化。十五日后,杨兄即可忘去以往之事,浑浑噩噩地永不会再有忧虑烦恼。不过杨兄大可放心,你还有三年寿命好活,三年后全身骨骼化尽而死……”

杨梦寰道:“我看你还是把我杀死的好!如果我能脱危难,必雪今宵之恨。”

陶玉道:“这个尽管请杨兄放心,纵然是那位朱姑娘此刻赶到,也一样束手无策,哈哈!当今之世,除了我天龙帮黔北总坛,有三粒“化骨消元散”解药之外,再也没有人有解救药物!我看你还是死了那雪恨报仇之心,免得死难瞑目。”

杨梦寰本听师父谈过,江湖上有一种“化骨消元散”的毒药,十年前由二个藏僧带入中原,毒死当时名盛天下英雄的一代剑客汤正光,两个藏僧也丧命在汤正光的剑下,因那汤正光武功已臻超凡入圣之境,所以,在初传中毒之事,武林中人,一大半都不相信,直待五年后在九华山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传言才算证实,至于汤正光如何中毒,两个藏僧为什么万里迢迢的赶来中原,毒死汤正光,却成了一件极大的隐密,江湖上鲜有人知,但汤正光被“化骨消元散”毒死一事却震荡了江湖数年之久。

此后,就没有再听说有人被“化骨消元散”毒死的传说,两个藏憎究竟带了好多“化骨消元散”,在中原,亦很少有人知道,不少武林中人,为探索其间隐密,不惜远奔蒙藏,耗时数年,但仍未找出原因何在。

过了五年之久,这件事引起的波动,才算逐渐沉寂,但汤正光被“化骨消元散”毒死一事,地成了各门派中告诫门下弟子的一个典型事例,以示江湖上的狡诈险恶,使门下弟子艺满出师,历练江湖时,提高戒备之心,因为纵然身负绝世武功,练成刀箭不入的金刚之体,有时亦会中人暗算……

杨梦寰也听师父谈起过那“化骨消元散”的厉害,只不过不像陶玉告诉他的这样详尽,是以,在他闻提陶玉手中药是“化骨消元散”后,立时惊出声来。

第三十七回女杰纵情

且说杨梦寰被陶玉强制冲服了“化骨消元散”,不仅肝胆俱裂,他虽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但却没有承受这慢­性­化骨消元之苦的勇气,他呆呆地望着天上星辰,想着陶玉告诉他的诸般痛苦折磨,忍不住涌出两眶泪水。

杨梦寰几处|­茓­道虽然受制,但他内腑并未遭到损伤,只有任陶玉摆布。他定定神,运足目力,他打量沿途景物,但见两侧石壁夹持一条甭道,向山腹弯转延伸而去。

陶玉似是很熟悉甭道形势,走的异常快速;片刻工夫,到了一处丈余大小的一座石室之中。

只见石室一角,点燃着一支火烛,强烈松油气味对卜鼻袭人,但烛光却十分幽淡,照的满室一片昏黄。

一个长发散乱,满脸病容的少女,依臂仰卧,一见陶玉抱着一个人进来,立时怒声叫道:“你还进来­干­什么?快滚出去,我死也不愿看到你了……”

陶玉冷笑一声接道:“我来给你送个陪伴之人,哈哈!你每日称赞的杨师弟来陪你,大概你可心平气和了吧?”说完,把梦寰放在那少女身则,又道:“你们师姊师弟好好地谈谈,恕兄弟不奉陪了。”转身向外走去。

那少女忽然两手一按石地,似想挺身跃起,但她失败了,上半身刚刚离地数寸,立时又摔在地上。

陶玉回头一笑,道:“你两腿经脉,都已被我用拂|­茓­手法制住,不过三日内,我定会再来看你一次。”说完,转身疾奔而去。

那少女只是双腿难移,上半身和双手,都可自由转动,她侧脸望了梦寰一眼,惊道:

“啊!你……你真的是杨师弟吗?”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小弟正是杨梦寰,童师姐不是和他很要好吗?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

童涉贞滚下来两行泪水,道:“我的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被陶玉擒住?”

杨梦寰苦笑一下,正待答覆,忽觉小腹中一股气血,直向胸口冲上,全身血脉突然加速运行,不禁心头一惊,急道:“师姐可会推宫过|­茓­的手法吗?”

昏黄的灯光之下,忽见杨梦寰双颊泛起一层极重的桃红之­色­,娇艳欲滴,看上去十分迷人。

童涉贞只看得呆了一呆,道:“我虽学过推宫过|­茓­手法,但现下腿部经脉受制,只怕力难从心,推不活师弟受制|­茓­道。”

杨梦寰急道:“师姐快请推活我‘将台’、‘期门’、‘章门’、‘白海’四|­茓­,愈快愈好。”

童涉贞看他焦争神憎,不再多问,侧转上身,双手齐出用尽全身气力,推拿梦寰四处要|­茓­。

所幸陶玉点制伤梦寰|­茓­道的手法,并不很重,准备让药力发作后,那加速循转的血液,能自行活开被点|­茓­道,是以,经过童涉贞一阵推拿,再加药力发作后催速血液运行,使全身经脉暴张,不到一盏热茶功夫,囚|­茓­竟然一齐活开。

这时,杨梦寰已觉出心神荡漾,砍念丛生,所幸他是定力甚强之人,神智尚未昏迷,猛然一个翻转,挺身跃起,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阵急疼,使那迅速扩展欲­火­,消减不少。但他已知厉害,哪里还敢停留,头也不转疾向石室外面奔去。

但闻童涉贞急促的呼喊之声,从身后传来,道:“杨师弟,请留步片刻,我有话要对你……说……”

杨梦寰已被“化骨消元散”药力,引动欲念,全凭一点未泯灵智,压制着那冲动的欲­火­,不使他发作出来,听得童淑贞连续不断的娇弱呼唤之声,更觉神荡魂飘,血脉暴张,哪里还敢答应,反而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这条弯曲的出道,只不过数丈长短,片刻已到出口之处,但见一片黝暗,那洞口早经封闭。

原来陶玉在出洞之后,就用山石把出口堵塞。

杨梦寰强忍那迅速扩展的焚身欲­火­之苦,猛吸一口丹田真气,纵身上跃,双手用力一推,想把那堵死出口岩石推开,一则因他双足悬空,力道难以用实,再者因那迅速扩展的欲­火­,使他真力大大消减,这一推,竟未移动分毫。

只听陶玉尖锐的大笑之声,在洞口外面响起,说道:“杨兄果非常人,竟能在药力推活|­茓­道之后,暂不为药­性­所乱,佩服啊!只可惜杨兄来晚了一步,这出口已为兄弟堵塞,哈哈!看来你们师姐师弟,早已缘注三生,这荒山密洞,就暂作两位的花烛洞房,委曲杨兄之处,尚请原谅,恕兄弟不奉陪了,慢待,慢待!”但闻笑声摇曳远去,转瞬消失。

杨梦寰已被那“化骨消元散”药力推动的欲念,冲得头晕脑胀,陶玉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未听清楚,只知洞口被堵,难再出去,当下返身又向石室奔去。

童涉贞见他去而复返,大感意外,一声杨师弟还未说完,忽听杨梦寰大声叫道:

“这石室是否另有出路?快说!快说!”

他已被冲动的欲­火­烧得神智昏乱,全仗十几年修为内功,和坚决的出洞信念,支持一点灵智,抗拒那欲­火­焚身之苦,哪里还能保得住彬彬有礼的言行。

童淑贞伤心得涌出两滴泪水,幽幽叹息一声,道:“我已是将死之人,纵然有十恶不赦大罪,也望师弟看在同门一场份上,听我几句遗言……”

忽听杨梦寰大叫一声,双手挥动,劈劈拍拍,打了自己两个耳括子,随手一扯,一件黑­色­夜行衣,被他当胸一扯两半。

童淑贞呆了一呆,揉揉眼睛看去,只见他桃红的双颊,浮现出十个宛然指痕,那两掌,竟是打得很重。

她脑际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忖道:我师弟不知被陶玉用什么毒手害得神经错乱……

不及再往下思索,一咬牙,挺身坐起,左手撑地,右手指着石室一角,大声说道:“那石室一角,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快些走吧。”

这几句话,尽了她全身气力,杨梦寰虽在神智迷乱之际,亦听得字字入耳,纵身跃到壁角,双手用力,猛一推那石壁,只觉全身向前一倾,跌入一条黝暗的石道之中。

他迅速地爬起来,沿着石道向前奔去,他在欲­火­冲动之下,全身经脉暴张,虽然跌的不轻,但却丝毫不觉疼痛。

奔行约一刻工夫,忽觉步步登高起来,原来行到了一处向上的斜坡所在。

走上丈余斜坡,已到尽处,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石壁拦路,除了来时的一条秘道之外,再无可通之路。

这时杨梦寰已被那药力催动强烈的欲­火­,掩没了仅存的一点灵智,人­性­和智慧,都被那充塞脑际的欲念排出,他忍受着无比的痛苦,双手用力向前推去,但前面的石壁,却坚硬无比,丝毫推它不动……

他发狂的大喝一声,松开推移面前石壁的双手,用力向头上的石壁推去,他已失去了镇静和思索的能力,用力托推头顶石壁,只是发泄他充塞胸中的欲­火­,那知头顶石壁竟应手而起,被他无意间触动暗门而开。

忽听啊呀一声清脆的女人惊叫,一点火光闪动,熊熊地燃起一个火摺子。

杨梦寰托开石门之后,人随着纵身跃出。

他圆睁着两双被欲­火­饶红的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模糊的神智中,似乎依稀还认得停身地方,汹涌的欲念,像江河倒泻的洪流,使他无法冷静下来,他在迅快扫视了四外一眼后,目光盯住了一个身着青­色­劲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在初见梦寰之时,微现惊愕之­色­,片刻之后逐渐生怜借之情,举着手中火摺子,缓步对梦寰走去,幽怨的问道:“你是怎么了?满嘴都是鲜血?”

她多情的从身上摸出一块绢帕,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鲜血,触手火烫,不禁吃了一惊。

但她并没有缩回手来,只是微一犹豫,又继续擦拭下去。

忽听杨梦寰大叫一声,突然张开双臂,把她紧紧的抱入怀中。

青衣少女惊颤得呼叫一声,手中火折子落地熄去,但她并没有挣扎反抗,反而温柔的把粉脸贴在他的胸前。

他一身夜行劲装已被自己撕破,那少女粉脸相偎,正好和他胸前肌肤相触,使他已经无法按耐的欲念,更加高涨起来。

火招子媳去之后,两人停身之处变的黝暗异常,青衣少女已无法看得杨梦寰神­色­表情,但觉他相触在自己脸上的肌肤,热气逼人,不禁芳心鹿撞,怦怦乱跳,正待开口垂询,忽觉两片火热的嘴­唇­,堵住了自己的樱口。

她茫然嘤了一声,双手用力推去,想把抱紧自己的梦寰推开。

哪知用力一推之后,忽觉那紧抱自己颈项纤腰的双臂,猛然一收,双脚离地,娇躯尽被人抱入怀中。

她惊颤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快些放开我,你一向讨厌我,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我李瑶红岂是随便任人欺侮的?”

她用力地挣脱右臂,按在杨梦寰咽喉之处,猛然运气向前一推。

但觉扑咽一声,杨梦寰被她拿住咽喉要害,用力一推,呼吸突然受阻,闭过气摔倒在地上。

李瑶红脚落实地,又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招子,晃燃看去,只见杨梦寰艳如朝阳,双颊浮现着十个红肿的指印。

她本可不顾他掉头而去,但她却没有那样决绝,反而移到梦寰身侧,伸出柔­嫩­的右手,纤指连点了杨梦寰的“人中”、“迎香”两|­茓­。

只听杨梦寰长长吁一口气,忽然挺身坐了起来。

李瑶红从小就在江湖行走,见识极为广博,细看杨梦寰艳红似火的双颊,立时看出他是服用了极强烈的毒药,被药力迷乱了本­性­,才有刚才那幕近乎疯狂的举动。

要知杨梦寰本是日夜萦绕在她心头的情郎,虽然他对她毫无爱意,但她却对他一往情深,适才杨梦寰那近乎狂热疯颠的举动,严酷伤害了她少女的尊严,但当她发现他是被一称极厉害药力,迷失了本­性­后,又不禁顿生爱怜之心。

杨梦寰从晕迷中初醒过来,昏乱的神智暂时一清,他呆望了李瑶红一阵,忽的惊叫一声,纵身而起,向外奔去。

李瑶红不自觉地探出右手,迅快的抓住杨梦寰的左腕,用力向怀中一带。

要知陶玉的“化骨消元散”药­性­猛毒至极,在药力发作之后,杨梦寰已无法运集真气,李瑶红在憎急下,那一带之势,力量又是异常强大,杨梦寰被她硬生生拉了回来。

也许她没有想到,这一拉,竟然造成了无比大恨。

他暂时一清的神智,但却是昙花一现,眨眼间又被药­性­促起的狂热欲念所淹没。李瑶红似是想不到她那一拉之势,竟把杨梦寰拖回到自己身侧,摔倒地上,不禁微微一怔,一股存在心底深处的爱怜情意,使她无去冷静地辨认眼前的危险,她伸出一只玉臂,抱揽起摔在地上的杨梦寰,幽怨地问道:“你服了什么毒药?快些告诉我……”

可是,强烈药力引燃的焚身欲­火­,已使他完全迷失了本­性­,他根本就没有听到李瑶红说的什么,只觉一个娇脆柔甜的声音,在耳际缭绕荡漾……

突然,他奋力挣脱了李瑶红的怀抱,右手抓住了李瑶红的衣领,但闻嗤的一声,一件紧裹她娇躯的劲装,立时被扯成两半。

李瑶红惊颤的娇喊一声啊哟!但并没强烈挣扎反抗,一种爱怜和惊恐混合的情绪,占据了她的芳心……她只是呆呆地坐着。

但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她一身衣着,尽都被杨梦寰扯的片片碎裂。

她不再惊恐呼叫,也不再闪躲,如果她运功抗拒,被药力迷乱的杨梦寰决不是他的敌手,她可以用宝剑把他斩成碎块,而她杀人的动机,又能获得天下武林同道的谅解和赞扬,纵然昆仑三子,也没有法说一句责备她的话,反将为昆仑派教出这等弟子,而感到蒙羞武林……就是事后,能查出杨梦寰是被一种强烈的毒药迷乱了本­性­,也只能获得人几声感慨的长叹和惋惜而已。

但李瑶红没有那样做,她似是失去了主宰自己的力量,任杨梦寰扯着她全身衣服,她却畏缩地坐着不动,用心想着那即将降临的风暴,她无法决定那是好是坏,可悲还是可喜。

深藏在她内心的爱慕,帮忙她选择了一个决定,虽然,她无法预知这选择是错是对。

脑际中千百种惊惧复杂的情绪,倏忽间一齐消失,一个清晰坚定的念头,逐走了一切,她暗自忖道:我要牺牲自己拯救他,因为她已发觉杨梦寰服用的是一种极强烈的瑃药,如果,她冷酷的弃绝了他,也许他将被药力促起的欲­火­焚毁。

这可悲的抉择,也许是有着因果关系,陶玉在迫逼杨梦寰服用下“化骨消元散”时,做梦也想不到,这悲惨的结果,会降临在自己的师妹身上,而她又是他深爱的人。

这时,她全身的衣服,都已被杨梦寰扯去,只余下一个美丽绝伦的嗣体,她羞怯的把身体向一处壁角移去。

杨梦寰忽地一跃,直扑过去,他早已被药力迷失人­性­,欲焰狂热高烧,已到了忘我之境,李瑶红又存了献身相救之心,她只是本能地微一侧身,立即被杨梦寰攫擒怀中。

太过放纵的延续人类生命本能的狂热,对一个冰清玉洁的少女,是一种极痛苦的摧残,李瑶红娇婉的呻吟在那狂热摧残之下,羞苦得流出两行泪水。

暴风雨过后,一切又恢复平静,杨梦寰在药力促起的欲­火­消失之后,沉沉的睡熟过去,“化骨消元散”的药­性­,却在他狂热过后的困倦中,趁机向他骨髓中侵蚀,他那安静的酣睡,正是另一个危难的开始,七日后药力即将侵入他全身骨骼每一处地方,慢­性­化骨之苦,将他承受人间最悲惨的苦刑,十五日后毒­性­将攻入他内腑和大脑,消灭他一切记忆,他将不再有忧虑烦恼,浑浑噩噩地熬受那化骨之苦。

可是李瑶红却无法合眼入梦,他望着酣睡侧身的情郎,心中涌现万千种不同的滋味,多少可怕的后果,都在她脑际中盘旋,娇稚无邪酌沈霞琳,将为此事,记恨她一辈子,卓尔不群的朱若兰,在知道这件事后,亦决不会放过她,还有那纵横江湖的女魔头玉萧仙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父亲在江湖上的咸名,亦将为她今宵之事,受到极大的损害,纵然自己是父亲独主爱女,只怕也难逃父亲的责罚。

她思前想后、泪水一滴滴滚下粉颊,又滚落地上,但她嘴角间却绽开着微笑。

忽喜忽忧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冲突,再加上她初度承受风雨的狂热摧残,使她的心灵和身体都感到困倦不堪,不知不觉间,也沉沉的睡熟。

待她醒来之时,已是满室光亮,口头看梦寰,仍睡得十分香甜,再看自己时,不禁羞得她粉脸如火;原来她身上衣服,完全被梦衰撕提寸缕不余,全身赤­祼­,莹如白雪。

她想找一件衣物,掩遮住全­祼­的身体,但搜寻良久却看不到一件可以用作遮蔽身体之物,不禁心中慌了起来,忖道:我这般一丝不挂,如何能出得这山腹密洞……

这时,杨梦寰翻了个身,突见李瑶红寸缕未挂,赤­祼­­祼­地倒卧自己旁边,不禁大吃一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挺身坐了起来。

看停身之处,是一座两间房子大小的石室,四蟹光滑如镜,一角铺着一片柔细的茅草,他和李瑶红就并卧在那片茅草旁边。

点点落红,散在洁白石板地上,使他触目惊心,他回头望了侧卧身旁的李瑶红一眼,只见她圆睁着一双星目,神情异常奇特,似哭似笑,又混合幽怨羞怯,万千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她那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眼光中满溢爱怜、恐惧,像一只受过人宰割而幸还未死的羔羊,是那样柔顺、可怜……

杨梦寰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脑袋,目光忽然触到散堆他旁边的碎裂衣物,他低头看看自己大半­祼­光的身子,不禁肝胆俱裂。

一阵强烈的痛苦,助他较快地恢复了清醒,他觉得这停身的石室十分熟悉,忽然想起这正是和陶玉一起来过的那座山腹密洞。

他回忆起昨宵那一场惊脸的拼搏,想到了陶玉强迫他眼下那“化骨消元散”的诸般经过,此后,他身体就开始起了变化,欲念大动,如火焚身……

一幕幕经过,在脑际重新展现,待他想到加诸李瑶红的弓虽暴之时,忽然大叫一声,挺身跃起,猛的向石壁边撞去。

李瑶红惊骇地尖叫一声,忽地一滚,探臂抱住了梦寰双腿,用力向后一拉。

她在惊急之中用力一抱,力量已十分强大、那一拉之势,更是用尽她生平之力,杨梦寰急向前冲的身体,硬被她拉了回来。

她顾不得羞怯,幽幽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寻死?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事就应该挺身承受,岂能一死了之。”

她知道此刻杨梦寰寻死之心,十分坚决,实非几句劝慰之言,能够发生效力,是以,出言相激以缓和他寻死之志。

杨梦寰被她几句责问之言说得羞惭地垂下了头,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说道:

“我纵然此刻不死,也不能再活过七日,因为七日后,我眼用的‘化骨消无散’毒丸,即将流入骨髓,全身骨骼开始软化,那时,就是想死,只怕也不能够了。”

李瑶戏惊叫道:“什么?你服了‘化骨消元散’,你!你哪来的这等绝毒药物?”

杨梦寰忽然淡淡一笑,道:“生死之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我这一死,便宜了你心肠狠毒的陶师兄,又害你受此委屈,心中实在难安。”

李瑶红道:“怎么?是我陶师兄下的毒手?”

杨梦寰黯然一叹,道:“他借着交还我《归元秘笈》的机会,突然出手,拿住我关节要|­茓­,强我服下‘化骨消元故’,让我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我自信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纵然为《归元秘笈》,也不该下此毒手,唉!令师兄心地狠毒,只怕举世难再找得出第二个人了。”

李瑶红凄凉一笑、道:“他作法自毙,也害了他自己的师妹……”

杨梦寰道:“唉!纵然倾尽三江之水,也难雪此大恨,只望姑娘原谅我为药力所乱,我当留书自白罪状,上呈恩师,昭告天下武林。然后剖心一死,替姑娘洗刷冤枉。”

李瑶红垂泪说道:“事情丝毫怪不得你,你被药力所乱,本­性­迷失,但我却神智清醒,要是真的把这羞于见人的事,公诸天下,我就是化鬼泉下也羞见列祖列宗了。”

杨梦寰叹道:“事已至此,我只有愧疚终生,姑娘但有所命,杨梦寰无不遵从。”

李瑶红红眼睛一亮,问道:“你这话可是当真吗?”

杨梦寰坚决的答道:“字字出于肺腑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李瑶红列嘴一笑,忽然感觉到一阵羞意,迅快的滚到石室一角,抓些柔细的茅草,遮住自己的全­祼­的身体,说道:“第一件事,我先要你答应不许寻死。”

杨梦寰心头一凛,暗道:是啦,她是想要我忍受那漫长的化骨之苦,当下铁青着脸答道:“别说要我忍受那区区化骨之苦,就是零剐碎割,我也答应就是。”

李瑶红知他误解了自己心意,不禁又是一笑,故意重复的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杨梦寰道:“大丈夫岂能反覆无常,我既许下诺言,自然是要答应。”

李瑶红指着那一堆碎裂的衣服说道:“你把我那破碎的衣服拿过来。”

杨梦寰不知她捣什么鬼,但却依言把她碎裂的衣服移送到她身侧。

忽见她笑容一敛神情变的十分紧张,在那堆碎裂的衣服中,很仔细的擅寻起来,杨梦寰呆呆的望着她,虽然不知她找寻的什么东西,但从她紧张的神态上推测,定然是我寻十分重要之物。

但闻她长长吐一口气,说道:“皇天见怜,这东西还没有被你扯丢。”

只见她从一片扯破衣袋之中,取出一个白绞布包,很细心的打开,取出一粒猩红­色­的丹丸,交给杨梦寰,道:“第二件事,是立刻把这粒药丸吞入腹中!”说话神情郑重,丝毫不带笑意。

杨梦寰接过丹丸,忖道:这又不知是什么绝毒的药物,反正是死定了,多服一点毒药,又有何不可?当下一举手,把药物放入口中吞下。

李瑶红看他吞下药丸,神情为之一松,笑道:“你现在要闭上眼睛,静静地坐息一阵。”

杨梦寰道:“我已来日无多,眼下时刻,宝贵无比,趁我神智还在清醒之时,不如让我出去,替你找件衣服来,你好早些离开此地。”

李瑶红道:“你已占有我清白之身,我哪里还能见人?”

杨梦寰道:“那你要怎么样呢?”

李瑶红道:“我要永远和你守在一起;今生今世,不离开你一步。”

杨梦寰道:“我已眼下奇毒药物,纵然还有几年好活,也很难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而且半月之后,即将变成疯癫之人,你和我守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李瑶红咧嘴一笑道:“你说过,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要照着去做,是吗?”

杨梦寰黯然一叹,不再多说,闭上双目,静坐调息。只觉丹田之间,缓缓上冲起一股热流,逐渐的延展全身,初时尚不觉有什么难过之处,顿饭过后,只觉全身如投在炉火之中一般,汗流如雨注全身有如水淋一般。

李瑶红圆睁着一双星目,神情十分紧张地望着梦寰,直待大汗渐消,痛苦神情全失,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杨梦寰忽觉百|­茓­气畅,­精­神随之一振。睁眼看去,只见李瑶红身覆一片柔细茅草,沉沉甜睡未醒,海棠春睡,玉体莹光,虽铺石覆草,但睡态却很娇甜,嘴角间笑意盈盈,鼻息微微可闻。想到昨宵被药力迷乱本­性­,横加诸眼前少女的残暴,不禁顿生爱怜愧疚,长长叹息一声,理理她散乱的长发,暗道:她一身衣服,都被我撕得片片碎裂,这等寸缕未挂,如何能够出此密洞,难道我们真要守在山腹密洞之内,活活饿毙不成,就是自己亦是衣难遮体,不如趁她甜睡未醒,回到天机石府,坦然的告诉朱若兰诸般经过,顺便取些衣物回来,然后自己再找一处隐密所在,坐待药力发作。

想到伤心之处,不自觉热泪夺眶而出,正滴在李瑶红玉颊上。

只听李瑶红长长的嗯了一声,突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伸出两条玉臂,抱住梦寰,问道:“你现在可觉着好些吗?”

杨梦寰看她脸上情爱横溢,倒不忍推开她的身子,答道:“刚才我运气调息,想不到竟已能气畅百|­茓­……”

李瑶红急急接道:“还有什么异样之处没有?像腹痛、欲呕等感觉。”

杨梦寰道:“没有,­精­神很好……”他忽然叹口气,道:“也许药力已侵入骨骼关节之中,尚未到发作的时候。”

李瑶红只听得笑绽樱­唇­,道:“很好……”三个字刚刚出口,忽然脸­色­一变,偎入杨梦寰情怀中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突然的变化,大大的出了杨梦寰意外,不知如何来劝慰她。

只听李瑶红一面哭一面说道:“我真后悔给你那粒丸药吃……”

杨梦寰拂着她秀发笑道:“反正我已经眼下了无药可救的‘化骨消元散’,再多服一点毒药,岂嫌多了,你大可不必为此抱愧!我丝毫没有恨你之意。”

李瑶红愈发伤悲的说道:“我如不让你服用那粒丹药,我们还有几天厮守,可是我……”

杨梦寰道:“七日时间,弹指即过,早死数日,也可减少几日痛苦。”谈话间,一转眼见石室门口放着一堆整齐的衣服,不禁大吃一惊,推开李瑶红,纵身跃到石室门口。

李瑶红也为那一堆突然出现的衣服,惊骇得收住了眼泪。

杨梦寰检起衣服一看,只觉心头如受剑穿,原来那堆衣服正好两套,一套是自己的衣服,另外一套玄­色­女装,正是朱若兰穿用之物。

他拿着两套衣服,呆了一阵,缓步走到李瑶红身侧,道:“这是朱姑娘的衣服,你穿上看看是否合身?”他虽然心痛如绞,但外形却仍能保持镇静。

李瑶红略一沉忖,随手抹去脸上泪痕,变得一脸坚毅之­色­,迅速的穿好衣服,佩上宝剑,道:“你见着朱姑娘时,请代我谢谢她送衣服之恩。”说完,转身向石室外面奔去。

走了几步,忽然一皱眉头,紧咬樱­唇­,轻轻地啊呀一声,双手捧腹,蹲下身子。

杨梦寰正待赶去相扶,忽见李瑶红二咬牙,忽然站起,回过头说道:“第三件事,你要好好的待琳师妹,不要以我为念,更不必为昨之事,感觉痛苦不安,因为是被药力所乱……”

杨梦寰淡淡一笑,接道:“反正我只有几天好活,纵然有什么对不起琳师妹的地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李瑶红似想对他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幽幽一叹,缓步走近梦寰,道:“我心里想离开你,而且以后永远不再见你……”

杨梦寰笑道:“就是咱们寸步不离的守在一起,也不过只有数日时间……”

李瑶红道:“要是你真的要死,那我就不会离开你了,可是你……”

杨梦寰淡淡一笑,遭:“你如果愿和我守在一起,就守在一起吧!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要知他自己认定了自己只有数日可活,同时也准备把昨宵经过之事,很坦然的告诉朱若兰,良心上沉重的负担,使他不敢丝毫拗违李瑶红的意见。

李瑶红黯然一笑道:“我知你此刻因心中的愧疚,不便再伤我的心,其实你并非真的喜欢我,假如你不会死了,只怕就不会再理我了!”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今生今世,我对你永抱愧疚……”

李瑶红道:“愧疚不是怜爱,你可以不必为此抱憾。”

杨梦寰心知再说下去,只怕要引起一场口舌争论,当下一拉李瑶红右腕,道:“走!

咱们先出了这山腹密洞再说。”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两人刚刚出了洞口,耳际已响起沈霞琳娇甜的声音道:“寰哥哥,黛姊姊要我们守在这洞口等你,果然等到你了。”

见白衣在山风中飘动,沈霞琳仗剑急奔而来。

待她看到杨梦寰微身后的李瑶红时,不禁微微一怔,停住脚步,道:“啊!红姊姊,你也在这里吗?”

李瑶红微微一笑,牵着霞琳左手,道:“嗯!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他呢?”

沈霞琳叹口气,道:“我哪里会知道呢?这都是黛姊姊带我来的。”

杨梦寰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听着,极度的痛苦,使他暂时麻木起来,呆若木­鸡­,一语不发。

沈霞琳忽然发觉了寰哥哥的异常神情,不觉芳心一震,挣脱李瑶红牵的左腕,丢了右手宝剑扑向梦寰,叫道:“寰哥哥,你……你怎么不讲话呢?”双臂一展,向梦寰怀中扑去。

日光照耀之下,只见她艳红的­嫩­脸上,满是关怀之­色­,星目中情爱横溢,嘴角间似笑非笑,只着她一身白衣自裙,愈觉纯洁崇高,不可逼视。杨梦寰忽然心头一凛,不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拦,横向沈霞琳伸张的双臂推去。

他被一种因羞愧而产生的自卑占据,忽感自己已不配再和这天使一般的纯洁少女耳鬓斯磨,这一个强烈的潜在意念,支配了他,那伸手一推之势,力道竟然很大,沈霞琳在骤不及防之下,被梦寰挥臂一推,连打了两个转身,摔在地上。

他惊恐地全身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抢前两步,伸手去扶霞琳,但当他伸出的右手将要触到霞琳的手臂时,忽然又缩了回来,疾退三步,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

沈霞琳对梦寰这突然的伸手一推,大感意外,过度的震惊,使她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忘去了伤悲,她缓缓翻个身坐了起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垂挂在­嫩­红的玉颊上。

她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梦寰,她希望他再突然改变心意,扶她起来,那怕是象征­性­的伸出一只手来,让她轻轻的抓着也好……但她失望了,杨梦寰不但没有伸出手来扶她,即使连转头望她一眼也没有。

泪水像争涌的山泉般,从她­嫩­红的双颊滚落在她的白衣上,一缕凄凉哀怨的声音,迸出她颤抖的樱­唇­,道:“寰……哥……哥……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每个字的音韵,都拖的十分悠长,像寂静的深夜里,哀弦弹出的音符,字字血泪,句句动人肺腑,是那样凄苦、幽绝。

但闻霞琳大叫一声:“寰哥哥!”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原来她见杨梦寰转头望了自己一眼后,相应不理、反而缓步而走,不禁心头一急,只觉胸中血往上冲,挺身跃起,用尽全身气力,叫出一声:“寰哥哥……”那上冲热血已到咽喉,血涌气塞,当场晕倒。

只听那尖锐震耳的呼喊之声,响澈群山,震的人耳际间嗡嗡作响,空谷传音,荡漾不绝,尽都是呼叫寰哥哥的声音。

如果杨梦寰回头望望,必不忍看到沈霞琳晕倒不救,但他只管想着死亡在即,不愿以有限的数日生命,留给沈霞琳漫长无尽的相思之音,是以,连头也未回一下。

蓦然间衣袂飘风,三手罗刹彭秀苇,身若疾风般由他身侧掠过,翻身拦住去路,冷冷地喝道:“站着,再往前走动一步,就要你试试我七步追魂沙的味道。”

杨梦寰停住脚步,望望他套着鹿皮手套的右手,果然捏着一把毒沙,而且蓄势待发,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去,神态镇睁,毫无惊恐之­色­。

他那视死如归的镇静,反而使彭秀苇怔了怔,飘身疾退数已,又扬了扬手中毒沙,喝道:“我这七步追魂沙绝毒无比,中人后七步毒发……”

杨梦寰冷漠一笑,忽的加快脚步,直对三手罗刹冲去。

彭秀苇似是想不到杨梦寰竟把这世间绍毒无伦的暗器,视若无物,不觉又疾退了数尺。

她本是久走江湖之人,目睛杨梦寰存心寻死的举动,心中大起疑窦,暗道:看他这般欲求速死行动,其问定然有着什么隐情。转脸望去,只见瑶红已把沈霞琳抱入怀中,正在替她推拿|­茓­道,这时,杨梦寰已由她身侧经过,飞一般向前跑去。

彭秀苇望着他急奔的背影,心中十分为难,她从杨梦寰不畏毒沙的举动之中,已看出他不肯理会霞琳并非出于本心,其间定有隐情,他这一走,说不定会一去不返,茫茫天涯,再想找到他,谈何容易,如果追赶梦寰,又担心李瑶红暗害霞琳,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才好。

正感为难当儿,忽听几声娇叱传入耳际,定神望去,只见赵小蝶带着四个白衣婢女,拦住了梦寰去路,忽然灵机一动,假传主人之命,高声喊道:“赵姑娘,不要放他过去,婢子奉了主人之命,要把他生擒回天机石府。”

但闻赵小蝶娇脆的应声,遥遥传来,道:“他决跑不掉了,但请放心就是。”

且说杨梦寰一见赵小蝶率四婢现身拦住去路,心头忽然大怒,暗道:如不是你们逼我要《归元秘笈》,我哪里会造成千古大恨,当下冷笑一声,翻腕拔出背上宝剑,正待抢先出手,忽然胸际又闪过一个念头,忖道:我已是垂死之人,何昔再和人作恩怨之争,当下疾退五步,还剑入鞘。

赵小蝶忽然由四婢之间穿越而出,问道:“我的《归元秘笈》找到没有?”

杨梦寰忽然仰脸大笑起来,声如龙吟,悲壮异常,直似未见面前拦路五人,直向中间撞去。

左面一婢怒叱一声,劈脸一掌打去。

但闻拍的一声,杨梦寰脸上登时现出五个红肿的指痕;这一掌打的十分着实,鲜血顺着他左面嘴角直流下来。

她望了梦寰一眼,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另外三婢,也同时看得一呆,暗道:这人今天怎么啦!宁愿被打的满嘴流血,竟不肯闪身让避。

赵小蝶看梦寰硬向良己身上撞来,不觉大怒,右手一扬,横拍一掌。

这一掌打的轻飘飘的,看上去毫无一点劲力,可是杨梦寰却忽然觉着右腿一软,再出提不起来,好像一条右腿突然被人用刀砍去一般,和身子分了家。

原来赵蝶用的手法,乃《归元秘笈》中的隔空震|­茓­手法,为点|­茓­术中,最高一门制|­茓­功夫。

杨梦寰右腿难移,全身也随着不便动弹,单余一条左腿,可以挣动,但他仍然奋力向前一跃,呼的从赵小蝶身侧掠过,左手顺势一招“推石填海”,猛的向赵小蝶劈去。

赵小蝶看他半身僵直的飞跃姿势,十分难看,忍不住盈盈一笑,对那劈来一掌,却浑似不觉一般。

杨梦寰已知对方武功,­精­博无比,投足举手之间,就可把自己置于死地,但他早已存心寻死,是以,那劈出一掌,用尽了全身气力,心想檄怒对方,好下毒手。

哪知赵小蝶望也不望他那劈来一掌,直待杨梦寰掌势带起的劲风,快扫中赵小蝶娇躯之时,忽见她玲戏身子随着击来掌风,飘飞而起,像一缕随风飘舞的轻絮一般。

杨梦寰一掌击空,不自觉身子随着向前栽去,他一条右腿经脉,又遭赵小蝶震|­茓­手法封闭,失去作用,更无法维持身子平衡,一时收势不住,直向赵小蝶身侧一块大岩石上撞去。

那块岩石棱角峻削,如果杨梦寰一头撞实,势非要碰个脑将迸裂不可,但他右腿的麻木,影响到全身转动不灵,要他自己及时收住去势,已不可能。

眼看杨梦寰就要撞在那大岩石上,忽见赵小蝶疾扬右腕一招,立时有一股软柔、极强大的吸力,迎接杨梦寰急撞之势,向旁侧一引,杨梦寰身子被吸引之力一带,不由自主的冲势一偏,擦着岩石一侧飞过。

赵小蝶娇躯一晃,迎向梦寰飞去,左掌一推,消了那吸引之力,右手却趁势拍活了杨梦寰被她震|­茓­手法封闭的经脉。

杨梦寰但觉香风拂脸,一股绵柔之力,迎圃撞来,右腿麻木顿失,双脚落着实地。

这不过一刹那之间,他根本就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定神看去,只见赵小蝶身站三尺以外,脸­色­十分庄严,披肩蓝纱随风飘动,娇甜清脆的声音,由她启绽的樱­唇­中宛转而出,道:“你想一死百了,是也不是?哼!今天不交还我《归元秘笈》,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杨梦寰一心想着那“化骨消元散”发作后的诸般痛苦,哪里还会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又记着答允李瑶红的诺言,决不自己寻死,是以,他想借别人之手,把他杀死,既不违背承诺之盲,也可免去漫长的化骨之苦。

他心中有了这层想法,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归元秘笈》现在天龙帮下一位名叫陶玉的手中,你有本领只管自己去取,大丈夫岂屑与你们­妇­人女子多言。”说完,转身急奔而去。

赵小蝶听他言词之间轻侮了天下文子,只气得星目中热泪盈眶,道:“­妇­人女子有什么不好,你若再要血口喷人,我要打掉你满口牙齿,纵然兰姊姊怪我,我也顾不得了!”

杨梦寰听她提起兰姊姊,心间一凛,忖道:朱若兰是何等高贵之人,我岂能在言词间轻侮到她,当下冷笑一声,道:“朱姑娘身份尊崇,气度高华,英雄肝胆,慈悲心肠,纵然须眉亦难及得,那自当别论。”

赵小蝶道:“我又哪里下贱了,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话至此处,忽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朱若兰身着玄­色­劲装,飞落梦寰身侧,接道:“蝶妹妹,不要再逼他了,他被人强迫服下绝毒药物化骨消元散,神智早已昏乱不清,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杨梦寰转脸望去,只见朱若兰艳红的脸上,隐隐透现着倦容,秋水含怒,眉梢聚愁,言来幽幽如诉,不禁心中一酸,长长叹息一声,正待说几句感谢之言,忽然心中一凛,暗道:我既对琳师妹那般决绝,岂能对朱姑娘言笑如常,让别人看在眼中,岂不要骂我杨梦寰是负心移情之人。急忙转脸他顾,不再向朱若兰瞧看一眼。

朱若兰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知他心中隐藏了无比的痛苦,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想起昨宵所见之事,直似万箭钻心一般,恨不得立时把李瑶红抓过来万剑碎尸,然后掉头而去,今生今世永远不再和杨梦寰见面。

但一想到他是被人强迫服下化骨消元散绝毒药物,情非得已之时,又觉得应该原谅于他,李瑶红当时如不肯牺牲自己,献身相救,杨梦寰势非要被那药物摧起的欲­火­焚身而死不可。

如此一想,觉得两人都没有错,错在上天为什么安排了这样一个巧合,如果把李瑶红换成霞琳事情该不会这般复杂,如果把李瑶红换成自己,又是个如何局面?想到自己之时,不禁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冷冷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山风吹飘着赵小蝶披肩的蓝纱,吹飘四个白衣美婢的衣袂,十只圆亮的眼睛,一齐投注在朱若兰的身上。

她抬头望了赵小蝶和四婢一眼,举手理理舍边散发,缓步绕到梦寰前面,按下心中纷乱的思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很痛苦,不过,你不能那样对待琳妹妹,要知她心地纯洁,不解人间险恶之事,她对你一片情意,也是诚挚无比。在她的心目中,觉着和你在一起,是天经地义,极为自然之事,她对你的情爱,早已超过了男女间相爱的私情,所以她没有犯忌,没有妒恨,她希望天下女孩子都像她一样待你才好。我这话并非恁空猜想,只看她屡次三番要我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之事,就是很好的证明。刚才我听到彭秀苇告诉我你对琳妹妹的冷漠情形,你认为你这样作法,会使她断绝心中之念是吗?其实你完全想错了……”

杨梦寰黯然叹道:“我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我要在我还未疯狂之前,要她心中恨我。”

第三十八回峨嵋老僧

朱若兰道:“唉!你如果没有服下绝毒药物,我也没有勇气和你说这些话……”她徽一沉吟,接道:“不过天下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也听人说过,那化骨消元散乃当今之世,最毒的一种药物,服下后六日全部药毒即将侵入骨髓中,几处关节骨骼,即将开始软化,半个月后,药毒上升,侵及大脑,受害人即将变成疯子,但他致命时间,要延伸三年之久,也许在三年之内,我能替你寻得疗冶的药物。”

杨梦寰摇摇头,昔笑一下,道:“姊姊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别说我不愿忍受那漫长岁月的化骨之苦,纵然是我能够忍受,也不愿再活下去。”

他仰脸望天,大笑一阵,接道:“我杨梦寰自信二十年来,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可是为什么皇天却降给我此多恨事,失足成恨。回首百年,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父母?有何颜面去见恩师?天啊!夭啊!我杨梦寰承蒙你加惠独厚,使我一介凡俗之人,得受绝世丰仪的兰姊姊怜惜,天使般的琳妹妹厚爱,可是为什么加诸我这等裂心碎胆的痛苦……”他说到真情激动之处,两眼泪水,泉涌而出,一阵热血,由胸中直向上翻,全身抖颤不停无法再接下去。

朱若兰凄凉一笑,事情不能怪你,你不必内疚大深,更不能一错再错,再创碎琳妹妹一寸芳心,她天­性­善良,纯洁无邪,受不了你那等冷漠的打击,现在去追陶玉才对……”

梦寰听了朱若兰的话后,却突然想到了赵小蝶的《归元秘笈》尚在陶玉身上,没有取回,当下接道:“姊姊我还有心愿,还望姊妹能代我完成。”

朱若兰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我力之所及,一定给你办到。”

杨梦寰转脸望了赵小蝶一眼,:“这位赵姑娘的《归元秘笈》还在陶玉身上,望姊姊能代我追回,交还原主。”

朱若兰道:“你只管放心养病,这些事我都当替你办好,纵然追踪他天涯海角,我也要完成你的心愿。”

忽听赵小蝶幽幽一叹,道:“既然找出窃盗我《归元秘笈》的真犯,我自然不能再向你讨取,你只管安心休息,我自己去找那个姓陶的算账就是。”

朱若兰黯然一笑,也道,“这件事怪不得你,陶玉的­阴­毒,和­阴­错阳差的巧合,似都是天意的安排,如果我不逞强好胜,和人动手,早些主在他和陶玉后面,那也不会让陶玉的毒计得逞……”她幽怨地望了扬梦寰一眼,又迫:“或是他能听信我忠告之言,小心一点,也不会被人暗算。”

杨梦寰道:“他借着交给我《归元秘笈》的机会,突然下手拿住了我的右肘关节,而且出手迅奇,使人无法封架。”

朱若兰轻颦黛眉,道:“蝶妹妹,西域三音神尼一派的武功中,可有一种‘拂|­茓­错骨法’吗?”

赵小蝶略一沉忖,道:“不错!而且那‘拂|­茓­错骨法’中,还有五招擒拿手法,均是­精­奇无比之学,如果不知破解之法,很难闪避得开。”

朱若兰道:“这么说来,陶玉武功确实是三音神尼一派了,但这位老前辈早已在三百年前和天机真人比武时互伤身体,武功又未传人,不知陶玉在哪里学得西域武功?”

赵小蝶道:“我想妹姊必已知那破解‘拂|­茓­错骨法’中五招擒拿手法,虽然它只有五招,但学来甚是不易,如无数日之功,难以应用克敌。但在《归元秘笈》之上,却另有一种奇奥的武功,名叫回龙三招,名虽三式,实在每一式中,都暗藏着攻、守各三招的­精­博变化,攻则三招连环出手,守在三招合一防敌,三式中暗含一十八种变化,九招攻敌九招防守,这回龙三式,学时虽然难,但却是拳掌之大成,如果杨相公会这回龙三式,也不致陶玉擒拿住右肘关节了……”她转脸望卞梦寰一眼又道:“如果你愿学,我就把这回龙三式传给你,也好减少我心中一点愧疚。”

杨梦寰淡然一笑,道:“赵姑娘好意我心领,只可惜在下福缘不够,难领高谊。”

赵小蝶听得微微一怔,才想到他已身服“化骨消元散”的奇毒,七日之后巨毒即将侵入骨髓,几处关节的骨胳亦即开始软化,生命即将不保,自然没法子再学武功。

她歉然地叹息一声,闭目不语,《归元秘笈》疗伤篇记载的各种疗毒解毒之法、闪电般在她脑际闪过。

要知赵小蝶已把那《归元秘笈》所有记载,字字深嵌心中,只不过片刻工夫,已把疗伤篇一字不漏地想了一遍。

朱若兰目光何等锐利,看她神态,已知她思索疗解化骨消元散的办法,暗道:想那《归元秘笈》,乃两位当代奇人手录,包罗万有,三音神尼又久居西域边陲,化骨消元散出产于藏僧密制,想那位近在呵尔泰山的三音神尼,定然知道调治和解之法……想到了快乐之处,不自觉脸露笑容,多情地望了梦寰一眼。

但听赵小蝶一声长叹,霍然睁开眼睛,说道:“兰姊姊,我已想遍了《归元秘笈》上疗伤篇中所有记载,在全篇最末一段,提到了那化骨消元散乃是西藏密宗一派中,配制的一种独门药物……”

朱若兰错:“那上面既有记载,想必有疗救之法,眼下时间无多,妹妹快请说出需要药物,咱们好分头去找。”

赵小蝶摇摇头,道:“疗伤篇中,细载有械、毒、掌等各种伤势的疗救之法,唯独对这化骨消元散只录了一个大概,想那合录《归元秘笈》的两位老前辈,对藏僧密宗一派,所知亦不甚多……”

朱若兰道:“难道真的就没有疗救之法吗?”

赵小蝶道:“疗救之法倒有,只是至宝难得,欲寻无处。”

朱若兰道:“究竟是什么珍贵之物,你且说来听听。”

赵小蝶道:“需要万年火龟,可是在这茫茫世界上,往哪里去找第二只万年火龟呢?”

朱若兰心头一冷,道:“难道除了万年火龟之外,就没有别的药物可以代替吗?不知祁连山白云岩大觉寺中果,是否可以疗得?”

赵小蝶摇摇头,道:“全篇之中,只提到一次化骨消元散而且只指出万年火龟可治此毒,却未再提到其他的药物。”

杨梦寰微微生笑,道:“姊姊,不必再费心了,陶玉在迫我服药之时,已经说过,除了他们天龙帮黔北总坛中,放有三粒解药之外,遍天下再没有药物能够解得化骨消元散的奇毒。”

朱若兰黯然一叹,道:“我望能等上七日时间,我要在这七日之内,赶往天龙帮黔北总坛,看看能替你取回解药不能,也许皇天见怜,能使我侥幸得手,但不管如何,你要耐心的等待七日,解药能否到手,七日内我一定回来……”

赵小蝶忽然接道:“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只要天龙帮中真的存有解药,一定要想办法取到手中。”

朱若兰展颜一笑,道:“有妹妹和我同去,那自是万无一失。”

只听沈霞琳如位如诉的哭喊之声,道:“寰哥哥……寰哥哥……”声音愈来愈近,转眼之间已到几人停身之处。

杨梦寰转脸望去,只见沈霞琳白衣白裙之上,满是草屑灰土,长发散乱,嘴角间仍旧泪泪溢着鲜血,心中一阵恻然,大喝一声,挺身而起,张开双臂,迎接着沈霞琳飞燕投怀般的来势。

沈霞琳奔来之势,劲快无比,杨梦寰全身酸软无力,在后即将倒栽下去。

朱若兰惊急地叫错:“琳妹妹,快些拦住……”喊声未落,霞琳已拦腰抱住了杨梦寰向后仰栽的身子。

她这前冲之势,用尽了全身气力,迅如雷奔一般,一时间哪里能收势得住,慌急之间,双足用力一顿地面,连她和梦寰一齐腾空而起,向后飞去。

只听赵小蝶啊了一声,娇躯晃动,斜刺里迎向两人飞去,玉臂挥扬之风把霞琳和梦寰凌空急飞的身子挡住,轻飘飘地放在地上。

沈霞琳呆望赵小蝶一阵,道:“唉!不是你拦住我们,我和寰哥哥一定要撞在那大岩石上了。”

原来赵小蝶身后两尺所在,是一座高可及人的峭立山岩,如果不是她及时挺身拦住两人,霞琳势非和梦寰一齐撞在那山岩上不可,而她却在这紧要瞬息的一刹那,拦住了两人。

忽听朱若兰冷笑之声,划破了几人惊骇后的沉寂,说道:“琳妹妹,你想不想替你寰哥哥报仇?”

沈霞琳已闻得杨梦寰身上强烈的腥臭之气,心中大感凛骇,回过头幽幽答错:“怎么?

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吗?”

朱若兰错:“他被陶玉迫服下绝毒无比的化骨消元散,所以,才那样对待你,使你心里恨他……”

沈霞琳忽然展颜一笑,满脸茫然凄苦之­色­,一扫而空,接道:“我知道啦!寰哥哥是为我好,他怕在死了之后,我也不要再活下去,所以故意那样对我,使我心里恨他,就不再想念他了,唉!其实他死了,我……”

忽听李瑶红接道:“你们尽管放心,他决死不了。”

朱若兰听得一怔,道:“你说什么?”

李瑶红缓缓走到梦寰身侧;嗅了嗅,道:“我说他死不了。”她微徽一顿,望望沈霞琳,又道:“两个时辰之后,替他作一碗姜汤服下,让他好好地睡上半天,三日内他就可完全复元!”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朱若兰微一错步,拦住李瑶红去路;道:“三天时间,弹指即过,你等他好了再走不迟!”

李瑶红凄凉一笑,望望朱若兰身着玄­色­劲装,道:“咱们身材差不多,谢谢你相赠衣服之恩。”

朱若兰冷笑一声,道:“我并未有心对你施恩,不谢也罢。”

李瑶红幽幽说道:“我知错你看不起我,认为我是个自甘下贱的­淫­荡之人,不过,当时情势……”

朱若兰陡然一扬黛眉,冷冷接道:“恕我无心听你谈这些事,既不需感我施恩,也不必对我解释,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救他­性­命?令尊是天龙帮的龙头帮主,想你必知那化骨消元散的解药存放之处,委屈芳驾,暂息我天机石府几天,待我取回解药,再放你下山。”

正感为难之际,忽见李瑶红斩钉截铁他说道:“他已眼过解药,如果那解药效能未失,三日内可除清他身上余毒,不必再劳玉趾,长途跋涉了。”

朱若兰转过头望了梦寰一眼,答错:“如果他三天不能好转,怎样办呢?”

李瑶红知她不相信自己之言,冷笑一声,道:“我要存心害他,也用不着这等费事……

朱若兰想到昨宵目睹之事,不禁王颊泛红,轻咬一下樱­唇­,挥手说错:“你走吧!但望从今以后,你别缠他就是。”

李瑶红只听得心生怒火,正待发作,瞥眼见霞琳挥动着手中白绢,替她擦拭汗水,山风吹飘她衣袂长发,摇曳生姿。

想那天真无邪的沈霞琳,李瑶红骤生愧疚之感,暗道:眼下杨梦寰尚不知他已服过解药,待他知错之后,定然悔恨欲死,他乃心地忠厚之人,纵然对我无情,亦不会翻脸不认帐,我可以和他相偕远走,找一处人迹罕到地方安身立命,长相厮守,不难用柔情化除他心中悔恨痛苦,可是我如何能这般做呢?我可以不管天下人如何骂我,可以不计个人的生死荣辱,但却不能伤害天使般的沈霞琳,她那样的纯洁,那样的爱他……

私情和良知在她脑际中交织成无比的痛苦,像千万条毒蛇在啃啮着她的心,她已忘记了身侧的朱若兰,突然仰脸叫道:“天啊!天啊!你可叫我怎么办哪……”泪水像急涌的山泉一般,籁籁的滚下粉颊。

朱若兰看她呆呆想了一阵,忽然发疯般的狂喊起来,先是一怔,继而想到昨宵目睹之事,实非一个少女所承受得了,不禁生出同情之心,长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暗藏了很多痛苦,不过你也要替别人想想,如果你一定要横刀夺爱……”

李瑶红忽地一咬牙,擦去脸上泪痕,接道:“但请放心,我决不忍心伤害到你和那位善良的琳妹妹。”

朱若兰心头一跳,道:“我……”

李瑶红凄凉一笑,道:“嗯!你对他百般爱护,他心中早已把你看成天人一般。”

朱若兰黯然一叹,垂首不语。

李瑶红道:“只望姊姊不要把昨宵看到之事告诉沈家妹子,我就一辈子感激不尽了。”

朱若兰听她陡然间改称姊姊,心中甚感为难,既不便当面拒绝,又不愿让她这般亲热的称呼自己,一时间沉吟难答。

只听李瑶红继续说道:“我那位陶玉师兄不但生­性­­阴­毒,而且心机最多,他既然有了防备,必然要把那《归元秘笈》密藏起来,姊姊纵然武功绝世,只怕也难迫他支出,这件事只宜智取。”

朱若兰道:“嗯!他要不交出《归元秘笈》必让他以命相偿。”

李瑶红道:“就算姊姊杀了他,也无法取回《归元秘笈》。如果让这部奇书落入这等人物手中,无异替江湖播下一颗杀机的种子,二十年后,武林间必起风波,造成浩劫。”

朱若兰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取回?”

李瑶红道:“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对他生­性­做事,知之甚深,如果姊姊能信得过我,三日内我把《归元秘笈》送到天机石府。”

朱若兰道:“我等你三天就是!”

李瑶红转身奔行几步,忽然又回过头,缓缓走到朱若兰身旁,低声说道:“在他余毒未净之前,最好是不要常常和他厮守一起,那将极易造成大错。”说罢转身而去。

朱若兰粉颊一红,道:“知道了,谢谢你诸多关心。”

直待李瑶经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山脚转弯之处,朱若兰才转身向梦寰和霞琳停身之处走去。

朱若兰刚刚走近两人,杨梦寰忽地睁开眼睛道:“姊姊,她走了吗?”

他虽在极端痛苦之中,仍然留心着李瑶红一举一动,只是他药­性­正在发作之时,全身痛苦难当无力开口喊叫。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她只是暂时离去,三日内将再来看你,你已经眼过解药,只要静养数日,就可复元了。”

杨梦寰听得心头一凛,道:“怎么,我死不了啦?”

沈霞琳道:“嗯!你自然是死不了,因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要是死了,有很多人会伤心得大哭一场。”

杨梦寰忽然挺身跃起,向前奔去。

朱若兰左手一探,抓住他右腕,问道:“你要哪里去?”

杨梦寰道:“我要去追她回来,有话问她。”

朱若兰道:“她已经走远了,你伤势还未复元,如何能追得上她。”

杨梦寰急道:“纵然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她。”

朱若兰轻轻叹道:“她临行之际,告诉我三日之内,把《归元秘笈》送到天机石府,届时她如不来,你再去找她不迟。”

沈霞琳道:“等你伤好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找她回来。”

杨梦寰听了两人劝解之言,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长叹一声,不再争辩,缓缓盘膝坐下。

朱若兰侧目望了霞琳一眼;道:“他虽已服下解药,但也非一两天能够复元,咱们把他扶回天机石府去养息好吗?”

杨梦寰听得心中一动,侧头望了朱若兰漫慢半闭上眼睛,他已经看出朱若兰那言同之间,生疏不少,似乎在这骤然之间,使两人的距离拉长了很多。

沈霞琳扶起杨梦寰说道:“寰哥哥,我背着你走好吗?黛姊姊要我们回家去。”

杨梦寰挣脱霞琳搀扶的双手,笑道:“我自己能走!”说罢,当先带路,向前走去。

沈霞琳紧随身后,朱若兰走在中间,赵小蝶和四婢走在最后,三手罗刹彭秀苇却和几人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杨梦寰正值两种药­性­冲突发作,全身高热,烧提头晕脑胀,两腿酸软,走的很慢,他又不让人扶他赶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前奔跑。是故,六七里的山路行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了耸云岩下。

这时,耸云岩下正打得激烈异常,日光照耀之下,但见刀光如雪,剑影纵横,难以分辨敌我。

朱若兰目光锐利,虽在剑光刀影之中,仍能看出那些搏斗之人,当下冷笑一声,对霞琳道:“你师伯父和师叔都来了。”

沈霞琳啊一声,定神看去,但见寒光一片,哪里能看清楚场中之人,正待问话,忽听朱若兰低声说道:“对方武功很高,我去替换他们下去休息。”话出口,人已凌空而起,直向那刀光剑影之中冲去。

三手罗刹一见朱若兰亲身临敌,立时拨步飞跃,一连两个纵身,已超到梦寰和霞琳前面,瞬间,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里扣一把毒纱。

这位昔年纵横江湖的女魔,自追随朱若兰后,对主人忠实异常,她不但武功高强,暗器绝毒无伦,而且阅历丰富,见闻广博,处事决断,机智过人,的确是朱若兰的一个大好帮手。

就在三手罗刹二次纵跃落地之时,忽听那寒山怒涛般的剑光刀影之中,传出来朱若兰一声清叱:“住手”,刀光忽敛,剑影顿消,双方各自跃退。

杨梦寰定定神,举手拭去脸上汗水望去,只见昆仑三子,并肩而立,各自手执长剑,一阳子除了手中长剑之外,背上还斜Сhā着一柄绿把古剑。

在昆仑三子对面八尺之外,也站着三人,正是峨嵋四老中的超元、超尘、超慧,手中各握兵刃,超元用的是一柄银光灿灿的戒刀,超尘双手捧着铜钵,超慧手横长剑,这三僧三道,两女四男,正好可分成三对相拼。

朱若兰却站双方之间,原来她运集玄门一元正气,飞入几人搏斗场中,双手在一刹那间、连续拍出六掌,分袭六人,喝令六人住手。她击出的六掌,力道轻重如一,六人同时觉到一阵潜力直逼而来,再听到一声住手的呼喝之声,果然都依言收了兵刃,向后跃退。

峨嵋的二僧一尼,虽不认识朱若兰,但看她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女,能同时把六个相搏高手迫得罢手跃退,心头甚是惊骇,一时间怔在当地,望着朱若兰发呆。

朱若兰先回身对昆仑三子一札,笑道:“三位老前辈远来之客,暂请稍息风尘,由晚辈来对付他们。”说罢,脸上笑容突敛,转头望着超元等三人,问道:“三位在那座名刹当家,来我这耸云岩意欲何为?”

超元听她出言毫不客气,不禁也动了怒意,冷笑一声,道:“这僻山荒野之区,什么人都可以来,女施主这句话,不觉问得太过份吗?”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不错,括苍山耸云岩因藏真图一事驰名武林,江湖中无人不知,天下人都可以来。不过,三位不早不晚的在这时赶来,时间上未免太赶巧了!”

超尘冷笑一声,道:“是呀,荒山僻野,人人都可以来,那有这等重重限制,女施主,不责怪昆仑三子,单单责备贫僧等三人,不知是否有心和贫僧等为难?”

朱若兰听人说得理直气壮,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心中暗自忖道:听他们口气,似是非为《归元秘笈》而来,不知何故竟在我这天机石府外面,和昆仑三子动上了手,心念一转,回头望了昆仑三子一眼。

一阳子徽徽一笑道:“朱姑娘想必不认识对面三位高人,贫道先替几位引见引见吧。”

说完缓步而出,脸上毫无半点不愉之­色­。

超元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暗暗赞道:玄都观主果然不凡,虽在敌对之间,仍不失磊落胸怀,这玄衣少女分明和他们极为熟识,武功又是那样难测高深,他不借机挑拨,引为已用,反而挺身替我们引见,看他那涵养功夫,比我老和尚还要高上一等了。

只听一阳子哈哈一阵大笑,指着超元说道:“这位老禅师乃峨嵋派掌门人师兄,峨嵋四老之首的超元大师。”

超元急把手中戒刀还入鞘中,合掌笑道:“道兄这等高称,贫僧承受不起。”

一阳子微微一笑,又指手托钢钵的和尚笑道:“这位乃贫道方外好友,超尘大师,乃峨嵋囚老之三。”

超尘长笑一声,道:“刚才你们昆仑三子不问青红皂白,拦住了我们去路,拔剑就刺,糊里糊涂地打了起来,那时你就想不起咱们是老朋友了?”

一阳子也不辩驳,又指着超慧笑道:“这位是峨嵋四老中的超慧师太。”

超慧冷笑一声,道:“几位莫名其妙地拦住了我们动手,误了我等大事,既然已成敌对,又攀的什么交情……”

慧真子听他言词刺耳,不禁大怒,厉声接道:“事出误会,彼此都有不对之处,你这等盛气凌人,难道我们还怕你们不成?”超慧冷冷笑道:“不管是否误会,既已动手,就该分个胜败出来才好?”

慧真子一摆手中长剑,道:“当然奉陪。”

超元大师只看得一皱眉头,正想出言喝止,超慧已仗剑跃出,她心中忿慨昆仑三子拦阻去路之事,按不下心中怒火。

只听朱若兰娇叱一声:“回去!”呼的一掌,劈空打去。

但觉一股凄厉绝伦的劲道,直撞过去,超慧右手仗剑,左掌疾翻,硬接了朱若兰一记劈空掌力。

双方内力一撞,超慧脸上微微变­色­,身躯摇颤,僧袍波动,但她仍然把这掌接下了。

朱若兰冷嗤一声,左掌忽的在劈出右腕一按,那击向超慧的潜力,忽地加强,重重叠叠,直逼过去。

超慧只觉那重叠撞来的劲道,一次比一次强大,一道比一道凌厉,而且绵绵不绝,有如黄河决口一般,不禁心头大骇,片刻之间,已然汗如雨落,既难移动一步,又不能收掌后退。

这时,超元、超尘都已看出超慧的尴尬危机,如不再伸手相助,只怕她难再撑得过一盏热茶时间。

正待出手相助,忽见朱若兰按在右腕的左掌一收一拍,超慧突觉逼身潜力,一减一加,当即被震得向后疾退了七八步,刚刚好退到她原来的站的位置。

超元、超尘目睹超慧身躯直向后退,双双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在武林的身份,一齐出手相救,超元右手一扬,打出一股强猛掌风,斜刺里直击过来,超尘却抢动手中铜钵,猛向朱若兰扑击过去。

朱若兰并无伤人之心,震退超慧之后,立时收了攻袭的内家劲道,正想询问昆仑三子,何以会造成这场误会,超元强劲的拳风,已自逼身侧。同时,超尘的巨大钢钵,也挟着雷霆万多钧之势,当头劈下。朱若兰娇躯一侧,右手一引超元击来掌风,向当头而下的钢钵上反击过去。

他见机虽然够快,但仍然晚了一步,击出力道,已为朱若兰借用,但见朱若兰皓腕翻转之间,一股强劲的潜力,正击在当头而下的钢钵之上。

只见超尘那巨大的钢钵,忽然倒翻过去,似欲脱手而飞,高大身躯也被那钵之力,带得悬空打了两具跟斗,才落着实地。

幸得超元及时收回一部分击出力道,朱若兰又未有伤人之心,本身真力未随势发出,超尘才算未被震伤。

她在片刻之间,连挫了峨嵋四老之二,不但使超元等惊心动魄,就是昆仑三子也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忽听赵小蝶娇甜的声音起自一侧,说道:“兰姊姊,你已经很累了,快些运功调息一下,让我来对付这三个和尚。”声音呖呖如黄驾婉转,听来娇柔动人,余音未绝,人已缓步而出,肩披蓝纱飘飘,艳光耀眼生花。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不要啦,这三人并不是咱们仇人,彼此动手,只因事出误会…

…”说着一顿,转脸又望着超元等三人接道:“几位既非为抢夺《归元秘笈》而来,不知何以会和昆仑派三位道长动手?”

超元衡量眼下敌我情势,心知决难占得便宜,当下合掌一笑,答道:“贫僧等紧追一个仇人到此,昆仑三子突然现身拔剑,拦住去路,这中间的原因贫僧到现在还是难以了然,看来还得请三位道兄解说了……”突然,他目光落在梦寰身上,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这时,超尖、超慧都已看到了杨梦寰,登时脸上变­色­。

两月之前,杨梦寰为救助李瑶红夜闯万佛寺,和峨嵋派结下了梁子,李瑶红虽被救了出来,但他却陷入重围,被人生擒,囚押在万佛寺石牢中半月之久,后来借万佛寺僧人送饭机会逃了出来,仗五行迷踪步的奇奥身法,脱出群僧围击,闯出了万佛寺,三日后又重上万佛寺顶探听师父下落,和峨嵋派中几个高僧动手,那一战打的惨烈无比,杨梦寰得玉萧仙子之助,连伤了峨嵋门下几个杰出的弟子,但杨梦寰也被峨嵋派的心雷和尚击中一杖,当场重伤,玉萧仙子为援救杨梦寰被超凡打中一拳,伤的也十分利害,幸得李瑶红带天龙帮红、黄、白三旗坛主及时赶到,救了两人!

当时杨梦寰受伤之重,只余下奄奄一息,但峨嵋派也在那一场博击之中,损伤惨重无比,门下四个成就最高的弟子,一个死在梦寰剑下,一个死在玉萧仙子手中,掌门人超凡大师,又被天龙帮生掳去,开创了峨嵋派前所未有的先例,是故,在三人看到杨梦寰仍然好好地活在人间之时,心中情绪异常复杂,既惊且怒。

杨梦寰神情却十分镇静,毫无激动模样,望了三人几眼,奔向师父身侧,拜倒地上,说道:“弟子叩见师父。”

一阳子微微一耸两眉,道:“你福禄不浅,竟然还没有死?很好很好,我还有很多事需要问你个明白。”

这当儿,沈霞琳也急奔而来,扑身拜在慧真子的身前道:“师父……”她在这数日之中,连受很多委屈,心中积存了无限忧苦,口中喊得一声,已然珠泪滚滚,纷坠玉颊。

一阳子望着杨梦寰微微一笑,道:“快去见过你两位师叔。”

杨梦寰依言起身跪拜下去,玉灵子挥手让他起来、慧真子却冷哼了一声,望也没望他一眼。

朱若兰故意背身而立,挡住峨嵋三憎,暗里却凝神,听几人对答之言。赵小蝶站在朱若兰身后,侧脸望着昆仑三子,杨梦寰受师长冷漠情形,尽看眼中,不由心波微荡,暗生惜怜,忖道:他本是一个很好之人,怎么常受人冷淡,如是初和他相认识之人,也还罢了,何以他自己的师父、师叔,也是这般对他……想到数日来对他的诸般误会,惜怜之外,又加上一层愧疚之心,不禁黯然一叹。

但见杨梦寰淡淡一笑,站起身子,对师长冷漠之情,似是全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一语未发。

只听一阳子低沉严肃他说道:“未得我吩咐之前,不准你擅自离我一步。”

杨梦寰躬身答道:“弟子敬领师谕。”说完垂手静站一侧。”

朱若兰虽未转身相望,但已把一阳子和梦寰对答之言,听得字字入耳,她乃聪慧绝伦之人,略一沉思,已猜知昆仑三子心中怀疑到杨梦寰,有什么不规矩行为,眼下众目睽睽,不便追问……这其间最使人担心的事,是他已心有死念,昆仑三子如有什么责问之处,他若不肯坦白陈诉,只怕要造成可悲的后果……人家是师徒,自己又不便出面­干­涉,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适宜的解决之法。

转头望去,只见一阳子缓步走到来,合掌对超元大师一礼,笑道:“咱们峨嵋、昆仑两派,素无嫌怨,我们拔剑拦路,原想请问劣徒被贵派囚禁打伤之事,不想引起误会,以致动手,现下劣徒既然侥幸保得­性­命,贫道也不愿重提过去这段小嫌怨,伤我们两派和气超慧冷笑一声,接道:“你的弟子侥幸保得­性­命,可是我们峨嵋门下伤亡的弟子,又该找谁索命呢?”

一阳子愕然答道:“贵派门下弟子,难道是伤在我们昆仑门下手中吗?”他素知杨梦寰为人慎重,决不会随便伤人。

超慧举剑一指杨梦寰道:“你可以问问你教的徒弟,是否杀死了我们峨嵋派门下一个弟子?”

一阳子目视梦寰间道:“你可杀过峨嵋派门下的人吗?”

杨梦寰道:“弟子被四个僧人围攻,一时无法脱身,背上挨了一杖负创甚重,晕迷之间,举剑刺去,伤了一人。”

超慧冷笑一声,道:“一剑由前胸直透后背,当场死去,另一人被玉萧仙子击中‘天灵要|­茓­’而亡,这两笔债都应该算到你们昆仑派的头上。”

玉灵子脸­色­微变,道:“这么说来,贵派是存心和我们昆仑派过不去了?”

超元冷笑道:“道兄乃一派掌门身份,怎么也这等不讲情理,贵派中弟子,为一个帮匪首领之女,跑到我们万佛寺去,闹得天翻地覆。但我们仍然留他一步余地,未伤害他的­性­命,只把他生擒囚禁,这些无非看在武林同道份上,准备派人把他送到昆仑金顶峰三清宫去,交给贵派自行处理,不想他竟借我们给他送食用之物的机会,逃了出来。既然逃走也就罢了,本派也没有派人追踪,不想他竞去而复返,而且还勾引了玉萧仙子,重到万佛寺去寻仇,连伤本门两个弟子,这等上门欺人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最为可恨的还是勾结天龙帮中几个坛主,掳走本派……”他本想说掳走本派掌门人,但又忽然想到这乃异常丢脸之事,岂能当着昆仑三子之面说出,只觉脸上一热,倏然住口。

要知峨嵋派超凡大师被天龙帮掳走之事,除了峨嵋三老之外,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因为此事关系太大,天龙帮不敢张扬出去,只怕引起武林公愤,峨嵋派又羞于和人谈论此事,暗中却在邀请和峨嵋派交往极深的高人,准备到天龙帮黔北总坛,把超凡劫夺回来,然后再图复仇之法。

只见玉灵子双眉一耸,脸上变成铁青颜­色­,回过头问梦寰道:“这位超元禅师之言,是否句句真实?”

杨梦寰道:“弟子不敢欺师,事情确然是有,只不过那位老禅师歪曲讲来,听起来就有些不对了。”

玉灵子冷笑一声,道:“那你且把真实经过说出,本派门规森严,决不容有一句欺瞒尊长之言。”

杨梦寰道:“弟子决不敢有一句谎言,蒙骗师长,事情起因,确是为弟子救助天龙帮龙头帮主的女儿李瑶红惹起。”

玉灵子道:“只此一条已有触犯本派门规之嫌,如果动机再错,那就难获饶恕。”

朱若兰看玉灵子满脸杀气,心中甚是不安,她久闻武林中九大门派戒规森严,门下弟子触犯条律,决不饶恕,只怕杨梦寰一言错出,造成难翻铁案,当下一颦黛眉,道:“我这白云峡乃清静之地,最好不要在我这白云峡中谈你江湖上恩怨之事。”

杨梦寰淡淡一笑说道:“弟子由括苍山西返途中,遇上了峨嵋派四个僧人,围战一个少女……”三手罗刹彭秀苇乃久走江湖之人,已从朱若兰刚才几句话中,听出她心中思虑之事,当下接道:“以众凌寡依多求胜,可是大背江湖上规矩的事,杨相公既然看到眼中,就该拔刀相助那少女一臂,才是侠义行径。”

超元冷冷望了三手罗刹一眼,却忍耐着未出一言。

只听杨梦寰继续说道:“弟子并不认得那四位僧人,是峨嵋门下弟子,但却和李瑶红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上前劝说,希望双方罢手息战,那知四个师父不但不听弟子劝解之言,反责弟子多管闲事,并质问弟于是何人门下,胆敢管峨嵋派中事情……”

超慧冷冷接道:“李瑶红用歹毒无比的暗器连伤了我们峨嵋门下两个弟子,我们派人追踪捉她,该是不该?”

杨梦寰待超慧说完,又接着说道:“弟子当时虽受羞辱,但仍忍气吞声,未和四位师父争论,只求他们放过李瑶红,那知四位师父执意不允,并逼着弟子一起到峨嵋山万佛寺去见掌门方丈。弟子想那万佛寺超凡大师,乃武林一派掌门身份,定是宽宏大量之人,当下就答应下来。不想到了万佛寺后,只见到超慧师太,先把弟子训斥一顿后,又下令把弟子和李瑶红一起囚入石牢,弟子看情形不好,迫得拔剑动手。弟子虽知技不如人,但因激于一时义愤,放走了李瑶红,独拒追兵,被超慧师太生擒囚入石牢半月之久。后来,借得一位小师父送饭机会,逃出了石牢,那知途中又遇上李瑶红,经她相告,说弟子恩师已寻上万佛寺找我去了。因此,弟子又重返万佛寺去寻恩师。哪知事情会有那么赶巧,玉萧仙子也到了万佛寺。

弟子是否和玉萧仙子勾结,那位超尘大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掌门师叔一问便知。至于李瑶红请到天龙帮中坛主赶到之时,弟子和玉萧仙子都已受了重伤,就不大清楚了。”

玉灵子脸­色­稍见缓和,但仍冷漠异常地间道:“你这话可是句句真实吗?”

杨梦寰道:“弟子如说了一句谎言,愿受派规制裁。”

玉灵子转脸望着超元大师,说道:“本门弟子供词,若有不实之处,还望大师指正出来。”

超慧抢先接道:“如他供词属真,哪能这般凑巧,分明他早已和天龙帮及玉萧仙子勾结,预谋向本派寻仇。”

一阳子微微一笑,道:“师太之言,未免太过武断,劣徒是否勾结了天龙帮中人物,向贵派寻仇,眼下尚未查明,贫道不便妄断。至于玉萧仙子,确是由昆仑山和贫道一齐动身赶奔贵寺,不敢相瞒三位,玉萧仙子和几位动手之时,贫道已到了峨嵋山中。”

超尘道:“阿弥陀佛!你既然到峨嵋山,为什么不到我们万佛寺去,你去了也许不致使咱们峨嵋、昆仑两派之间,结下这段梁子。”

一阳子道:“如你这般说法,咱们这段因误会结下的嫌怨,是无法可解了吗?”

超慧冷冷地答道:“要想消除这段嫌怨,除非是拿你们昆仑门下两个弟子的­性­命偿还…

…”

一阳子仰脸望天,哈哈大笑,道:“师太之言,未免太过,你们峨嵋门下的弟子­性­命是命,我们昆仑派门下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吗?动手过招,优胜劣败,这等强词夺理之言,听来实令人难以入耳,不怪贵派弟子命短,却来怪我们昆仑门下弟子命长了。”

超慧正待反­唇­相识,朱若兰已满脸嗔怒之­色­,冷笑道:“原来你们三位是来我白云峡中寻仇,别说昆仑三位道长是我客人,就是素不相识之人,我也不愿看着在我这白云峡中动枪动刀,三位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便吧。”

三手罗刹彭秀苇突然向前疾进两步,一扬手中毒沙,道:“三位快请赶路,我们主人素来说一不二。”

超元气得冷哼一声,回头望着超尘、超慧,道:“咱们走!”

他究竟是阅历丰富之人,虽然在愤怒之中,仍能衡量敌我之势,强忍下胸中怒火不发;而且制止住超尘、超慧,不让两人发作。

昆仑三子心知此仇已经结下,已不是言词能解说得了的,也就不再多费­唇­舌。

这当儿,忽听一声悠长的娇呼声后夹着厉喝之声遥遥瓢传而来。朱若兰耳目敏锐,闻得那娇喊声后立时辨出是李瑶红所发,心中忽然一动,付道:她这等大声呼叫,自非无因而发,抬头望去,只见正南方山峰之上,有几条人影,追逐而来,但因那人影相距过远,难以分辨清楚像貌。

赵小蝶内功­精­深,又眼过万年火龟内丹,目光大异常人,只听她啊了一声,说道:“奇怪!那些人边走边打,不知在搞什么鬼?”但见那儿条人影相继下了山峰,消失不见。

朱若兰一颦黛眉,问道:“妹妹,那最前面一人,是不是一个女子?”

赵小蝶点点头,道:“不错,她手拿着兵刃,当先奔走,后面跟了很多人,似乎手中都握着兵器,像是追她,又像是保护她,边走边打。”

朱若兰:“那定是李瑶红啦!咱们得接迎她去!”说完,当先向南奔去。

峨嵋三老相互望了一眼,随后跟去,昆仑三子怕朱若兰难抵对方人多,低声商议几句,随在峨嵋三老身后跟去,赵小蝶沉吟一阵,带四婢走在最后。

朱若兰身法何等迅快,几人转过山脚之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这等深山之中,到处是拦路绝峰,很少有路可循,几人未见她走的方向,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全部停了脚步。

忽听赵小蝶娇喝一声:“站住。”左手一挥,身后四婢齐出,白衣飘飘,快如流矢般超到峨嵋三老前面,回头拦住去路。

超元看四婢年纪虽然不大,但身法却是快捷绝伦,他刚和朱若兰动过手,心中余悸犹存,不敢莽撞出手,回头望了赵小蝶一眼,冷冷问道:“女施主,拦住老衲,是何用心。”

赵小蝶道:“刚才我兰姊姊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就得要等我兰姊姊回来才能走了。”

赵小蝶头望了望昆仑三子,见他们静静站在一侧,似是没有走的打算,遂缓步走到慧真子身傍,只见她左手轻揽霞琳,沈霞琳伏在她肩头之上,满脸困倦之­色­,似已熟睡过去。

她忽然觉着这位娇稚的少女,象征着什么?她没有心机,没有妒恨,但却有人间最真实的情爱,最纯洁的灵魂。

再看杨梦寰时,只见他垂着双手,站在师父身后,脸­色­十分庄严。

一阳子似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腥臭之气,回头望了梦寰一阵,轻轻地叹息一声。

在场诸人,除了赵小蝶和四婢之外,似是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一个个脸­色­凝重。

忽听赵小蝶轻舒一口气,道:“好啦!兰姊姊回来了,你们有什么事,都问她吧。”她似已被那庄肃得近乎冷漠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不知如何处理眼前这纷乱错综的局面。

反过头看去,只见朱若兰和另一个玄装少女,并肩联袂而来。

两人身后数丈左右,紧追着六七个人,一阳子翻腕拔出背上宝剑道:“咱们昆仑派连番受过别人施恩,今日正好借机一报。”

慧真子轻轻推开霞琳,拔出剑来,低声答道:“好!我受过她疗毒救命之恩,今日当借机酬报,免得耿耿于心,日夜难安……”

她因偏爱霞琳,不自觉对朱若兰产生出一种敌意。在她想,要想促成霞琳和杨梦寰一对美满良缘,只有使两人早些和朱若兰离开。她这等用心,虽然未明讲出口,但经常无意之间,表达出来。一阳子知她的用心,玉灵子也早已看出来。两人对这位居中不偏,维持了昆仑三子间均衡局面数十年的师妹,都很爱护,什么事都让她一步,玉灵子对她更是歉疚甚深,他知道师妹本和大师兄相处很好,只因怕伤自己之心,甘愿抛弃爱侣,遁身空门,留居在金顶峰三清宫中,陪守了自己数十年……当下也拔出背上宝剑,联袂迎上去。

朱若兰轻功虽好,但因她手中拉着李瑶红,奔走速度,减低很多,身后追来几人,又都是当代江湖中一流高手,身法快速,昆仑三子距两人还有丈许距离,忽见李瑶红双腿一软,摔倒地上。

但闻一声破空锐啸,一串金丸,疾如电­射­般,猛向朱若兰后背打去。

朱若兰娇躯疾转,左手一扬,几粒牟尼珠划空迎去,但闻几声金铁相触之声,飞来金丸,尽被牟尼珠击落。

但这一缓之势,疾追几人,已由四面八方合围而到。

朱若兰突然娇叱一声,双掌连环拍出,刹那之间,击出五掌,把逼近身侧强敌,一齐迫退。

一阳子大喝道:“几位大都是武林中一派掌门之尊,久负盛誉之人,怎么这等不守江湖规矩,以众凌寡。”喝声之中,左手已拔出肩上绿把古剑,疾跃而上,宝刃挥舞之间,寒光森森耀目,挡在朱若兰前面。

只听几声娇喝,三手罗刹彭秀苇,和赵小蝶身侧的四个白衣小婢,一齐飞跃而到。彭秀苇双足还未落地,右手毒沙,已自出手,日光照耀之下,突然涌起一阵浓烟,千百粒蓝汪汪的铁沙,卷袭过去。

朱若兰探手抱起李瑶红,急声喝道:“决些退下……”当先转身一掠,人已到一丈开外。

只听对方冷笑声中响起一声断喝道:“好歹毒的暗器。”余音未绝,突闻强风呼啸,那迷目卷袭而来的毒沙,忽地倒转方向,反击过来,彭秀苇惊叫一声:“道长和各位妹妹快退……”气运双掌,平胸推出,一股掌风潜力,直向反击而来的毒沙上撞过去。

一阳子不退反进,左右双剑挥起一片光幕,疾向弥空毒沙中冲去。

忽听赵小蝶娇叱划空,披肩蓝纱飘飞,人如云雀穿空而下,双掌一先一后,相连拍出。

她已深具“大般若玄功”根基,内力深强无比,两掌拍击出手,尚未见什么特异之处,只待她击出内力和那被人逼转毒沙力道相触,忽生强劲反弹之能,千百粒毒沙,倏然又反­射­回去,势道迅疾,粒粒响起破空微啸。

这等威势,不禁使昆仑三子和峨嵋三老看的神­色­大变,就是朱若兰也看的呆了一呆。

第三十九回父女情深

但闻数丈外厉喝怒吼,六七股强劲的罡风,纷纷向那弥空毒沙上击去。

这不过是刹那之间的工夫,赵小蝶劈出内力弹回毒沙,一阳子和四个白衣小婢以及三手罗刹彭秀苇,都已趁机向后跃退数尺,赵小蝶也收住疾向前冲的身躯,落着实地。

赵小蝶初度和人互以内家真力相拼,毫无半点经验,中间又隔一片毒沙,看不清对方情形,她因任、督已通,感应特别灵敏,对方几人合力出手,阻力本极强大,虽然无能挡得赵小蝶击出的力道,但她本身已受到感应,心头微感震荡,如果她再运气加力,对方必要伤亡一半,但她却在惊骇之下,散去了提聚的真气。

赵小蝶散去真气,那迫击过去的暗劲潜力,忽然大减,疾冲而去的毒沙,也散落地上,对方几人,如遇大赦,纷纷收回击出力道,跃退数尺。

杨梦寰抬头看去,只见六人并肩而立,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八臂神翁闻公泰,和他师弟多臂金刚屠一江,雪山派掌门人白衣神君膝雷,在他身侧站着两个身材瘦长,白麻长衫,腰系红带诡异装束人物,因为既瘦又高,所以衬得那中间的膝雷特显低短。

在三人右边站着一个道装背剑的人,一阳子看清楚那人之后,不觉心头微微一震,暗道:武林中盛传此人已封剑闭关,怎么竟然会在这括苍山中出现?

朱若兰迅快的拍了李瑶红几处要|­茓­,使她从晕迷中清醒过来,低声问道:“你用力过度,先静心养息一下,有话等一下再对我说。”

李瑶红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目光环向四周望去,她已累得力尽筋疲,眼中早已没有神光,虽然如此,但在杨梦寰和她目光相触之时,仍然大感心头一震。

忽见超慧师太身子向前一探,疾如流矢一般,向李瑶红猛扑去,她在众人目光贯注八臂神翁,分散心神之时,突然间发难攻袭,大出几人意外,只有杨梦寰早已暗中留心,他知峨嵋三老,心中恨极李瑶红,怕他们趁人不备当儿,突然下手,早已暗运功力,蓄势戒备,监视着峨嵋三老的一举一动,超慧一出手,他出同时发动,疾如雷奔,直扑去去。

超慧正要探伸左手准备把李瑶红擒住,再以李瑶红的生死作威协,以便平安的撤离括苍山,忽觉一股极猛的潜力,直撞过来。

这情境迫的她不得不先自保,左掌突然一翻,横里拍出一掌。

她因不知施袭之人是谁,不敢用足十成力道,直待左掌拍出,人才随着击出掌势,转头一瞥。

一望之下,登时怒火大炽,突然运气加力,掌势威猛一倍。

两股潜力一接,立时判分高下,杨梦寰功力差逊一着,又正值药­性­发作,体力未复之际,当时被超慧一掌,震的由空中摔跌下去。

这本是一瞬之间,朱若兰拍醒李瑶红|­茓­道,返身向闻公泰等迎去,刚走几步,耳际已突闻衣袂飘风之声,回头望时,杨梦寰已被超慧掌力震摔地上,立时怒火暴起,娇叱一声,返身疾扑超慧。

超元超尘在超慧出手时已知事情闹出乱子,但想伸手阻止时,已来不及,只得运功蓄势,以备超慧陷身危境时,出手相救、朱若兰返身扑向超慧之时,超元、超尘也同时发动,一左一右地猛扑过来。

这突然间的大变,引得全场诸人,一致注目,沈霞琳啊了一声,纵身一跃,落在梦寰身们。

她在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众目睽睽相视,伸手抱起摔在地上的梦寰,叫道:“寰哥哥……”

忽听闻公泰大喝一声,迅如电光一闪般猛向李瑶红扑去,手中青竹杖舞起一团碧光开路。

八臂神翁一发动,翻天雁马家宏和白衣神君膝雷紧随着疾扑过来,几人都是当代武林一流高手,来势迅快至极,但见人影闪动之间,人已到了李瑶红的身侧。

几人行动虽然一致,但用心却是各不相同,闻公泰虽然早了一步,但马家宏却因距离较近,两个在同一时刻间,一齐跃落到李瑶红的身侧。

翻天雁双脚落地之时,故意把身子向侧面一倾,右肩向闻公泰撞击过去。

他内功­精­深,借那倾肩一撞之势,发出内家真力,闻公泰骤不及防,被一股逼身潜力撞的向后退了一步。

高手动作,灵快绝伦,马家宏一着抢着先机,左手已闪电而出,抓向李瑶红的右臂。

但听闻公泰冷哼一声,右腕一翻,青竹杖横向马家宏探出的左臂上扫去。

马家宏武功卓绝,右臂一沉,让过青竹杖,左手宝剑斜出一招“神龙掉头”疾向闻公泰当胸刺去。

两人这一缓之势,滕雷和昆仑三子已然赶到,一阳子、玉灵子双剑并出,结成了一片光幕,挡住马家宏,慧真子却趁势一把抱起李瑶红向后跃退。

马家宏陡然一挫腕,收回刺击向闻公泰的长剑,人也同时向左侧横跃五尺,冷笑一声,振腕挥剑,疾向慧真子追刺过去。赵小蝶和四个白衣小婢,目睹场中局势诡异的变化,心中甚感不解,不知这般人何以忽敌忽友,一时间怔在当地,不知该打谁帮谁。

要知她自幼在深山大谷中,人迹罕到之处长大,从未涉足过江湖,虽是聪明绝伦之人,但也无法能在几日之内,了然江湖问重重的­奸­诈­阴­恶。

这时,峨嵋三老已和朱若兰对拆十一二招,朱若兰以­精­奇的招数,逼得三人像走马灯,团团乱转,她因不愿伤人,无法施展身负绝技求胜,单以拳掌的­精­奇变化、要想在十几回合之内,把三个武林一等人物打败,实是一件十分困难之事。

她虽在激斗之中,仍留心着场中局势变化,因有世无其匹的赵小蝶在场,使她放心不少。那知赵小蝶目睹几人忽敌忽友的变化,心为所惑,不知该帮那个,怔在当地发呆。四婢看主人呆站着不动,也就站在一边看热闹起来。彭秀苇怕伤了杨梦寰和霞琳,守在两人跟前不敢离开,一阳子和闻公泰动上了手,玉灵子被滕雷缠住,多臂金刚屠一江及滕雷二位师弟,虎视眈眈监视着马家宏,只要他一从慧真子手中夺下李瑶红,立时出手拦怯。

要知这般人都是久历江湖的人物,个个老谋深算,每人心中都有他们的如意算盘。

刹那间诡异变化造成的混战局面中,以慧真子最是危险。马家宏深厚的内力,和­精­奇的剑术,迫得慧真子险象环生,她又抱着李瑶红,无法施展追魂十二剑招,只余下勉强的招架之力。

杨梦寰经霞琳推拿了几处大|­茓­之后,清醒过来,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目。

他清醒之后,立时转头向四周张望,看到慧真子的险象,不禁心头大急,忽的挺身而起,刚刚抽出长剑,忽觉头一晕,人已跌坐下来,情急之下不自觉失声叫道:“赵姑娘快些出手,换我师叔下来。”

赵小蝶正在注意朱若兰和峨嵋三老动手,听得杨梦寰呼喊之声,转头微微一笑,柳腰摆动,凌空而起,直向翻天雁扑击过去、

这时,马家宏刚把深厚的内力,贯注剑身,准备震飞慧真子手中宝剑,忽觉眼前白影一闪,两缕指风,急袭而到。

他在运气之后,全身都有一层罡气保护,但那袭来指风,竟能冲破他护身罡气,袭向两处要|­茓­,这凌厉的一击,使翻天雁大感震骇,挫腕收剑,疾退了一丈多远。

抬头望去,只见赵小蝶挡在慧真子前面,也不知她心中想到了什么高兴之事,翠眉上扬,星目望天,娇靥上笑意盈盈,似乎浸沉愉悦之中,风姿绰约,情态撩人,哪里是刚刚出手向他施袭之人。

可是除了赵小蝶,那四个白衣小婢,和三手罗刹彭秀苇,均停在原地未动,朱若兰还在和峨嵋三老相搏,一阳子,玉灵子正在和闻公泰、滕雷打得难分难解,不觉一皱眉头,忖道:这女娃儿看上去不过十六八岁,难道竟有破我护身罡气的功力不成?

刚才赵小蝶出手震回毒沙,马家宏并未看清是她一人之力。当场诸人都知朱若兰本领奇大,想那刚才互以内力推震毒沙之事,定有朱若兰Сhā手相助,赵小蝶纵然出手,力量也极有限,是以,他并未把赵小蝶视为劲敌。

但他究竟是久历江湖之人,心中没有十成把握,决不肯轻举妄动,当上冷笑一声道:“刚才出手向贫道施袭之人,可就是姑娘你吗?””

赵小蝶似是被他一问,打断了心中思想之事,脸上笑容一敛,答道:“不错,你要怎么样?”

马家宏哈哈大笑一阵,暗中却借那大笑之声

,运聚了功力,正待突然施袭,忽闻两声闷哼传人耳际。

转头望去,只见峨嵋老中的超元、超尘一齐踉跄后退了五六尺远。

原来两人各自中了朱若兰一掌,幸得朱若兰未有伤人之心,两掌打得并不很重,话虽如此,但瞅亦受伤不轻,头晕眼花,几乎栽倒地上,跟跄出十几步,才拿桩站住。

朱若兰击退了超元、超尘之后,并未再向超慧下手,翻身一跃,落到慧真子身侧,望着李瑶红道:“你可受了伤­鸡­?”

李瑶红凄凉一笑,道:“刚才他们在苦苦追我之时,击伤了我的左臂,当时在生死交关之下,我也无暇看伤势如何,现在却感到伤处痛疼异常。”

朱若兰伸手一拉李瑶红右臂,道:“伤在哪里,快些给我看看!”

她这伸手一拉,刚刚触到李瑶红的伤处,只听李瑶红啊哟一声,粉颊上登时汗水滚滚直流。

朱若兰微微一颦黛眉,赶快缩回右手,慧真子却势把李瑶红的娇躯,放置地上。

忽听马家宏吐气出声,呼地一掌,猛向赵小蝶劈击过去。

他这蓄势一击,运足了全身功力,威势非同小可,劈空劲气,挟带着一片呼啸之声,狂飚如涛,排山涌到。

那知掌风到处,赵小蝶的身躯,竟然随着那疾猛掌风飘飞而起,升起两丈多高,衣袂拂动,蓝纱飘舞,像一片浮在空际的花瓣。

忽见她悬空打了一个转身,疾如陨星飞泻一般,猛向翻天雁马家宏扑击而下。

马家宏目睹她这等奇奥的身法,心头大感震骇,疾挥手中剑,幻化出千百朵护身剑花,人却仰身向后疾退了一丈多远。

但闻四个白衣小婢齐声娇叱,蝴蝶穿花一般,急扑而上,马家宏刚刚站隐身,四婢已合围而上,玉掌粉拳,纷纷击到。

马家宏长剑挥动,出一圈银虹,以阻四婢攻势,仰脸一声长啸,破空直上,施出八步登空绝技,从四婢头上飞过,身悬半空,振腕挥剑,剑化一片护身光幕,疾如惊霆迅雷,猛向朱若兰和李瑶红停身之处罩下。

赵小蝶玉腕一翻,闻公泰便连人带杖,忽觉一阵疾风,直击过来,急劈两掌,把玉灵子逼得退一步,转眼看时,只见一团碧光迅如雷奔电闪撞到。

他目光敏锐,一望之下,已看出施袭之人,正是八臂神翁,不觉大怒,冷笑一声,挥拳直击过去。

闻公泰是身不由已地飞撞过来,并未存心向滕雷出手,白衣神君这一掌又是运足内力击来,拳风呼呼,声势惊人,在这生死须臾之间,闻公泰纵想呼喊,也来不及,只得挥掌硬接一拳。

这一击一迎之间,各用了八成以上真力,只闻两人同时一声闷哼,滕雷马步不稳,中连退七八步,才拿桩站住,闻公泰却被这一招硬拼,震得由空中直落下来,身躯摇摆,脸­色­铁青。

一阳子、玉灵子都是成名人物,不肯乘人之危,双双收剑跃退。

这陡然的大变,震惊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多臂金刚屠一江在一怔之后,纵身跃落到闻公泰的身侧,两个瘦长的白衣人,也在同时跃落到膝雷身边。

两人在情不由已的局面下,硬拼一招,彼此都觉内腑震荡甚烈,白衣神君腾雷探手入怀摸出两颗雪莲子,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抖手投向闻公泰,道:“闻兄接往,试试兄弟这雪莲子功效如何?”

他和五毒叟莫伦对掌之后,本已为莫伦毒掌力所伤,全杖怀中雪莲子的神效,把侵身毒­性­解除。

闻公泰接住雪莲子后,立时吞人口中,但觉一股微带苦味的凉液,直下咽喉,登时满腹清凉,大感舒畅,连声赞道:“雪莲子果不虚传,兄弟感谢不尽。”

滕雷一裂大嘴巴,微笑不答。

朱若兰耳目敏锐,已看出赵小蝶施展的导­阴­接阳手法,使他们自相硬拼,只是她功力深厚,比自己高明极多,不但可惜对方劈出内力,而且能把对方身体导引相向,心中大感佩服。

只听李瑶红有气无力的叫道:“姊姊,小妹幸不辱命,已把《归元秘笈》取回。”

她说话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场之人,俱是一等的高手,都听得十分清晰。立时全场注目,齐向李瑶红望去,连被朱若兰施展天罡指戮破护身罡气,受伤的马家宏,也不自主的睁开眼睛望去。

只见李瑶红右手探入怀中,摸出几本薄薄的册子,向朱若兰手中交去。

这部疯狂江湖人心奇书,已不知多少人为它溅血送命,但那频传的惨事,仍不能阻止武林中大部份的贪得无厌之心,尽管死的人白骨累累,可是后继者仍然勇往直前。

闻公泰、马家宏、屠一江,连同昆仑三子中的玉灵子、慧真子,身负掌伤的超元、超尘、以及超慧师太等,都不自禁的向李瑶红身边走去,只有-阳子静站着未动,沈霞琳紧守在杨梦寰身侧,这位天使般的玉人,似乎对那传言的奇书,毫不动心,连看也不看一眼。

朱若兰迅快接过李瑶红手中《归元秘笈》,藏入怀中,目光环扫一周后,冷冷地喝道:

“都给我站住。”

她虽然娇如春花,却有一种高华的慑人气度,这冷冷一喝,群雄都不禁收住脚步。

闻公泰侧望滕雷和马家宏一眼,冷笑一声,道:“滕兄,马兄,看来咱们是白费了一场奔追之苦,要让别人坐享其成了!”

他自知一人之力,决不是朱若兰的敌手,纵然不计身份,突然下手施袭,只怕也未必能抢到《归元秘笈》,但又不愿眼看着这部风靡江湖的奇书,落入别人手中,是以出言试探滕雷和马家宏的心意,想挑拔两人出手,抢那《归元秘笈》。

听滕雷­阴­森森的一声怪笑,道:“咱们辛辛苦苦奔追了数座山头,要让人家毫不费力的把书得去,那可是一桩奇耻大辱之事,不知驾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马家宏内功­精­湛,经过一阵运气调息之后,伤势已经好转,当下微微一笑道:“兄弟和两位一样心意,无论如何也得看看那《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有什么­精­奥之处,竟能引得千百武林同道,为它如痴如狂!”

三人你言我语,说得十分紧张,大有不夺回《归元秘笈》誓不放手之慨,但是谁也不愿领先出手。

朱若兰两道冷电一般眼神,在三人面上望了一阵,突然伸手入怀,摸出《归元秘笈》,向前走了数尺,到一座突立的大青石边,把三本奇书整整齐齐的放在石上,退回原位,冷冷他说道:“几位既然都想据有《归元秘笈》,尽管出手去取。”说完,目光环扫全场,横剑而立,眉宇间涌出杀机。

群雄虽知首先伸手取书之人,必然首挡朱若兰凌厉一击,但仍在不自间资向那大青石旁走去。

朱若兰一提真气,贯注剑身,目光注定大青石放着的《归元秘笈》,只要一有人伸手取书,立时施展驭剑之术,攻那取书之人。

只听一阳子叹息一声叫道:“掌门人快请回驾,那《归元秘笈》乃极为不祥之物,不看也罢。”

忽见赵小蝶衣衫飘飘,缓步对大青石处走去,步履十分从容地由滕雷和闻公泰两人之间穿过。

看上去她走的悠闲从容,但却快至极,刹那间到了大青石边,右手一伸,去取青石上置放的《归元秘笈》。”

哪知她右手刚刚触及书面,突然又缩了回来,转脸望着朱若兰,问道:“姊姊,我可以拿吗?”

闻公泰突然一伸手中青竹杖,向大青石上放三本《归无秘笈》挑去,口中接道:“你能拿得,别人亦可拿得。”

赵小蝶动作如电,头还未转过来,右手已连续拍出三掌。

她毫无江湖阅历,不知先抢救大青石上奇书,却挥掌攻袭八臂神翁。

三掌势在意先的快攻,虽然把闻公泰迫退,但八臂神翁的青竹杖,已挑到大青石上的三本《归元秘笈》,三本奇书一齐向股雷飞去。

白衣神君目睹三本《归元秘笈》直对着自己飞来,心中虽明知道这可能是闻公泰嫁祸于人之策,但却不自禁的伸手接住了飞来的奇书。

朱若兰冷笑一声,正待施展驭剑之术击去,突闻几声娇叱连响,四个白衣小婢已抢先出手,但见人影闪动,一齐向滕雷攻去。

两个瘦长的白衣人,在闻公泰青竹杖挑书投向滕雷之时,早已运功戒备,这班人个个都是久闻江湖的老手,见机应变,均极迅速。四婢飞身袭击滕雷之时,两人也同时长啸一声,凌空跃飞过来,人还未近滕雷,双手已自劈击而出,两股强猛的掌风,疾向四婢撞去。

四婢本是扑向滕雷,忽觉两股潜力迎面控来,只得联手而出,硬接一掌。

她们虽不像赵小蝶俱绝世内功,但也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功力虽然不深,无法施展劈空掌力伤人,可是联手一挡,力道也自不小,彼此各运内力一震,全部由空中落了下来。

白衣神君滕雷看两个师弟出手,心中忽然一动,翻身一跃,退后九尺远。

只听朱若兰清叱一声:“站住?”忽的一振皓腕,身剑合一,凌空直飞过来。

要知驭剑之术,为剑术中,最高的一种功夫,如果是内力达到绝顶之人,可斩人于十丈以内。朱若兰那深厚功力。威势已是惊人心魄.但见一道白光,疾如问电,直向白衣神君罩下。

翻天雁马家宏闭关二十年,以全力修为内功,修习驭剑之术,均因不得要诀,毫无成就,现下忽暗自己梦寐难求之学,震骇之中,却又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不自觉大声赞道:“好剑法,贫道今天算开了眼界。”

滕雷只见一道白光卷带着凌厉的剑风而下,看不清对方人影,室负一身绝技,不知如何出手招架,惊急之下,把手中《归元秘笈》,猛向那娇如游龙的白光投去,奇书出手,紧接着又打出两股掌风。

他这惊急之间自保之法,真还被他用对,朱若生怕伤报《归元秘笈》,只得散去驭剑真气,白光一敛,人影骤现,伸手把投来三本秘发接过,就这一刹之间,滕雷务出的两股奇猛拳风,已然袭到,朱若兰再想出手招架,哪里还来得及,但见一个玲戏的娇躯,在空中连翻了三四个跟斗,飞落三丈以外。

赵小蝶啊哟一声惊叫,直向朱若兰身侧跌去,彭秀苇和四个白衣小确,亦急急地奔向朱若兰身侧。

朱若兰虽然是双脚先行落地,但她在落着实地之后,一连退了四五步,仍无法站稳身子,终于一跤跌坐在地上。

她似乎受伤不轻,跌坐在地上之后,张口吐出来一口鲜血。

赵小蝶迅快地探手入怀

,取出一粒红丹丸,投入朱若兰口中,说道:“姊妹,快些把丹丸吞下,那是我娘费了数年苦功制成的丹丸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我不要紧……”只觉那入口丹丸,自行化成液汁,沥沥流下咽喉,一股缓慢的热流,由内腑逐渐向四肢散去。她内功本极深,再被灵丹神奇的药力一托,­精­神立时大见好转,一挺身站了起来,把手中《归元秘笈》,送到赵小蝶面前,道:“妹妹先把《归元秘笈》收好。”

赵小蝶右手刚刚伸出,突闻一阵格格大笑之声,道:“你们是要书呢?还是要他的命?

朱若兰一扬黛眉,怒道:“你胆子不小……”转头望去,只见陶玉左手拿着杨梦寰右肘关节,右手放在他背上“命门”|­茓­上、冷漠地笑道:“不错,你如敢妄动一步,我立时碎他内腑六脏。”

群雄都把­精­神集中在《归元秘笈》之上,竟不知陶玉何时到来。

慧真子距离较近,怒喝一声,疾向陶玉扑去。

只听金环二郎冷笑一声飞左脚挑起地上的沈霞琳,直向慧真子迎头撞过去。

慧真子只得一沉丹田真气,落着实地,宝剑斜向外面一推,敞开门户,把沈姑娘娇躯接住。

原来,沈霞琳早已被点了|­茓­道。

一阳子大喝一声,凌空而起,振剑疾向金环二郎攻去。

陶玉微一侧身,顺势一带梦寰,挡在自己前面,喝道:“老杂毛快些停手,再敢妄攻一剑,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朱若兰手中扣着三粒牟尼珠,咬着樱­唇­,不敢出手,气得她圆睁着一双星目。

一阳子疾收长剑,跃退八尺,双目湛湛,注定陶玉,一语不发。

忽见李瑶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向陶玉奔去,口中喊道:“快些放开他,是我偷了你的《归元秘笈》,和他毫无关系。”

她早用尽了全身气力,右臂又被人打伤,强忍着无比的痛苦,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向陶玉冲去,长发散披,泪如泉涌,形如疯子一般。

陶玉突然一扬眉,冷冷他说道:“快给我退回去,再要向前奔闯,我要你当场血溅。”

李瑶红狂喊道:“我不怕你。”用尽仅有气力,一头向陶玉撞去。

陶玉右手一提杨梦寰衣领,两人向左侧闪开三尺,飞起一脚,踢中李瑶红右胯,直踢的李瑶红娇躯凌空,直向一侧飞去。

彭秀苇身躯一横,一把抱住李瑶红向旁摔飞的身子。

陶玉这一脚用力奇大,彭秀苇接住李瑶红后,不自禁向后退了三步,低头看时,李瑶红早已晕了过去。

赵小蝶看梦寰双目怒睁,但却不发一言,知他已被人点了|­茓­道,幽幽地叹道:“姊姊,把《归元秘笈》给他吧!别让他伤了杨相公。”

朱若兰听得微感一愣,侧脸望了赵小蝶一眼。

赵小蝶莫名其妙地脸一红,接道:“杨相公是很好的人,我不忍看他被人震碎内腑死去。”

朱若兰一提气,压制着翻动的血气,缓步向陶玉走去。

赵小蝶玉掌一挥,四个白衣小婢立时绕到陶玉身后,挡住去路。

陶玉面如寒霜,望着四面逼近群雄,右掌紧按在杨梦寰后背“命门”|­茓­上,运功蓄势,嘴角间挂着一丝冷笑。

朱若兰看陶玉神­色­­阴­沉,心中甚是不安,停住步,目光环扫逐步逼来的群雄,对赵小蝶道:“蝶妹妹,他们哪个再往前跟进,就先把他们杀掉。”

赵小蝶微一犹豫,垦目转向群雄看去,发现多臂金刚屠一江,走在最前,立时娇叱一声,挥掌直劈过去。

她虽身具绝世武功,但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是以,在听得朱若兰要她杀掉再往前跟进之人时,微微一呆后,才发掌向屠一江劈击过去。

她这劈出的掌势,看上去轻飘飘的毫无一点破空风声,但却是佛门中极高的掌力,如果屠一江挥掌接架,势非要被她强烈的反弹之力,震伤不可,对方挡击之力愈大,她的反弹之力也愈强。

幸得翻天雁马家宏识得利害,他虽不知赵小蝶的是般禅掌力,但却看出那是一种极高的内家气功,立时高声喊道:“屠兄快退,千万不可硬挡那近身力道。”

八臂神翁闻公泰已尝试过赵小蝶的利害,当下急接道:“师弟快退。”

屠一江听得马家宏和师兄同时呼叫之言,立时仰身疾退,闪让开一丈多远,滕雷和马家宏也同时向旁侧闪开。

赵小蝶并不知她这劈出一掌,有多大力道,但见群雄纷纷逃避,不禁看得一呆。

这时,除了昆仑三子原地未动之时,马家宏,闻公泰等,果然都纷纷向后退去。

朱若兰又向前缓进五步,望着陶玉冷冷他说道:“你如在他身上暗中下了毒手,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陶玉一提梦寰挡在自己前面,笑道:“朱姑娘但请放心,我只点了他两处|­茓­道,其他别无损伤。”

朱若兰一抖皓腕,把三本《归元秘笈》投在陶玉身侧三尺左右地方,道:“拿去吧!”

陶玉目光环扫了四周样雄一眼,突然一伸左脚,挑起地上的《归元秘笈》,接在手中,对朱若兰道:“委曲姑娘,再请送我一程。”

朱若兰道:“哼!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样有人追你……”

陶玉冷笑一声,接道:“你是答不答应?”

朱若兰心中虽气,但因杨梦寰的­性­命握在他的手中,发作不得,只好强按下心中愤怒,道:“要我送你不难,但要先把他|­茓­道解开。”

陶玉微微一笑,左手扣着杨梦寰右肘关节不放,右手连拍了杨梦寰两处|­茓­道。

只见杨梦寰眼睛转动一下,左手迅如电火一般猛向陶玉劈去。

陶玉早已防备,不慌不忙的微一侧身,让开杨梦寰掌势,左手突然一加力,杨梦寰登时感到半身酸麻。掌势劈出一半,自然的垂了下来,头上汗水如雨,滚滚而下。显然,陶玉用力极重,杨梦寰吃的苦头不小。

忽听赵小蝶高声叫道:“他用的拭‘拂|­茓­错骨手法’,­阴­毒无比,你要挣动,只是多找苦吃……”说至此处,倏然住口,缓步向陶玉步去。

陶玉看她一开口居然能把自己用的手法说出,心头大感震骇,心知多留一分时间,即将增多一分危险。当下冷笑一声,对朱若兰道:“朱姑娘请为在下开路,再要犹豫不决,我可要震碎杨兄内腑,毁去《归元秘笈》……””

朱若兰听得一颦黛眉,还未来得及答话,一阳子突然一跃而上,接道:“生死有命,算不得什么大事,朱姑娘但请出手,夺回《归元秘笈》,不必顾虑寰儿生死之事!”

赵小蝶看他气势汹汹一跃而上,怕他在气愤之下,当真出手,激怒陶玉,逼他出手伤害杨梦寰,不禁心头大急,娇躯一晃,挡在一阳子前面,道:“姊姊,你就送他一程吧!”

朱若兰点点头,望着陶玉说道:“走吧!”转身向前奔去。

忽听沈霞琳喊道:“兰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好吗?”说话之间,人已奔到朱若兰身侧,朱若兰拉着沈霞琳玉腕,联袂开路,陶玉手扣着杨梦寰右肘关节,和两人保持了一丈的距离,赵小蝶走在陶玉身后。

闻公泰、马家宏等,又远远地追随在赵小蝶身后。

转过两处山脚、陶玉突然加快脚步,超到朱若兰前面,回头笑道:“兄弟一向言无不践,朱姑娘请留步吧。”

朱若兰冷笑一声,依言停住脚步,道:“我们已送你出险,还不把人留下!”

陶玉道:“两位暂留玉趾,兄弟到十丈后,就放他回来。”

朱若兰冷笑道:“哼!你生­性­毒如蛇蝎,谁相信你的鬼话。”

陶玉道:“我此刻放他不难,但你如出手拦住我的去路,在下不是白费了一场心机吗?

朱若兰道:“你只要真的没有暗下毒手伤他,我决不追你就是。”

陶玉格格一笑道:“在下相信姑娘之言,接住。”一振双臂,把杨梦寰疾向朱若兰投掷过去,人却借势反跃,飞出两丈多远。

朱若兰一侧娇躯,接住了杨梦寰的身子。突见白影一闪,赵小蝶凌空而起,疾如电光一闪般,由陶玉头上飞过,翻身拦住了去路,道:“你还走得了吗?”

陶玉冷哼一声,举手一掌劈去,赵小蝶娇躯侧让,纤指轻弹,一缕指风,急袭陶玉脉门。

陶玉惊骇得跃退五尺,望着赵小蝶发呆,他已从三音神尼拳谱上看得了这门极难为的弹指打|­茓­神功,单是这一门功夫,就需要三十年的时间,而赵小蝶看上去,只不过十六七岁。

他哪里知道,赵小蝶自幼就坐修佛道合壁的“大般若玄功”,任、督二脉已通,常人需要数十年才能修成的武功,在她却易如折枝反掌,只要能通达窍诀,数日内即登大乘。

赵小蝶似是不知道她那轻弹纤指的一击,已使敌人大感震骇,见陶玉呆呆地望着自己,不再出手,不禁怒道:“你望着我做什么?”双肩微晃,欺身而进,迅如电光石火般劈出三掌。

陶玉施展移形换位的身法,避开三掌快打,错掌反击,展开快攻,疾如轮转般,倏忽之间,连攻了二十多掌。

如以赵小蝶身具的功力,和她胸罗的奇奥搏击手法而论,只需二三回合之内,便可把陶玉击毙掌下,或把他生擒活捉,但她却让陶玉攻了二十余掌。

二十余回合后,赵小蝶已逐渐的沉静下来,虽然还不知抢制先机,反守为攻,但已能料敌出手,寓攻于防守之中,陶玉掌势一出,她立时能以克制对方手法,制敌机先。

陶玉连换了十余种不同的掌法,但均被赵小蝶以机先的对制,追他收势变招。

两人又对拆几招之后,陶玉已被赵小蝶机先的压制,逼迫得无法出手。

这时,闻公泰、马家宏、滕雷等,都站在三丈左右,看着两人过招动手,只看得几人心中又奇又惊。”

陶玉又勉强撑斗了两个回合,愈打愈觉害怕,不管自己用的什么招术,只一出手,必为对方克制,心知再不见机逃走,只怕凶多吉少。当下大喝一声,猛攻两掌,向后跃退了一丈四五。

赵小蝶右袖一拂,立时有一股潜力,把陶玉逼住,人却直欺而下,右手一扬,只闻砰砰两声,陶玉双颊顿时红肿起来,口中鲜血汨汨而下。

这两个耳括子,打得奇诡无比,不但四周群雄没有看清楚她用的手法,就是陶玉也不知她如何出手,只见她右手一扬,立时两颊各中一掌。

沈霞琳看得高兴,不觉失声叫道:“姊姊再打他两下,这个人坏死了。”

赵小蝶微微一笑,举手又向陶玉脸上打去,她出手奇奥难侧,陶玉虽然看着她掌势打到,却是无法闪避,只觉一阵巨疼,双颊又各着一掌,登时血若泉涌,满口喷出。

这两掌似乎打的很重,陶玉身躯晃了两晃才拿桩站好。

这时,朱若兰已推活杨梦寰被点制的|­茓­道,站在一侧,静静地观赏赵小蝶和陶玉动手的情形。

她所学的武功,亦都是《归元秘笈》上所记载之学,这本深奥博大的武学秘录,的确是一部­精­奇绝伦的武功大成。

陶玉在连中四掌之后,被打的头晕眼花,已无能再和赵小蝶动手相搏,心中一急,回顾朱若兰怒声问道:“你说过不拦我下山去路,怎的这等不讲信义?”

朱若兰淡淡一笑道:“我只答允你我不出手,并未答应也不许别人出手。”

陶玉忽地向后一跃,取出怀中《归元秘笈》,道:”你等如敢再追进一步,我立时毁去这部奇书。”

四围群雄一看陶玉要毁去《归元秘笈》,个个怦然心动,不约而同,一齐向前跃进。

八臂神翁一挥手中青竹杖,大声叫道:“毁不得,有话好说。”

翻天雁马家宏,一提真气,长啸一声,接道:“《归元秘笈》乃千古武学大成奇书,岂可随便毁去……”

余音未绝,骤闻大笑之声,划空传到,十几条人影,联袂如飞而来,乍刻之间,已到几人身侧。

群雄转头望去,个个心头一震,只见天龙帮龙头帮主李沦澜,和属下五旗坛主,在川中四丑护拥之下赶到。

李沦澜一抡手中龙头拐,带起了阵风啸之声,笑道:“盛会!盛会!各位竟都比在下先到了一步。”瞥见陶玉双颊红肿,满脸鲜血,手举三本书册,立时接道:“玉儿!你手举何物?”

陶玉道:“师父来的正好,弟子正被人追的无路可走,准备毁去《归元秘笈》。”他乃工于心计之人,口中虽在答应着李沦澜的问话,但左手仍然紧握着《归元秘笈》。

赵小蝶被陶玉毁书的举动唬住,一时之时,不知如何处理这等局面,呆呆地站在当地。

因那《归元秘笈》乃无比珍贵之物,朱若兰既非持有主人,也不使颤作主意,只怕万一被陶玉毁去奇书,难以对赵小蝶交代。

李沧澜举起手中龙头拐,在空中划了一圆周,川中四丑和五旗坛主,突然迅速的分散四周,运动戒备,以防群豪出手抢书,李沧澜却缓步向陶玉走去。

这局面,紧张得可闻呼吸之声,全场之人,都暗中凝神运气,提聚了本身功力,生死一搏之拼,一触即发。

忽见朱若兰玉腕一扬,三粒牟尼珠划起破空啸声,分取李沧澜上半身三大要|­茓­,来势劲急,一闪而至。

李沧澜似是为朱若兰暗器出手劲急力道震慑,倏然停步,挥拐一轮,这怪杰的武功当真是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就那一抡之势,立时涌起一片拐影,三粒牟尼珠,尽被击落。

忽闻破空金风,划出的尖啸之声,一面大如轮月的钢钹,直向朱若兰飞击过来,­阴­诈的齐元同,施放出飞钹之后,才大声喝道:

姑娘请试试在下飞钹……”话还未完,飞钹已挟带风啸之声,向朱若兰当头落下。

朱若兰看这著名江湖的霸道暗器,飞来之势大异平常暗器,盘空自旋,啸风强劲,势道虽然不快,但看上去却蕴蓄极大的暗力。

她初遇这等暗器,倒也不敢大意,提气凝神,蓄势戒备。

海天一叟趁着朱若兰分心之际,突然向前一跃,直向陶玉身侧欺去,想先把《归元秘笈》抢到手中。

那知马家宏和闻公泰,早已留上了心,李沧澜刚刚一发动,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双双跃起,凌空扑去。

只听随同李沧澜而来五旗坛主中的黄旗坛主王寒湘,黑旗坛主崔文奇,一齐怒喝,振臂跃飞,分向马家宏,闻公泰迎击过去。

这时,李沦澜已欺到陶玉身侧,低声喝道:“玉儿,快把手中《归元秘笈》给我……”

陶玉被赵小蝶几记耳光,打得晕晕糊糊,眼前金星乱飞,虽然已听出是李沦澜的声音,仍不禁转脸望了一望。

忽听赵小蝶清叱一声,娇躯凌空直飞过来,她怕李沦澜抢去奇书,顾不得陶玉毁书威胁,振臂直抢过来。

川中四丑中的老大、老二、双双大喝一声,一起振袂斜跃,横里拦截。

赵小蝶突然一收双腿,滑溜无比的从两人掌影交错中穿过,双手向后一挥,拍中两人肩背,只听二丑同时哼了一声,由空中直摔在地上。

川中四丑自小就在一起,久练四象阵法,早已心意相通,赵小蝶从大丑、二丑合击中滑穿而过之时,三丑、四丑已自跃起出手。

赵小蝶刚刚击落大丑、二丑,转瞬间已联袂攻到。

突见她一双白玉掌一分,迎住两人掌势,皓腕一震,三丑、四丑两个高大的身躯,陡然间摔飞出去。

原来她在情急之下,施出内家弹震之力,把三丑、四丑悬空弹飞出去。

她连闯二道拦截,击伤四个武林高手,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脚未落地,口未换气,轻灵迅捷,若无其事。

就在这一瞬之间,李沧澜已把陶玉手中的《归元秘笈》抢到手中,赵小蝶娇躯飞到,李沧澜已夺到奇书,向后跃退。

赵小蝶左袖一拂,脚不沾地,呼地一声,又向李沦澜迫击过去。

海天一叟只看得心头大感惊骇,付道:这是什么武功,竟能连闯二道拦截,挡受一记劈空掌风之后、仍然脚不沾实地,人不需换气,衣袖一拂之势,追人施袭,纵是凌空虚渡的上乘神功,也难达这等境界,难道她真能御风飞行不成吗?

需知轻身飞行之术,全凭提聚丹田中一口真气,闭着呼吸,才能纵跃飞奔,登萍渡水,身轻如燕,不致坠落,内功­精­湛之人,不但闭气时间较久,而且换气也较迅快,但那换气之时,必需脚着实物,或借别人弹震之力相助,即是内功登峰造极之人,亦得在身子由空中下落之时,抽暇换气。要知赵小蝶这等平行飞跃,连闯拦截,不沾实地,继行追敌施袭,实是罕闻之事。他哪里知道赵小蝶任、督二脉已通,真气可运转于­阴­、阳二脉之间,闭气时间,超过一般习武之人数倍之久。但他乃久经大敌之人,虽感惊骇,但心神不乱,拐杖挥动,横扫出手,凌厉的拐风,带起一片呼啸之声。

赵小蝶看他扫击一拐威势,风声虎虎盈耳,心生顾忌,不敢再向前逼进,真气一沉飘落实地。

这时,朱若兰已施展罡正指神功把那飞钹拔向一侧,瞥见《归元秘笈》已不在陶玉手中,自是不必再对陶玉相许诺言,娇躯一晃,凌空而起,直向李沦澜扑击过去。

就这一刹之间,五毒叟莫伦,子母神胆胜一清,百步飞钹齐元同,已跃挡在李沦澜身前,川中四丑也相继奔向李沦澜而来。

王寒湘抖开铁扇,崔文奇解下腰缠软索三才锤,目光炯炯,环视全场。

忽听一声大喝传来,划破了紧张的沉寂,群豪不自禁转头望去,只见彭秀苇背负着李瑶红,和昆仑三子,峨嵋三老等急奔而来。

峨嵋三老一看王寒湘、齐元同、胜一清都在场中,哪里还能控制得满腔怒火,大喝一一声,分向三人扑去。

超元左掌右刀,扑向王寒湘,超尘抡起铜钵,带起强劲风声,连人带钵一齐向子母神胆撞击过去。

他在峨嵋山时被胜一清子母神胆暗藏的五粒小型钢弹,打中右腿,伤得十分严重,经了数日疗治才好,心中情恨甚深,一见之下,全力猛扑过去。

胜一清看他来势猛恶,铜钵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击下,倒也不敢硬接他这一击,侧身让开,挥臂一刀扫去。

超尘回钵一挡,只听锵然一声大震,钢刀铜钵相击,飞出一串火星,两人势均力敌,各自震退一步、

超慧疾扑齐元同,一上手就以狂风迅雷般的攻势,连续抢攻了二十几剑。

齐元同伤臂未愈,又被她抡去先机,一时之间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

超元和王寒湘都以上乘内功,换击五招,两人武功各有独到之处,打的激烈绝伦。

李沦澜心中惮忌朱若兰和赵小蝶出手,不敢相助,怕引起混战局面,但见几人武功,似在伯仲之间,打下去只怕不是两百招内才可分胜败,当下沉声喝道:“住手。”

他内功­精­湛,这一声有如巨雷震耳,天龙帮下三旗坛主,各自抢攻两招,向后跃退。

峨嵋三老因心中积存一股怨愤之气,出手几招抢攻,猛恶至极,但经过一阵搏击之后,已逐渐失去抢得先机,李沦澜那一声大叫,对几人也无疑当头­棒­喝,心神一清,不再追击。

李沦澜目光环扫四周群雄一眼,仰天一阵哈哈大笑,声如龙吟,只震得群山回呜。

闻公泰突然提聚真气,大声喝道:“李帮主有什么好笑之事,今日群英济济,还能让你带走《归元秘笈》不成。”

他怕众人忘去《归元秘笈》之事,特意提醒。

马家宏离开括苍时,一心一意要找李沦澜替师弟追风雁叶惠报仇,但见他刚才随手一挥的拐风,已知自己二年闭关苦修成就竟然有限,真要和人家动手相搏,只怕未必能­操­胜算。

心念疾转,主意大变,那报仇之心,变成了抢夺《归元秘笈》之意,当下朗朗一笑接道:“闻兄说的不错,今日咱们华山、峨嵋、昆仑、雪山、点苍五派都有人在此,如让天龙帮把《归元秘笈》带走,那可是羞见武林同道了!”他见眼下实力,以天龙帮最强,如果不联合群力,求胜不易,不如激起各派同仇敌汽之心,先把《归元秘笈》抢回、不管被那个抢到手中,自己尾随其后,俟机抢夺,要比现下有把握得多。

他说完话后,转目四顾,察看闻公泰、滕雷等神­色­。

峨嵋三老对天龙帮怀恨最深,听得马家宏一番话后,不禁心中一动,彼此互望一眼,齐声接道:“马道兄言甚是,天龙帮崛起江湖之后,从没有把咱们九大门派看在眼中……”群雄大都不知峨嵋派超凡大师被天龙帮掳走之事,但见三人接口相应,都不禁微微一怔。

只听超元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出家之人,最戒贪念,我们峨嵋派并未存抢夺那《归元秘笈》之念,但却不愿使这部奇书落入帮匪手中,那不但贻害武林,而且今日当场之人,都将落下千古罪名,受人耻笑,不管哪一位动手抢书,我们峨嵋派都全力相助。”

闻公泰冷笑一声,道:“大师乃极具身份之人,说了话可是不能反悔?”

超元微微一笑,道:“贫僧已是花甲高龄,一生之中还没有说过不算之言。”

滕雷一裂大嘴巴,呵呵两声­干­笑道:“大师一言九鼎,兄弟深信不疑,何况当着这多英雄之面,闻兄实在多虑了。”

原来他还不放心,又拿话挤了超元一句。

超慧怒道:“我大师兄向无虚言,你们这等再三追问,不觉着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滕雷笑道:“好说,好说。”

忽见王寒湘身躯一转,十分自然的走近李沦澜身边,低声说道:“正西方那座山岭之后,有一片很大的松林,咱们不妨先冲到那松林中去,再以暗器拒敌,待天­色­入夜,再谋脱身之法。”

他这几句话说的异常之低,群雄都没有听到。

李沦澜微微侧脸望了依偎彭秀苇怀中的女儿一眼,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左臂软垂,似是受了很重的内外之伤,不禁心头一酸,几乎滴下老泪。

只听王寒湘冷笑一声,道:“超元大师,你如敢伤损敝帮中一名弟子,可别怪王某人心狠手辣了!”

他这几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但峨嵋三老却心里明白,个个听得脸上变­色­。李沦澜心头一凛,由伤痛中清醒过来,忖道:今日之事,决难善了,纵然我们放弃《归元秘笈》,也不能够保得我女儿平安无事……但那潜在心灵深处的父女之情,又使他下忍看着女儿落在别人手中。一时之间,忖思难决,不知先救女儿好呢?还是保有《归元秘笈》要紧?正感为难当儿,忽见闻公泰翻身一个急跃,直向三手罗刹扑去。

原来他看出李沧澜神­色­之中,流现出惜爱女儿之­色­,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如把女儿擒住作为人质,不难迫他交出《归元秘笈》,当下猛扑过去,右手青竹杖疾点三手罗刹玄机要|­茓­,左手疾向李瑶红抓去。

彭秀苇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几乎吃八臂神翁青竹杖点中|­茓­道,匆忙中侧身一让,向后跃退。

第四十回密林陷井

闻公泰旨在抢人,这攻敌一杖,本是虚抬,抢人的左手,却是去的迅快绝伦,借彭秀苇侧身闪让杖势,已抓住李瑶红的左臂,用力一拉,硬把李瑶红夺了过去,三手罗刹不敢和他奔夺,只得松手。

他正暗中庆幸得手,忽觉剑风森森迫到他抓人的左臂时间,不觉微微一呆。转脸望去,只见一阳子满脸怒气,长剑压在他左肘关节之处,只要他微一用力,左臂势必被他斩断不可,不禁一皱眉头,怒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一阳子道:“闻兄一派宗师之尊,怎能用这等手段对付一个受伤少女,再不放手,可莫怪贫道失礼了。”说话之间,右手微一加劲,剑锋划破衣袖而入,触及皮­肉­。

闻公泰怒视了一阳子一眼,放开李瑶红,冷笑道:“道长乃身列九大门派中人,不想竟然反助外人,咱们华山和贵派,看来是结定梁子了。”

一阳子淡淡一笑,收回宝剑道:“如果天龙帮有意和咱们九大门派为难,贫道自应算得一份,但闻兄这等卑劣手段,贫道却不敢苟同。”

闻公泰冷笑一声,青竹仗反臂疾点三杖,分袭一阳子三大要|­茓­。

这时,陶玉已运气调息复元,除了双脸红肿未消之外,均已如常,微睁双目向四外打量一阵,只见五派高人分守四处要道,把天龙帮围在中间。

马家宏看群雄虽都分守在四面要道之上,但却都在静观变化,不肯出手,当下一摆室剑,大声喝道:“今日如不借机会把天龙帮中几个重要人物除去,咱们九大门派,永无安枕之日。”人随声起,当先向李沦澜猛击过去。

峨嵋三者对天龙帮心怀大恨,果然一齐出手相助。

王寒湘一张捂扇,接住马家宏来势,川中四丑迅快地抢了方位,排出四象阵法挡住了峨嵋三老。

齐元同反手由背上取下两面铜钹,一手一个蓄势待发,胜一清右手横刀,左手扣了一枚子母神胆,五毒叟莫伦黄鼠般的脸­色­,冷漠得像罩了一层严霜,左袖虚飘飘地在山风中摇荡,右手却潜运五毒神掌,俟机劈出。

闻公泰和多臂金刚屠一江。白衣神君滕雷及腾雷两个师弟张化、张洛,一齐缓步向场中逼去,五人不肯出手相助,十道眼神却怔的盯在《归元秘笈》之上。

朱若兰看场中剑光刀影,打的十分激烈,但一时之间似难分出胜败,低声对赵小蝶道:

“妹妹且莫慌着出手,等他们打个筋疲力尽之后,咱们再出手抢那《归元秘笈》不迟。”

只见赵小蝶呆呆地望着几人动手,对朱若兰的话,却似未闻一般。

原来,她正在用心把熟记于胸中的各种武功要诀,设法融会于对敌搏击中,虽是看人动手,但心神之专注,比动手之人,更有过之,每见人家出手一招,就思索拆解之法,如对方所用破解手法不同,又推想何以会出这一招。

朱若兰看她神采飞扬,英气焕发,那付跃欲跃动神情,知她在融会剑法,心中大悟,不再打扰于她。

回头望去,只见杨梦寰满脸痛借之­色­,目光不时向李瑶红投瞥过去,目睹情伤,心如剑创,不觉间妒恨大起,探怀摸出粒牟尼珠,正待施展米粒打|­茓­绝技,击袭李瑶红两处死|­茓­,忽听沈霞琳轻轻叹息一声,叫道:“黛姊姊,寰哥哥的伤势可是全好了吗?”

原来朱若兰推活杨梦寰|­茓­道之后,沈霞琳就一直守护身侧,看着他运气调养伤势。她全副心神贯注在梦寰身上,对外局势变化,看也不看一眼,现下忽见他睁开眼睛,瞧来瞧去,心中十分担心,不自觉问了朱若兰一句。

她声音虽极娇柔动听,但听在朱若兰耳中,却如巨雷轰顶一般。心头一凛暗自责道:朱若兰啊!朱若兰,如非琳妹这一句相询之言,你几乎造成了大错,李瑶红已然和他有了夫­妇­之实,沈霞琳更早已全心相爱,难道你真还要加入这场情爱纷争之中不成?即是相爱于他,就该为他设想,应该尽你之力,促成他们三位一体才对……经此心念一转,心中妒恨顿消,只觉那深蕴在心中的情爱烦恼,刹那间升华人最高境界。

私情消减,心灵一片空明,数月来困扰于她的万缕情丝,尽被一念而生的慧剑斩断,当下微微一笑,道:“他|­茓­道已解,不会再碍事啦。”说完话,忽然凌空跃起,两个起落,跃到了三手罗刹身侧,低声间道:“她的伤势如何?”

彭秀苇道:“伤势不轻,神志一直在昏迷之中。”

朱若兰轻轻一叹,目光在李瑶红脸上望了一阵,道:“现下《归元秘笈》已落她父亲手中,在场之人都志在那三册奇书,纵有私怨,但到利害一致时,亦可暂弃私怨,拥手联盟。

她伤得这等惨重,非经疗冶难愈,救她清醒过来,只有徒然使她受苦,还不如让她暂时昏迷着好些。你要好好保护于他,其它的事可以不管,仅防他人突然抢他,迫他父亲以奇书交换、她已重伤奄奄,无论如何是再受不住伤害了。”

彭秀苇看她徒然之间,这等关心李瑶红起来,心中甚感奇怪。当下答道:“姑娘但请放心,婢子当尽力保护于她,决不让她再受到损害就是。”

朱若兰自把数月以来难决难断的困扰,思透解脱之后,心境甚是快乐,听完彭秀苇回答之后,不禁展眉一笑。

朱若兰生­性­端庄,平日难得一笑,她突闻一声叹息入耳,笑容突敛,转脸望去,只见陶玉瞪着一双眼睛,凝神相望。

原来陶玉自见得朱若兰易换女装之后,就觉她美艳难以伦比。只是柳眉含威,英气逼人,过于庄严,不似沈霞琳那等温婉柔和,娇稚可人。但刚才看她盈盈一笑,竟是娇媚兼具,动心慑魄不觉微微一叹。朱若兰冷哼一声骂道:“死在眼前,还敢作孽。”这当儿陡闻李沧澜大喝一声,紧接着听得闻公泰说道:“好一个海天一叟果然名不虚传。”

朱若兰侧目看去,只见李沧澜右拐左掌,领先开路,向正西方向冲去,齐元同、胜一清、崔文奇、五毒叟,紧随身后、王寒湘和川中四丑断后,且战且走,华山派的多臂金刚屠一江,却闭目站在一侧,运气调息,看上去,似已受了内伤。

原来,李沧澜初见一阳子救爱女时,心中甚是奇怪,但听到他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又十分敬服,暗道:玄都观主为人,果有君子之风,返回总坛之后,我要传今天龙帮各地分舵,不和昆仑门下为敌,遇事让上三分,以报他今日救我爱女之情。

正在忖思之间,瞥见朱若兰已跃落到女儿身侧,不禁大吃一惊,付道:此女武功绝伦,如她擒住我女儿作为人质,可是太难抢救。

哪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朱若兰似对李瑶红毫无敌意,而且神Se情态之间,还似很关心她的伤势。

他乃一代怪杰,智计武功有过人之处,虽然还想不出朱若兰何以会对女儿那般爱护,但已看出朱若兰对女儿绝无恶意,而且还会尽心力保护于她,心头一宽,低声喝道:“往西闯。”手舞龙头拐,当先开路。

天龙帮五旗坛主个个都是武林中杰出人才,不但武功过人,而且都有超群的机智,临危不乱,审敌判势,几人虽都觉那《归元秘笈》乃武林极为难得的奇书,既然到手,就应该早些突围而出,但因李瑶红是帮主的唯一爱女,父女情意,自难免使他犹豫难决,是以,谁也不敢正言相劝,只有王寒湘用旁敲侧击的办法,提出意见,供他参决。

待听到李沧澜下令突围,几人心中暗暗佩服,忖道:龙头帮主果然才智过人,虽是父女之情,仍不能乱他心意。

华山派中多臂金刚屠一江,一见李沧澜挥拐突围,横里一跃直抢过去,横阻去路。

李沧澜一探臂龙头拐直点过去,去势劲急,挟着破空风声。

屠一江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功力之深,果真是罕见罕闻,随手直点一拐,竞有这等威势,哪里还敢大意,身躯疾转半周,让过点来一拐,右臂疾出,一掌迎面劈去。

李沧澜急欲脱身,不耐久战,大喝一声,硬接多臂金刚一掌。

他内功­精­深,一掌硬打,只震得屠一江内腑血翻气涌,半身麻木,一连退了四五步,才拿桩站住。

他只需趁势劈出一掌,屠一江在运气调息之时,自无能再运用内家真气抗拒,势非被震毙掌下不可,但他却在运掌欲待击出之时,犹豫了一下,他怕这追魂夺命的一掌,激怒了环伺在四周的强敌。就在这一刹那间,闻公泰已大喝一声,青竹杖疾点而到。李沧澜挥拐扫杖,欺身直进,左手挥处一招“手挥琵琶’’当胸拍去,同时招呼属下,合力突围。

这时的局势,是天龙帮走在最前,五大门派高手相随于后,朱若兰、沈霞琳、赵小蝶、杨梦寰等,又跟在五大门派高手后面。

闻公泰刚才和李沧澜相搏两招,心中已明白如不能各捐私心,求得眼下五派中人同心合作,全力和天龙帮一拚,决难胜得人家。

量敌审势,心念大转,当下对滕雷说道:“滕兄,看今天局势,是什么人的天下,那《归元秘笈》最终要落在什么人的手中。”

滕雷道:“好说!好说!如果闻兄能予退让,兄弟亦将甘心放手。”

闻公泰微微一笑,道:“马道长既肯用心去想办法,看来也是不甘后人了。”

滕雷道:“这个么,兄弟很难预料,不过,看来今日之势,不闹出流血惨局,只怕难得罢手。”两人这一说话,立时落后了丈余,滕雷震臂一个急跃,追了上去。闻公泰亦急急赶了上去,翻越两座山岭,到了一片浓密的松林所在。

李沧澜一看那山势形态,不禁微微一怔,原来那片松林两侧都是削立的高峰,后面形势如何,又被那一片浓密松林挡住,难以看得清楚。

他微一犹豫,后面紧追的五派高手,已然赶到。

王寒湘低声说道:“帮主暂请入林,俟天­色­入夜,再思脱身之策不迟。”

李沧澜回头一看,见朱若兰和赵小蝶也追了上来,只得进入松林。

群豪追到林边之后,停住了脚步,互相望了一眼,谁也不敢冒险深入。

闻公泰目光环视,扫掠群豪一眼,说道:“天龙帮崛起江湖之后,短短二十几年,势力已遍及江南。近年以来,又以极快的进度,向西南江北扩展,不是兄弟说句泄气之言,眼下咱们称武林九大门派,只伯没有一派能和天龙帮的实力抗衡,如果再被他们取去《归元秘笈》,不出十年,整个江湖都是天龙帮的天下了。”

他这一番话果然激发起群豪同仇敌汽之心,马家宏首先点头道:“闻兄之言,说的一点不错,咱们今日如不能把《归元秘笈》抢到手中,在场诸人,不但都无颜再见武林同道,而且还替咱们武林中九大门派的下代弟子们,埋下灭门惨祸。

李沧澜一代泉雄,武功已高强绝伦,如再得《归元秘笈》武学奇书,那可是如虎添翼,此事关系太大,不能等闲视之。咱们如不能捐弃私心,合力联手,对付天龙帮,只怕是难以夺得奇书。”

滕雷一裂大嘴巴,皮笑­肉­不笑他说道:“马道长言之有理,但不知有何高见能夺回《归元秘笈》?”

马家宏心中暗骂一声,好个刁恶之徒,日后非要好好给你一顿教训不可。

他心中虽暗骂,嘴里却微微一笑,接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大家都不存谋得《归元秘笈》之心,把那夺得奇书,归还给原主,但此事只怕难以行通,第一个滕兄就不赞成……

”他回目望了朱若兰、赵小蝶一眼,目光转注在白衣神君脸上,接道:“滕兄你说是也不是?”

滕雷­干­笑两声道:“佩服!佩服!好一个嫁祸他人之计,不过兄弟想马道长说出这等豪语,想来定是未存取得那《归元秘笈》之心了。”

马家宏目不转睛,望也不望滕雷一眼,继续说道:“因而兄弟想到了个十分公平的办法,既可合力对付天龙帮,又可各凭武功取得那《归元秘笈》。”

闻公泰拂髯一笑道:“高明,高明,兄弟当洗耳恭聆道长高见,不过,峨嵋派超元大师已经声明在先,无意于《归元秘笈》、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二字,峨嵋派既是不愿取得,那就不妨退除。”超元冷哼了一声,但却未接一言。马家宏笑道:“这是最好不过,兄弟原本想夺得《归元秘笈》之后,把它封存起来,然后再有咱们五派具名,邀请另外四大门派,定期比剑,一来决定秘笈谁属,顺便亦可把数百年的排名之争决定。”

闻公泰望了滕雷一眼,道:“滕兄是志在必得,决定不甘退让了。”

马家宏笑道:“兄弟只想看看奇书记载些什么武功,并未存久霸之心。”

闻公泰转脸望着昆仑三子:“三位道兄心意如何?不知是否愿退让一步。”

玉灵子冷笑一声道:“几位这等说来说去,不觉着是自我陶醉吗,等几位商量好办法,只怕人家天龙帮早已携着奇书,回到黔北总坛了。”,群豪听踢呆了一呆,不约而同一齐把目光投集到朱若兰身上,想从她神­色­之中,看出一点迹象。只见朱若兰抬头望天,脸上一片冷漠,竟是看不出一点可资揣测的神情。闻公泰低声问屠一江道:“师弟可觉着好些吗?”

屠一江道:“经我一阵调息,气血均已复常,不碍事了。”

闻公泰心儿一宽,回头向昆仑三子说:“三位道兄也是九大门派中一环主节,如果天龙帮真的把《归元秘笈》带走,十年内必形成独霸江湖局面,那时贵派决不能独树一帜……”

玉灵子截住了闻公泰的话,道:“那以闻兄之意如何?”

闻公泰道:“兄弟之意是先把那《归元秘笈》夺回再说,不管被那位抢到手中,只要是咱们九大门派中人,事情就好办得多,不知道兄以为如何?”

玉灵子侧目望着一阳子,道:“师兄有何高见?”

一阳子淡淡一笑:“一切都请掌门人作主裁决,小兄恭候调遣。”

土灵子低头沉思了一阵,对闻公泰道:“闻兄既然瞧得起我们昆仑派,贫道等自是不便推拒。这么吧,我们昆仑派负责抢书,闻兄等可分头拒挡五旗坛主和川中四丑。”

闻公泰暗骂道:“好个刁恶的牛旱子,纵是抢到了奇书,还真能带得走吗?心中虽在暗骂,口里却笑道:“就依道兄之意吧,不过,蛇无头不行,兄弟想推举马兄发令,不知各位是否赞成?”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兄弟德薄能浅,岂可当此大任,我看请滕兄主持其事吧?”

滕雷裂开大嘴,无声一笑,道:“兄弟和闻兄意见相同,马道兄不必谦辞了。”

马家宏目光转到峨嵋三老脸上,笑道:“那么由峨嵋三位师兄主持吧?”

超元道:“好说,好说,我们峨嵋派未存半点私心,只是为我们九大门派着想,只要是对付天龙帮的人,我们甘愿受命听遣。”

玉灵子不待马家宏开口相询,就抢先说道:“我们昆仑派已有专司之责,甚望道兄在调遣人手之时,能以兼顾大同,免得功亏一篑。”

马家宏笑道:“各位大师、道兄都这么赏兄弟脸,贫道只好勉力应命,但各位大都是一派掌门之尊,遣分职司,买难情理并顾,有什么错误之处,还望诸位师兄、道兄包涵一些。

闻公泰拂髯大笑道:“这个马兄尽管放心,以兄弟而言,但有所命,无不遵从,马兄乃众意推选之人,如有人借故抗命,那无异自毁承诺。”

马家宏又道:“脸兄所带两位师弟,分斗天龙帮红、蓝二旗坛主,闻兄和命师弟接战黑、白二旗坛主,兄弟对付黄旗坛主,尚有那位奇装异服的黄衣少年,兄弟想劳动昆仑……”

玉灵子不待话完,立时接道:“我们已专司夺书之责,恕难另接重任。”

马家宏道:“贫道之怠是想请贵派门下一位弟子杨梦寰出手。”

慧真子冷笑一声,道:“你明知他不是对方敌手,派遣他对敌,是何用心?”

马家宏哈哈一阵大笑,道:“三位道兄尽管放心,昆仑三派天罡掌和分光剑法江湖上无人不知,道兄门下虽年龄有限,功力略逊一筹,但那剑招、掌法,想必已尽得传授,如果他有了什么损伤,贫道甘愿以命相抵。”

玉灵子回头望了梦寰一眼,暗道:今日如不让他出手,昆仑派威名何在,如若答应,又怕他难和对方抗拒,一时间沉吟难决。

杨梦寰一见掌门师叔面现为难之­色­,当下挺身而出,道:“弟子伤势已好,已能受命出战。”

玉灵子还未答话,闻公泰已抢先赞道:“小兄弟豪气­干­云,果不愧昆仑门下弟子。”

赵小蝶一颦黛眉,低声问朱若兰道:“他伤势还未好,岂能出战,姊姊快些唤他回来。

”朱若兰笑道:“不要紧,让他去吧。”赵小蝶探手人怀,摸出一粒丹丸,正想送给梦寰,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如送这灵丹给他,必然引得人人注目相视,不如给他师妹转送于他。当下走近霞琳,低声说道:“你把这粒丹丸给你师兄服下。”沈霞琳展颜一笑,接过灵丹,缓步向梦寰走去。朱若兰秀目侧转,望了赵小蝶一眼,暗自叹息一声。

赵小蝶忽觉脸上一热,垂首望着鞋尖;低声说道:“兰姊姊,我作惜了事吗?”

朱若兰伸出手来握着她一只玉腕,轻声笑道:“你没有错,是姊姊错了。”

赵小蝶忽地抬头,茫然问道:“你哪里又错了?”

朱若兰似是未想到赵小蝶会有此一问,不禁怔了怔,道:“一时之间也无法说得清楚,等到咱们夺回你那《归元秘笈》之后,回去再谈吧。”

赵小蝶轻轻地嗯了一声,未再追问,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悠悠浮云,眉字之间,隐泛起忧虑之­色­,显然,她对杨梦衰挺身出战之事,甚为担心。

一阳子冷眼旁观,把几个玉容如花的少女神情,尽都看到眼中,不禁轻轻叹息一声。暗道:看来她们都似对寰儿有情,此事再要发展下去,不知闹成何等悲惨结局,我如再不出面过问,只怕事情愈变愈糟。

这次括苍山事过之后,借机把他带回金顶峰去,罚他五年面壁苦修,或能挽救他这些桃花孽债……

转脸望去,只见沈霞琳已走到梦寰身侧,缓缓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掌心托放着一粒丹丸,微笑着对梦寰说道:“寰哥哥,那位小蝶姊姊要我送粒丹丸给你。”

杨梦寰侧目一看,认出是赵小蝶在氓江舟中所赠于自己的灵丹,不禁心头一跳,忖道:

此丹灵效无比,她不过只有五粒,在岷江舟中已送我两粒,仅余下三粒。她一向厌恶于我,何以此珍贵灵丹相赠:正想谢绝,忽然心念一转,暗道:我内伤未愈,等下和人动手时,只怕难以支撑下去,对方又都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人,这一战定是凶恶绝伦,虽有朱若兰所授“五行迷踪步”足以护身,但如正值动手当儿,内伤发作,不支而败,那可大损师门威名,此丹灵验神效,世无其匹,助我稳住内伤,当下伸手接过灵丹,一口吞下。

沈霞琳看他沉思良久之后,终于取过丹丸,转脸向赵小蝶望去。

只见赵小蝶也正凝目对她相望,彼此相视,各自微微一笑。群豪之中,有不少注视着二人行动,只觉二人那相对微微一笑,有如春花怒放,各自心头一跳。

闻公泰突然大笑说道:“马道兄这调兵遣将之才,果然与众不同,兄弟佩服至极。”

马家宏微微上笑,道:“闻兄且莫过桨贫道,昆仑三位道兄是否应允门下出战,还未可知呢?”

闻公泰拂髯笑道:“这个马道兄尽管放心,昆仑三子乃豪气­干­云之人,焉有不允门下出故之理。”

玉灵子铁青脸­色­对梦寰道:“此战有关我们昆仑派在江湖间的声誉,你自信能当大任吗?”杨梦寰道:“弟子如果技不如人,愿战死以谢师门。”玉灵子担心杨梦寰不是陶玉敌手,想要他知难而退,哪知杨梦寰竟然愿以战死谢罪,当下一皱眉头,望了一阳子一眼,对梦寰道:“好吧!你既愿出战,我也不再拦阻于你……”

马家宏不待玉灵子说完,立时哈哈大笑道:“道兄既然答应,事情不宜再迟,兄弟既承各位抬爱,自应当身先难……”说着,一摆手中长剑,窜入林中。

闻公泰一挥手中青竹杖,叫道:“这是我们大家之事,岂可让马道兄一人涉险?兄弟愿奉陪一行。”左手探怀中摸出一把金丸,右手竹杖护胸,紧随着进入林中。

滕雷望望峨嵋三者和昆仑三子,笑道:“马道兄和闻兄犯都入林,咱们岂能袖手旁观?

不如一齐进入林中去吧。”

峨嵋三老别具用心,他们想擒得天龙帮一二坛主,以交换掌门人超凡大师,藉此挽回一点失去的面子,当下首先应好,各挥兵刃,抢先入林。

慧真子原想联合大师兄一阳子劝说师兄,放手不问抢夺《归元秘笈》之事,但因面对几派高人,只怕有损玉灵子掌门尊严,始终未说出口,及见一阳子随声附和了掌门师兄意见,又不好再表反对。

玉灵子拔出背上长剑道:“师兄师妹既无异议,咱们也入林去吧。”说完,仗剑当先,冲入林中,一阳子,慧真子,双剑并出,紧随追去。

杨梦寰低声对霞琳说道:“你跟黛姊姊走在一起。”说着急步相随师父进入林中。

沈霞琳微一怔,杨梦寰已隐人密林不见。

滕雷­干­笑了两声,对峨嵋三老一拱手道:“三位请。”白衣闪处。窜入林中。张洛、张化,同时跃起急追,峨嵋三老和多臂金刚屠一江互望了一眼,同时进林。

沈霞琳眼看群豪,霎时间尽入密林,心中既挂念师父和寰哥哥安危,但又觉着应当遵从梦寰之言,一时之间,进退难决,呆在当地。

朱若兰看群豪尽皆入林,缓步走到霞琳身侧,拉着她一只手,笑:“走!咱们也进去看看。”当下和霞琳、赵小蝶等一起入林。

她神­色­异常轻松,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早把《归元秘笈》之事,忘诸脑后。

这道密林,并不很深,不过一顿饭工夫,已然走到尽处,只见两侧峭壁耸天,中间是一道四五丈宽的山谷,朱若兰回头对赵小蝶说道:“这道山谷,足有十五六里深浅,深谷尽处,面临万丈绝壑,天龙帮携书入林,必从这道深谷中觅寻出路,正好自投绝境、咱们只要挡守住这一条出谷之路,必可夺回你《归夫秘笈》。是五大门派中人,各存了夺书之心,情势变化难测,别看他们现在联手同力,对付天龙帮,但如那奇书被咱们夺回之后,只怕他们又要联合天龙帮合力对付咱们。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久负盛名之人,各人都身怀一种或几种绝学,不到­性­命交关之时、不肯炫露出手,别看他们刚才动手时打得十分激烈,但并未施展其本身真正绝技。我们在动手夺书之时,千万不可鲁莽出手。这时机的选择,最为重要,一个不好,即将造成四面楚歌之局。你虽已尽得《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但要同时拒挡十几个武林中一流高手,恐怕也非易事,那时,不但难以收回奇书。只恐本身安危,也成问题了。”

赵小蝶茫然一笑,没有答话。

要知她从小就在母亲监督之下,修习“大般若玄功”,从未练过拳掌,这等上乘内功,必需意诚心专,胸无杂念。她不知自己已具上乘武功,要她陡然相信自己武功为天下第一高手,实是大不容易之事。

朱若兰看她脸上茫然之­色­,心知不经一段时间历练,绝难使她建立自信,也不再多作无味解说,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奔行不到一刻之后,已闻得呼喝之声,朱若兰突然放慢脚步说道:“再转一个弯,就是深谷尽处,天龙帮被逼绝地,必作困兽之斗,势非有一场激烈绝伦的拼斗不可。咱们可隐在暗处观察,待双方斗到力尽之时,咱们再出手抢书,那时,纵然双方联合抢书,咱们也抵拒得住了。”

赵小蝶似对夺取《归元秘笈》之事,不在放在心上,轻轻一颦黛眉,道:“要是咱们相距几人搏斗之处太远了,救人不是很不方便吗?”

朱若兰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想到她所指之人,不禁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他的五行迷踪法已极纯熟,虽未必定胜得陶玉,但自保决无问题。”

赵小蝶叹道:“如果他要早学会了‘回龙三式’,那么他一定可以胜得陶五了!”

朱若兰听她念念不忘杨梦寰,心中大感惊异,暗道:她本极厌恶杨梦寰,何以忽然会这般怀念于她,她虽是心地善良之人,但因自小比居深山,又常聆翠姨偏激遗训,见闻均少,如一旦动了真情,只怕难以制止,我要早些设法把她和杨梦寰分开,免得愈陷愈深,进入难以自拔之境,作出什么伤情害理之事,使这场已然繁杂的爱情纠纷,再加困扰,闹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她心中虽在暗作盘算,口中却未说出,其实她对杨梦寰相爱之深,并不低于沈霞琳。不同的沈霞琳心中想什么,口中就说什么,她觉着今生今世不能和杨哥哥分离,那就流露于言词情态之间,无顾忌,毫无隐瞒。但朱若兰就不同,她乃天生傲骨,气度高华,聪慧、胆识均非常人能及,自目睹杨梦寰迷|药乱­性­,和李瑶红在山腹洞中诸般经过,芳心片片碎裂,当时亦会由妒生恨,动过杀机,但她究竟是大智大慧之,经过了一翻付思,妒恨全消,反而回到天机石府,取了衣服给两人送去,刚才又目睹杨梦寰对李瑶红流现惜爱之­色­,又触发她无限感慨,设身处地,为人一想,实难有责怪两人之处,这才挥剑绝情丝,使一缕私情,升华至最高境界,决心抽身而退,以促成沈霞琳,李瑶红并侍杨梦寰。哪知事情又生变化,赵小蝶竟也自陷入漩涡之中,这确实增加了朱若兰一大烦恼,她被这烦恼困扰得心急如焚,表面上虽还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是反覆筹思解决之策。

沈霞琳一心想念着师傅和寰哥哥胜败安危之事,一语不发,连那经常挂在嘴角问的笑容,已消失不见了,小蝶眉字笼罩一层忧虑之­色­,颦着黛眉想心事,三个人都怀着沉重的心事,慢步向前走着,四个天真的白衣小婢,却仍然神态如常,满脸欢愉容­色­。

这三个人的神态,都落入了三手罗刹彭秀苇的眼中。这位身历情场大变的老江湖,早已窥透三颗少女的心,只因自己身属下人之位,不便多嘴。几人走到转弯之处,已可闻清晰的大笑怒喝之声,赵小蝶第一忍耐不住忽地纵身一跃,直飞过去,沈霞琳紧随追上。

杨梦寰本想隐身在那转角之处,暗察五大门派和天龙帮动手情形,然后再选择适当的时机出手抢回奇书。但因赵小蝶和沈霞琳毫无顾忌的现身出去,朱若兰也只得跃身追上,抬头望去,只见一,片十余丈空阔草地上,已排成对阵之势,李沧澜和属下五旗坛主,川中四丑,散排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形,五大门派中人,兵刃都已出手,局面剑拔拿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李沧澜抬头望了挡守谷口的杨梦寰一眼,缓步走前数尺,一横手中龙头拐,道:“老朽已久慕武林中九大门派武功,已打算在半年飞柬邀请九大门派高人,到我们天龙帮总坛比剑,届时敝帮亦当选出高手敬陪未座,不意人算不如天算,今天我们已和几位碰上了头,虽然九大门派不全,但九占其五,总算差强人意了。”说完仰脸长笑不绝。

闻公泰听李沧澜那长矣声中,充满着忿怒,已知他心中怒火极炽,暗道:江湖之上,久传海天一叟之能,但始终未能一睹他真正武功如何,今日被堵此绝谷,势非拼命不可,昆仑三子弄巧成拙,挺胸自谋夺书,这场凶惨搏斗,也够昆仑三子受了……他想到得意之处,不觉回头望了昆仑三子一眼。

但闻海天一叟李沧澜那长笑之声,由低而高,愈笑愈响,空谷回音,绕耳不绝,片刻之间满谷尽都是哈哈大笑之声。

马家宏终于忍耐不住,运气一声长啸,喝道:“李帮主好­精­深的内功,不过眼下之人,大都是一派掌门之尊,我想李帮主似不必再炫露内功,故作惊人之声了。”

李沧澜果然收住那大笑之声,说道:“几位既自知是一派掌门之尊,想必知道武林中比武动手的规矩了,我们天龙帮虽是一群草莽人物结合,但却没有把你们九大刁派放在眼内,今天老朽索­性­夸句海口,眼下你们五大门派,不妨联合一起,群殴、独斗,任凭选择,我们天龙帮无不奉陪。”

马家宏一挥手中宝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客气,这番搏斗旨在抢夺那《归元秘笈》,这不比一般动手较量。”说完,仗剑当光直奔过去。

闻公泰带着屠一江,滕雷带着张洛、张化,紧随着直冲而上,峨嵋三老、昆仑三子,也是一齐挥动兵刃冲上。

几人本已经汁议,分配有一定的对手,那知天龙帮竟似早已预防一般,但见李沧澜龙头拐,盘空一舞,天龙帮五旗坛主和川中四丑,忽然交叉穿行,排成了一式,各守一个方位,把陶玉围存中间,五派群雄本是各选定好人交手,那知天龙帮迅快的交叉穿行,原先各人的位置,突然变换,待五派中人扑到对手位置,却已换了别人。

马家宏最先发动,去势最快,长剑已然探臂向王寒湘点出,忽见王寒湘向后疾迟,旁侧迅扣闪申一般伸过来一支铁拐,架开了他点出的长剑,而且来势劲急,长剑几乎被弹震脱手,不禁微微一怔,就在这一眨眼间,对方还击已然近身,拐风如啸,拦击而去。

原来王寒湘向后疾退之时,李沧澜已同时探臂出拐,横跨两步填补上了王寒湘的位置,移动之间,配合得恰到好处,丝毫未留下可乘之机。

马家宏被李沧澜那一拐所封,几乎震脱手中宝剑,哧地心头一跳。疾向右后侧跃退五尺,让开横腰一拐,暗道:江湖上盛传李沧澜生具异禀,神力惊人,看来传言不虚,倒不可和他硬挤。正等挥剑,以天­干­风雷剑法中几招­精­绝之学,一试对方武功,忽见人影一闪,对方阵式又变,视听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接老夫一招五毒神掌试试?”余音未绝,忽觉一股­阴­柔之力,加着触鼻欲呕的腥臭之气,直袭过来。

他封剑闭关,在括苍山面壁二十年岁月,把点苍山派镇山之学的六十招风雷剑法,悟加了一十二招,易称天­干­风雷剑法,暗合七十二天­干­之数。其间有一如投剑出手的伤人绝学,是凭藉本身真气,配合­精­密的时间计算、他梦想习成剑术中最上乘的武功驭剑之术。但因不知要诀,始终未能修习成功。不过他这二十年的岁月,亦没有白费。

马家宏虽未修习成他梦想驭剑之木,但悟加了一十二招剑法,却极为­精­奥之学,尤以那投剑出手伤人的一招,可飞剑伤两丈内之人。而且内力­精­进,能运气护身,寻常刀剑暗器,难以近身伤他,眼下五派高人之中,他武功可算最高。一觉出掌风有异,立时闭住呼吸,全身上下,满布护身罡气,硬接了莫伦一记五毒神掌。

莫伦武功,别走一径,出手全是­阴­柔之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但击中入后弹震之力却是极大。马家宏硬挡一掌,被震得退后了三步,但他内家反震之力,亦把莫伦一条手臂震得完全麻木,彼此心头都大感惊骇。五毒叟暗自忖道:我这五毒神掌,不但奇毒绝伦,就单是那弹震之力,最少亦有七八百斤暗劲,此人硬挡一掌,竟是毫无损,难道我二十几年的苦练,完全白费了不成?前几日雪山派掌门人滕雷和我硬对一掌,竟未为毒功所伤,今日此人挺身硬接我一击,看样子亦未为毒功所伤,这么看来,江湖上九大门派中高人,果然是不可轻视呢。

他哪里知道,滕雷有千年雪莲子,专解毒伤,马家宏的护身罡气,毒力难侵,狂傲之心,减去了不少。

马家宏呢,他亦被莫伦一掌震得心中惊恐不安,暗道:我以二十年的岁月,闭关苦修,虽未能修具驭剑之术,但自信内功­精­进不少。这次初遇高人,不但九大门派中人,武功个个­精­进,天龙帮这般江湖魔头们,也是一个个都有大成,看来这局面仍和以前相差不多,我们点苍山派要想在武林之中扬眉吐气,看来是难以实现了……想到此处,下山之时的雄心,登时减消一半。

这时五派联击之势,已经发动,刹那间,拐风如啸,扇影飘飘,轮芒耀民刀光若雪,追杖纵横,剑气冲霄,拳势如雨,拳风呼呼。武林中第一高手的联袂群斗,看得人目迷五­色­,眼花缀乱。

五派联攻了一阵功夫之后,不但未能冲破天龙帮的阵式,而且被天龙帮分叉穿行,位置易换的战法,把五派的强猛凌厉攻势压制下去,取得主动,渐成了反击之势。尤以海天一叟李沧澜,更是勇不可当,拐风所指竟无人敢硬挡他的拐势。

海天一叟乃一代果雄之才,文才武略,均超常人,深思远虑,面面兼顾,所以不肯出手伤人。冲出五派联手围困,并非不能,实因他想到击倒五派联攻之后,势将招致朱若兰和赵小蝶出手,那时,强弱易势,必落下风,未受其利,反蒙其害,是以,他在未筹思得对付朱若兰和赵小蝶办法之前,不愿先把五派联手芝势击溃,失去凭藉的均衡。

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中,以王寒湘所学最博,才贯古今,旁通星卜,心思亦最为慎密,眼看天龙帮已经抢得优势,但此刻帮主却不下令变换九宫阵式,冲出五派联手围困,心中已解其意,想他是顾虑朱若兰和赵小蝶两人出手,但这样久战长拖下去,亦非办法,心念一动,手中折扇突然急攻三招,霎时间扇影翻滚,横削直点,把对手迫退了两步。这时和他动手之人正是八臂神翁闻公泰。此人心机深沉,初和天龙帮动上了手,挥杖全力抢攻,但到十合之后,他已看出今日局面难有善果,五派联手,只怕未必能把天龙帮制服得住,同时他看出天龙帮穿叉换位迎敌阵式,变化奇奥,因他把半生­精­神都放在习练武功,整顿派务之上,无暇研究星卜易理之学,是以,他不懂天龙帮排的什么阵式,但见人运行灵动,随进转换对敌之人,已感难­操­胜算,心中一动,不再出手全力抢攻,随手挥杖,只求无过,以保持内力,留待必要时和人硬拼。

王寒湘这时又突然挥扇递出三招凌厉绝伦的猛攻,闻公泰大有措手不及之感,只得向后退了两步。

待他运杖反击之时,王寒湘已抽身急退,和开碑手崔文奇,易换了位置,紧靠在海天一叟身侧,折扇摇舞之间,撒出一天扇影,把当前的张洛迫得纵身向左侧一跃,刚好挡在了滕雷前面。

王寒湘借机低声对李沧澜道:“帮主顾虑那两个女娃儿出手,不变换阵式突出围困,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挡在谷口要道,纵然俟天­色­入夜,也一样无法冲出。不如借机应变,变换九宫阵式,把五派高人逼到谷口。冲出谷口,且战且走,只要咱们能冲到树林之中,借重齐坛主的双手飞钹绝技,和子母神胆两种神器之力,阻挡追兵,他们武功再高,也不敢冒险入林。帮主和川中四丑携书先走,我们留在林中拒敌,待天­色­入夜,再行撤走,大家不必在路上相会,以黔北总帮为重聚之处。”

李沧澜想玉寒湘筹思之法,就眼前而论,不失上策。当下答道:“也只此一策,可予一试。”他虽在说话之间,但手中龙头拐却已加强,把滕雷和张洛、张化两位的招术,尽皆接过,啸空拐风,把三人挡在七八尺外。

滕雷和张洛、张化,虽然拳掌齐施,猛力冲打,但彼等始终无法冲过那如山的拐影。

激战中,忽闻得李沧澜一声长啸,挥拐在头上划上了个圆圈,九宫阵形立时大变方位,李沧澜、王寒湘走在前面,川中四丑大丑、二丑和开碑手崔文奇护守右翼,三丑、四丑和百步飞钹齐元同守在左翼,莫伦和子母神胆胜一清挡住后卫,各人都背向里,面向外,一面拒挡敌人,一面向前冲走。

王寒湘在九宫阵式之中,为配合阵式变化,未出全力,此刻和龙头帮主并肩开路,忽然大展神威,折扇挥舞起满天扇影,削、点。扫,着着带起啸风之声,当真是灵动如出云神龙,减势猛不可挡。

李沧澜龙头拐纵送横击,更是凌厉无比,拐风所指,有如巨浪击岩,当头拦击的滕雷和张洛、张化,被两人排山倒海的攻势,逼得步步后退。

马家宏本在攻袭侧翼,看滕雷挡不住李沦澜和王寒湘猛冲之觐突然长啸一声,道:“滕兄莫慌,兄弟来助战了!”长剑挥动,连出三招绝学,霎时间剑化满天寒星,把崔文奇迫得退了一步,人却凌空而起,悬空斜跃一丈多远,人还未落实地,手中长剑已闪电下击,直指李沧澜天灵要|­茓­。

李沧澜正挥拐迫攻滕雷,忽觉剑风下袭,不得不先拒敌势,反臂挥拐,直向马家宏头上扫去。

翻天雁马家宏刚才已试过李沧澜的拐势,知他扫出力道强猛绝伦,哪里肯和他硬接,下击剑势突然一收,脚落实地,忽然振剑一跃,反向王寒湘攻过去,滕雷借势大喝一声,欺身而上,呼呼劈出两掌,把海天一叟挡住。

王寒湘一见马家宏挥划剑攻到,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此人挥手举脚,发号施令,似是五派中的首脑人物,如果把他挫辱一番,也可一挫五派的锐气。

心念一转,右臂潜运功力以待,左掌突施绝招,一招“落日彩霞”,把张化逼退,右腿无声无息地踢出一脚,把张洛迫向一侧,折扇横胸待敌,直待马家宏长外快迅前胸,才突然出扇一拨,冒险疾进,贴剑一个转身,已欺到翻天雁马家宏的身侧,右手折扇不动,运功逼任剑势。

王寒湘左手食中二指并出,疾点马家宏右户“云门”|­茓­,右脚随即飞起,踢向翻天雁左膝骨骼衔接之处的“犊鼻|­茓­”。

马家宏心头一惊,暗道:此人武功果然与众不同,当下左手下袭,反点王寒湘踢来右腿的“地机|­茓­”,身子一蹲,让开双指,右肩头疾向王寒湘“缺盆|­茓­”上撞去。

这两人都是当代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出手何等迅捷,施袭反击,又都是指向对方|­茓­道,工寒湘实未想到以对方应变还击之势,竟是这等迅速,踢出右腿忽地一偏,让开对方下击左手,扫击在马家宏的右腿之上,但王寒湘亦被马家宏右肩头撞在右臂上,彼此各自后退,暗叫一声,好险!

两人这等近身相搏的险象,只看得李沧澜和滕雷忘记了动手之事,直待两人各自跃退;李沧澜探臂一拐,向滕雷点去。

白衣神君骤不及防之下,被那疾来一拐之势,迫得转身倒卧向右侧翻滚三四尺远,幸得张洛、张化双双攻上,才解了滕雷之危。如果李沧澜乘势施拐追袭,滕雷纵然能逃命拐下,亦必被迫得狼狈异常。

马家宏微一怔神后,立即振剑进攻,王寒湘挥扇接斗,两人接手相搏,这次动手,彼此都知逢上了生平未遇之劲敌,丝毫不敢大意,各展生平之学,打得激烈绝伦。扇影剑光,交游飞舞,着着指袭要害,当真是险象横生,生死一发。

这当儿,陶玉已运用内功,把脸上伤疼止住,红肿之势,也消下去了一半,经这阵调息之后,­精­神也好了不少,双目流动打量了四周一眼,正待拔出臂上金环剑出手相助,瞥眼见赵小蝶、朱若兰正望着他,心头一凛,暗道:我如拔剑出手相助,招致两个女煞星出手,那可弄巧成拙,当下长长吁一口气,微微把双目闭上,装做运气调息,暗里却留神看四周打斗、目光转瞥之处,只见杨梦寰双目注定场中,似欲加入搏斗,­精­神饱满,眼中神光炯炯,不禁心头大骇,忖道:我迫他服用那“化骨消元散”,乃当今药物之中,最为残烈的慢­性­毒药,纵然师妹给了他解药服下,但也不能这短短一夜半的工夫,能够完全复元。

第四十一回五派联手

杨梦寰服用赵小蝶相赠的灵丹,乃当年天机真人半生致力研究而成的秘方而制。但因那调制的药物难寻,纵然知道秘方,也不易制成此丹,翠蝶为想促成女儿大成,不借耗消数年之功,每日苦心寻找调制灵丹药,终因灵药难求,一十二种主药,她只寻得了十一种。好在天机真人在研究药方之时,已想到了其中一味主药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灵物,只好另易三+种药物代替,只是少此一味主药,那灵丹的神效减了一半。虽是如此,但已俱起死回生之功,灵效难于伦比。

杨梦寰眼药之后,又运气调息了很久,惟恐出手失败,有损师门威望,是以不肯轻举妄动,直待灵丹效能完全发出,自觉­精­神充沛时,才扭头打量场中形势,准备出手助战。

但见五派高人联手阵势,仍无法挡住天龙帮凌厉冲打,心中豪气忽发,长啸一声,拔剑直跃过去。

这时,天龙帮已冲到相距谷口数丈左右之处,因为李沧澜顾及冲近谷口时,会招致朱若兰出手,未敢再往前冲,暂时停顿攻冲之势。

陶玉微闭双目余光一扫,见杨梦寰拔剑奔跃而来,立时身躯一转,避开了朱若兰的视线,低声说道:“师父,设法擒住那姓杨的小

子,以他生死作为要胁,可迫使那姓朱的女子俯首就范……”话至此处,忽然觉出不对,连忙停口。

他警觉之心虽然够快,但已为昆仑三子听得,一阳子突然振腕向剑猛攻,将胜一清逼退两步,大声叫道:“寰儿快退下去,眼下都是江湖上身份尊崇之人在动手,哪有你Сhā手余地。”

杨梦寰本已身临战场,正待挥剑攻出,突听师父大叫之声,不觉微微一怔。

李沧澜突然大喝一声,呼呼击出两拐,把滕雷逼到一侧,双肩一晃,疾进数尺,左臂一挥,向杨梦寰抓去。

玉灵子长剑一紧,突施一招“杏花春雨”,满天剑光波动,迫得齐元同双轮疾收,挥舞自保,使一阳子腾出手来迎接杨梦寰。

那知李沧澜动作迅快无比,一阳子刚冲出剑圈,海天一叟左手已快搭上杨梦寰左臂。

只见杨梦寰身躯一转,忽然闪到了李沧澜的身后,长剑疾出,点向崔文奇的后背“凤眼|­茓­”。

闻公泰哈哈一笑,道:“昆仑门下果然不凡,三位道兄身负绝技,不肯炫露,未免私心太重了。”

闻公泰见杨梦寰那侧身一转之势,真是奥妙无比,不但闪让过李沧澜迅如闪电的一抓,而且竟冲人天龙帮九宫阵式之中,心中大感惊奇,暗道:我只道自己未出全力攻敌,原来人人都是如此,昆仑有这等绝妙身法,但昆仑三子竟然不肯用出对敌,究竟是­嫩­姜没有老姜辣,这娃儿一上来就泄露了师门秘技,心念一转,计谋又生,大声叫了出来,想逼使昆仑三子施展绝学,全力向天龙帮猛攻,既可一睹昆仑绝技,自己又可多保存一点实力。

哪知昆仑三子对他刺激之言,充耳不闻,看也不看他一眼。

本来五派计议攻击天龙帮的人手分配,并没有大错,就五派实力上说,也只有如此,如果天龙帮不进九宫式迎敌,来个分头硬拼,此一杖必然打的惨烈绝伦,那就只有以武功强弱,分头判生死胜负,势必要闹出流血惨局不可,各人就是不顾暴露本身绝学,亦不可能。但因天龙帮以九宫阵式变化对敌,使五派中人无法找到固定的对手硬拼。以及李沧澜、王寒湘、莫伦三人的武功,高出了五派中人意料之外,使这场预想激战的局面,大起变化,五派高人在激战一阵之后,都有了保存实力的念头,谁也不愿再出全力攻敌,天龙帮虽是一心一意的对付强敌,但因九宫阵式的变化,限制住了个人武功的发挥。使这场预想怪烈生死之拼,成了个明为呼应,暗保实力的群殴之局,只有马家宏和玉寒湘,在几招近身险博之后,为了颜面有关,才各用绝学力搏,马家宏施展出天­干­风雷剑法,十几招后,攻势渐转凌厉,剑气漫天,隐隐起风雷之声。

王寒湘折扇划带尖啸,撒下层层扇影,左掌还不时施展劈空掌风击出,因两人相搏过烈,王寒湘不自觉脱离了九宫阵式,形成单打独斗的局面。

李沧澜一抓落空,心头大骇,回头望时,杨梦寰已深入九宫阵中,而且长剑已指袭向崔文奇背心。

崔文奇正挥动软索三才锤和八臂神翁闻公泰动手,哪里会想到杨梦寰无声无息地深入阵中,出剑疾袭后背。偏巧闻公泰面对杨梦寰,看得十分清楚,此人心地险诈,一看激不怒昆仑三子,立时不再言语,手中青竹杖突然一紧,倏忽间连攻七杖。

这七杖可是他八十一招伏魔杖法­精­奇之学,崔文奇被他陡然的猛攻急打,逼台手忙脚乱,幸得正和峨嵋三老相搏的莫伦,遥发一记劈空掌风相助,把闻公泰逼得向后跃退。

因他害怕莫伦发五毒神掌,所以不敢硬接,才疾退数尺,让开一击。

其实闻公泰并非存心成全杨梦寰,而是想让崔文奇伤在杨梦寰剑下,激起天龙帮和昆仑派拼命之心,让别人先出全力相搏,他可保存实力,伺机出手,果然这一剑崔文奇毫无所觉。

眼见那闪闪寒芒,就要刺中崔文奇后背后的“凤眼|­茓­”,忽闻金环叮当,寒光电奔而到,当的一声,架开了杨梦寰刺向崔文奇后背“凤眼|­茓­”的长剑。

原来陶玉看到崔文奇面临生死关头,顾不得再装模作样,急挥金环剑,架开杨梦寰剑势。

昆仑三子目睹杨梦寰闪避李沧澜探手一抓奇奥身法,心中略感放也玉灵子低声说道:“寰儿深入阵中,九宫连锁已破,咱们如

能趁势猛攻,或能把他们全阵冲乱……”当下剑一变,追魂十二招出手,霎时间寒光飞绕,­精­芒电掣,威势如江河堤溃直向阵中冲去。

一阳子、慧真子一看掌门人孤剑深入,只得随着一变剑势,两侧相护,三剑联一猛冲,威势又增加一倍。这时,九宫阵位置又动,子母神胆和齐元同对调了位置,胜一清和川中四丑的老大、老二,合守一翼,三人虽然竭尽全力,也无法挡得住昆仑三子这奇猛的攻势,只听冷笑一声,道:“这等不识进退,难道贫道的宝剑,当真就不敢杀人吗?”

玉灵子说完,长剑挥处,血雨四溅,陈应左臂被剑划了一道三四寸长的口子,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原来张钦、陈应、胜一清早已被昆仑三子的剑势罩住,迫得手忙脚乱,穷于应付,被迫得险象环生,但三人始终不肯后退一步。玉灵子本不愿伤人,但见三人苦缠不退,如不伤人实难冲破阵式,这才挥剑刺伤陈应。

陈应一退,张钦和胜一清更难支持,慧真子刷的一剑,‘朔风狂啸”,剑光掠着张钦头顶扫过,张钦缩头让虬慧真子乘势而进,飞起一脚,把张钦踢了一个筋头。

胜一清左掌潜运功力,劈向玉灵子一记掌风,右手九环刀探臂向慧真子劈去,但却被一阳子斜里飞到的长剑接住。

这不过一刹那的工夫,李沧澜一把未抓到杨梦寰,滕雷和张洛、张化又急攻而上。

海天一叟的武功,果然了得,右手运拐,独拒三人攻势,目光却仍投注在杨梦寰身上,想看出他用什么方法,竟能轻轻的闪避开了自己一招迅快的擒拿。

但见陶玉疾出一剑,解除了崔文奇危难之后,立时挥剑疾攻,和杨梦寰斗在一起,这两人一动上手,只看得这一代怪杰,暗暗惊心。

原来金环二郎陶玉攻出剑势,招招诡异难测,并非自己传授的武功,身法亦灵动无比,飘忽如风,不知他在何处学来。

再看杨梦寰的身法,更是奇奥绝伦,不管陶玉剑势如何­精­妙,他只要轻轻一闪,就让避开去,杨梦寰随手还击两剑,亦是凌厉至极。

待他听到陈应闷哼之声,转脸看时,昆仑三子已冲破了九宫阵式,闻公泰和峨嵋三老,多臂金刚屠一江,因见昆仑三子,全力抢攻,已冲破了九宫连锁变化,不约而同各出全力抢攻,一时间,刀光杖影,钹风剑气,威势如排山倒海而下,莫伦、齐元同、崔文奇、川中四丑中的三丑游魂马起,四丑恶魄周邦,尽都被迫出全力对敌,虽然看出胜一清等危急形势,九宫阵破在眼前,却无法分身相救。

忽听李沧澜长啸一声,龙头拐陡然横扫一击,强劲的力道,带起了盈耳啸凤。滕雷心头一震,暗道:拐势如此威猛,真是罕闻罕见,仰身一跃,疾退八尺,张化、张洛紧随跃退。

李沧澜一拐逼三人,借势凌空而起,直向昆仑三子扑去,半空挥舞拐杖,幻化出一天拐影,挟雷霆万钩之势,当头罩落。

昆仑三子眼看得手,九宫阵瞬息可破,忽见李沧澜疾扑而到,拐势威猛如泰山压顶而下,不禁吃了一惊。

就是三人武功再高一点,也不敢以轻灵的宝剑,硬接李沧澜那威猛无匹的拐势,玉灵子大喝一声:“决退!”三人联袂跃起,倒翻出丈余远近。

李沧澜脚落实地,拂髯一声冷笑,道:“我们天龙帮和贵派素无嫌怨,三位出手伤入,不知是何用心?”

玉灵子道:“彼此动手过招,自难免有所伤亡,李帮主此刻这等责问,哼哼!实是贫道难以答覆的。”

李沧澜听他反­唇­激讽,不觉心头大怒,冷冷接道:“令师兄玄都观主,盛名卓着,侠肝义胆,大有君子之风,老朽由衷敬佩之极,想不到你却是这般不识趣之人,哈哈,难道我们天龙帮还真怕了你不成……”话未说完,陡然一扬长眉,反臂一掌,疾向左侧劈去。

只听一声大叫,张洛一个瘦长的身躯被他一掌震飞起来,摔出去七八尺。原来张洛惜李沧澜正在和昆仑三子讲话之时,悄无声息地欺身直上,一掌劈去。

但李沧澜是何等人物,虽在和昆仑三子讲话,但仍能眼观四面,张洛欺身攻上之时,他己看在眼中,但他艺高胆大,竟把这武林中一流高手偷袭之事,不放眼中,直待张洛一掌劈出,他才陡然反臂一掌,猛劈过去,目不转睛,身不翻动,反臂一击,恰到好处,正好和张洛劈出掌势迎个正着,两股强劲的潜力一撞,张洛这瘦长身躯,立时被震飞起来,闷哼一声,摔到七八尺外。

昆仑三子眼看他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禁脸­色­微变。

只听海天一叟哈哈一笑,若无其事一般接道:“老朽素对玄都观主敬仰,更承贵派中人数援助小女,使老……”话到此处,滕雷已疾扑而上,双拳井出,遥击过来,拳风威猛绝伦,分击向李沧澜两处大|­茓­。

原来他见李沧澜一掌震伤了师弟,心头大怒,潜运真力,施出百步神拳,全力追击过来。

这两拳不但是指的要|­茓­,而且是滕雷毕生功力所聚,李沧澜武功再高,不敢等闲视之,当下冷哼一声,左掌打出这一记劈空掌风,猛向滕雷迎击过去。

两股裂空劲力一接,李沧澜不自禁后退一步,滕雷却闷哼一声,悬空两个筋斗,翻了一丈开外。

这等内家真力的硬拼硬打,丝毫取巧不得,李沧澜天生异禀,生具神力,再加上他­精­深的内功,更是相得益彰,拐势掌风,强劲无比;滕雷虽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武功尽得雪山派中奥秘,但因天赋不及对方,以己之短,对人之长,一招硬打,只震得他气血浮动,五腑震荡,脚落实地,喷出来一口鲜血,赶忙闭目静立,运气调息。

李沧澜回目望处,只见张洛已被张化救起,心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暗道:今日和五大门派高人这一战,梁子已经结定,此刻先伤他们几个,挫挫他们斗志,日后也减去几个强敌,心念一转,杀机陡起,一振龙头拐,疾向滕雷扑去。

突然寒光打闪,昆仑三子一齐挥剑挡住去路,玉灵子举剑封住门户,冷然道:“今日之事,非比寻常,贵帮和本派虽有恩怨可言,但大家争的是《归元秘笈》,如果李帮主肯把奇书献出,贫道等决不再多留难……”

李沧澜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昆仑三子,还想迫老朽献出奇书吗?”猛然振腕一拐,横向昆仑三子扫去。

昆仑三子看他拐势威猛,不敢用剑封架,一齐猛振袂斜跃,让开一拐,玉灵子大喝一声:“李帮主好威猛的拐势啊!”振腕一剑“起风腾蚊”,直刺过去。

慧真子长剑疾出一招“八方风雨”,幻化一片剑影,猛攻左侧。

一阳子长叹一声道:“李帮主请原谅我们联剑并攻了。”一招“倒撒金钱”从右侧攻上。

这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昆仑三子联袂各出一剑,同是追魂十二剑中招术,这等奇异之学,一人一剑出手,已是威猛奇奥,兼具并有,眼下昆仑三子联手攻出,更是声势吓人。但见三柄长剑挥动之间,幻化出一片剑山光幕,把李沧澜连人带拐,罩入那弥空剑气之中。

海天一叟眼见昆仑三子一出手就结成一片浓密剑网,当真鸟雀难渡,泼水难入,心头亦感骇然。暗道:昆仑派分光剑法,无怪能驰誉武林,的确是不可轻视。当下潜运真力,大喝一声:“好剑法!”挥拐一抡,舞出了一片护身拐影。但闻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剑拐相触,火星飞溅。昆仑三子的联攻剑势,被李沧澜一拐封开,玉灵子心头一震,暗道:此人武功之高;真是罕见罕闻,如非目睹,实难置信。一领长剑,正待招呼一阳子、慧真子,同使十二追魂剑招,合力

李沧澜疾进一步,左掌猛向一阳子劈去,右手龙头拐,疾点玉灵子小腹“丹田|­茓­”,右腿飞出,一脚踢向慧真子左腿“伏兔|­茓­”,一进之势,分袭三人。

他虽一拐把昆仑三子联攻的剑势封架开去,但已大感骇然,怕昆仑三子再抢先机,联剑合攻,立时先发制人。玉灵子侧身横跨两步,让开点来拐势,暗运内力,出剑一拨,想把对方龙头拐拨开,再出险抢攻。

那知海天一叟李沧澜神力惊人,随手点出一拐,力道亦沉雄绝伦,玉灵子那一拨之势,本是巧劲并非和人角力硬拼,对方龙头拐虽已拨开,但玉灵子却感到握剑右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一阳子横跃五尺,闪避开一记劈空掌风,慧真子却沉玉腕一剑,向李沧澜踢出右腿劈去。

海天一叟李沧澜踢向慧真子的右腿,突然变成横扫之势,迅速异常,让避开慧真子一剑。疾向玉灵子扫到,劈向一阳子的左掌同时亦收回,疾点玉灵子前胸“神封|­茓­”。

收直击变横扫,让剑攻敌,合一击出,由分攻三人之势,倏忽间集中向相距最近的玉灵子一人下手,当真是变化难测,诡异绝伦。

玉灵子吃了一惊,长剑斜出,横斩海天一叟李沧澜。

李沧澜立时沉腕变招,化指为掌,虚空一按,一股无形劲力,立时发出,不独把玉灵子的长剑震开,而且还迫得身形微震,斜窜出两三步外。

慧真子一声清叱,长剑一摆,舞起一片光幕,化成万点寒星,剑如风雷,直往李沧澜背后递到。

海天一叟李沧澜猛一挫身,避过慧真子递来一剑,龙头拐往上一迎,势沉力猛,龙头一震,立时化成无数拐影,像有千百枝龙头拐似的,分向四方八面荡开。慧真子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忙振腕一收长剑,使出追魂十二剑的一招“杏花春雨”,把李沧澜的身躯,裹在一片剑光幕里。

李沧澜一声长啸,龙头拐一圈一杖,让开剑锋直往慧真子当胸点到。慧真子连忙斜身让拐,剑随身转,正想还招,一阳子已振腕一剑.斜里杀出。这时,玉灵子在避过一掌之后,也挥剑还攻。好个李沧澜,确不愧称为一代草莽果雄。仗着多年深厚功力,面对昆仑三子的合手围攻,却是全无俱­色­。三剑一拐,翻翻滚滚,斗在一起,剑影如山,乍分还合。李沧澜在昆仑三子的围攻下,应付虽感吃力,可是还没有呈出丝毫败象。拐挡掌劈,锐不可挡,昆仑三子虽能压制着他,不给他脱出重围,但一时之间,还占不到什么便宜。

挡在谷口的朱若兰和赵小蝶,却仍旧气定神闲,冷眼看着这场旷世难逢武林高手作生死搏斗,赵小蝶刚才看到金环二郎陶玉出手几招,诡秘异常。这几招凌厉无比的剑招,别人看来虽觉惊奇,但赵小蝶却是心里雪亮。为的是她早把这本震动武功学的书《归元秘笈》,熟记在心,奇怪的是陶玉不知从哪里学得这些武林绝学,不禁暗暗替杨梦寰担心。其后见杨梦寰巧用“五行迷踪步法”,把陶玉的凌厉攻势轻轻一闪躲过,身形飘忽得像鬼影似的,这才放下一块心头石,静看斗场的变化。

王寒湘见李沧澜给昆仑三子合手围攻,一时无法得手。在群雄环伺的当前形势,久战无功,更难逃脱,­精­钢百折扇向着一阳子面门一点,随手向慧真子拍出一掌。

王寒湘这一点只是虚招,但这一掌却是实招。招式虽有先后,但困快得出奇,看似同时发出,就在慧真子看见王寒湘­精­钢铁扇向着一阳子面门一点之时,立觉有股奇劲无比的罡风,袭到胸前。一阳子随着斜身滑步,避过扫来的扇风。这时,李沧澜的龙头拐,也从斜里点到,给他点着,右臂非废不可。慧真子万般无奈,只好振腕挥剑,硬接一拐。饶是这样,慧真子这苦头可也吃得不少。虎口震得发热,一条右臂,立见酸麻。李沧澜一招得手,更不饶人,“毒龙出洞”,如影附形再递出一拐,快如闪电。

一阳子对于这位师妹,脸孔虽冷,心内却热。见她让过掌风,硬接一拐之后,知她这苦头可吃得不小,再来一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在王寒湘的一片扇影中,发出一声深啸,用足八成真力,反手劈出一掌。王寒湘估不到他情急拼命,­精­钢折扇,正递出一招“靖蜒点水”,虽可以点中他的“肩井|­茓­”,废了他的一条右臂,可是自己也得吃中他这一掌,权衡轻重,赶快撤招。一阳子才得从他的扇影中窜出,青钢长剑斜递一招“横江截斗”,硬刺李沧澜的腰腹要害。李沧澜眼看这一招“毒龙出洞”正要得手,突觉一股劲风,从旁袭到,立知不对,赶忙把递出的招式撤回,龙头拐一沉一搅,再向上一挑,“倒打金钟”,硬砍一阳子的青钢长剑,随着冷笑一声道:“道兄,难道你真个要和老夫拼命。”

一阳子听了不觉心中一凛,赶忙把长剑往回一撤,让过一拐。心想:李沧澜如不放声发话,把这一拐加劲往上一挑,手中长剑不难给他震飞,自己便得在五大门派前,当场现眼。

但他却手下留情,出言相做,难道是见我刚才出手剑挟闻公泰,不让他夺去爱女作人质,才留回这余地吗?心有所念,略一分神,李沧澜却把握着这机会,发声作啸,身形平地拔起七八尺高,窜出一丈多远,脱出昆仑三子的包围。

一阳子听得一声长啸,恍如迷梦初醒,定神一看,见李沧澜已平空窜出一丈有多,为免有损昆仑派在江湖上的声威,随着也一声清啸,身如大鸟凌空,从后窜到。正想凌空发招,陡闻耳畔发出一阵宏亮的声音道:“道兄,让我也来凑凑热闹。”话声未落,但见一条灰影,已拦在他的面前,那人正是点苍派的掌门人马家宏。

当李沧澜凌空冲出时,马家宏固和他有杀弟之仇,就算不存心夺取那本武林奇书,也要和他清算日前那笔过节,恐给他冲出包围,才仗剑拦路。一阳子看透他的心事,出言相激道:“马道兄肯来凑热闹最好,当年括苍山的那笔血帐,道兄想还记在心上。”

李沧澜确不愧称当代武林奇人,绝不把这几名武林高手,放在眼内,不待马家宏身形落地,一拐荡开一阳子长剑后,再拍一掌,发出一股强猛罡风,迫得马家宏身形无法窜近。

马家宏给挡住后,玉灵子恐给李沧澜乘势冲出,挥剑向李沧澜脑后刺去。李沧澜斜身让剑,左手并指,直点玉灵子“肩井|­茓­”,随着横里扫出一腿。玉灵子右腕一沉,运剑劈李沧澜的左臂,紧接着一提丹田真气,身躯凌空而起,让开李沧澜横里扫来一腿。李沧澜左臂一收,玉灵子趁势施出“八步登空”身法,斜飞了一丈多远,落着实地。李沧澜迫退了玉灵子后,突然仰脸一阵大笑道:“玄都观主请往后站站,老朽要献拙了。”就借这两句话的工夫,已运足了乾元指神功,缓缓举起左手,双目注定着玉灵子,冷冷地接道:“道兄乃昆仑派掌门之尊,武功自有独到之处,请试老朽一招‘乾元指’如何?”

要知他这“乾元指”神功,乃独步武林绝学,指风所指透金穿玉,玉灵子武功再高一倍,只怕也是挡受不住李沧澜一指攻袭。

一阳子一摆宝剑,横跨两步,挡在李沧澜前面,道:“贫道久闻‘乾元指’神功之名,今番有幸一开眼界,何幸如之!”说话之间,左手探臂,拔出长形古剑,剑已离鞘,登时寒光耀­射­,冷气逼人,双剑交横前胸,蓄势待敌。

李沧澜心念刚才相救爱女之情,不愿玄都观主伤在乾元指下,当下一吸真气,胀的满脸通红,免强把运足的功力收住,正­色­说道:“道兄品格武功,老朽素所敬慕,区区乾元指,自知难伤道兄,快请闪让一侧,替老朽留下一步余地吧。”言中之意,软硬兼具。

一阳子如何不知李沧澜是替他保留颜面,只因他知那“乾元指”威力奇大,并世高手,只怕难有硬挡他一指攻袭之人。玉灵子身为昆仑派中掌门,如若伤在对方手下,昆仑派在江湖数百年的威名,不但尽付流水,而且他在极恨之下,可能全力施为,只怕玉灵子命也难以保得,自己研挡一击,仗宝剑威力,和李沧澜对自己心存的友善,或可逃得他乾元指下……

他这一番心念转动,也就不过是眨眼之间,当下微微一笑,道:“李帮主但请出手无妨,贫道……”

话还未完,忽听身后大声叫道:“师兄闪开,让我见识见识誉满武林‘乾元指”神功。

李沧澜目光中透露出杀机,轻缓的冷笑一声道:“很好,道兄如能接得老朽一招‘乾元指’,李某人愿把《归元秘笈》亲手奉上……”他微微一顿之后,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喝一声:“住手。”

这暴喝好像突然爆烈的一声巨雷,震得人耳际中嗡嗡作响,果然,正在搏斗中的人,都停了手。

李沧澜缓缓把怀中《归元秘笈》取出,托在左手上,目光环视一周,冷然的说道:“不管哪一位,只要能从老朽手中取去奇书,我们天龙帮就不再出手抢夺。”他说的最后一字之时,目光正好投注在玉灵子的身上、

五大派武林高手一见李沧澜手中这本武林奇书,都不由自主的围拢过来。

玉灵子微带怒意地喝道:“让开!”长剑偏转,用力一拨,一阳子只得横向一侧跨开两步,玉灵子提聚了全身真气,缓步向李沧澜走去。

海天一叟李沧澜右手一顿龙头拐,铁拐入土半尺,人却冷做的一笑,缓缓把右手背到后面。

玉灵子去势很缓,每一步都深陷草地中半寸多深,原来他每进一步,都借机提聚了一分功力,准备以自己生平的修为,硬接李沧澜“乾元指”神功的一击。

忽然间一阵疾凤,掠着李沧澜身侧而过,一条人影快得像闪光一般,到了他高举的左手旁侧,玉灵子微一怔神,停下了缓进的身子。

寂静的山谷中,响起了一声闷哼,那迅如雷霆的人影,忽然间倒了下去,听不到第二声喘息或呻吟,草地上,却直挺挺躺着一具尸体,高手环立,众目睽睽,却未看清那人如何死去。

海天一叟李沧澜冷冷笑道:“哪一位还有兴致,试试区区的乾元指?”

一阳子定神看去,横尸草地上的,竟是华山派中的多臂金刚屠一江,不禁心头大骇,这位身列江湖第一流高手的人,死得竟是这等无声无息,全身看不出一点伤痕。

原来多臂金刚屠一江目睹李沧澜背起右手,单用一只左手高托着《归元秘笈》,心中忽然一动,一声不响,暗中聚力,陡然直掠了过去,想把奇书抢到手中。哪知手还未触及奇书,忽觉一股潜力直击过来,他一心抢书,忘了运气防护,也难挡李沧澜这“乾元指”神功威力,只觉击来暗劲直透内腑,心脉崩断,肝脏透穿,闷哼一声,当场死去。

群豪目睹屠一江惨死之情,无不心头大震,就是天龙帮属下的五旗坛主,也看得耸然动容。他们平日虽知帮主武功奇高,身怀独步武林的乾元指神功,但却未料到乾元指竞有这等威奇之力,不需扬手作势,竟能借一股暗劲,杀死武林中一等高手。

闻公泰忽地一摆青竹杖,向前疾冲几步,马家宏只当他情急拼命,当下一伸右臂,拦住去路,低声劝道:“闻兄暂请保持冷静,乾元指未必就有这等惊人威力,其中或有隐情。”

八臂神翁闻公泰何等­阴­辣,岂肯再冒大险,他向前疾冲几步,只不过是想看清楚师弟究竟是否真的已死,闻公泰便借马家宏伸臂一拦,立时借阶下台,怒视了李沧澜一眼,目光转投僵卧在草地上的师弟屠一江。

李沧澜目光环扫四周群雄一眼,冷笑道:“各位都这般客气谦让,说不得老朽只好暂时收起奇书了。”天龙帮中人已借这机会把受伤的人包扎好,准备再战。玉灵子突然一摆手中宝剑道:“李帮主且慢收书,贫道还想向‘乾元指’神功领教一下。”

李沧澜冷笑一声,道:“很好,道兄尽管出手……”余言未绝,突闻一声尖喝道:“爹爹……”李瑶红长发散披,踉跄奔来。

李沧澜目睹爱女狼狈模样,心中大是伤痛,父女天­性­,他再也难保持冷静之态,长髯抖颤着,问道:“孩子,你被什么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快些告诉我,看爹爹给你报仇,我今天已然开了杀戒,再多杀几个,也是一样。”说完话,目光突然转投到闻公泰身上。

李瑶红勉强提着最后一口真元之气,由群雄身侧奔行过来,身躯辑摆不定,她每一举步之间,都有摔倒的的可能。。

张化看出便宜,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如把此女擒住作为人质,不难迫李沧澜交出奇书,一语不发,陡然直欺过来,探臂一把,疾向李瑶红抓去。

海天一叟李沧澜相隔爱女还有丈余,抢救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凝聚的乾元指神功,遥向张化点去。

这独步武林绝学,威势果然不凡,一缕指风破空而到,张化右手刚抓住李瑶红肩头,实觉一缕暗劲,戮中前胸,宛如无形利刃穿胸而过,一声未出,仰身向后栽去,但他抓住李瑶红肩头的右手,已用上力,倒栽的身子,带动李瑶红的娇躯,一齐向后面摔去。

就在两人身躯欲倒未倒之际,突见寒光一闪,张化一条右臂,被劈成二截,人影一闪,一只手扶住了李瑶红的身子。

这不过一瞬间的工夫,群豪定神看时,各自心头一震,原来扶住李瑶红的并非天龙帮中的人,却是昆仑门下的杨梦寰。

闻公泰怒骂一声:“好小子。”探臂一杖,直向杨梦寰背心点去。

杨梦寰奋力振臂一投,把李瑶红向李沧澜猛掷过去,但因他只顾救人,已无法闪避闻公泰疾点背心的杖势。其实,他在救人之时,已存了必死之心,他明知和群雄数尺之隔,自己救人,必有人出手施袭,他觉得这样糊糊涂涂死去很好,可省去一番口舌解说。即使他愿意解说,也无法解说清楚,这等情孽的纠缠,关乎着他师门的清誉,和李瑶红的少女尊严,是以,他救人之后,竟不理那点袭向背心的杖势。

可是,事情的变化,往往会使一个人失去主宰自己的能力,他在注意着李瑶红举动之时,朱若兰亦在注意着他的举动,在他出手救人的同时,朱若兰已探怀摸出了两粒牟尼珠。

闻公泰青竹杖点击出手,朱若兰两粒牟尼珠同时打出,一粒击向青竹杖,另一粒击取闻公泰“凤眼”要|­茓­,去势迅急,划起轻微的破空啸声。

闻公泰的弹指金丸,在江湖上冠称一绝,他是暗器名家。耳目自是特别灵敏,闻声惊觉,倏忽收杖疾退,牟尼珠掠着他衣服飞过。

就在这一缓之势,李沧澜已接着爱女娇躯,朱若兰也振袂飞到,左掌斜劈一招“手挥五弦”把滕雷遥击杨梦寰的一股拳风挡开,右手一记天罡指向马家宏,一缕凌厉的指风,迫的马家宏向后疾退五步,瞬息间,场中情势大变,群豪纷纷退到一丈开外。

朱若兰突然一转娇躯,掠杨梦寰身侧疾过,香气拂动之中,杨梦寰听她低婉的声音,在耳际说道:“你不能死……”一眨眼,已超越到身前数尺之处,目光投注李沧澜脸上,冷冷他说道:“请把令媛托交你属下保护,我要试试你称绝武林的乾元指。”

李沧澜左手抱书,右手抱着爱女,长笑一声,答道:“咱们早晚总有一场生死搏斗,早些了断了也好!”右手轻轻一击爱女背心“命门|­茓­”,李瑶红长叹一声,清醒过来,原来她被杨梦寰一掷,人又晕了过去。

王寒湘陡然一欺身,拦在李沧澜前面,说道:“帮主乃千百万弟子身心寄托,岂可亲临大敌,本坛主愿代帮主一战……”

李沧澜摇摇头,微笑道:“朱姑娘武功绝伦,只有我乾元指或可能抵拒,如我不幸伤损此地,天龙帮就由你接掌龙头……陶玉何在?”

陶玉躬身应道:“弟子在此。”飒然风动,跃落在李沧澜身侧。

李沧澜缓缓放下怀中爱女,笑道:“好好的保护住你师妹,她如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横剑死在她的身侧。”轻描淡写几句话,只听得观者心痛如绞,仇者心生寒意,一代枭雄之才,果然是与众不同。

突见李瑶红一咬牙,猛然向上一跳,把父亲手中三册奇书,抢了过来。

这一下大出在场诸人意料之外,都不禁为之一怔。

李沧澜一扬长眉喝道:“你疯了吗?快些把书还我!”

李瑶红向后退了几步,道:“爹爹,这《归元秘笈》原本是别人之物,我师兄用尽心机把书夺去……”一阵急喘厉咳,打断她未完之言。

李沧澜突然向前欺进一步,伸手抓书,李瑶红拼命向后一跃,让开来势,接道:“爹爹我……”李沧澜怒道:“你要作死吗?”右手一拔地上龙头拐,疾点过去。

李瑶红突然大笑道:“好!我死在自己爹爹手里,总比死在师兄手中好些。”一低头向拐上猛撞过去。

李沧澜心头一寒,急把拐势一偏,左手疾出夺书,李瑶红一头撞空,借势斜卧,打了两个滚,又挺身跃起,刚好让避开李沧澜的左手。

忽听陶玉大喝一声:“师父。”施展移形换位身法,迅快无比的欺到李瑶红身侧,右手一抓抢过《归元秘笈》左手一挥金环剑,登时鲜血如泉,喷起两尺多高,一条玉臂直飞出七八尺外,杨梦寰纵身跃起,接住了那条血淋淋的手臂,身未落地,悬空斜飞,一掠之势。已到李瑶红的身侧,大喝一声,右手长剑脱手飞出,疾向陶玉投去,人却一把抱起摔倒在地上的李瑶红。

这本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杨梦寰心神专注,是以反应较别人灵快,大家定神看时,陶玉已斩去李瑶红一条左臂,抢得奇书,架开杨梦寰投掷来的剑势,转身向后疾奔而去。

朱若兰咬牙怒骂道:“真是个毒如蛇蝎之人。”

但见白影闪动,蓝纱飘舞,沈霞琳,赵小蝶和四个白衣小婢,纷纷跃到朱若兰身侧。

朱若兰急道:“蝶妹妹,你看着两人,我去追杀陶玉……”话未说完,人已到一丈开外,朱若兰一动,群雄才如梦初醒般,纷纷追去,李沧澜、马家宏、王寒湘等,各展轻功,疾如脱弦之箭,衣袖长衫,带起飘空之声。

陶玉施展移形换位身法,但见黄影闪动,眨眼间就是三四丈远,群雄竟是难以追近他一步距离。

朱若兰忽的娇叱一声,柳腰疾挫,猛一展身,凌空向前飞去,闭住呼吸,蹑虚而行,快如离弦流矢,瞬息追到陶玉身后。

马家宏见识广博,一见朱若兰蹑虚疾行身法,不禁心头大骇,失声叫道:“绝传神功,‘凌空虚渡’,今天算开了眼界啦!”

他这一嚷,群雄都不禁定神一看,就这微一分神,陶玉和朱若兰已超出群豪五丈开外,朱若兰已追到陶玉身后,扬手一掌劈下。

陶玉太­阴­气功,已有相当基础,他知此刻乃­性­命交关之时,早已提足真气,朱若兰掌势劈出,他已警觉,倏然回头,右剑左掌,一齐还击。

朱若兰真气一沉,脚落实地,右掌疾收,回拂剑背,暗运真气,施展“弹指神通”纤纤玉指在和陶玉金环剑相触之际,食中一指猛向剑上弹去,左掌一招“云封雾锁”,把陶玉左手攻来一掌封到门外。

她这“弹指神通”功夫,火侯虽然不够,但已非陶玉承受得起,只觉右腕一麻,金环剑脱手飞出,同时左掌击出力道,被朱若兰巧妙的手法封引落空,击在数尺一株矮松之上,只震的枝叶纷飞,树身中断。

他这一掌一剑,真是全力施为,剑飞掌空,心中大骇,略一怔神,朱若兰右手弹飞他金环剑后,已顺势一掌拍到,陶玉突然随着掌势,向旁一倒,真气下沉,力贯足心,身子距地还有尺许左右时,忽的一个轮转,原式转了一百多度一个大圈,欺到了朱若兰侧背,右手手指已搭上朱若兰时间关节。

朱若兰冷然一笑,右臂疾攻,反点陶玉脉门。左掌虚飘飘反臂拍出,击在陶玉左肋。

只听陶玉闷哼一声,摔在地上,但他搭在朱若兰关节的右手,已变拿为截。指力疾吐,猛向朱若兰前胸点去。

朱若兰疾退两步,怒骂道:“死在眼前,你还敢作孽!”一吸真气,施展天罡指,隔空向陶玉“天池”“中府”两处要|­茓­点去,指风劲急绝伦。

两人这交手几招,,无一不是武林中见所未见的手法,看上去眨眼而过,其实刹那间的指戳掌势,无一不是武林奇技,生死须臾,惊险万分。。

陶玉被朱若兰蓄劲掌心,虚飘飘拍出一掌,震断两根肋骨,如非他早运大­阴­气功护身,凭自己功力,指风纵然击中,但也难伤对方,但他料想到自己攻袭之处,乃是她必需守护之处,羞急之下,必然撤退。这一着果然被他料对,朱若兰撤身退后两步,几乎在朱若兰撤身后退的同时,陶玉已强忍胁骨折断之疼,挺身跃起,朱若兰天罡指点击出手,陶玉已然站起,猛一咬牙,用尽生平之力,向前一跃。

朱若兰抬头看时,陶玉已到悬崖丈余之处。原来两人动手之地,相距那悬崖也不过四五丈远,动手时未及细看,此刻一看,不禁心头一惊,暗道:难道他真还会扑崖寻死不成……

心中在想,人已凌空,悬空挫摆细腰,直飞有五丈多远,这等罕见轻功,只看得群豪一呆。

陶玉距崖边还有四五尺远,朱若兰已到他头上,人还未落实地,探臂拍出一掌。

陶玉肋骨震断两根,虽无大碍,但他不能及时运气疗息,大感疼苦难当。朱若兰拍出掌力,又极凌厉,心知只要硬接对方这一击,非被当场震晕不可,当下一横心,倾尽全身余力,身子向前一倾,两足用力一蹬,疾向万丈绝壑之下窜去。

朱若兰落掌之势,迅快无比,陶玉跃窜之势虽快,仍被朱若兰下落掌势,击在左腿膝时之上,震断左腿,击碎膝间时骨,陶玉已然平­射­出去的身子,亦被掌力震摔地上。朱若兰脚落实地,冷笑道:“你还有什么鬼谋本领,尽管施出来吧!”

忽听衣袂带风之声,李沧澜、马家宏一先一后,疾跃过来,直向陶玉扑去,朱若兰黛眉一扬,右手反臂一招“朝法南海”,带起一股强烈劈空劲气,直向李沧澜打去,左手运天罡指力,一缕指风袭向马家宏。

李沧澜大喝一声,挥掌硬接一击,马家宏却陡然一提真气,飞行身子忽地上升两尺,让避天罡指风。

朱若兰玄门一元罡气尚未达炉火纯青之境,一记劈空掌风,虽然把李沧澜疾来之势挡住,但她亦被这一招硬打,震得退了两步,不禁心头一惊,暗道:此人功力果然深厚。正待先把陶玉手中《归元秘笈》抢到手中,免得顾此失彼,忽见陶玉猛然一个翻滚,直向万丈绝壑之外落去。

群豪似是都未料到陶玉在连受重创之后,仍能这等快捷地滚下断崖,不觉看得一呆。

马家宏一挥长剑化起一道银虹,连道:“可惜呀!可惜。”

李沧澜怒视了朱若兰一眼,探头向下望去,但见立壁千寻,绝壑万丈,数百丈后成了一片蒙蒙黝暗之­色­,深不见底,陶玉只成一点拳头大小的黑影,眨眼间沉入蒙蒙黝暗之中不见,不觉摇头一声叹息。

朱若兰看陶玉自滚下万丈绝壑,势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这等生­性­险恶之人,死不足惜,只是未能收回《归元秘笈》,难以对赵小蝶交待,心中亦甚感偶然,静站一侧,一语不发。

这时,天龙帮五旗坛主,和昆仑三子,峨嵋三老等人,尽都赶到,三手罗刹彭秀苇,怀抱着满身鲜血,断去一臂的李瑶红,跟在赵小蝶和沈霞琳身后,缓步而来,四个白衣小婢两侧相护,这几个天真娇稚的少女,哪见过这等惨事,一个个满含泪珠,濡濡欲滴,杨梦寰手中捧着李瑶红断臂,满脸伤痛之­色­,跟在彭秀苇的身后。

赵小蝶走到朱若兰身侧,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兰姊姊,李姑娘身受重创之后,又被斩断一臂,只怕难再救得活了?”

朱若兰转脸望了李瑶红一眼,道:“她虽然是伤在她自己的师兄手中,但咱们也不能坐视不救……”说着话,缓步走向三手罗刹身侧,只见她抱着双目紧闭的李瑶红,那丑怪的脸上一片惶愧之­色­,说道:“婢子该死,李姑娘转醒之后,突然挣出婢子怀抱,婢子本想阻止,但见她径自奔向父亲身侧,又未得姑娘允许,不敢擅自出手,致害她损去一臂。”

杨梦寰忽然急走两步,抢在朱若兰身侧,低声问道:“朱姑娘看看她还有救吗?”

朱若兰回过头凄凉一笑,道:“她身受重伤之后,又遭受了断臂之苦,虽然及时制住了血道,但这等痛苦,亦非人所能受。她伤势能否好转,保得­性­命,眼下还很难说,必要经过一番诊断之后,才能决定……”她侧目望了赵小蝶一眼接道:“赵姑娘身怀灵丹,功能起死回生,如她肯伸援手,不难使她立时清醒。”

这两人几句答问之言,听来虽无异样,但彼此心中,都觉得两人之间,已有了一段遥长的距离,杨梦寰黯然一叹,道:“多谢姑娘指示了。”

朱若兰星目中突然­射­出两道异光,但一闪即逝,刹那间又恢复镇静神­色­。

群豪志在《归元秘笈》,虽然眼看陶玉怀抱奇书,葬入那万丈悬崖,但几人都还不死心,各自暗忖道:这悬崖虽然深不见底,但那奇书乃柔软之物,除了陶玉在下跌之时,可能稍有损伤外,跌下去,也难把那三本柔软的奇书摔毁……各人心中都在盘算着如何想办法,下到那万丈绝壑之中,重新找回《归元秘笈》。谁也不愿多惹麻烦,何况经过了一番搏斗之后,大家心中都明白,眼下之人,各有独到的武功,如要打伤对方,只怕很不容易。

杨梦寰缓步向赵小蝶走去,他本想乞求灵丹疗治李瑶红的伤势,但走近赵小蝶后,却本法开口相求,望了人家一眼,默默站在一侧。

沈霞琳看到他忧虑之­色­,急奔了过来,她本想说几句劝慰之言,但只叫了一声:“寰哥哥”,就想不起如何劝慰,幽幽一叹,并肩和梦寰站在一起。

李沧澜目光凝注女儿脸上,呆呆地望着,两种大不相同的情绪,困扰着这一代枭雄,他气忿女儿的背叛,又伤痛独生爱女的残废,爱恨交织,一时竟失去主见,不知如何处理这凄凉局面。五旗坛主虽都是智谋过人之人,但因受到伤害的两人,一是帮主唯一爱女,一是帮主亲传弟子;这两人都和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几人中都有满腹的主意,但却不便Сhā言,一时之间,群雄默然,鸦雀无声。

朱若兰查看了李瑶红伤势情形,回头对赵小蝶道:“蝶妹妹,你那《归元秘笈》已被陶玉带下万丈绝壑,姊姊未能替你追取回来,心中甚感惶愧。”

赵小蝶淡淡一笑,道:“姊姊不要为此烦恼,娘在未死之前,也曾对我说过了《归元秘笈》留在世上,有害无益,要我把它读熟之后,用火饶去,丢入那绝壑之中、又有什么要紧……”口中在答应着朱若兰的问话,人却对着朱若兰走了过来。

闻公泰突然一挥手中青竹杖,对李沧澜大声喝道:“李兄的乾元指神功果不虚传,在下师弟送命在李兄手中的一笔血债,暂记帐上,一年之内,兄弟当尽率华山派中­精­锐,赴拜贵帮黔北总坛讨偿。”

马家宏朗笑接道:“贫道这次离开点苍山,原未也打算和李兄清结一笔旧帐,那知竟在括苍山无意而遇……”

李沧澜突然放声一阵大笑,截住了马家宏的话,道:“自我天龙帮成立之后、你们鲁称江湖九大门派中人,早已视我们如眼中之钉,急欲拔去而后快,少林,武当,已为我们天龙帮准备了三年时间,想来定然是一份重礼收……”他微微一顿,环扫全场一眼后,又道:“各位在场之人,有五位掌门身份,请恕老朽说一句狂妄之言,天龙帮早已为武林九大门派高人准备了好酒宾舍,最好你们九大门派一齐驾临……”

玉灵子冷哼一声,接道:“好大的口气,我们昆仑派定当叨扰李帮主一杯好酒。”

李沧澜笑道:“好极,凡是九大门派中人,我们一律欢迎,就订明年中秋之夜,老朽在黔北敝帮总坛恭侯如何?”

闻公泰、滕雷、马家宏、玉灵子四人一齐应道:“一言为定,我们定于明年八月十五日以前赶到贵帮总坛。”

李沧澜拂须大笑道:“届时不但敝帮和你们九大门派中问题可予解决,就是你们九大门派数丰年来未能解决的排名之争,也可惜机解决了。”

闻公泰冷笑一声,道:“我们九大门派的排名之争,不敢劳贵帮费心。”

朱若兰陡然一扬黛眉,道:“你们既订下明年之约,彼此之间恩怨,尽可在那约会上解决,恕我这耸云岩不留客人,今日午夜之前,都请撤离出耸云岩百里以外,哪一个忘图寻书绝壑,留恋不去,一经发现,就别想活着离此。”

群雄都有觅路绝壑,寻求奇书之心,但却都不愿和朱若兰动手,是以,无人接言。

赵小蝶目睹朱若兰威镇群雄,气概万千,心中甚是高兴,瞥眼向梦寰望去,只见他皱着两条眉头,一脸愁苦之­色­,手中仍然拿着李瑶红那条被斩断手臂,心中忽然一动,探手人一摸出怀中仅存的一颗灵丹,轻举左手捏开李瑶红牙关,把一粒红­色­丹丸,缓缓投入李瑶红樱口之中。

李沧澜瞪着眼,站在一侧,他已看出女儿伤势惨重,已非一般的药物能够疗治,妙手渔隐萧天仪,留在黔北总坛未来,如把女儿送返黔北疗治,又怕耽搁时间误了这唯一爱女的­性­命,李瑶红生死之事,竟困惑住了一代果雄的李沧澜。

赵小蝶把一颗仅存灵丹,投放入李瑶红口中之后,目光又向杨梦寰望过去,只见他满脸感激之­色­,遥遥颔道致谢,不禁嫣然一笑。

一阳子一直冷眼观察着杨梦寰的一举一动,他对这位衣钵弟子冒死救李瑶红的举动,已感困惑。再看到和朱若兰生分之情,赵小蝶对他的关注之意,心中愈觉缀乱,不禁暗叹一声,忖道:这些小女儿心事变化,当真是难测难解,看来他们这一代,比起自己一代,更是错综宗复杂,难测高深了。

忽听李瑶红长长吁一口气,霍然睁开了双目,赵小蝶灵丹的药力,当真有不可思议的神奇,竟能使连受重创的李瑶红,片刻间复苏清醒过来。

李沧澜骤见女儿清醒,说不出心中是喜是怒,只觉心情一阵激动,涌出来两滴老泪,长须颤抖,缓步走近爱女身侧,道:“孩子,你不妨事吗?”

李瑶红微微一笑,双目热沔如泉,滚下两腮,说道:“爹爹,我……有两件事求你,好吗?”

李沧澜目睹女儿满身鲜血,大生怜借,哪里还忍拂她的心意,点点头说道:“只要爹爹能够办到,都答应你就是。”

李瑶红突然一咬牙,挣脱三手罗刹怀抱,跪在地上说道:“第一件事请爹爹把《归元秘笈》还给……”

李沧澜黯然接道:“《归元秘笈》已被那劈断你左臂的师兄,带着跃人万丈深壑去了…

…”

李瑶红微微一怔,转脸望了梦寰一眼。

朱若兰幽幽一叹接道:“你已把奇书交还给我们,再次被夺不能怪你,你已实现诺言了。”

李瑶红黯然一笑,接道:“第二件事,求爹爹亲手剪去我头上发丝。

李沧澜只听得呆了一呆道:“什么?你要出家……”但见女儿满脸挚诚坚决之­色­,心中忽然一凛,知她生­性­刚烈,又在大伤之下,一句责备之言,就可能促起她自绝之心。连忙改口道:“好,好。”左手抓起李瑶红满头秀发,暗运功力,右手食中二指代剪,在李瑶红头上一阵游走,依言剪下她满头长发。

李瑶红挣扎着站起身子,目光由朱若兰身上慢慢地巡视赵小蝶、沈霞琳等人,最后投注在梦寰脸上,笑道:“妹妹,杨相公,请过来我有话说。”

杨梦寰回顾了师父一眼,缓步向李瑶红走去,沈霞琳跟在梦寰身后,走近李瑶红身侧叹道:“姊姊有话对我们说吗?”

李瑶红微微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奇异的神­色­,笑道:“姊姊就要去了,我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霞琳幽幽道:“别说一件事情,就是一千件一万件我也会答应姊姊,可是姊妹要到哪里去呢?”

杨梦寰脸­色­十分紧张,目光中满是惶愧怜惜之­色­,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说不出一句。

李瑶红瞄了梦寰两眼,嘴角浮现一丝安慰的笑意,望着沈霞琳说道:“你放心好了,姊姊不会死的,我要和娘守在一起,常伴着青灯古佛,仟悔我半生罪恶……”

沈霞琳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我知道啦,姊姊剪掉头发,要出家作尼姑去是吗?”

李瑶红凄凉一笑道:“不错,我已成残废之人了,在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作为,本来我应该一死以求解脱,可是我知道,我死了要留给别人很大的痛苦,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沈霞琳道:“唉!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原来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有很多烦恼,痛苦…

…”她回头望了梦寰一眠接道:,要不是我想和寰哥哥守在一起,真起和姊姊一起出家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说来毫无半点伍怩羞怯感觉,而且是那样自然诚挚。

李瑶红黯然一笑,目光缓缓扫掠群豪而过,眼光盯在海天一叟脸上,说道:“爹爹,今天女儿有两句不当之言,想说出口,此或有损爹爹威名,不知是该不该说。”

李沧澜打了个寒噤,沉吟半响,叹道:“你说罢,当今之世,谁不知你是我的女儿,你如有什么伤损我脸面之事,那也是命中注定,哈哈,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我李沧澜总不能一手遮天,掩尽天下英雄耳目,武林中目共睹,我能统率天龙帮千百豪杰之士,却无法管得自己刁钻冥顽的女儿,说吧,说吧,爹爹这一张老脸……”

王寒湘目睹帮主激动之情,心中大感不安,心知只要李瑶红一语错出,立时将授人口柄,眼下群豪济济,无一不是武林极具声望之人,如果李瑶红说出什么极不体面之事,那可是一件恨事。当下抢前商步接道:“帮主请息怒,李香主幼承教养,极明事理,决不会有什么背违咱们天龙帮规戒之事,且听她当众说出,让眼下群豪耳闻目睹,也好作个见证。”

他这几句话说来振振有词,光明堂皇,其实无异暗示李瑶红要替李沧澜保存颜面,别说出什么难以入耳之事。

闻公泰冷笑一声,道:“人家父女私事,王兄最好是别多Сhā嘴。”

莫伦突然运功扬手一记劈空掌风,直对闻公泰打去,口中冷冷喝道:“闻兄最好多听少说,令师弟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敢信口雌黄。”

闻公泰知他五毒掌风­阴­辣无比,不敢硬接,纵身一跃,让开一击。

李瑶红缓缓站起身子,提高声音说道:“爹爹,女儿不肖,连番闯出大祸,连累爹爹和各位叔父前辈,但我却背逆帮规,暗助昆仑门下……”

王寒湘淡淡一笑接道:“昆仑派对你有恩,你应当还报人家,武林中讲究的是恩怨分明,那也算不得有违帮规。”

李瑶红叹息一声:“咱们天龙帮戒规森严,我爹爹虽是龙头帮主,但我也不能自持身份特殊,逃避帮规制裁。”

李沧澜松了一口气,笑道:“很好,你这丫头在重伤后,倒像懂事多了。”

莫伦冷冷地接道:“李香主已剪发代首,纵然有背叛帮规之事,也算已受到制裁,大可不必再引咎自责了。”

李瑶红望了李沧澜一眼,接道:“爹爹,女儿还有件事想求父亲应允?”

海天一叟笑道:“好,好,你说罢。”

李瑶红道:“女儿既承几位叔父爱护,免除责罚,但我自思连番违犯帮规戒律,无颜再任总坛执法香主,请爹爹免去女儿香主之职,允许我常伴妈妈……”

李沧澜笑道:“好,你要出家作尼姑,那就算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也是一样!”

李瑶红强忍断臂伤痛,一拜起身,道:“女儿拜谢爹爹恩准。”

王寒湘笑道:“李香主既然不愿再以清白女儿之身,在江湖上闯荡,也是一桩好事,帮主一向言出法随,既然答应了李香主,自然不会再有更改。但眼下你伤势甚重,不宜再延误时间,暂请返回总坛,请你义父替你疗好伤势,再伴你娘常住洗心庵不迟……”他微微一顿之后;回头望着川中四丑,笑道:“本坛擅自作主,代传帮主令渝,请川中四丑设法护送李香主返回总坛。”

川中四丑中的老二白无常陈应,虽被玉灵子一剑伤了左臂,但他功力深厚,这点皮­肉­之伤,自是不放在心上,四人一齐躬身应道:“敬领令谕。”翻身疾奔到断崖旁边,掌劈脚踢,震断几株茶粗细的松树,采集了几根山藤,片刻之间,编制了一个两人抬用的藤兜,奔到李瑶红左侧放下,四人不敢伸手搀抉,回头望着李沧澜请示。

朱若兰一挫柳腰,抱起李瑶红,低声笑道:“你刚才服用的一颗灵丹,功效神奇无比,足可保你伤势不再恶化,但请放心回你们天龙帮总坛去安心养息。过些时,我和琳妹妹一起去看你。”

李瑶红真情激荡,满眶热泪,叹道:“姊姊盛情,妹子心领了,不敢再劳玉趾,但望姊姊能善为照顾沈家妹子,李瑶红就感如同身受……”

朱若兰附在她耳际低声接道:“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凡事都由我替你安排,须知杨梦寰乃至情至­性­之人,你如果出个三长二短,只怕他也难独活下去,果真如此,不但害了他,而且也害了琳妹妹,你要三思而行,千万不要作践自己­性­命……”她说这几句说时,已施展“传音入密”之功,李瑶红虽听得字字入耳,守在附近的一流武林高手,却是一个字也未听到……

朱若兰扫掠闻公泰、马家宏、滕雷一眼,对李沧澜道:“李帮主既和九大门派订下了来年中秋之约,眼下似无再留括苍山的必要,请护送令媛返回贵帮总坛去吧。”

李沧澜知她用心至善,怕闻公泰、马家宏等暗中拦劫女儿,当下朗朗一笑,道:“来年中秋之约,乃天下武林­精­英大会,朱姑娘如有兴致,不妨请到黔北敝帮总坛观赏一番,届时老朽当恭迎芳驾。”

朱若兰道:“届时如能抽暇,定当赴会一开眼界。”

李沧澜一顿龙头拐,道:“咱们走!”当即开路,向前奔去。

五旗坛主护着李瑶红藤兜,紧随李沧澜身后向前闯去。

第四十二回翻云复雨

这时,五派联阵之势,已自行瓦解,因为《归元秘笈》已被陶玉带着跃下万丈绝壁。五派联手目的,志在夺书,奇书既失,彼此自难再行合作,何况经过一番激烈的苦战之后,五派中人,心中都很明白,就是联合眼下五派之力,也难把天龙帮的人围歼绝谷。联阵既然瓦解,自是更难挡人锐锋,当下纷纷退让一侧,王寒湘走在最后,超过群豪之后,突转身笑道:“闻兄、马道兄,最好别妄想寻路绝壑,找那《归元秘笈》,需知深壑万丈,下去容易,上来就难了。”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王兄不觉着这句话说太客气吗?如贫道真要下那万丈绝壑寻书,只怕不待来年中秋,就先和王兄碰头

王寒湘摇挥着折扇笑道:“果真如此,兄弟当再领教道兄剑法。”说完,不待马家宏答话,转身疾奔而去。

闻公泰目睹天龙帮中人背影消失不见,拱手对眼前群豪说道:“天龙帮五旗坛主之名,果不虚传,如果咱们九大门派中人,不能同心协力,除此强敌,十年内整个江湖,恐尽是天龙帮的天下……”

马家宏道:“贫道二十年未离点苍山中一步,想不到江湖之上,竟有这等大变,闻兄之言,说的一点不错,如咱们九大门派不能同心合力,一鼓把天龙帮首要歼灭,不但九大门派的声望,将在江湖上日渐消灭,最后恐怕还要被天龙帮逐个消灭。”

峨嵋派的超元大师,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马道兄和闻檀樾之言,老僧亦有同感,明年中秋之会,事关九大门派生死荣辱,老僧深望各位道兄、檀樾,能捐弃门户之见,联合儿大门派力量,借机把天龙帮首脑人物一网打尽。至于我们九大门派的排名之争,已是三百年前的往事,那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搏,各派­精­英大都溅血在少室峰顶,使我们九大门派多少绝学失传,往事创痛犹存,何苦使惨剧重演!老僧愿以佛门弟子身份,亲赴少林寺,求见少林掌门方丈劝解少林派放弃排名之争,以后咱们九大门派,互不侵犯,相安共存……”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有哪位道兄,愿以三清弟子身份,上武当山一行,劝解武当派掌门人,消去争取排名之念,事情就算将近圆满解决。至于青城一派,和我们峨嵋派渊源甚深,老僧亦愿负责劝说。单余崆峒一派,当不致挑起争端,如再有人去劝说崆峒派,自是更好,老僧愚见,不知各位道兄、檀樾,是否肯于赞助?”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老禅师慈悲为怀,见识高远,贫道和武当派掌门人,有过数面之缘,愿赴武当山一行,只是我们已廿年未曾晤面,能否劝说得人,事情还难预料,但贫道当尽其力,成败则听由天命了。”

滕雷一裂大嘴已,­干­咳了一声,道:“崆峒派掌门人­阴­手一判申元通,和在下相交有年,兄弟当赴崆峒山一行,劝说申兄。”

闻公泰拂髯叹道:“天龙帮崛起江湖,不过是二十几年时间,想不到短短的廿几年,他们竟然成为眼下江湖上实力最大的一帮恶魔,咱们九大门派,再不早日设法阻止他们,后果实是不堪设想。几位大师、道兄,既肯放弃门户之见,以一派掌门长老之尊,亲赴各派劝说,兄弟极感佩服。来年中秋,黔北之会,闻公泰当尽率花山门下­精­锐,首挫天龙帮的锐锋,以表谢意。现下兄弟要先走一步了。”说完,拱手作礼,转身奔去。

滕雷一抱拳笑道:“兄弟也先告辞了。”紧随着闻公泰身后而马家宏、峨嵋三老相继拱手告别。绝谷只余下昆仑三子、朱若兰、赵小蝶、沈霞琳、杨梦寰、彭秀苇和四个白衣小婢。几人相对沉默良久,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三位老前辈如无要事,请到晚辈蜗居,盘恒数日再走如何?”

玉灵于叹息一声,说道:“朱姑娘对我们昆仑派施恩甚多,贫道等感怀良深,我们无能报答,已感惶愧万分,怎敢再行打扰清居……”

朱若兰缓举右手,理理鬓边散发,接道:“晚辈行事,素无拘束,难免有伤损三位之处,说到施恩二字,晚辈更是愧不敢当。三位既不愿移驾蜗居,晚辈也不敢强颜挽留,但却有一事奉恳三位前辈,盼能赏我朱若兰一个面子。”

玉灵子微一沉忖,道:“朱姑娘可是要为敝派门下杨梦寰说情吗?”

朱若兰早已运慧剑斩断对梦寰万缕私情,心中但然,是以大变往常情态,毫无娇羞之状,点点头笑道:“依晚辈和贵派中杨相公相处数月观察所得,他确是一位至情至­性­的诚实君子,心地忠厚,豪气­干­云,也正因如此,他才处处陷入被人谋算之中,今日发生之事,三位老前辈,都已看到眼中,心中恐疑窦丛生,他伤过峨嵋门下弟子,又伤了雪山派中的人,两桩事情,又都是由李瑶红身上引起,别说闻公泰、马家宏、滕雷等一般人心生误会,就是一阳子老前辈,恐怕也对自己教出的弟子,心生怀疑。”

—阳子叹道:“此中恩怨牵缠,实使人眼花缭乱,唉!贫道虽然教养他一十二年,自信对他为人处事,知之甚深,但也无法解得这事中隐秘。”

杨梦寰陡然一扬双眉,正待接言,朱若兰已抢光接道:“追溯前因,应该在一年之前,慧真子老前辈身受蛇毒,道长求医饶州,欲寻妙手渔隐萧天仪,为慧真了老前辈疗伤,李瑶红不惜泄露义父秘居翠石坞,用意无非是讨好贵派门下弟子杨梦寰,如果武林中要讲究恩怨分明,不知李瑶红这举动算不算施恩贵派?”玉灵子道:“这自然算得施恩。”朱若兰微微一笑道:“李瑶红施恩讨好本是情难自禁,她也未必会想到还报,那知事有凑巧,她竟会在川西和峨嵋门下弟子起了冲突,而且又偏偏被贵派门下赶上,晚辈年幼无知,不懂武林规矩,如是三位老前辈中一人遇上,不知是否要伸手管这笔闲帐?”

玉灵子叹道:“李瑶红既然有恩于我们昆仑,依武林规矩来说,只要我们昆仑派中人,都不能坐视不管。”

朱若兰道:“这就是了,那贵派弟子为救李瑶红而和峨嵋派冲突,是理所当然的了?”

玉灵子道:“事情本身应该没错。”

朱若兰道:“错在李瑶红对杨相公一往情深,她为杨梦寰不借背叛帮中戒规,数度救他危难,又相赠灵丹,解了他身受“化骨消元散”绝世奇毒,这施恩对杨相公个人说来,算不算大?”玉灵子望了梦寰一眼,道:“救命大恩,自非小可。”朱若兰道:“晚辈言尽于此,三位老前辈该明白他为什么目睹李瑶红受伤之后,那般激动得难以自制了吧?”

玉灵子长长叹息一声,道:“多谢朱姑娘一番解说,贫道查究此事之时,定当兼顾情理,从宽发落。”

三手罗刹彭秀苇忽然Сhā嘴接道:“杨相公虽然伤了峨嵋派的一个和尚,但他自己亦受了极重的内伤,除那位赵姑娘和我主人之外,当今之世再也没有第三人能疗治好他的伤势……

朱若兰叹息一声接道:“我也一样束手无策,那全是赵家妹子的“大般若玄功”救了他的生命。”

彭秀苇微微一怔,继续说道:“如果杨相公送命在峨嵋派门下的手中,不知三位身为师长之人,要不要替他报仇?”

一阳子道:“寰儿受伤之重,我已亲目所睹,竟然未死,实是奇迹,朱姑娘加恩我们昆仑派两代弟子,贫道等决不敢忘……”

朱若兰摇头微笑道:“加恩之事,休要再提,但望三位老前辈能够稍为晚辈留点颜面,我就感激不尽了!”

玉灵子微一沉吟,道:“朱姑娘虽然对我昆仑派有恩,但如要贫道背弃本派历代掌门祖师手订门规,贫道实难从命,我只能衡诸情理,从宽查办,但他如有触犯本门重大条律之处,仍然要依律处罪。”

朱若兰脸­色­微变,一扬黛眉,道:“你们昆仑门规,只不过用来约束贵派门下弟子而已,如若放在别人眼下,也不过是几行虚字具文,请恕晚辈说句放肆的话,戒规条律,都不过是名教罪人,道长虽是一派掌门之尊,但道长亦是大明中人,试问国律工法比你们昆仑派戒律如何?道长惩治门下,手握生杀大权,是否已经过帝王诏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戒律不外人情天理,绝情灭理,失之暴虐,道长言外之意,大有责备晚辈挟恩自重,横加饶舌­干­涉贵派内部之事,如若道长认为这是武林中一大忌讳,晚辈就索­性­施恩求报,请道长准免查究杨梦寰是否触犯贵派戒律一事,不知三位老前辈,可否能够答应晚辈?”

这番话,词锋犀利,只听得玉灵子脸­色­铁青,一阳子,慧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回答的措词。

赵小蝶似已从未若兰言词之内,听出个中隐情,翠眉微扬,隐隐泛现怒意,这位情窦初开,恨极转爱的少女,对梦寰关切之情,似是大大的超过了朱若兰。

杨梦寰望望掌门师叔的脸­色­,心底泛起无比的痛苦,这情景使他为难至极,他不愿太伤害朱若兰惜爱之心,又不愿使师长下不了台,沉忖了良久,终于缓步走出,对着朱若兰躬身一礼,笑道:“年来承姊姊数番援手,几度救我于生死边缘,此情此恩,实使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但我杨梦寰身受恩师一十二年教养,列身昆仑门下弟子,自当恪守门规,姊姊一番顾爱心意,我只有心领了。”

朱若兰幽幽一叹道:“诸般巧合,成了孽海大恨,但你要用心想想,事情确实不能怪你,也许你觉着身受师门戒规惩治,才能稍感心安。其实,事情不是想像的那样简单,你如真的抱恨一死,来年中秋天龙帮总坛的群英大会,必然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无边浩劫……”

她回望了赵小蝶一眼,又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不但你们昆仑派的存亡绝继,和你的生死之事,有着很大的关连,就是今后数十年整个武林形势,也有着莫大关系,蝶妹妹曾和我谈过,她说你骨格清奇,悟­性­很高,如有人指点你上乘武功要诀,数年内即可身集大成。我和蝶妹妹是儿女之身,都不愿常在江湖混迹,也许,一两年后,我们将相偕归隐,披发深山,永不再履红尘。这红尘十丈中确实有很多烦恼,可惜的是蝶妹妹这一身并世无俦的武功,亦将沉沦于荒山绝壑之中,这结局还是往好处推想,怕只怕她一时气忿,行为偏激……”

忽见赵小蝶星目一眨,突泛杀机,神采飞扬,跃跃欲动。

朱若兰倏然住口,秀目神光暴­射­,扫掠了昆仑三子一眼,冷冷接道:“杨梦寰是你们昆仑门下,三位老前辈欲如何处置他,晚辈已言尽于此,不愿再多饶舌,刻下时光不早了,晚辈就此告别。”轻挥玉掌,微微颔首,一拉赵小蝶转身而去。

三手罗刹彭秀苇,和四个白衣小婢,一齐转身,随护身后。

忽听沈霞琳高声喊道:“黛姊姊。”

朱若兰停步回头,微微一笑,道:“你有话对我说吗?”

沈霞琳黯然一叹,缓步直走过去,眼中泪光盈盈,满脸伤痛神­色­,抓住朱若兰两只手,道:“姊姊真的要离开我们吗?”

朱若兰婉然一笑,道:“你好好地跟着师父回昆仑山去,好好的照顾你寰哥哥,姊姊想你的时候,就要玄玉接你来括苍山天机石府中住几天。”

沈霞琳道:“这几天来,我心里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都还没对姊姊说,唉!可是姊姊却要离开我们了!”

朱若兰见她依依难舍之情,亦不禁黯然神伤,轻轻拍着她秀肩慰道:“姊姊不过和你暂时分开,以后还有很多见面机会……”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三个月后,姊姊当派那位彭姑娘乘玄玉去你们昆仑山,让她常日追随你的身侧,以供妹妹使唤。”

沈霞琳回头望了师父一眼,缓缓松开朱若兰的双手,樱­唇­启动,却是不知说什么好,两行轻泪,缓缓由双腮滚下,慢慢转过身子,缓缓向前走去。

这位整日间挂着笑容的少女,此时眉字间突然泛出从所未有的忧郁,这片刻之间,她似乎渡过了极悠久的一段岁月,由娇稚无邪,蜕变成沉重成熟,白衣长发,在山风中不停的飘动,举步落足之间,都似是拖带极为沉重之物,背影中流现出无限的凄凉……

这情景给了朱若兰极大的感触,只觉鼻孔一酸,涌上来两眶晶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似是不愿让人看到她感伤的情怀,陡然转过身子,低声说道:“蝶妹妹,我们走吧!

”施展开超绝的轻功,当先向前奔去。

赵小蝶依恋的回顾了梦寰两眼,带着四婢,紧随朱若兰身后而去。

彭秀苇突然对昆仑三子欠身一礼,说道:“三位都是武林中尊仰之人,深望行事能顾大体,我家主人之言,句句出自衷诚,目下武林中纷争正烈,明年中秋大会,事关整个武林形势变化,三百年前九大门派的比剑惨剧,犹自深烙人心,但来年的大会,只怕要较三百年前的比剑之争,更为激烈紧张,杨相公举足轻重,非同小可……”她微微叹息一声,又道:“女孩子纵然有通天澈地之能,但胸襟总不像男子汉那般宽大,好恶之心,常常决定在一念之间,敬请三位道长,三思是言……”话至此处,倏然住口,转身疾奔而去。

玉灵子脸­色­严肃的如罩着一层寒霜,望着几人背影消失之后,回头冷冷地看了梦寰一眼,对一阳子道:“大师兄这位门下,似非我们昆仑派所能容纳,以小弟之见,不如还他自由之身,让他海阔天空地自己飞吧?”

杨梦寰只听得打了一个冷噤,扑地一声,跪在玉灵子面前、急道:“弟子身犯本门戒律,应受门规制裁,万望掌门师叔开恩,赐予弟子一个改过之机。”

沈霞琳一见寰哥哥跪拜地上,立时紧随拜倒,她本想替梦寰说几句求情之言,但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说了一声:“寰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就无法再接下去。

一阳子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入门弟子墨手金刚蔡邦雄,被逐出门墙的一段往事。蔡邦雄事后虽曾三度苦求,千方百计想重返师门,但均为自己拒绝,因自己一句气忿戏言,害得他耗费了数年时间,去寻那“藏真图”的下落,图虽被他寻到,但却被天南双煞追踪到玄都观外击毙……如今曾几何时,又要重演逐出门下弟子的惨剧,不禁一阵黯然,以他那等修为深厚之人,双目中亦泛现隐隐泪光,但他仍然强行压制住胸中伤痛之苦,合掌答道:“但凭掌门师弟作主。”

玉灵子何尝未看出大师兄伤痛之­色­,但他及一派掌门之尊身份,话既然说出了口,自然不好收回,而且朱若兰犀利的言词,确实大伤他的心,当下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擅作主意了。”一阳子笑道:“掌门师弟明察秋毫,小兄素来佩服。”慧真子站在玉灵子身后,似欲出言劝解,但却被一阳子示意阻止。

杨梦寰见掌门师叔脸­色­冷漠,似乎毫无转圆之地,惊骇的冷汗直冒,不住叩头拜求。

忽见玉灵子拔出背上宝剑,随手一挥,冷冷说道:“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昆仑门下弟子,依据门规,本当废了你的武功,但念你尚无大恶,破例从宽,你去吧。”

杨梦寰心头大急,高声喊道:“师父,师父……”他在惊急之下,反而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言。只见一阳子脸­色­凝重,仰首望天,对梦寰大声呼喊之言,似是毫无所觉。杨梦寰突然一挺而起,纵身跃落到师父身侧,哭喊道:“师父,你老人家当真不要弟子?……”

一阳子回头冷漠一笑道:“你已被掌门人逐出门墙,咱们师徒情份已经断绝……”

杨梦寰只觉胸中热血上冲,大叫一声,晕倒地下。

沈霞琳急奔过来,蹲在梦寰身侧,屈下双膝,把梦寰揽入怀中,轻轻在他胸前推掌。

一阳子目睹眼下情景,脑际突然泛起玄都观前一段旧事;那时杨梦寰为救他逐出门墙的师兄墨手金刚蔡邦雄,曾独力接了天南双煞两人合力一击,人被震起半空,也是被沈霞琳接住,替他推拿,只觉心中一酸,别过头去,强笑道:“咱们走吧?”

玉灵子还剑入鞘,道:“好,琳儿回来,咱们走吧!”

沈霞琳慢慢抬起头来,眼中泪水如泉,摇摇头,哭道:“师伯和师父先走吧,我要等寰哥哥醒过来,再和他一起回去。”

玉灵子双眉一皱眉头,脸泛怒意,冷冷地哼了一声。

慧真子一皱头头,说道:“你杨师兄已被掌门师伯逐出了昆仑门墙,醒过来,也不能回昆仑山了,快些过来走吧。”

沈霞琳缓缓放下梦寰,端端正正地对慧真子拜了一拜,道:“师父,我不回昆仑可以吗?”

慧真子知她心地纯洁,懂事不多,很耐心他说道:“你乃是昆仑派门下的弟子,什么事都要遵从掌门师尊和师父的令谕,自然要回昆仑山去。”

沈霞琳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泪水如珠,由粉颊上滚落胸前,把白衣沾湿了一大片,翠眉紧颦,似是在思索着一件很大的难题。

突然,她面泛从未有过的坚决之­色­,紧颦的眉头也陡然开朗,微微一叹道:“那就请掌门师伯,也把我逐出门墙吧!留寰哥哥一个人在这大山里,我怎么能放心呢?”

慧真子微微一怔道:“琳儿,你真的不回去了?”

沈霞琳点点头,道:“本来我是舍不得离开师父的,可是,寰哥哥不回去了,我回去也是要生病的。”

慧真子心头一凛,想起她那场思念梦寰的大病,心知勉强逼她回去,反而会害了她。想到童淑贞叛师离山,至今下落不明,沈霞琳如今又要和她分离,看样子杨梦寰一日不重返昆仑门下,她也一日不会再投师门,她已对这位娇稚无邪,人见人爱的少女,产生了超越师徒情份的母爱,一旦分离,不觉间流露出真情至爱,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以后想念师父时,就到昆仑三清宫去找我吧!”

沈霞琳嫣然一笑,道:“我是一定会常常想念师父的。”夕阳照­射­下,但见她匀红的­嫩­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闪闪生光,神情奇异,若悲若喜,但目光中却流出一片坚决之­色­。

慧真子黯然一叹,合掌对玉灵子道:“小妹敬请掌门师兄破例恩准琳儿留伴她被逐出门墙的师兄一段时日,琳儿胸无城府,决无背叛本门之意……”

玉灵子微微一皱眉头,接道:“琳儿虽已得你收归门下,但她尚未朝拜祖师神像,不能正式算昆仑门下,一切都由师妹作主就是,咱们走啦!”说完当先缓步而去。

一阳子、慧真子鱼贯随在玉灵子身后,向前走去,三个人似是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虽没有回头探看,但却走得很慢。

沈霞琳呆呆地望着三人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林木之中。

太阳逐渐的沉入西山,一抹回光,反照出绚烂的晚霞,这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光,但这美好的一刹之后,即将是黄昏带来的夜幕,似是皇天故意在美好的后面,安排了暗淡和凄凉……

杨梦寰仍然静静地仰卧在地上,沈霞琳两只白玉般的手掌,不停地在他胸前推拿。过度的忧伤,已使她没有眼泪,这数日来的经过,像一柄无形的利剑,一度又一度地残害着这纯洁少女的心灵,使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悲伤、烦恼,她逐渐体会到人生过程里,原来有着许许多多的痛苦。

突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起自她的身后,说道:“你这样再耗上一天工夫,仍然是救不醒他,快把他扶起来推他后背的‘命门’|­茓­。”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丝毫没有使沈霞琳感到惊骇,她连头也未抬,望也不望来人一眼,就依言扶起了杨梦寰的身子,在他后背“命门|­茓­”上推拿起来。

果然,这方法立见成效,只听梦寰长长吁了一口气,叫道:“师父……”

沈霞琳心中一阵喜悦,急声接道:“师怕和师父都走啦,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陪你…

…”忽然想到,在他们两人的身侧,还站着另一个,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背Сhā长剑,身着道袍的人,站在一侧,正望着她微笑,立时接道:“还有一个道长也在这里。”

杨梦寰忽然挺身跃起,转脸一望,原来那道人是点苍派的掌门人,翻天雁马家宏,立时疾退一步,问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马家宏冷笑一声,道:“贫道如若不回来这一趟,哼哼,只怕你要暴尸这荒山绝谷中了。”杨梦寰愕然地望着霞琳一眼,问道:“怎么,是这位马道长救了我吗?”沈霞琳缓步走到梦寰身侧,道:“我用推宫过|­茓­手法,在你前胸推拿很久,却不见你清醒,这位道长告诉我推你背后‘命门|­茓­’,我照他说的话一推你‘命|­茓­门’,你果然就清醒过来。”

杨梦寰微微一皱眉头,抱拳对马家宏一揖,道:“多谢道长指点我师妹,救了在下一命,异日如有机缘,定当奉还一报。”说毕也不待马家宏答话,拉着霞琳左手,道:“咱们走吧。”

马家宏突然向右横跨两步拦住去路,冷笑道:“就想走?哈哈,只怕没有这样轻松容易之事!”杨梦寰剑眉轩动。怒道:“你要怎么样?”马家宏笑道:“你已被昆仑派逐出门墙,大可不必再遵守昆仑派中戒规。”

杨梦寰听他答非所问,心头怒火更炽,松开霞琳左手,翻腕拔出长剑,做然辩道:“在下是否昆仑派门下弟子,似是和道长毫无牵扯,不敢劳驾费心,如再不让路,在下可要仗剑硬闯了!”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火气不小,就凭你那几招剑法,自信能闯得过吗?”

杨梦寰突然振腕一招“杏花春雨”,满天流动剑光,直罩过去。

这一招乃追魂十二剑招三大绝学之一,威势非同小可,马家宏微一笑,暗中一提真气,腿不曲膝,肩不幌动,人却倏然疾退五尺,脱离开那满天流罩而下的剑光。

杨梦寰看对方让避剑势的身法,奇奥绝伦,见所未见,心中亦不禁暗自赞佩,微微一呆,才欺身追袭,第二招”穿云摘月”人剑一齐冲去。

马家宏不再退让,右手一探,长剑出鞘,潜运内力,贯注剑身,当胸划出一圈银虹。

但听一声金铁大震,杨梦寰连人带剑,被震飞出六七尺远,长剑虽未被震脱出手,但已觉右臂全麻,半身运转不灵,虎口隐隐作疼。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年纪不大,剑招的确不凡,留心贫道要还攻了。”口中言笑未往,人已欺到梦寰身侧,右手长剑斜出,逼住杨梦寰的长剑,左手却硬向梦寰手腕上扣去。

杨梦寰右臂麻木未消,不便运剑封挡敌人的攻势,只得施展“五行迷踪步”法,身躯一转,让避来势。

马家宏用剑逼住了杨梦寰右侧退路,人从左侧出手,在他想来,杨梦寰只有向后跃退一途。那知只见对方身子一闪,不但一招擒落空,而且对方人也不见了,这等罕绝武林身法,确使马家宏大感惊骇,赶忙一提丹田真气,借势向前一跃。

回头望去,果见杨梦寰手横长剑,闪避到他的身后。

这时,沈霞琳也拔出背上宝剑,站在丈余处观战。

她原本想出手相助梦寰,但见他“五行迷踪步”奇奥难测,足可对付敌人,心头一宽,不再出手,站在一边看起热闹来了。

马家宏目睹沈霞琳横剑站在一边,脸上笑盈盈,心中突然一动。此人身法诡异,奇奥难测,想活擒于他,实非易事,不如出其不意地把这个女娃儿擒住,以她生死作为要挟,不难迫他就范,助我寻书绝壑,拒挡强敌。

要知马家宏心机深沉,心思慎密,朱若兰和赵小蝶的言行神情、早已被他看入眼内,心知二女亦必要觅路深入绝壑寻找《归元秘笈》下落,如果自己入壑寻书,极可能和二女相遇。朱若兰已再三提出警告,凡是入壑之人,只要被她发现,定要扑杀。马家宏自知难抵二女绝世武功,寻书一事,危险万分,但如能把杨梦寰生擒过来,相携同行,虽未有助觅书,但却可用来要挟二女。是以,他在离开这绝谷之后,又悄然折返回来,隐在暗中探看。

他也明白这想法,只是一种渺茫的希望,如果杨梦寰不离开昆仑三子,那就毫无实现可能,他自知如和昆仑三子中任何一人单打独斗,决不致落败,但如想独拒昆仑三子,实是不可能之事。

哪知事有凑巧,玉灵子认为朱若兰一番话,伤了他一派掌门宗师的身份,把一腔忿怒之气,迁怒到梦寰身上,而以昆仑派掌门的身份,把梦寰逐出昆仑门墙……

马家宏隐身喧处,把诸般经过之情,都看到了眼中,心中暗自高兴,但他乃者谋深算之人,担心昆仑三子眷顾师徒情意,去而复返,是以,不肯立时现身。直待昆仑三子走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他才现身出来,指示沈霞琳,把梦寰救醒。

杨梦寰近数月来,连逢大变已体会到江湖之上的险恶­奸­诈,一见马家宏注意霞琳,立时警觉,纵身一跃,挡在霞琳前面,横剑冷冷说道:“你乃一派宗师身份,如若沿用江湖宵小鬼谋,暗算一个少女,传言出去,不知你是否有颜面见天下武林同道?”

马家宏被梦寰几句话揭破了胸中­阴­谋;不禁脸上一红,一挥手中长剑,道:“我马家宏是何等人物,岂肯暗算你们晚辈,你们两人不妨联剑出手,十合之内如能保得不败,贫道回头就走,如若十合内败在贫道手中,那就得依从贫道之命,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我决不会有什么加害你们的地方……”

杨梦寰冷笑一声,截住马家宏的话,接道:“要打我们就单打独斗,倒不必我们师兄妹联剑齐上,哼哼,道长虽然不肯明说,在下也想得到你的用心何在,其实,你自认得计之处,也正是失计之处,只怕眼下已有人觅路绝壑,在寻找那《归元秘笈》了。人跌下千丈绝谷,虽难免摔的粉身碎骨,但那《归元秘笈》乃柔软之物,纵使再高一倍,也难以损坏……”

马家宏微微一笑,接道:“高论甚有见地,佩服,佩服。不过,贫道并无独谋那奇书之心,小兄弟如肯衷诚合作,贫道愿全力相助。觅寻奇书……”

杨梦寰播头笑道:“盛情心领、只是在下无兴致寻那《归元秘笈》,需知数百年来为那《归元秘笈》,溅血送命之人,已不下百人之多,刚才道长也曾目睹那怀抱奇书之人,跌下千丈绝壑,现下尸骨恐还未寒,在下念在道长相救一场份上,奉劝道长,不寻那奇书也罢。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良言示警,贫道甚是感激。不过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要知那《归元秘笈》的归属之事,并非二人生死之争,实关系着今后整个武林的幼运,纵使我们不入绝壑寻书,但自有入壑寻书之人,此书一旦得主非人,廿年内江湖上必将掀起一场悲惨无比的浩劫。贫道谋书,意在造福武林同道……”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贫道本已洗手封剑、不再过问江湖上纷争之事,二十年潜隐苦修,早已消除争名斗气之心,小兄弟如肯和贫道结伴伺入绝壑觅书,贫道愿在觅得奇书之后,再把它当着二位之面毁去,此乃大慈大悲的善举,不知小兄弟是否觉着贫道言之有理?”

杨梦寰略一沉付,答道:“道长之言,听来颇具慈悲心肠,只是在下身为昆仑门下弟子,不便相助道长,了你宏愿,如果道长执意要寻奇书,那就请便……”

马家宏脸­色­微微一变,接道:“贫道亲目所睹,你已被昆仑派掌门人逐出门墙,昆仑门中戒规,自不再对你有约束之力,再说贫道已坦白诚告诉了你寻书之事,始若任你走去,岂不尽泄隐秘……”说着已暗中提聚了功力,陡然欺身而上,长剑疾点出手,猛向杨梦寰刺去,这一招蓄势而发,威势非同小可,迅如电奔,剑风似轮。

杨梦寰年来迭遭暗算,阅历见识大增,早已暗中戒备,当马家宏突出长剑,杨梦寰立时一带霞琳,向旁侧闪开五步,手中长剑忽的一招“云雾金光”,舞起一片剑幕,护住霞琳。

马家宏冷哼一声,内力贯注剑身,威势又增强了一半,振腕直刺,猛力向梦寰剑上弹去。

追魂十二剑虽然­精­奥,但杨梦寰功力却和马家宏相差很远,如何能挡得马家宏蓄势全力一击,但闻骼然一声金铁大震,杨梦寰手中长剑,被震飞脱手。

马家宏一剑得手,立时一抖右腕,施出天­干­风雷剑法一招绝学“三星逐月”,长剑摇动之间,幻化出三点寒芒,分袭杨梦寰前胸三处大|­茓­。

杨梦寰身躯疾翻,施出“五行迷踪步”法,一个大转身让开了马家宏攻袭的剑势,闪到了马家宏的背后,举手一掌劈下。

那知马家宏早已有了戒备,知梦寰身法奇奥,决难伤得到他,右手长剑击出的同时,左手疾向霞琳抓去。

沈霞琳未想到对方出手一剑,竟能把杨梦寰手中长剑震飞,不禁微微一怔。

马家宏是何等人物,出手快比电闪,沈霞琳略一失神,已被对方左手搭在手腕之上,用力一带,两人一齐向旁侧闪去。

他虽然早有预谋,虚攻梦寰,实袭霞琳,但杨梦寰“五行迷踪步“法,乃奇奥妙绝之学,转身移步之间,无不含蕴玄机,他虽能一伸手间,抓住了沈霞琳的右腕,却无法闪避杨梦寰步移星斗的奇袭,就在抓住霞琳右腕的同时,杨梦寰左掌已按在他左肩之上,怒声喝道:

“快些放开我师妹。”

马家宏见自己闪让之势,竟难避开杨梦寰的附身追袭,心头暗暗吃惊,忖道:他这奇诡的身法,真是罕闻罕见之学,如若在动手之初,他就用来和我游斗,胜负之数,实难预料…

…心中在转着念头,手上却加了一成真力,一面又潜运功力,准备硬受杨梦寰一击,他自恃有罡气护身,不致受到损伤。

只见沈霞琳两条秀眉一颦,口中哎哟一声,粉脸汗水滚滚而下。

杨梦寰见对方丝毫不把自己警告之言,放在心上,心头大怒,掌势一压,蓄蕴在掌心劲力,陡然发出。

马家宏冷哼一声,身躯吃那弹击出手的内万,震得向前移动了三步,虽仗有二十年­精­修的内功罡气护身,内腑未受损伤,但整个的肩头,却感到隐隐作疼。

杨梦寰“五行迷踪步”法,虽然玄奇难测,但他功力和人家却相差极远,一掌内力震击,虽把马家宏身躯推动了三步,但自己亦被人内家反弹之力,震得向后退了六七步远,全身血气翻动。

马家宏回头望了梦寰一眼,冷冷说道:“你如敢再对贫道施袭,哼哼,可不要怪我对令师妹失礼了。”

杨梦寰道:“道长以一派掌门宗师之尊,竟然出手对付一个年幼力弱的女子,一旦传扬出去,不知道长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之上走动。”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觅求《归元秘笈》,事关近代武林劫运,大异于一般恩怨纷争,贫道不得不暂时从权。即使真的传言出去,武林同道,亦必能见谅,小兄弟大可不必以此要挟。”说话之间,手上又加了一成劲力。

但见沈霞琳双目一闭,美若朝霞的粉脸,刹那问变成了青白之­色­,但她却能咬牙苦忍,一语不发。

杨梦寰目睹她痛苦之状,心中大感痛惜,暗中调息真气,准备全力出手相拼。

在马家宏想像之中,沈霞琳在难耐痛苦之时,定然会出言求梦寰助他找寻奇书,那知这位看上去娇稚无邪的小姑娘,一旦面临威迫,竟然是有坚强无比的耐力,宁愿忍受碎骨折腕之疼,不肯出一句呻吟之声,这情景,大大地出手马家宏意料之外、他已沉到沈霞琳抗拒内力无法再抵受自己指力,只要自己再加一成劲道,沈霞琳腕骨立时就要碎裂,不禁心中暗暗佩服这娇稚少女耐受痛苦的耐­性­。

忽见沈霞琳睁开双眼,两行泪水缓缓由粉腮滚下,微笑说道:“寰哥哥,你一个人走吧!这个老道士本领很大,你一定打他不过,《归元秘笈》是那位赵家妹妹之物,咱们自然不能帮他去深壑之中寻找,这两个月来的对日之中,我想到了很多的事,比我十几年来想到的事情都多,但却没有机会对你说啦……”

杨梦寰大喝一声,裁住霞琳的话,纵身捡起地上长剑,接道:“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

”忽的一振腕,连人带剑一齐向翻天雁猛冲过去。

马家宏挥剑一挡,人却疾退三步,回剑指在霞琳胸前,冷冷喝道:“住手,你如再敢攻我一剑,我就先让她溅血荒谷。”

杨梦寰心头一寒,斗志顿消,正待抛去手中长剑,忽听沈霞琳大声喊道:“寰哥哥,不要听这老道士的话,我一点也不伯死……”忽然举起左手,拭去脸上泪痕,接道:“这老道士坏死了,要是他得到了《归元秘笈》,练成更大的本领,那就不知道要做多少坏事出来沈霞琳微微笑了笑,又道:“他知道你心里喜欢我,舍不得让他把我杀死,就故意骗你说要杀死我,好要你答应他,帮他找寻那《归元秘笈》。”

马家宏怒道:“哪个说我是骗他的?”长剑向前一送,寒森森的剑锋,刺破了霞琳的白衣,触伤肌肤,鲜血汩汩而出。杨梦寰急道:“道长快请住手。”沈霞琳忽地柔声求道:“寰哥哥,往常我都是听你的话,今天我求求你听我一句话好吗?”杨梦寰看她说话之时,脸上神情大异往昔,不禁心中一跳,答道:“你说吧。”沈霞琳道:“这老道士为了想寻那《归元秘笈》,但他又怕在那深谷之中遇上了黛姊姊和那位赵家妹妹,所以,要你去帮他寻找奇书,你不答应他,他就用杀死我的办法,逼你答应。如果遇上黛姊姊时,他又拿杀死你的办法,去逼黛姊姊,黛妹姊心里喜欢你,决不会看着让他把你杀死,一定会照他的话做,那他不是可以把《归元秘笈》得到手中了吗。黛姊姊待我们好,就是我们死了也不能再使她心中为难,所以我要求求你听我一次话,早些离开这里,不要再管我啦!”说完又微微一笑,脸上闪耀着欢愉之­色­,似乎作了一件极为称心如意之事。

杨梦寰虽听得肝胆碎裂,但见她欢悦之容,丝毫未把生死之享放在心上,竟不忍拗违她的心愿,一时间,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她。

马家宏看梦寰无言,心头怒火暴起,冷笑一声;道:“贫道久已未开杀戒,今日要开给你瞧瞧,我就不信令师妹是铁打铜铸之人?”暗运功力,霍然回头,正待施展惨酷绝伦的分筋诸骨手法,卸掉沈霞琳几处骨骼关节,让她呼号求饶,但见她脸上笑容如花,眼神中闪动着圣洁无比的光辉,大有从容就义之慨,不禁心头一凛,忽地松了霞琳玉腕,疾退三步,一挥手中长剑道:“你们走吧,我马家宏乃顶天立地之人,岂能当真欲凌一个女孩子家?”

杨梦寰纵身跃落霞琳身侧,拱手作礼,道:“道长今日相救之恩,杨梦寰永铭心底,他日有缘,定当还报。”

沈霞琳困惑地望了马家宏一眼,缓缓说道:“怎么,你不杀死我啦……”忽然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接道:“原来你也是一个好人!”

马家宏只觉沈霞琳最好后一句话中,字字如刀如剑,直刺内腑,心中大感羞愧,头也不回的转身疾奔而去。

沈霞琳望着马家宏的背影,高声叫道:“道长就要走了吗?我还没有拜谢你告诉我救活寰哥的大恩呢。”

但见马家宏去势如电,转瞬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否听到了霞琳呼叫之声。

杨梦寰叹息一声,说道:“纵然是机诈千变,但对你却毫无用处。”夜­色­中只见她白衣飘飘,怔怔地望着马家宏去向出神,星目中泪光濡濡。

杨梦寰忽然觉眼前少女,圣洁如仙,自己实不配和她长相斯守一起,心中陡生自便自卑之感。

只听沈霞琳幽幽一叹,说道:“师伯和师父们走的时候很慢很慢,这位道长走时,都是这等迅快。”

显然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但却似含蕴着极深奥的哲理,顿使杨梦寰思潮汹涌,想到了那位被遗留山腹石洞的同门师姊童淑贞来,不觉失声叫道:“啊呀!”

突感幽香扑鼻,软玉满怀,原来沈霞琳缓缓把娇躯偎入了他的怀中,仰着脸微笑道:“寰哥哥,你想到了什么事吗?”

杨梦寰微叹息一声,道:“我想起童师姊了,走,咱们去瞧瞧她。”

沈霞琳瞪大一双星目,啊了一声,道:“她在哪里?咱们快些看她去。”

杨梦寰对着眼下这位天人般的师妹,心中愧咎万分,只觉她圣洁如仙,高不可攀,自己实不配和她相依相偎,缓缓用手推开霞琳偎入怀中的娇躯,转身向前奔去。

只听沈霞琳娇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寰哥哥。”杨梦寰停步转身,沈霞琳迅速奔到他身侧,伸出雪白的玉腕,道:“你拉着我走,好吗?”

杨梦寰既生自卑,不敢和她肌肤相亲,暗暗叹息一民、伸手抓住她一角衣袖。

沈霞琳嫣然一笑,反手握往了梦寰右腕,道:“咱们走吧?”

两人虽然携手奔走,心情却南辕北辙、大不相同,沈霞琳眉字开朗,嘴角间笑意盈盈,似是甚感欢愉,杨梦寰却心事重重,满脸惶惶神­色­,不知如何自处。

夜­色­渐浓,山风拂面生寒,群垦闪璨中,拱托出一弯新月。沈霞琳不时转脸相顾寰哥哥,但见他脸­色­木然凝重,几度欲盲又止,渐渐地,这位娇稚无邪的少女,脸上笑尽失,代之而起的是一脸忧郁困惑……

两人奔走了一个更次之久,到了那山腹密|­茓­之处,杨梦寰挣脱霞琳紧握的右腕,道:“师妹请随我身后。”一路行来,他一直未转望过霞琳一眼,说完话,也不待霞琳回答,当先入洞。

洞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但杨梦寰已连走两次,知道南道之中除了曲折回转之处,别无岔道,是以行时仍然极快。

沈霞琳紧迫在梦寰身后,她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想问梦寰,但却想不出从那说起才好,何况,杨梦寰一路急奔,一直没有使她有说话的机会。

走完秘道,沈霞琳紧抢了两步,和梦寰并肩而行,一线月光,由山顶上洞口透照下来,沈霞琳借这微弱之光,侧脸向梦寰一望,登是芳心大感震骇,呆在当地。

只见他神情木呆,星目圆睁,似是中了什么风邪一般,热泪滚滚夺眶而出。

沈霞琳怔了一怔之后,忽然向梦寰扑去,口中同时惊叫道:“寰哥哥,你又疯了吗?”

她突然想起他在峨嵋山大病之前的神情,和现下情景颇有相似之处,那时,还有来若兰一起同行,随相救护,眼下只有她一个人相伴身侧,更感六神无主,芳心碎裂。

杨梦寰双手平伸,接住沈霞琳疾扑而来的娇躯,凄然一笑,道:“琳师妹,我有一件难以出口之事,要告诉你,等你听完之后,你就知道,你心目中的寰哥哥,并非是你想像中那样完好之人,也许你将拂袖而去,永远不再想见我之面了!”

沈霞琳听他说话神憎,毫无疯癫之态,芳心大感宽尉,嫣然一笑,道:“你这话不是说的很奇怪吗?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只要你很好,什么事我都会听你的话……”她微微一顿之后,突然颦起了两条秀眉,又道:“可是你却不能不理我!”她想起昨天和梦寰在这山腹石洞外相遇经过,不禁心生寒意。

杨梦寰长长叹息一声,扬手指着前面石室道:“你看到那间石窒吗?”

沈霞琳借微弱的月光望去,果然见两扇敝开的石门,盈盈笑道:“这地方当真是好。”

杨梦寰脸­色­凝重,拉着霞琳缓步对那石室走去,全身不住抖颤着,似是大病初愈,双腿极难支持着身躯的重量一般,步履间摇摇欲倒。

沈霞琳虽然极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却想不出如何开口,只有默默地随在杨梦寰身侧。

杨梦寰似是突然转变卞自己的决定,侧脸对霞琳道:“走!咱们先找到童师姊再说。”

沈霞琳看他倏然间神情活泼起来,立时展颜一笑,道:“我总是要依着你的。”当下加快脚步,冲入石室。

杨梦寰伸手入怀,摸出火折一晃,石室中骤然问亮起一道微弱的火焰。

但见石室一角,仍然堆积着那柔细茅草,和碎裂的衣物,那如梦如幻的经过,突然间展现脑际。

他回顾了霞琳一眼,欲言又止,迅快奔到窒角,有手在地上摸索一阵,果然找到了一个石环,潜运莫气,用力一提,,但闻嗤然一响,一声巨石应手而起,壁角现出二尺见方的一个地洞,沈霞琳急奔两步,探头向一看,笑道:“寰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石门呢?”

杨梦寰黯然笑道:“等咱们见着童师姊后,我会详尽的说给你听的。”说完纵身跃入石洞。杨梦寰眼睛一闭,紧随跳下。

这石道本来就狭窄,沈霞琳跃落之前,又示曾仔细度量,闭目一跳,直向梦寰身上憧去。

杨梦寰看她仍然和往昔一般的信任自己,似乎和自己走在一起,就是龙潭虎|­茓­,她也能处之泰然,不禁在惭愧之外,又增了一份歉疚之心,左手一伸,移开火折子,右手接抱住霞琳娇躯。他因左手执着火折子,单用一条右臂接人,一下子把霞琳全身尽抱怀中。沈霞琳睁开眼睛,甜甜地道:“寰哥哥,我很重吗?”

杨梦寰只觉她全身柔绵异常,那敢多抱,赶忙放下,转身向前走去。

走完秘道,推转开石门,到了童淑贞相遇之处,但见徒空四壁,哪里还有童淑贞的影子。

他拿起手中火折子,点燃起壁角松油之烛,一面仔细在室中查看,他想从一些遗留的痕迹之中,寻找出童淑贞失踪原因。

但这四壁光滑如镜的石室,很难留下什么痕迹。杨梦寰手举松油火烛,仔细查看一遍,却无法找出任何可疑线索。

沈霞琳一直静静地站在石室一角,看梦寰举着松油火烛呆呆的思索,不禁Сhā口说道:“寰哥哥,你在想什么?”

杨梦寰忽地一跺脚,道:“定然是他把童师姊杀害之后,移尸别处去了!”

沈霞琳道:“你说的是谁?”

杨梦寰道:“陶玉,他点了童师姊的|­茓­道,把她藏在石室之中。又迫我服下‘化骨消元故’……”话至此处,凄然一笑,拉着霞琳,道:“走!咱们先离开这里。”

沈霞琳道:“我过去一直认为陶玉是你的朋友,那自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唉!想不到他竟是个很坏的人!”

杨梦寰叹道:“等一下,你就知道我也是个很坏很坏的人了。”说罢牵着霞琳左手,依来路返回那山腹石室。

杨梦寰拉着霞琳,席地而坐,长叹一声,说道:“琳师妹,今宵我把隐藏胸中的一件痛苦之事,告诉你后,希望你能最后听寰哥哥一次话,去找你黛妹妹,让她遣派玄玉,送你回昆仑山去。”

沈霞琳笑道:“师父对我说过,我要想回昆仑山时,随时都可以回去,我虽然也很想念师父,可是我是不愿离开你的……”

杨梦寰苦笑一下,道:“我虽被掌门师叔逐出门墙,但在我心里、仍然觉着自己是昆仑门下……”他微一沉付之后,又道:“师妹是清白女儿之身,我本不应把这些污秽之事相告于你,但又怕你心中仍然怀念着我这个不成才的师兄,形势所迫,我不得不甘冒大讳,具实告诉你了。”

沈霞琳笑道:“你说的话,我最爱听,你想说,就说个三天三夜吧!”说话之间,人却向杨梦寰怀中偎去。

杨梦寰双手一伸,推开霞琳娇躯,身体向后移开了两步左右,道:“昨天我们见面之时,我失手把你推摔在地上,现下想来你定然十分伤心?”

沈霞琳道:“唉!当时我只道你不理我了,心里是很难过,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难过了。”

说完,微微一笑,拉起梦寰,走出室外,抬头望着由山顶圆洞中透照下来的月光,满脸欢愉之­色­。淡淡的两句话,说尽了她心中的诚挚情意,无限的柔憎,无限的温婉。杨梦寰暗里叹息一声,忖道:像她这般纯洁之人,我如把这些难见天日之事,告诉了她,实在有渎她的圣洁,如若不讲,又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一时之间,犹豫难决,不知是否该讲出口……

几经沉思,他才决定把自己一番铸恨经过,但白地告诉霞琳,这样做虽然有渎她的圣洁,但却摧毁了自己留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印象,使她由崇敬转而轻贱自己……

转脸望去,只见沈霞琳微笑盈盈,仰脸望着洞口露现的一弯新月出神,月光照着她白衣白裙和那长长披肩秀发上。

忽听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是啦,月亮都有残缺的时候,人生在世自然也要有很多的烦恼了。”

杨梦寰忽然发现她长披肩上的秀发,黏带了两根野草,不自觉伸出手来,替她取下。

沈霞琳回过头来,婉然一笑,道:“寰哥哥,天上的月亮也不能长圆,我却常常和你守在一起,看起来,我比月亮好多啦!”

杨梦寰只觉胸中一股热血,冲了上来,全身一颤,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

沈霞琳啊了一声,纵身过去,抱着梦寰,无限怜惜的望着梦寰,叹道:“我要能有黛姊姊那样大的本领该有多好,你常常要生病,我也可以替你医治啦!”

杨梦寰突然大喝一声,推开霞琳,道:“你心里喜欢我吗?”

沈霞琳一脸惊愕之­色­,道:“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杨梦寰仰脸一声狂笑道:“可是我心里却一点也不喜欢你,哈哈,我要你马上给我走开,以后永远不再相见。”

沈霞琳呆了一呆,两行热泪顺腮而下,幽幽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总是依着你的!

”慢慢地转过身子,步履安祥,似是毫无激动模样。

杨梦寰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如剑穿,霞琳每向前移动一步,都似千斤巨槐击中他的前胸一下,他虽然极力在忍受着,但却无法压制住胸中沸腾的热血,终于,轻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沈霞琳回头望了他一眼,又转身向前奔去。杨梦寰几度想叫她回来,但每当出口之时,却变的无声无息。他不愿使自己铸错之身和这纯洁的少女常相厮守在一起,那将读污了她的圣洁,但又怕她一个人在这深山之中迷失路途,遇上什么危险……但见沈区琳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山腹秘道的黑暗之中。杨梦寰究竟极为聪明明之人,他经过一番沉思之后,心中突作一个决定,暗道:我何不暗中保护着她,待她找到朱若兰,或是安全无虑之时,我再悄然离开她不迟。

心念及此,激动的心情,暂时平复下来,闭目运气调息了一阵,霍然站起身子,向外追去。

他怕霞琳去远,追赶不及,是以,奔走极为迅快,哪知穿出山腹雨道,已望见霞琳的背影,缓步向前走着,山风吹飘着她的白衣,背影中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杨梦寰看她信步而行的去向,正和朱若兰住的“天机石府”相反,心中甚感愁虑,暗道:这孩子怎的这般糊涂,她一个人要往哪里去呢?

当下不动声­色­,暗暗尾随她身后保护。

第四十三回携手少女

沈霞琳仍然是缓步而行,暗淡的月光下更显出她是那样的孤独。

两个人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惘惘茫茫地向前走着,沈霞琳信步而行,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去何处?杨梦寰虽然脑际中也是一片混乱,便他却还有一个暗中保护霞琳的意念远远的望着那白­色­的背影缓步相随。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到了一处山壁下面,几株高大的松树下,生着满地青草,沈霞琳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地坐下身子,靠在松根上面,闭着眼睛睡去。

杨梦寰隐身在两丈外的­阴­暗之中,注意她一举一动,瞧她竟在这等荒凉的地方倚松而卧,杨梦寰心里大觉不安,忖道:这等深山之中到处都有猛兽,而且寒凤凛冽,别说猛兽侵袭啦,单是着了凉,也得大病一场。

心中想着,不自禁一提真气,轻步向那巨松下走去。

只见她闭目倚松鼻息微风,竟然是沉睡过去。

忽见她身子动了一下,叫道:“寰哥哥,你真的不要再见我吗?”泪水由她微闭的双目中,涌了出来,披垂粉腮。

杨梦寰只道她突然醒来发现了自己,慌的一闪身,躲到那松树身后。

哪知霞琳动了一下之后,就未再动,原来她是在做梦。

杨梦寰的脸向树上望去,一丈多高处,生着一个叉枝。心中一动,提气向上一跃,双手抓住叉枝,身子一翻,坐在树叉上面,心中却在暗暗想着,如何能使霞琳在不知不觉之间,向天机石府走去,只要把她和朱若兰见了面,自己就算完了一件心事,可以放心离开了。

正在忖思之间,忽然闻得衣袂飘风之声传来,杨梦寰心头一惊,转脸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在繁星微光之下,急奔而来。

这时,那一弯新月,已然沉入西山,星光微弱,极不易分辨来人面貌,直待那人到了跟前,杨梦寰才看出正是自己觅寻无着的童淑贞。

她缓步走到霞琳身侧,低头望了一阵,突然轻轻叹息一声,推着霞琳肩头叫道:“琳师妹,琳师妹。

沈霞琳慢慢地睁开眼睛,呆望了童淑贞一阵,笑道:“贞姊姊,你换了衣服,我差点就不认识你了。”

童淑贞拉着霞琳左手,和她并肩坐下,叹道:“我就要还我本来面目,改穿道袍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等荒芜的地方睡觉呢?杨师弟哪里去了?”

沈霞琳道:“你是说寰哥哥吗?唉!他不要再见我了,我怕惹他生气,只得依着他,离开他了。”

童淑贞道:“杨师弟心地忠厚,不像负心无义之人,他为什么不愿见你?”

沈霞琳幽幽一笑,道:“这我就不知道啦,他要我离开他,以后永不再见,我怎么能不听呢?我要不听他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

童淑贞冷笑了一声,道:“哼!原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定是他爱上了那个姓朱的丫头,所以才不要你了。”

杨梦寰坐在树极之上,只听得心头如巨槌一击,几乎摔了下来。

沈霞琳摇摇头道:“你是说黛姊姊吗?她是个很好的人,姊姊不能在背后说她。”

童淑贞呆了一呆,道:“唉!你果然是临凡天使,连横刀夺去你情爱之人,仍能原谅她……”

沈霞琳忽然伏在童淑贞怀中哭了起来,道:“寰哥哥虽然不要再见我了,可是我却仍然会想念着他……”

童淑贞道:“他现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找他,哼,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忽然想到昨夜所见杨梦寰的奇异神情,似是吃酒大醉一般,又接着问了一句道:“杨师弟可有什么异样之处吗?”

沈霞琳用衣袖拂拭一下脸上泪痕,道:“他很好……”略一沉吟,又道:“是啦,他被掌门师伯逐出了门墙……”

童淑贞惊道:“为什么?”

沈霞琳道:“因为黛姊姊和掌门师伯吵了一架,掌门师伯生了气,就把寰哥哥逐出门墙了。”

童淑贞叹道:“你现在还要不要去找杨师弟?”

沈霞琳默然一笑,道:“他不愿再见我,我要去找他,他一定会责怪我不肯听他的话,那不是又要惹他生气了吗?”

童淑贞道:“那你就跟我走吧!咱们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我得了天机真人遗留下的拳经,咱们一起研究上面记载的武学,等你本领学好了,再去找杨师弟算帐,好好地打他一顿,出出胸中之气。”

沈霞琳只听得瞪大一双星目,道:“什么?你要我学好了本领,去打寰哥哥,那我就不要学啦。”

童淑贞望着她惊愕的神情,轻轻叹息道:“好吧!你学好了本领之后,就去帮他的忙吧。”

沈霞琳摇摇头,笑道:“他不要再见我啦,我如何还熊帮他的忙?姊姊一个人去吧,我心里不想再学武功了。”

童淑贞看她言谈之间,倦容隐隐,不禁问道:“琳师妹,你和人打架了?”

沈霞琳道:“没有啊。”

童淑贞道:“那你为什么总是想睡觉呢?”

沈霞琳淡淡一笑,道:“我要睡着了,就要和寰哥哥在一起啦。”说完,闭上了眼睛。

要知她乃心地纯洁之人,自被杨梦寰决绝迫出山腹之后,脑际一直想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原因何在,虽然只有大半夜时间,但她却如过了几年一般,消耗的神智极大。

忽然,她似想起一件大事,睁开眼睛,笑道:“贞姊姊,寰哥哥在那边山沿之中找你,你快些去看看他吧。”

童淑贞看看天­色­,道:“现在天­色­已是四更多啦,他恐怕早走了,哼!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我也不愿再见他了。”

杨梦寰隐身在大树之上,这两人对答之言,听得字字入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心情,恨不得跳下树来,抱住沈霞琳大哭一场。

忽闻轻微的鼻息之声,沈霞琳又沉沉的睡熟过去,童淑贞仰脸望着天上闪烁的星辰,思索了一阵,突然自言自语他说道:“此事既然被我遇上,我岂能撒手不管。”突然转脸望着霞琳,道:“琳师妹,请恕妹妹无礼了。”

忽听沈霞琳叫道:“寰哥哥,你捉的白鹤真好,和黛姊姊的一样大……”

童淑贞突然一咬牙,伸手点了霞琳|­茓­道,抱起她的娇身,急奔而去,片刻之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杨梦寰只待两人背影不见,才由树上跳了下来,仰观星辰,逐渐稀少,心中惘然若失,不知是爱是恨,信步向前走去。

迎面山风,吹飘起他的衣袂,过度的困倦,使他生出很浓的睡意,茫茫然走着,不知不觉问,又回到那山腹秘道口边。

此此,他的脑际之中,是一片混乱,莫名其妙的又进了那秘道之中,沈霞琳楚楚可怜的清影,不时浮动在他的眼前,饥饿、困倦和锥骨刺心的痛苦,使他的神智,亦逐渐迷乱起来,世界上的一切,对他是那样陌生。

走完秘道,又进了石室,倒卧在那一片柔细茅草上面,呆呆地出神了一阵,便沉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忽然一股热流,在全身经道|­茓­脉之中穿行,倦意顿消,舒畅无比,鼻息间幽香淡淡,醉人如酒。

睁眼望去,只见四个白衣­祼­腿的小婢,环坐身侧,自己已被人扶着坐了起来,一双柔软的手掌,抵住在自己的后心。

单看那四个白衣小婢,已知是赵小蝶赶来。

果然,他略一转头,耳际已响起了赵小蝶的娇笑之声,道:“你醒了吗?快些自行运气,我助你一臂之力,使你全身真气,走完全身脉,几处平日运气难以达到之处,借机把它打通。”

杨梦寰自和霞琳决绝分袂之后,他的心一直陷入极矛盾的痛苦之中,既觉自己不配和她常处一起,心里又深深的想念着她,她的一颦一笑,温柔婉和,无一不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他脑际一直盘旋着沈霞琳娇稚无邪的倩影,就忽略了赵小蝶所讲的话。

忽听耳际又响起娇脆的笑声,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为什么不运气呢?如果这次能把你全身|­茓­脉打通,对你帮助很大。”

余音未绝,杨梦寰已觉着抵在背心的手掌,突然加了力量,热流滚滚,直传过来,分向四肢百脉。

这情景,逼得杨梦寰不自觉一提丹田真气,暗中运气相应。

但觉那热流愈来愈强。翻翻滚滚,在全身经脉之中流展,由无比舒畅,渐觉全身发热,神智由清入浑。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觉“天灵|­茓­”上被人一击,人重清醒过来。

睁眼望去,只见赵小蝶晕红粉脸上,微现粉白之­色­,眉字问透出困倦之容,但却笑意盈盈的和他对面而坐,缓缓说道:“我觉着很累了,让我闭上眼休息一阵,再和你谈话,好吗?”

杨梦寰听微微一怔,忖道:这些事难道还要问我不成?但见对方微笑如花,满脸诚挚之­色­,只好点点头道:“为我杨梦寰,累你如此,在下心中实是难安。”

赵小蝶嫣然一笑,道:“我过去对你不好,一想起这些事心里就很难过,现在我心里很快乐。”说完,缓缓闭上双目。

她任、督二脉已通,调息奇快,不过片刻工夫,那微现苍白之­色­的脸­色­,已泛现艳红,娇如春花,眉字之间,似是罩了层茫茫的烟雾,风韵绮丽,宛似晨雾里一只浮动在无际湖波中的白莲,飘飘忽忽,看上去若有若无,是那样难以捉摸,了人绔念,杨梦寰望了一阵,不敢再看,赶忙闭上双目。

只听赵小蝶娇如银铃的笑声,响荡在石室之中,说道:“我已好了,你快些睁开眼睛来,咱们谈话吧?”

杨梦寰虽然依言睁开了眼睛,但他却不敢再看对面而坐的娇艳玉人,微微仰首望着石室,说道:“多谢赵姑娘数番相救,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赵小蝶想不到把他救醒之后,他竟然会起身欲去,不禁呆了一呆,道:“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杨梦寰已走出了石室,停步回头答道:“我要回家去看父母。然后……”话此处,倏然住口,神­色­黯然的长长叹一声,又缓步向前走去。

忽听赵小蝶娇脆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叫道:“杨相公,暂请留步片刻,我有活要对你说。”

杨梦寰回头望去,只见赵小蝶缓步追了出来,眉目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慢慢地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心里还在记恨我吗?”

忽听娇笑划空传来,一个明朗清脆的声音,接道:“不会的,他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无­精­打彩。”只听那娇婉中带着坚毅的口气,杨梦寰已知来人是谁,转脸望去,朱若兰已落在两人身侧。

她眉字开朗——英风、艳光交织成高贵无比的风花,嘴角间虽然带着笑意,但却无法掩盖住她那夺人气魄的尊贵气质,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什么事使你如此烦心,懒得连姊姊都不愿叫啦?是不是被你那掌门师叔逐出了门墙?”

杨梦寰听的怔了一怔,道:“怎么?难道你都看到了。”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没有,不过我看得出玉灵子老前辈是位刚愎自用之人,我对你们昆仑派有几度援手之情,他自然不会对我发作,难免要把一股怨忿之气,尽发作在你的身上,但你并没有什么大过,还不致置你于死地,想来想去,只有把你逐出门墙了。”

杨梦寰听她言来轻轻松松,不禁反问道:“这么说来,朱姑娘是有意和我掌门师叔吵上一架,好让他迁怒于我了?”

朱若兰脸­色­微变,但一转瞬间,又恢复欢愉神­色­,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我和令师叔争吵之时,本是无心,事过之后、才想到你可能被他逐出门墙,想不到竟被我不幸而猜中了。”

杨梦寰道:“被逐师门,乃武林中奇耻大辱之事;姊姊还有心取笑于我!”

朱若兰看他神­色­黯然,芳心微生怜惜,微微一叹,道:“我哪里是取笑于你,实是为你们昆仑派中庆幸,明年仲秋的英雄大会,决非以武会友的场面,天龙帮处心积虑,准备了二十年,邀请九大门派比剑,必然已想好对付九大门派人物的办法,老实讲,那应该是一场悲惨无比的浩劫,不论九大门派中人胜负如何,只怕都难活着离开黔北,李沧澜一代果雄,才智武功均非常人所及,天龙帮能有今日成就,岂是偶然……”

杨梦寰听她以一个女流之身,分析武林形势,言来条条有理,心中又增加几分敬佩之心。朱若兰看他听得十分神往,微微一笑。接道:“天龙帮五旗坛主,固然个个身负绝学,足可以和九大门派中高人相搏,李沧澜身怀武功,尤为惊人,乾元指绝世奇技,九大门派中便无人能破……”

杨梦寰忍不住Сhā嘴问道:“这么说,明年的仲秋大会,九大门派中人是输定了?”

朱若兰道:“未来之事,谁也难以预料,不过就我眼下所知所见而论,如讲单打独斗,九大门派中人,怕难望有人能胜过海天一叟,此人天生奇禀,神力惊人,实是千百年中难遇人才,不过据说少林,武当两派,为对付天龙帮,也作了十几年的准备,尤其是少林一派武学,异常­精­深博奥,其寺中有一部‘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学,­精­博不下《归元秘笈》,不过,据闻上面所记载是用天竺文字写成,非有绝世文才,难以看通,可惜数百年来少林寺僧侣未能有人解得此书文字,致使旷绝千古的一部奇书,长存在经楼之中,如果在二十年中,少林寺出了能人、能解得天竺文字,练成‘达摩易筋经’上功夫,那自是又当别论了。”杨梦寰听她侃侃而谈,博及各门各派,心中更为惊奇,暗道:看她年龄,未必就比我大,怎生知道这样多的事情。

只听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天龙帮门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龙蛇混杂,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九大门派中一举一动,都难瞒过他们的耳目,明年比剑一事,恐不只是单纯的以武功判分胜负,如果天龙帮能胜九大门派中人,也还罢了,如果败于九大门派手下,只怕另有­阴­谋,我虽是推想而知,但决不会不着边际。”说至此倏然住口,仰脸沉思了一阵,问道:“你是否尚愿重返昆仑门下?”

杨梦寰长长叹息一声,道:“现在,我已是万念俱灰之人,只愿回归故里一行,探望爹娘一番,然后寻一处人迹罕到之地,自废去全身武功,仟悔满身罪孽。”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你觉得这想法很对吗?其实,你早已被卷入漩涡之中,再想摆脱,谈何容易,你想披发深山,遁迹世外,忘去年来轻历之事,是吗?”

杨梦寰道:“如果他们不肯放过我,那就任凭他们杀剐就是,唉!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朱若兰道:“十二年师恩浩荡,你就不想报答了吗?还有琳妹妹对你的一番情意,你就忍心抛下她,不管了吗?李瑶红虽然刁蛮,但对你却是一片真情,别说舍身相救,解了你服用“化骨消元散,,的奇毒,单是那舍身还书,不借自己名节成全你声誉两件事情,你就一辈子报答不完……她现已成残废之人,岁月悠悠,来日漫长,你要她如何排遣那痛苦的岁月?别看她当众求告父亲,替她剪下满头秀发,以示决心,但那只不过是一时间真情激荡,难自遏止。我料她虽有自断肢之勇,但却无斩断情丝的慧剑,一旦她自悲薄命,熬受不了漫漫的孤寂岁月,必然自绝一死:那时李沧澜无所顾虑,必然会迁怒于你,报复手段,定然是惨酷无比,说不定会株连到令尊令堂,你再想想看你是不是就能一死了之。”

杨梦寰听得呆了半晌,才说道:“事已如此,我也难想出适当之策了。”

朱若兰笑道:“我已替你想好,就是怕你不听我的话!”

杨梦寰道:“如果真有两全其美之策,我自当遵从姊姊之言。”

朱若兰望赵小蝶,一眼,道:“我这位蝶妹妹已和我谈了几次,她说你天生奇骨,禀赋极高,愿把她一身本领倾囊传授,现下相距明年的仲秋大会,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如果你肯听我的话,届时成就,足可和与会高手一较高低,蝶妹妹任、督二脉已通,内力无穷无尽,由她经常助你打通经脉,无疑助你洗髓易筋,其成就当能超越正常习武之人的数倍以上。你已经身负情债,岂可再误人误已,只有埋头习成武功,扬眉吐气于英雄大会之上。那时,天下英雄都对你刮目相看,报效师门,论功抵罪,亦可重返昆仑门下,或是独创一派,列身武林中一派宗师。琳妹妹心地纯洁,心神最易集中,她能得人指点,未来成就说不定比你还高,眼下局势十分明显,你一身可以说系着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劫运,如不肯励志上进,实非你一人的生死之事……”话至此处,倏然住口,目光中无限深情的望着梦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你仔细想想我的话,是不是有些道理?”

杨梦寰沉思良久,叹道:“姊姊对我这等爱护厚望,只怕我无能担负,有负两位一片苦心。”

赵小蝶笑道:“那不要紧,我可以帮你打通维­阴­三脉,和十二重楼,足抵你十年面壁苦修,兰姊姊聪慧无比,由她授你剑术,拳掌。我已把《归元秘笈》字字深记胸中,咱们三个人相互研究,自可贯通全书……”她忽然想到母亲临死遗言,不禁双目一闭,合掌前胸,暗自祈祷,道:“娘啊!杨相公为人很好,女儿授他武功,只是想由他挽救一场悲惨的浩劫,他已有沈家妹子相爱,女儿决不会爱他。”

朱若兰看她闭目启­唇­,喃喃自语,虽然听不出她说些什么,但已猜想到她定然想到翠姨遗言,赶忙接口笑道:“蝶妹妹,杨相公已答应挺身而出,挽救这次武林劫运,但成败却和你的关系很大,现下算来,时日已经无多,事不宜迟,咱们今天就开始如何?”

赵小蝶笑道:“那是最好不过。”

朱若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间道:“有一件紧要之事,我倒忘记问你了,你掌门师叔把你逐出门墙之时,琳妹妹的态度如何?”

杨梦寰叹息道:“她陪我留了下来。”。

朱若兰道:“既然陪你留在这括苍山中,那她现在哪里去了?”

杨梦寰骤觉如一把利剑刺入了胸中,不禁热泪盈眶,暗然一叹,道:“像她那般娇稚无邪,天使般的人儿,我实感不配和她常相厮守在一起……”

朱若兰脸­色­一变,道:“怎么,你把她撵走了,你可曾想到她和你离开之后的悲惨后果吗?”

杨梦寰沉思一阵,把详细经过之情,对朱若兰说了遍。

朱若兰道:“唉!琳琳人间天使,自有灵佑,既是如此,你就不必再为此事愁虑,安心的留居我夭机石府,先让蝶妹妹传你初步吐纳打坐功夫,借机让她打通你平日运气难及的几处经脉|­茓­道,维­阴­三脉和十二重楼。我也借这几天工夫,去找琳妹妹,如果能邀天佑,早日把她寻着,那就多让蝶妹妹辛苦一下,助她修练上乘内功,来年中秋英雄大会之时,你也可以多上一个帮手。”

杨梦寰中觉她每一句活中,都蕴藏崇高无比的深挚情意,但却又无半点私欲之念,不禁微微一叹,道:“姊姊用心良苦,真使人一辈子报答不尽,我杨梦寰不知哪世修来,有幸得识姊姊……”

朱若兰一笑,道:“好啦!好啦!你只要肯听我的话,我心里就很高兴了。”

杨梦寰道:“姊姊见解卓绝,料事如神,我以后……”忽见赵小蝶笑脸相顾,不禁玉颊飞红,讪讪一笑而往。

朱若兰看他羞红满脸,神态间微现出扭怩不安,不禁樱­唇­微绽,道:“你以后要怎么样,说呀?”

赵小蝶笑道:“姊妹别逼他啦,让我替他说吧,他以后定会听从姊姊指示,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朱若兰道:“那怕未必吧。”

赵小蝶心中一急,望着杨梦寰道:“我说说看,我猜得对是不对?”

杨梦寰被迫无奈,只好点点头道:“赵姑娘猜得不错。”

赵小蝶嫣然一笑,侧脸对朱若兰道:“我猜对了吧。”

朱若兰笑道:“形势迫他如此,只怕不是由衷之言。”

杨梦寰道:“姊妹,小弟已知错了,妹姊就留我一步余地吧!”

言来神态歉然,目光中真情横溢。

朱若兰和他目光相触,忽觉心头一跳,侧脸他顾,微笑说道:“你恐已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走!咱们快回天机石府,让蝶妹妹亲手替你作几样可口的菜肴吃吃。”

赵小蝶笑道:“只怕我作得不好,杨相公不肯食用。”

朱若兰笑道:“妹妹不要谦辞了,姊姊已有幸尝过。”说完,拉着赵小蝶一只玉腕,转身向前走去。

秋天的阳光,照着两个绝世无伦的美丽的背影,四个半­祼­玉腿小婢,脸上也绽开欢快的笑意,像含苞在深谷中的四株幽兰,虽未盛放,但却有一种天真纯朴的风韵。

杨梦寰跟在两人身后,四婢却跳跳蹦蹦地和他走在一起,不时望着他指指点点,问东问西,但却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不是问他这是什么花,就是问他那是什么树,深山大泽之中,很多花树,本就无名,杨梦寰虽然读了一肚子书,也常常答不出来。但四婢自幼在百花谷中长大,见过无数奇花怪树,她们辩识不出,就胡乱替它取个名字,每逢杨梦寰答不出时,她们随口说出,非驴非马,逗的杨梦寰常常失声大笑。

几人缓步而出,心情似是都很轻松,一路上笑话如珠,杨梦寰被四个天真无邪的小婢,问东问西,晏晏笑语,逗得暂时抛去了满腔愁怀,湖朗大笑,鸣响山谷,表面望去,这是他年来最为欢畅的一刻。

朱若兰和赵小蝶携手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望着五人微笑,赵小蝶更是欢愉洋溢在眉字之间,绽开着她生平从未有过的微笑。朱若兰看在眼中,心中却暗暗叹息,一个李瑶红,一个沈霞琳,已给她无比烦恼,不知如何安排,才能使这两个痴心常系情郎的少女,能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而又不起勃溪,闺阃之间,充满着书眉之乐。如今再加个赵小蝶,事情不但更加棘手,只怕要白费自己一番苦心,落下极为悲惨的结局……想到了愁虑之处,不禁颦起两条翠眉,浮现出一脸淡淡幽怨之­色­。

赵小蝶忽然转过身子,目光凝注在朱若兰的脸上,微微一笑。似想问话,但见朱若兰脸上的幽怨神情,不觉微微一怔,道:“兰姊姊,你有心事吗?”

朱若兰淡淡一笑,道:“没有。”

赵小蝶幽幽说道:“姊姊,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朱若兰微微一惊,故作镇静,笑道:“是吗?你说来我听听,看看你猜的对不对?”

赵小蝶叹道:“姊姊的心事,全是为我……”

朱若兰急道:“你别瞎猜了,你有什么值得我烦恼之处?”

赵小蝶婉然一笑,道:“姊姊不要骗我了,但你尽管请放心好啦,我决不会使姊姊为难……”

话至此处,杨梦寰和四个白衣小婢,一齐追了上来,赵小蝶只得一笑住口。

言笑之间,已到了天机石府,三手罗刹彭秀苇,含笑迎了出来,望着朱若兰笑道:“姑娘当真是料事如神,杨相公果然又回来了。”

忽闻长空鹤唳,一点白影,流星般由空中直坠下来,瞬息间已落到朱若兰身侧,仰首垂鸣不绝。

朱若兰凝神静听了一阵,突然一扬双眉,面泛杀机,说道:“蝶妹妹跟我走!”

杨梦寰道:“姊姊,我是否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上一趟?”

朱若兰还未答话,赵小蝶抢先说道:“很好,很好,咱们一起去吧。”

杨梦寰望着朱若兰,笑道:“姊姊,可是要对付那些觅书绝壑的人吗?”

朱若兰道:“不错,玄玉刚才告诉我,我已经再三告诫过他们,明知故违,杀之不虐,我要借仗蝶妹妹之力,把寻书绝壑的人,一并诛戮剑下。”

杨梦寰叹道:“我知武功不济,相随二位同去,也难能相助……”

赵小蝶道:“那不要紧,我和你站在一起,保护你好了。”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好吧,咱们一起去,你们两个乘玄玉,直落绝壑,只要遇上寻书之人,不管是天龙帮,或是九大门派中人,一律格杀,我由路上赶去,拦截逃走之人。”

赵小蝶微微一笑,一迈步,娇躯突然凌空而起,飞落在鹤背之上,侧身向梦寰招手。

朱若兰一挥手,又对彭秀苇道:“我们去后,或会有人来扰天机石府,我们返回之前,不可开门迎战,只要守住要道,不让人冲入就行了。”

彭秀苇道:“婢子遵命。”

朱若兰霍然转过身子,玉腕微扬,高声对赵小蝶道:“咱们走吧!”话出口,人已凌空向前飞去。

但闻那巨鹤仰首长唤,双翼疾展,快如离弦肾箭,破空向上升去。

赵小蝶初次乘鹤飞行,心中十分高兴,探头下望,只见四个­祼­腿白衣小婢,个个翘首上望,神情之间,极是羡慕。

忽觉身侧的杨梦寰,身子一摇,不觉间疾伸玉手,一把抓住了杨梦寰右腕转脸笑道:“你怕吗?’’

杨梦寰只觉她抓在右腕上的玉掌滑腻如玉,不禁心波微动,缓缓挣脱被握手腕,淡淡一笑,道:“不怕。”

赵小蝶道:“既然不怕,你动什么?”

杨梦寰微微一笑,却答不上话。

原来赵小蝶伸头向下探看四蝉之时,不觉之间,把娇躯向梦寰怀里挤去,秀发飘动之间,拂在杨梦寰的脸上,一阵袭人香泽,逼得杨梦寰身子身旁侧移动。

赵小蝶望了梦寰一阵,忽有所悟地嫣然一笑,道:“是啦,是我挤着你了对吗?”

杨梦寰徽徽一笑,似要答话,但一时却又似想不到适当措词,嘴­唇­启动,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忽觉眼角一暗,一股冷气,吹在脸上,赵小蝶首当其冲,不自觉口中嘤了一声,人向杨梦寰怀中偎去。

这巨鹤虽大,但它背上也不过三尺长短,尺许宽阔,杨梦寰刚才向手移动一点,心中已感到身临边缘,觉着赵小蝶娇躯偎来,本能的一挺前胸,阻止她向后移动之势。

但觉蒙蒙细雾,拂面生寒,眼前一片黝暗,景物难辨,原来,巨鹤飞入了一片浓云层中。

赵小蝶有生以来,从未和男人单独相处一起,但觉一阵阵男人气息,直袭过来,心中一迷惑,双臂一展,抱住了梦寰,闭上双目把粉腮贴在梦寰前胸。

忽的眼睛一亮,巨鹤已穿出­阴­暗的云层,杨梦寰轻轻一推赵小蝶贴在胸前的粉脸,低声说道:“赵姑娘,出了云层啦。”

赵小蝶慢慢地睁开眼睛,娇羞中微现惊怯,仰起泛现着红晕的双颊,脸上是一股自怜自惜的神­色­,圆圆的大眼睛中,蓄含着盈盈欲滴的泪光,不知她是羞是怕。

杨梦寰抬头眺望天际飘浮的云层,心中想着天真无邪的沈霞琳,暗自叹息:琳师妹常想骑鹤畅游,如若是琳师妹和我并肩乘鹤,眺望云彩,俯瞰山水,想她心中定然是十分快乐。

想到感伤之处,不禁黯然一叹。

赵小蝶忽然伸手拂试一下脸上的水雾,婉然一笑,道:“你叹什么气?”

杨梦寰转脸望去,只见赵小蝶目光中情爱横溢,不禁心头一凛,暗道:年来连番留下孽海情债,大概都是因为我这到处留情­性­格有关。一念及此,也不知是错是对,当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我想到琳师妹了,如若眼下是她和我乘鹤飞行,想她定然是万分快乐。”

赵小蝶微徽一怔后,笑道:“沈家姊姊娇艳如花,人人见她,都不禁心生怜爱,兰姊姊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

杨梦寰口中嗯了一声,目光却望着天际间飘飘的云层。

赵小蝶突然变的十分娇弱,低声问道:“你很爱沈家姊姊吗?”

杨梦寰道:“我们师兄妹情同骨­肉­,我自然要尽心力去爱护她。”

赵小姐又低声问道:“你可爱兰姊姊吗?”

杨梦寰朗朗一笑,道:“朱姑娘武学­精­嫡,才博古今,风标高华,当今之世,人人都应当敬爱于她。”

赵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恨我吗?”

杨梦寰笑道:“过去对你虽存敌意,但那是出于误会,连日来承你赠药援手,数番相救,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能谈到恨字!”

他答覆赵小蝶问话之间,始终转顾他处,没有望过赵小蝶一眼。

忽闻巨鹤长鸣,双翼扇动几下后,突然一敛,疾如流星般向下坠去,下落之势虽然快速惊人,但坐在鹤上,却很平静。

杨梦寰游目打量四周山势,正是陶玉摔下绝壑的谷口。

巨鹤坠落迅快,一瞥山间­色­景物尽失,但见两面削壁耸立,原来玄玉已坠落绝壑之中。

赵小蝶身着白衣,肩披蓝纱,被玄玉坠落之势带起的疾风,吹得向上飘飞起来,蒙住了她的头脸,杨梦寰借机瞧了两眼,只见她卓立鹤背之上,柳腰纤细,­嫩­指如玉,衣发飘飘,恍如乘鹤而降的散花仙子,面对玉人,不禁微生歉疚之感。

忽见赵小蝶双手一拉,扯下蒙脸上的衣服,轻启樱­唇­,嫣然一笑,道:“如果咱们在绝壑之中,遇上了你师父、师叔、那要不要听兰妹姊的话,把他们一齐杀死。”

杨梦寰听得一怔,道:“我那师父、师叔都是心胸磊落之人,决不会深入绝壑之中觅书。”

赵小蝶道:“不来最好,但他们万一来了呢?”

杨梦寰道:“这个……”

忽觉玄玉双翼一展,落入一块突立在谷底的大青石上,赵小蝶左脚一迈,下了鹤背,娇躯如飘荡在风中的一片云,悠悠荡荡地向下落去。

杨梦寰打量鹤背相距谷底,大约一丈六七尺高,估计自己轻功,足可安然跃下,立时一提真气,纵身而下。

他随后跃下,但却先落实地。抬头望去却见赵小蝶面露微笑,仍然在空中飘飘荡荡,下坠之势,缓慢至极。

忽见她笑容一敛,轻轻一颦黛眉,娇躯如沉江铁锁,由慢忽快,一眨眼,落到梦寰身侧,双目一闭,道:“快些闭上眼睛,就算咱们没有看到他们好了。”

杨梦寰听得微微一怔:道:“什么?”

赵小蝶道:“你师父、你师叔三个人都来啦!”

杨梦寰转脸望去,果见绝壑一端,三个人影,鱼贯而来,只是相距过远,看不出来人面貌,隐隐可辨的三个人都似穿着宽大的道袍,不禁心头一阵剧跳,全身微微颤动,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赵小蝶微微一启星目,溜了梦寰两眼,低声笑道:“咱们躲到大石后面,好吗?”

杨梦寰亦觉此时此地,不宜和师父、师叔见面,当下点头答道:“好吧。”当先向大石后面奔去。

赵小蝶奔到大石旁边,左脚微微一抬,身躯突然凌空而起,飞上大石,轻轻一拍灵鹤,低声说道:“我要和杨相公藏在这里,你快些飞去玩吧。”言来声音极细,杨梦寰近在飓尺,也只是隐约可闻,只觉此女娇柔可爱,和沈霞琳、朱若兰均不相同,别具一种柔美娇婉的醉人风韵。

灵鹤似通人言,双翼微展,腾空而起,长颈一伸,巨嘴启动,赵小蝶急声喊道:“不要叫”,右手一挥,抓往灵鹤左腿,微一用力,身子向上疾升数尺,左手一把抓住灵鹤的长嘴。

这一着虽然制住了灵鹤的长唳,但她却被灵鹤玄玉带起了六七丈高。

杨梦寰仰首上望,心中暗暗着急,忖道:她轻功就是再好一点,这样高的距离摔下来,也难免要受到损伤。

忽见赵小蝶双手一松,人鹤霍然分开,灵鹤振翼直上,赵小蝶却疾向谷底摔下。

杨梦寰心中大急,不自禁移动身子,准备接她娇躯。

赵小蝶坠落之势,迅速异常,眨眼间已到距谷底四五尺处,杨梦寰双臂一伸,把一个玲球娇小的身躯抱入怀中。

低头看时,只见她­嫩­脸匀红,气定神闲,毫无惊怕之情,微闭双目,嘴角间笑意盈盈,忽然想到她刚才由巨鹤上降落之势,身轻如絮、如叶,在空中飘飘荡荡,这等奇绝的轻身功夫,世所罕见,距离纵然再高一些,只怕也摔她不着。

心念一动,暗自忖道:分明这小妮子在给我放刁,双臂一振,突然把怀中的娇躯,又抛起一丈多高,暗道:我看你要不要自己落脚站在地上。

但见赵小蝶升空娇躯,破空直坠下来,眨眼又到了相距谷底四五尺处,仍然是平卧而下,既不见她翻转身躯,亦不见坠落速度减低。

杨梦寰心地忠厚,虽明知对方放刁,但又怕她真的摔着,不自觉的又伸出双臂,接住她向下直坠的身子。

赵小蝶忽然睁开眼睛,羞怯一笑,道:“这一次,我真的没有运气护身,你要不接住我,我非得摔死不可……”娇躯一挺,挣脱了梦寰怀抱,缓伸玉腕,理着鬓边散发,又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所以我就不必运气护身了。”

杨梦寰第二次接住她身子之时,亦觉到比第一次重了很多,知她所言不唬,不禁暗暗叹息一声,皱起剑眉说道:“这等生死之事,岂是儿戏得吗?如果我……”他本想说,如果我不接你,让你摔一下,受次教训也好。但在出口之时,忽然觉着不对,话未完,便倏然住口。

赵小蝶微微一笑,接道:“如果我真的摔死了,也可以减少兰姊姊很多烦恼了!”说完话,又是嫣然一笑,转身向大石后面走去。

她虽然极力使自己平静,但却无法掩饰住心中情愁,从那嫣然一笑中,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杨梦寰年来阅历大增,已看出赵小蝶那微笑在隐藏着无比的幽怨,不禁心头一跳。

转脸望去,已可看出三个缓步而来之人的面貌,确是昆仑三子。

三人似是正在商量或是在争执着什么事情,是以尚未发现梦寰。

杨梦寰无暇再想,纵身一跃,隐入那大石后面。

这块突立在万丈绝壑之底的大石,紧靠着山壁而立,两面出处长满乱草,倒不失一个极好的隐身所在,缺憾的是那巨石和石壁之间的距离过近,隐藏一个人,虽然绰有余裕,但如藏上两个人,就稍嫌狭小一点,必须脐偎在一起,才不致被人发现。

处此情景,杨梦寰也不便过于拘呢,只得一侧身偎着赵小蝶坐了下来。

赵小蝶突然转过脸来,对着他望了眼,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地闭上眼睛。

杨梦寰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两人虽然挤偎而坐,但却一句也未交谈,彼此的心中,都在默想着心事。

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起自那巨石一侧,道:“这块大石之后,或可隐身……”他不需抬头去看,从那熟悉的声音中,已听出来人是教育了自己十二年的恩师一阳子,不禁心头大吃一惊,暗道:如果师父探首一望,看到我眼下情景,纵有百口,也难辩出是非,倒不如挺身而出。

心念一转,正待站起身子,突闻一阵哈哈大笑声,道:“想不到三位道兄竟然抢先了一步,现在看来兄弟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了。”

杨梦麦听声辨音,已知来人是八臂神翁闻公泰。

只听玉灵子答道:“我们虽然早到了一步,因闻兄也来的够快了,竟使我们连一点勘查的时间也没有。”

闻公泰笑道:“华山和昆仑两派,交谊素笃,如果三位道兄肯把寻得奇书借给兄弟瞻仰一下,兄弟愿代三位道兄严守秘密……”

但闻一声划空长啸,急奔而来,瞬息已到大石旁侧,接道:“见者有份,兄弟既然赶上,几位总不好把兄弟摒弃局外吧?”

杨梦寰一听说话之声,立时辨出来人是翻天雁马家宏,心中暗自忖道:糟糕,闻公泰和马家宏,都误认我师父、师叔已寻得《归元秘笈》,看来难免一场搏斗了。

突觉自己肩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转脸看去,只见赵小蝶目光中满是困惑迷惘之­色­,伸手在地上划道:“咱们怎么办呢?”

杨梦寰皱皱眉头,也在地上写道:“暂不露面,坐以待变,然后再作决定。”

赵小蝶微微一笑,又缓缓闭上眼睛。

只听闻公泰哈哈大笑一阵,道:“以兄弟看这山势位置,正是那姓陶的少年摔落之处,三位道兄想必已见那人的尸体了?”

慧真子说道:“我们刚到此处,你就随后到来,彼此不过是一步之差……”

忽闻马家宏啊了一声,道:“看!”但闻一阵急乱的步履之声,想是几人都已奔跑过去。

杨梦寰轻拨乱草,探头向外一看,只见"奇"书"網-Q'i's'u'u'.'C'o'm"几人团团围在一起,向地下查看。

忽见闻公泰伏下身子,在地上嗅了一嗅,道:“不错,是人血。”霍然站起,疾退了两步,望着昆仑三子,笑道:“真凭实据,血的铁证三位道兄如再不肯承认,那就未免有失身份了!”

玉灵子冷笑一声,道:“闻兄把我们昆仑三子,看成何等人物?说没有见就是没见,大可不必耗费口舌,欺瞒闻兄。”

闻公泰转脸望了马家宏一眼,拂髯笑道,“马道兄高见如何?”

马家宏流目四顾,打量了一下山势,冷笑道:“贫道之见,想请昆仑派三位道兄,把那三册《归元秘笈》分成三份,华山、昆仑、点苍各得一册,不过书是昆仑派三位道兄寻到,就情理上言,应由昆仑三位道兄,优先选取一册,然后贫道和闻兄抽签分配,三年之后,贫道和闻兄各携分得奇书,同赴昆仑三金顶峰三清宫中,彼此交换,待三册奇书交传完毕,再一齐交还昆仑三位道兄保管。”

闻公泰道:“马兄卓见,的确高明,兄弟佩服至极,只不知昆仑三位道兄意下如何?”

玉灵子望着师兄、师妹一眼,翻腕抽出长剑,冷冷说道:“两位认定了我们昆仑三子已寻得奇书,贫道百口难辩,别说我们没有寻得,就是寻得,也不会分送两位。”

马家宏微微一笑,道:“很好,道兄既是想在武功上,判定那《归元秘笈》归属,倒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只不知三位道兄是一齐上,或是单打独斗,轮流出战,或是贫道和闻兄联手,大家作一场生死之拼?”

玉灵子道:“马道兄不必口舌轻薄,贫道愿先领教马道兄几路剑法。”

马家宏翻腕拔出背上宝剑,笑道:“兵刃无眼,既然动上手,只怕难免要有伤亡,道兄尽管全力施为。”

一阳子一听马家宏的话,立时洞悉对方存心不善,这场拼搏,只恐凶险异常,他已亲眼见到过马家宏的剑术,确实有超人之处,玉灵子仍是昆仑派掌门身份,如有失闪损伤,即将大损昆仑派的威名。当下拔剑抢前一步,拦住玉灵子笑道:“师弟乃本派掌门之尊,第一阵似不宜亲身临敌,这一仗让给小兄打吧。”长剑一挥,化起一道银虹,不待玉灵子答话,立时又接道:“马道兄请。”刷的一剑,直刺过去。

马家宏出言相激玉灵子,已存了速战速决的念头,他心中很明白,眼下并非善地,天龙帮五旗坛主极可能很快赶到,朱若兰、赵小蝶亦随时可能出现,只要有一方赶到,事情就棘手难办,暗中早已运集了功力,蓄势相待,一阳子长剑出手,立时大喝一声,挥剑猛向一阳子剑上扫去。

玉灵子、慧真子一见马家宏这等打法,都不禁微微一呆。

要知两人用的都是轻兵刃,应以灵巧变化求胜,马家宏却以剑击剑,出手就想以内力硬拼,实是江湖上罕闻少见之事。

但闻锵然一声大震,两支­精­钢长剑,硬拼了一招,一阳子虽是有备出战,但也没想到,对方在第一招上,就出全力硬拼,当堂被震退三步,长剑一折两断。

马家宏哈哈一笑,暮然欺身而进,一招“长虹经天”,若刺若劈,当胸击去。

忽见寒光耀目,冷气逼人,一阳子翻臂之间,手中又握着一支古形长剑,挥腕一封,反向马家宏剑上削去。

翻天雁目光何等锐利,一望之下,立时惊觉对方手中是柄宝刃,当下一挫右腕,硬把击出的剑势收回。

一阳子心忿断剑之辱,那还让他避开,右腕疾变追魂十二剑中一招“划分轻纬”,宝刃疾进斜落,但闻呛的一声,马家宏手中长剑,登时变成两截。

忽听闻公泰大喝一声:“住手。”

马家宏手执半截断剑,疾退五尺,一“阳子也横剑转脸相顾。

闻公泰呵呵一笑,道:“明年中秋,咱们九大门派还要同赴黔北和天龙帮作一场绝续存亡的拼搏,眼下这般自相残杀,别说二虎相斗,难免一伤,就算大家秋­色­平分,半斤八两,不分胜败,一旦传言江湖之上,也难获其他六大门派的谅解,刚才咱们还在计议九大门派携手对付天龙帮的策略,言犹在耳,眼下竟然要翻脸成仇,以命相搏……”

马家宏原想闻公泰定然相助自己,和昆仑三子为敌,夺取《归元秘笈》,那知他竟中途变卦,如果单以自己一人之力,决难低得昆仑三子,不禁心头大忿闻公泰的狡诈,当下冷笑一声道:“闻兄是什么意思?如果觉着兄弟不顺眼,不妨连你也算上。”

闻公泰微微一笑道:“马道兄误会了兄弟的意思,我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大家再想一个面面兼顾的法子解决这场纷争,能不动手,最好不要伤了和气。”说话之时,两道眼神却一直盯在突立在崖壁旁边的大石。

马家宏望了那大石一眼,心中不自觉暗道了一声惭愧。

一阳子哈哈一阵大笑道:“马道兄和闻兄,定然怀疑我们昆仑三子寻得了那姓陶的少年尸体,和《归元秘笈》,待看到闻兄来时,就把尸体藏入了那大石后面,是吗?两位既然动了怀疑,不妨到那大石后面查看一下。”

闻公泰被一阳子几句话,揭穿了心中所思,不禁微感脸上一热,拂髯一阵大笑,道:“兄弟那有这等高见,既然道兄吩咐,兄弟倒是得查看一下,免得造成误会。”说完,纵身跃落那大石旁侧。

急见右侧出口之处,乱草一阵晃动,一个身披蓝纱,身穿白衣的少女,缓步走了出来。

闻公泰看那现身少女,竟是武功难测高深的赵小蝶,不禁吃了一惊,霍然向后退了五步。

赵小蝶突然由大石后面现身出来,不但使闻公泰吃了一惊,就是马家宏和昆仑三子,也是大感意外,同感心头一震,愕然相顾。

忽见赵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听着,我要打他了。”陡然一移左腿,直向闻公泰身侧欺去。

八臂神翁早已蓄势戒备,一见赵小蝶凌空直欺过来,右手青竹杖突施一招“­阴­云蔽月”

,舞起一片碧绿光影,护住身子。

赵小蝶一见对方舞起一片杖影护身,不禁心头大急,一提真气,硬往前面冲去。

她这一冲之势,全身真力骤发,周围二尺左右,如结了一道铜墙铁壁,闻公泰青竹杖,登时被她发出的无形罡力逼住,施展不开,不禁惊得一呆。

赵小蝶看他举杖不下,心中亦感奇怪,玉臂疾伸,左右开弓,但闻乒乒乓乓两声脆响,闻泰双颊立时各现出五个鲜红的指痕。

这两记耳括子,打得诡异绝伦,闻公泰眼看对方玉掌劈脸打来,但却感到无法可躲。

虽打的是闻公泰,但旁侧站的昆仑三子和翻天雁马家宏,却一个个看得心头凛然,都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

要知眼下几人都是名重武林的一时后彦,如若被一个十六八岁的小女孩子,打上几记耳光,那可是终身难洗的奇耻大辱,但眼看闻公泰挨打的模样,闪避似都不能躲过,叫他们如何不惊。

忽听闻公泰仰脸一声长笑,其声凄厉,如同鬼啸,扬手飞出一串金她丸,疾向赵小蝶打去,人却借势转身,狂奔而去。

绝壑中,听那凄厉长笑回荡在山谷之间,厉久不绝。

赵小蝶玉腕一举,一引一转,纤掌翻动之间,那一串金丸突然改变了方向,疾向翻天雁马家宏飞去。

这正是朱若兰“导­阴­接阳”,借力的打入,旷绝千古的奇奥手法,不过赵小蝶任、督二脉已通,内引外击之力,要比朱若兰强劲得多,不但可借人之力打人,且可以深厚内引之力,带动敌人暗器,反击另一敌人。

马家宏武功深湛,见闻广博,目光锐利无比,看那飞来金丸,经过赵小蝶玉腕转动一拨,来势似是更加迅猛,知那串飞之物,不但闻公泰原力未减,反而又加上赵小蝶的暗劲,哪里还敢硬挡,当下一跨步,横向左侧跃开五尺。

但闻一阵乒乓之声,一串金丸,尽数嵌入那突立巨石之上,十余粒金丸,一线而入,没有一粒偏差,外面望去,只可看到一粒金丸。

赵小蝶微微一笑,道:“那个闻公泰已经跑啦,你听着,我再打这个牛鼻子两个耳光。

”话出口,忽然想到昆仑三子也是道家装束,不禁转脸望了昆仑三子一笑。

她笑的虽如百花竞放,醉人似酒,但看在昆仑三子眼中,即是个个心头一跳,微生凛骇,只道她对自己出手。

但见赵小蝶玉腿移动,大迈一步,人已欺进一丈多远,到了马家宏的身侧。

翻天雁瞪着眼睛,眨也未眨动一下,但却看不出赵小蝶用的什么身法,迈步间,竟然到身侧数尺之处,匆急之下,用手中半截断剑划出一道银虹护住身子。

赵小蝶左手一拨,立时有股强烈的潜力,逼住剑势,右手一扬,劈脸打去。

马家宏心头大惊,身躯向后一仰,倒退出一丈远。

那知赵小蝶的娇躯,有如附身魔影一般,轻如飘絮,随着她向后倒退的身子而进,待他挺身站起之时,赵小蝶的玉掌,刚好递到,砰的一声脆响,正中右颊。

只听她娇笑一声,道:“还有左面没打。”反手倒抽过来。

马家宏只觉她反手一抽之势,打的怪异无比,心想躲,却又觉无法躲开,只听砰地一声,左脸上又中了一掌。

这一掌打得奇重,马家宏虽有罡气护身,也被打得头晕眼花,满口喷血。

昆仑三子看她先说后打,每击必中,实是武林中未闻未见之事,只吓得心头乱跳。眼下五人,已被打了两个,下次自是轮到自己三个人中之一,不禁相互望了一眼,只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进退两难,甚是尴尬。

但闻马家宏长叹一声,丢了手中半截断剑道:“罢了,罢了。”转身疾奔而去。

玉灵子苦笑一下,对一阳子和慧真子道:“如其个别受辱,倒不如咱们联剑齐上,如若咱们三人联手,仍难自保,也无颜见天下英雄了。”

一阳子一挺手中宝刃道:“掌门人请和师妹先退,愚兄仗这手中宝刃挡她一阵。”

赵小蝶看着三人紧张之态,不禁嫣然一笑,道:“你们走吧,我不打你们就是。”

三人同时听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玉灵子才一挥长剑,道:“与其这般向你求饶。倒不如挨上两记耳光好些,姑娘尽管请出手就是。”飓的一剑,直刺过去。

赵小蝶娇躯微侧,让过一剑,愕然问道:“你们几时向我求饶了,是我自己不愿意打你们呀!”

玉灵子回手一剑“横断巫山”,拦腰平扫过去,口中却厉声答道:“哪个要你不打。”

赵小蝶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忽的凌空而起,双臂展动,在二丈左右的高空飘飘荡荡的游来游去。

昆仑三子仰首上望,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仍不见她落地。

一阳子叹息一声,道:“这等绝世轻功,罕闻罕见,咱们开了这次眼界,也算不虚这次东行,咱们走吧!”

赵小蝶身悬半空,不能开口说话,一见三人转身而去,立时一沉真气,脚落实地,高声说道:“三位慢走,如遇上我兰姊姊时,就说杨相公请你们来这绝壑之中寻求奇书,就可平安无事了。”

杨梦寰隐身在大石之后,听得心里有如鹿撞,暗道:糟糕,怎么能这样说呢,果然,昆仑三子听了她的话,一齐停步转身,一阳子铁青着脸问道:“杨梦寰现在何处?”

赵小蝶本是一番好意,怕三人在未出绝壑之前,遇上朱若兰,故而替人策谋,那知弄巧成拙,竟又招惹出了麻烦,目睹一阳子声­色­俱厉,也不觉动了气,怒道:“你们不听我说算了,­干­吗这么凶啊,哼!不是看在杨相公份上,今天你们就别想离此寸步。”

一阳子侧目看了玉灵子一眼,只见他满脸怒容,横剑怒目而立,心中暗自付道:此女武功,高不可测,纵然我们三人联剑出手,只所也难于抗衡,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下忍住胸中一股忿怒之气,故作笑容,说:“杨梦寰现在何处?不知是否要她出来和我见上一面?”

赵小蝶轻轻叹息一声,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们却忍心把他逐出门墙,几乎害他送命在荒山之中……”

一阳子因不愿有伤玉灵子掌门之尊,故而随声附和,把梦寰逐出昆仑门下,其实他深知这位迫随自己一十二年的弟子,是个心地极其忠厚之人,纵然有什么错误,亦必有其隐情,是以,他心中仍然极惦念着梦寰,听处赵小蝶说他几乎送命荒虬不禁心头一跳,急道:“他人现在何处?”

赵小蝶道:“被我兰姊姊救到了天机石府去啦。”

一阳子微一沉忖,又问道:“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和他走在一起,姑娘可曾看到过她?”

赵小蝶笑道:“你说的是那位沈姊姊吗?”

一阳子道:“不错。”

赵小蝶微微一笑,道:“我虽然没有见到沈家姊姊,可是我知道她决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之事,像她那样美丽可爱的滴凡天使,自会有百灵相护于她。”

一阳子听她说了半天,却是一句也未透露出未霞琳下落,甚感愧对老友澄固大师,如一旦和他相遇,他必然要查间沈姑娘的下落,那时自己如答不出来,说不定会使多年相交挚友,翻目成仇,想到了为难之处,不禁长长叹息一声,回头对慧真子道:“师妹,是否带着琳儿的父母遗物?”

慧真子愕然问道:“怎么?难道你要把琳儿也逐出昆仑门墙吗?”

一阳子黯然笑道:“未来九大门派和天龙帮比剑之争,胜负极难预料,澄因把霞琳托付在咱们昆仑派中,无非是借昆仑三子之力,替她洗雪一笔债,眼下情势变化,恐怕咱们已无能为力,不如把马她父母遗留的原物,托这位姑娘转交于她,也免得咱们落什么遗憾之处。

这一席话,听来平平淡淡,其实含意极深,慧真子素知大师兄的见解高出自己很多,尤其在眼下这等复杂的环境之下,极难畅所欲言,是以听得十分用心,果然被她听出了大师兄弦外之音,当即由怀中摸出沈霞琳投入师门时交她保管的布包,送到一阳子手中,说道:“原物在此,一件不少。”

一阳子微笑接过,缓步走近赵小蝶道:“贫道有一件事,想恳托姑娘帮忙一下,不知姑娘肯否答应?”

赵小蝶道:“你先说说什么事,我再想想看该不该帮你?”

一阳子道:“此物虽然重要,但并不很急,如果赵姑娘找不到她,就请转交给朱姑娘吧。”

赵小蝶道:“如果我把它交给她杨师兄,不知可不可以?”

一阳子微一沉付道:那也好。

赵小蝶微微一笑,收入怀中。

慧真子已了然一阳子的用心,是想借朱若兰和赵小蝶之力,助霞琳手刃亲仇,静站一侧,黯然无言。

玉灵子看师兄和师妹都对人消了敌意,虽然余忿未消,但却不便发作出来。

赵小蝶忽然间变得十分礼貌,对昆仑三子福了一福道:“三位要走啦,恕我不送了。”

她讲的虽然客气,却无疑下令逐客,昆仑三子只好挥手作别,转身而去。

直待三人背影消失不见,赵小蝶才款步走到大石旁侧,叫道:“杨相公请出来吧!他们三个人已走得看不见啦。”

她一连呼唤数声,却不闻杨梦寰一句答覆之言,心中甚感奇怪,伸手拨开草丛向里一看,不禁惊得她呆在当地。”

只见一个长衫老者右手执着折扇,架在梦寰颈上,左手却扣着杨梦寰脉门要|­茓­,面­色­一片冷峻,眉字间杀气腾腾,正是天龙帮五旗坛主玉寒湘。

赵小蝶惊魂略定,心中立时盘算如何出手,一击成功,救下梦寰。

她胸博武功,浩瀚如海,这一用心去想,只觉各种手法,一一闪过脑际,招招都可克敌制胜,但却又感招招都有危险,只怕一击不中,对方下手伤了梦寰。一时间,犹豫难决,眼球乱转,焦急之­色­,洋溢眉字。

细看杨梦寰时,只见他微闭双目,动也不动一下,似是早已被人点了|­茓­道。

忽听王寒湘­阴­森森地一声冷笑,道:“快些退后五步,如果妄图冒险施救,可别怪我要他立时溅血扇下。”

他老谋深算,初睹赵小蝶时,不知她是否和朱若兰一般的关心梦寰,担心弄巧成拙,激起对方杀机,是以,一语不发,静观对方神­色­。

待他确定以杨梦寰的生死,足以威协赵小蝶时,才冷冷喝问了一声。

他这一喝,果然把赵小蝶吓得向后退了三步。

她沉忖了一阵,终于决定放弃冒险抢救之心,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不要伤害他,有事咱们可以商量。”

第四十四回特殊传授

其实王寒湘也在大感担心,他怕赵小蝶突然出手,自己无能挡受住她忿怒之下的全力一击,出言威吓之时,暗中已运了功力戒备,如果对方一发动,立时先将杨梦寰斩毙铁骨扇下,捞回本钱,然后再见机而作,能战则战,不能战再自作了断。

因他自知武功不是赵小蝶的敌手,如被她点中|­茓­道,求死不得,定将受尽棱辱……及见赵小蝶完全屈服威吓之下,心头大感欢愉,暗道了声好险。

但他乃城府深沉之人,虽然高兴得心花怒放,但外表却丝毫不露声­色­,脸上仍然是一片冷峻,嘿嘿两声冷笑,道:“要想不伤害他,哼哼……”说了两句,突然住口不言。

此人为天龙帮五旗坛主中最工于心计之人,做事老辣无比,只怕提出条件太过苛刻,赵小蝶拒不接受,闹成僵局,故而说了两句突然住口,以便观察赵小蝶的反应。

赵小蝶虽是聪慧绝伦之人,但她究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如何能斗得过王寒湘的心机,果然心中大急起来,翠眉一颦,满脸惶急之­色­,接道:“你有什么事,但请说出就是,只要我能够办到,决不推诿,只要你不伤害他,不管什么重大为难之事,咱们都可以谈。”

王寒湘察颜观­色­,知她所言非虚,心中不住暗笑,脸上却仍然是一片冷漠,缓缓他说道:“要我放他不难,但必需以你《归元秘笈》交换他的­性­命。”

赵小蝶急道:“那《归元秘笈》已被你们天龙帮中那个姓陶的少年,带着跃人这万丈绝壑之中,你也是亲眼所见,现下我哪里还有《归元秘笈》?”

王寒湘冷冷说道:“没有《归元秘笈》,你就别想我放他。”

赵小蝶道:“我说的字字真实,你如不信,我又有什么法子?我们到这绝壑之时,已不见那姓陶的尸体了。”

王寒湘故作沉忖地停了一阵,道:“那你就以《归元秘笈》旧记载的武功,换他的­性­命吧。”

赵小蝶听得怔了一怔,道:“如何个换法呢?”

王寒湘轻轻咳了两声,道:“眼下武林之世,有几人会那《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

赵小蝶想了一想正待开口。

突见王寒湘手中折扇一晃,接道:“你如说上一句谎言,我也能听得出来,那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赵小蝶见他手中折扇在梦寰脸上晃了一下,吓得心头一跳,急道:“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快把手中折扇拿开,别在他脸晃来晃去的,叫人看了害怕。”

王寒湘依言拿开架在梦寰颈上的折扇,笑道:“你说吧!不许隐瞒一人一字。”

小蝶仰脸思索了一阵,道:“据我所知当今之世,只有三个人学过《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学。”

王寒湘冷哼一声问道:“只怕不止三人吧?”

赵小蝶急道:“本来有四个人,但我娘已不幸去世,现在只余下三个人。”

王寒湘每一刹间,都在留心赵小蝶的神­色­,他乃久走江湖之人,阅历丰富,一看赵小蝶神情,立时知她所言非虚,当下微微一笑,又问道:“是哪三个,仔细他说给我听。”

赵小蝶道:“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就是我兰姊姊了。”

王寒湘微一沉忖,道:“你父亲现在何处,怎么我没有见过?”

赵小蝶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连我都不知道,你自然见不到他。”

王寒湘突然一挥手中铁骨折扇,削去杨梦寰头上一块包发青绢,笑道:“我要你以《归元秘笈》上武功,换他­性­命,你可知道怎么个换法吗?”

赵小蝶看他削去杨梦寰包发育绢之时,惊得打了一个冷颤,听完话,摇摇头道:“恕我不解你话中含意,但咱们可以慢慢地谈,你这样对待他,我……”

王寒湘冷笑一声截住了赵小蝶的话,道:“我看你还是别管他生死的好,因我要你以《归元秘笈》上武功,换他­性­命之事,只怕你难以接受。”

赵小蝶道:“你且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够办到,一定照你吩咐的办。”

王寒湘道:“你也许能够办到,只怕你不肯照办,第一件,要你把学过《归元秘笈》武功之人一齐给我杀掉。”

赵小蝶惊叫一声,道:“什么,你要我去杀自己的父亲和我兰姊姊吗?”

王寒湘看她惊愕之­色­,暗生惊惧,只怕激起她怒火,突然出手,不自觉又扬了扬手中的铁骨扇。

只听赵小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不必再往下说啦,我闭上眼睛,你先把我杀了,再把他杀死吧!”说完,果然缓缓闭上双目。

王寒湘纵声大笑,道:“好个狡猾的丫头,我王某是何等人物,岂肯上你的当。”

赵小蝶略一思索,已知他话中含意,是怕自己骗他,在他向自己下手之时,借机还击,霍然睁开眼睛,笑道:“你怕我借你动手的机会还击是吗?哼!我要是想打你耳括子,你怎么躲也躲不开,不过我不愿看到你杀死他的惨状罢了。”

王寒湘目睹她打马家宏耳光的情景,知她所言非虚,不禁心头一跳。

但见赵小蝶微微一笑,接道:“所以,我要你先把我杀掉,我既不能答应你提的条件,又不愿意看到他溅血你铁骨扇下的悲惨景象,我要先死了,不是就看不到了吗?”

王寒湘看她说来不徐不疾,毫无做作牵强,不禁心中冒上来一股寒意,暗自忖道:难道这情爱二字,真有如许的魔力不成,可惜我王寒湘沉迷于武功之中,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尽耗在练习武功、­精­研五行奇术上面,生平未能尝到一次情爱滋味。

心念及此,也不知是妒是恨,突然一扬手中折扇怒道:“你想先死掉,看不到他受苦刑吗?只怕事情没有那样容易,我偏要慢慢惩治他,而且还要拍活他被点|­茓­道,让他尝试尝试零剐碎割的痛苦,也要你看在眼中,疼在心里,答不答应一句话,快说。”

赵小蝶突然圆睁星目,两道眼神直似两把疾飞而出的利剑,刺得王寒湘心头一震,娇声叱道:“要我默写《归元秘笈》原文给你,我可以答应,但要我去杀我父亲和兰姊姊,决办不到,你不要得理不让人,拿话吓唬我,哼!老实说,你已没有机会和时间拍活他|­茓­道后,再零剐碎割他,我现在想通了,不愿再先他而死,你只要一伤害他,我就点了你五­阴­绝|­茓­,错断你全身三百六十五处关节,要你也尝尝零剐碎割是什么味道……”

王寒湘似是未想到,这位已屈服在自己威胁之下的小姑娘,陡然间由娇柔怯弱,变得声­色­俱厉,反­唇­相激,不由暗暗大吃一惊,忖道:我如不能早把她气焰压制下去,只怕反将受她控制。当下冷笑一声,接住了赵小蝶的话道:“好,那咱们就不妨试试看。”一举手中折扇,正待向梦寰头上削去,忽觉右手关节,被人托住,一缕指风,疾奔向胸前“玄机”要|­茓­。

只觉右手一麻,一条右臂软软垂了下去,同时亦感到指风迫身,逼得不得不向后跃退。

但他究竟是武功奇高,智计百出之人,他心中很明白,只要一放杨梦寰,自己就威胁不了赵小蝶,是以在右手关节被人托拿之后,仍然不忘杨梦寰,左手用力向后一带。

只听一个娇脆但又冷做的声音喝道:“你要学《归元秘笈》上的本领吗?先接我一招‘移星转斗’试试。”

王寒湘只感扣制梦寰脉门的左腕一麻,人已被夺了过去,同时感到握扇右臂的关节一痛,五指一松,折扇落地。

要知王寒湘亦非等闲人物,杨梦寰被人夺走,反而使他松活了手脚,大喝一声,左膝抬动,直撞过去,左手一招“迅雷下击”,斜拍而下,手脚并用,两招齐出。

对方似是旨在救人,是以在指尖将要点中他“玄机”要|­茓­之后,突然易点为拿,擒住他左腕脉门,把人夺了过去,要不然王寒湘势非重伤在当场不可。

待玉寒湘两招攻出之时,来人已自行松了他右肘关节,飘身疾退。

抬头望去,只见朱若兰双手抱着梦寰身躯,站在丈余外处,她来的无声无息,退的又迅快无比,王寒湘左膝右掌一齐落空,身子不自主向前一倾。

忽见赵小蝶娇躯晃动,凌空直欺过来,王寒湘哪里还敢大意,左掌环划半个圆周,带起强烈的潜力护住身子,右手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运发全身劲道,直向赵小蝶逼去。

这一击是他数十年功力之聚,威势非同小可,激荡的排空劲气,排山倒海般直撞过来。

赵小蝶目睹对方雄浑的掌势,心中微生寒意,只怕难挡这巨浪的排空的一击,不禁一沉丹田真气,把凌空前飞的娇躯疾沉落地。只觉一股强猛掌力,直撞过来,正中前胸,惊骇之间,不自觉一闭双目。

但闻王寒湘大喝一声,身躯忽然倒向后面飞去,直跌出一丈开外,坐在地上,脸上惨白,头上汗落如雨。

原来他这奋起全力一击,被赵小蝶内家反弹震得倒震口去,这回震之力和他击出的功力,恰成正比,他一招“移山填海”用足了八成以上真力,劲道在千斤以上,击中赵小蝶后的反弹之力,亦近千斤,只震得王寒湘五腑气血翻动,双腕骨疼痛如折,饶是他功力深厚,也自承受不起,口中微出呻吟之声。

赵小蝶睁眼回头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姊姊,要不要把他杀掉?”

朱若兰正在替梦寰推解被点|­茓­道,随口应道:“用他自己的铁骨折扇,杀了他吧。”

赵小蝶伏身检起地上的铁骨扇,缓步走到王寒湘身侧,笑道:“你刚才以手挥扇,吓得我心头乱跳,现在我要用这折扇杀你了。”

王寒湘早为赵小蝶上乘内功的反弹之力,震散了提聚的真气,非经三个时辰以上的静养,无法再运气对敌,既毫无拒敌之能,只有坐以待毙,但他乃生­性­冷做之人,听得赵小蝶激动之言,立时冷笑一声,道:“世界学问之道,博大无比,星卜易理,诗词歌赋,神算奇术,以及儒门六艺等,那一门都足以耗消去一个人有限的生命岁月,武功一道,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纵然你比我高明,那又何足为奇!”

赵小蝶道:“哼!难道除了武功之外,你自信都比我们强了不成?”

王寒湘冷峻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这个吗?不是我王某人夸口,武功一道,只不过耗去我生平­精­力十之一二,五行奇术,八卦河洛等神算之学,才是我王某人生平­精­务所聚,哈哈!你如不信,不妨在来年仲秋英雄大会之时,去看看在下一手布成的五行奇门阵图,别看几千株区区翠竹花树,几堆顽石黄土,但却是九大门派高人埋骨之地,我王寒湘虽不能生见奇阵困死九大门派高人的盛事,但在黄泉之下,当亦可闻被困奇阵中的哀嚎呼救之声。”

说完,仰天大笑不止,神态之间,得意非高,大有天下虽大,但五行神算之学,唯我独尊之概。

这时,朱若兰已推活了杨梦寰的|­茓­道,冷笑一声,接道:“五行河洛之学,算不得什么旷古绝今之艺,眼下武林之中,­精­通此道之人,何至千百,有什么值得骄狂之处,哼!你也不觉着笑得汗颜吗?”

王寒湘霍然挺身而起,怒道:“什么人­精­通此道,你且说来听听……”他身受赵小蝶内家反弹之力震伤甚重,说得两句话后,人立时支持不住,身躯晃了两晃,摔在地上。

赵小蝶举着手中折扇,久久不能落下,她生平未杀过人,想到折扇一落后的血流五步的惨景,不觉心中有些害怕,手腕发麻,举扇难下。

迟疑很久,才突然一闭眼睛,折扇疾向王寒湘前胸扫去。

眼看一代怪杰就要溅血丧命在自己的铁骨折扇之下,突闻杨梦寰大声叫道:“不要杀他。”

赵小蝶玉腕疾挫,收回折扇,回头望着梦寰笑道:“你要替他求情吗?你不知他刚才多么凶狠,要不是兰姊姊及时赶来救我,我就要被他逼死了。”

杨梦寰茫然望了赵小蝶一眼,道:“什么,难道你打不过他吗?”

赵小蝶娇靥泛红,微微一笑,却答不出话。

朱若兰娇笑一声,望着杨梦寰道:“我看你呀!你是越大越糊涂了,他以你生死作质,逼着蝶妹妹替他默写《归元秘笈》,蝶妹妹怕他真的伤害了你,不敢出手抢救……”

赵小蝶急道:“姊姊……”

朱若兰一笑住口,反问赵小蝶道:“怎么?姊姊讲的不对吗?其实以你武功而论,如真出手抢救,得手毫无疑问,何况,他也未必真存了伤人之心……”

王寒湘冷笑一声,接道:“谁说我未存伤人之心,哼哼!只要她一击不中,杨梦寰非死在折扇之下不可。”

朱若兰道:“杀了人你也跑不了。”

王寒湘仰脸大笑道:“敢来这绝壑觅书,就未存逃走之心。”

杨梦寰叹道:“此人在峨嵋山万佛顶曾经救我一命,请看在我的份上,放他去吧。”

朱若兰微一沉思,笑道:“今日寻书之人,个个都全身而退,既不能一律搏杀,索­性­就网开一面,咱们走吧!”

赵小蝶道:“咱们要不要找找《归元秘笈》?”

朱若兰叹息道:“我已来找过一次了,除了那一片血迹之外,毫无迹象可寻。”

赵小蝶微一沉思,笑道:“想这万丈绝壑之底,自是潜有虎豹之类的猛兽,那姓陶的尸体大概已被老虎吃了。”

朱若兰沉吟一阵,笑道:“但愿妹妹说得不错,最好让老虎把那《归元秘笈》也吃到肚子里,再有人想找《归元秘笈》,当心被老虎吃掉。”

王寒湘自被赵小蝶内家反弹之力震伤之后,自料必死,是以索­性­拿出英雄气概,视死如归,眼下看出朱若兰等确有不愿伤他­性­命之意,心中反而惜起命来。赵小蝶把折扇摔在他面前,他竟毫无反应,转脸旁顾,视若无睹。

朱若兰轻藐地冷笑一声,仰脸一声清啸,啸声破空直上,冲上绝壑,缭绕云际。

片刻工夫,一点白影流星,由高空直坠而下,迅如电奔,带着啸风之声,落入谷底。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还是乘鹤走吧,我仍原路返回,咱们天机石府相见。

”说完话,转身而去。

赵小蝶急道:“姊姊和杨相公乘鹤走吧,我要试试看能不能攀上这千寻立壁。”

朱若兰仰脸望望削壁,摇摇头道:“这绝壁滑如刀削,高达千丈,妹妹轻功再好,也不易攀登而上,生死大事,岂能开得玩笑,你还是乘鹤走吧。”

赵小蝶笑道:“我一提气身子就轻得像片树叶一般,咱们三个人一起乘鹤飞上绝壑如何?”

朱若兰道:“不知玄玉能不能同时驼载我们三个人?试试吧!要是它飞到半空中,后力不继,咱们三个人都得要摔死了。”

赵小蝶回头溜了杨梦寰一眼,盈盈笑道:“玄玉力尽向下坠落之时,你们就快点把我抱住,要不然我就摔不死啦。”

杨梦寰看两人轻盈笑语之间,纵论生死之事,毫无半点畏惧之感,不觉激起豪气,纵身一跃,当先站在鹤背之上,笑道:“好吧!咱们就试试看,会不会摔个粉身碎骨”

朱若兰黛眉一展,笑道:“你倒是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只是我和蝶妹妹两条命陪你一个,真要摔死了,我们吃亏太大啦!”说话之间,人也跃上了鹤背。

赵小蝶一迈步,落在两人之间,左手抓住朱若兰的皓腕,右手抓住杨梦寰一只手,笑道:“要是玄玉驼不动咱们,向下跌落之时,我就抓住你们二人不放,那咱们三个一定会摔死在一起了。”

朱若兰笑道:“我可不愿摔死,要死你们两个人死吧。”

杨梦寰看二女言笑款款地大谈起生死之事,不觉间也勾起兴致,接道:“怎么?妹姊不愿和我们死在一起吗?”谈笑之间,巨鹤已凌空而起,双翼扇动,劲风呼呼,眨眼间,已升高到百丈以上。

赵小蝶腑首向下注视,只见王寒湘已就成拳头大小一点黑影,她看得高兴,不觉大声娇笑起来。

这巨鹤虽是千年灵禽,但背上能有多大地方,三个人站在上面,彼此身躯都挤在一起,赵小蝶大笑不止,娇躯不住颤动,朱若兰内功­精­深,定力极强,还不感觉,杨梦寰却被她颤动的娇躯,直摇摆不定,只觉双足站立不稳,一阵阵头晕目眩,似要被挤下鹤背。

但是赵小蝶兴高彩烈,又不好出言喝止,不禁一皱眉头,心中暗暗说道:也不知你高兴的什么,再要下去,只怕真要把我挤下去摔死了。

朱若兰冷眼旁观,已看出杨梦寰尴尬之事,缓缓伸过一只手来,拦在他的腰间,立时把他摇摆不定的身躯稳住。

杨梦寰突然觉到这位平日对人冷若冰霜,看似寡情,而风仪绝伦,气度高华,不可仰攀,崇贵有如仙子的玉人,竟也有着春水一般的温柔,不禁侧脸望去,只见她眉稍眼角,微现羞态,双颊啡红,妩媚横生,这一瞬间,她竟似突然问换了一个人般,说不出的娇甜,看得人如饮醇酒,神弛魂飘。不自觉间,缓缓移动左手,轻柔地按在朱若兰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只觉如触柔荑,滑­嫩­无比,一时之间,情难自禁,竟用力一握。

只听朱若兰轻轻嘤了一声,投过来娇柔的一瞥,立时别过头去。

杨梦寰心头一凛,神志倏然清醒过来,赶忙松手暗自责道:该死,怎么能这等放肆起来。一阵羞愧,烧得满脸通红,低头望脚尖,不敢抬头看人一眼。

朱若兰拦在他腰间的手,并未因梦寰的放肆举动移开,仍然紧紧地拦扶着他,忽听赵小蝶娇脆的声音,笑道:“你­干­吗低着头呀,快些抬头看看,咱们就要进入云层之中了。”

只觉云雾拂面,眼前突然一黑,如入浓深夜­色­之中,伸手难见五指。

但感那佛面水雾,愈来愈浓,片刻间三人衣着尽湿。

灵鹤玄玉竟也动了兴致,单打那浓层的云层中穿飞。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三人一鹤仍然在浓暗的云层中穿行。

赵小蝶虽然衣鬓尽湿,但兴致却越来越高,只听她格格娇笑之声不绝于耳,不停地大叫好玩。

杨梦寰心仟愧疚,虽在浓云隐掩之中,仍然不敢抬头。

朱若兰目光本有黑夜辨物之能,浓云虽暗,仍可看到杨梦寰的神情,立时娇笑一声,说道:“是不是想你琳师妹啦,怎么一直垂首不言呢?”

杨梦寰心知她是借霞琳之名,暗示自己不要把刚才之事,放在心上,心中甚是感激,缓缓抬眼望去,隐隐可见朱若兰也正向自己投视,不觉感慨丛生,长长叹息一声,道:“如果琳妹妹也在这里,她定会像赵姑娘一样高兴。”

赵小蝶本是大笑大叫,兴致正浓,听得杨梦寰的话后,突然停住了笑声,道:“你不要发愁好吗,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她找回来,兰妹妹这灵鹤,飞行这等迅速,千里路程也不过半日之间,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替你找到她的。”

杨梦寰不过是一句感慨之言,根本就未经深思,随口说了出来,想不到因此使赵小蝶逸兴顿消,鹤背上浓云中,没有了银铃般的娇笑之声,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不言,似乎谁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

忽然云开雾散,日光耀民景物清晰可见,原来巨鹤已飞出了云层。

赵小蝶轻颦秀眉,似有无限心事,只不过片刻之隔,她由欢乐雀跃的神情,变成沉默,忧虑。

忽听巨鹤长唳,由高空疾沉而下,顷刻间落着实地。

杨梦寰抬头望去,看巨鹤落着之处,正是天机石府旁的耸云峰下。

朱若兰当先跳下鹤背,笑道:“下来吧!该是吃饭的时候啦。”

赵小蝶幽幽一笑道:“要是刚才咱们由鹤背上摔下来,恐怕现在都已变成鬼了,那就好啦。”

朱若兰笑道:“傻丫头,你怎么老是想死?”

赵小蝶一眨眼,珠泪顺腮而下,道:“我想妈妈啦,要是我死了,变成鬼了,不是可以常常的守在她身边吗?”

朱若兰牵住她一只手,笑道:“别傻想啦,姊姊会像翠姨待我一般疼你,今生今世,都和你守在一起。”她本是微笑而言,但说到最后那句都和你守在一起时,突然伤起心来,话说完,眼眶中竟也涌含着莹莹泪水。

杨梦寰只觉心中泛起一种难言情绪,分不出是苦,是甜,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不自觉仰天一声长叹。

朱若兰、赵小蝶已相携向前走去,听得他长叹之声,突然一齐停止脚步,转过脸来看他。

只见杨梦寰呆站不动,仰脸出神,眼眶中竟也是泪光濡濡。

赵小蝶缓缓挣脱朱若兰握着的右手,慢步走到他身前问道:“人家和兰姊姊谈话,你叹的什么气,出的什么神?”

杨梦寰一时之间难解她间话含意,怔了一怔道:“我……我”他本是感慨自己际遇,为情所扰,为情所困,以致逐出师门,他乃不是一惯谎言之人,但又觉这些话难以出口,我我我半天,还是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小蝶幽幽一笑,道:“你不要说啦,我和姊姊都不会给你增加烦恼,只管放心好了,快些回去吃饭吧。”杨梦寰心想辩驳几句,但又觉这些难分是非之事,愈说愈是糊涂,只好苦笑一下,一语不发地向前走去。

三人到达天机石府门外,彭秀苇已开门迎了出来,朱若兰带着梦寰,直奔自己卧室之中。

赵小蝶望了梦寰一眼,忽然嗤地一笑,道:“刚才我和你说着玩的,你怎么能认真呢!

杨梦寰只觉她一直很快地在变,此刻和在泯江初度和她相遇之时,已经大不相同,她似乎是已懂了很多的事,口齿也逐渐变得刻薄,人也逐渐地成熟,不觉心中有点害怕,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啊?”

赵小蝶道:“你不要骗我,我刚才和你说两句玩笑之言,现在你还是一脸不悦之­色­,不要生我的气啦,我去替你作两样小菜吃吧。”说完话,转身缓步出室。

朱若兰望着赵小蝶的背影,消失不见,脸上笑容忽敛,轻轻颦起眉头,道:“蝶妹妹人已开始变了,不知你看出没有?”

杨梦寰道:“不错,尤以今天,情态和往昔更是不同,我发觉她变得使人害怕。”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她变得这样迅快,实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你以后要对她温和一点,多在她身上用点工夫……”

杨梦寰听得大吃一惊;道:“什么?我怎么能这样……”

朱若兰忸怩一笑,道:“你别慌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知道,你心里想到哪里去了,哼!你呀,你现在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杨梦寰垂首一叹,道:“姊姊对我太好了,我觉着惭愧得很,今生今世,也无法报答你相爱情意,刚才我……”忽觉一阵脸热,讷讷地接不下去。

朱若兰笑道:“你觉着刚才在鹤背之上很失礼,所以心中惭愧不安,是吗?”

杨梦寰点点头,道:“放肆之处,万望不要放在心上,我不知当时怎么糊糊涂涂做了出来。”

朱若兰摇摇头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已早和你肌肤相亲,如依女德而论,今生已非你莫嫁,不过,我没有这种想法,我不信男女之间,除了结成夫­妇­之外,就没有别的情爱存在!我要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到,也许我要失败,不过,我会尽心尽力去做。”

杨梦寰只听得心情激乱,长叹一声道:“姊姊处处为人设想,所作所为,无一不使人敬佩难忘……”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好啦,好啦,别尽给我高帽子戴,我心里虽然想得不错,但能不能作得到,还很难说,不过话我已讲出口,总会尽力去做,我的事不必讲啦,但蝶妹妹却是很难处置,她自幼在深山之中长大,除了翠姨和四个婢女之外,很少和人接触,初见之时,她和琳妹妹颇多相似之处,天真娇稚,纯洁无邪。其实她的生­性­,却和琳妹妹大不相同,琳妹妹天­性­善良,胸无城府,对你用情深厚无比,但她很容易得到满足,只要你能常常和她厮守一起,她就能很快乐地过一辈子……”

杨梦寰黯然一叹,道:“像她那样天使一般的人,我实觉不配和她终身厮守一起。”

朱若兰道:“你虽然身铸大恨,但其错并不在你,我已经三番两次地警告过你,陶玉生­性­狡猾,心地险诈,和他交往,难免要吃大亏,可借你执迷不悟,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对人谈过,今天不妨告诉你,琳妹妹几乎把一生清白,断送在他的手中……”

杨梦寰惊叫一声:“什么?”

朱若兰笑道:“你不要慌,现在琳妹妹仍然是清白女儿之身,她那般善良之人,如若遭逢什么终身难洗难刷的大憾之事,那真是皇天无眼了。就在陶玉心生邪念之时,我却不早不晚地赶到,施展透骨打脉的手法,伤了他体内经脉,这种手法,异常­阴­毒,原想他必死无疑,那知他竟然会养息复元,而且武功也­精­进了很多,手法怪异,颇似阿尔泰山三音神尼一脉武功。我想他在受伤之后,定然有着什么奇遇,此人心机深沉,手辣心狠,如果他还活在世上,将来必将造成一次空前绝后的武林浩劫……”话到此处,突然中止,低头沉思不言。

杨梦寰若有所悟,问道:“怎么?难道他被姊姊打下万丈绝壑,还会活在世上不成吗?

朱若兰道:“我虽一掌打断他膝盖关节,但掉下绝壑,却是他自行跃落,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极可能运气控制他坠落的速度。那时,他已看出我动了非杀他不可之心,只有自行跃下绝壑,才有万死一生的希望,如果那峭壁若有什么突出松石之类的借力之物,他很可能还没有死,令人不解的,那绝壑谷地,何以会有一片人血?”

她略一沉吟,又道:“这些事暂时不必管它,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查出他生死之谜。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蝶妹妹的事,你如一个疏忽,造成的悲惨后果,只怕非你所能想象。”

杨梦寰道:“那我只有一死……”

朱若兰嗤地一笑,道:“好啊!你想了半天,想出来这么一个好办法,奇谋高论,当真前无古人,后绝来者,好兄弟,姊姊今天算认识你了,也佩服你了!”

杨梦寰抓着头说道:“我心中慌急难安,姊姊还有心取笑于我?”

朱若兰面­色­类然一冷,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等轻贱自己,开口一死,闭口一死,你也不觉着羞见你们杨家九泉下的列祖先宗吗?”

这两句话可是说得奇重无比,只骂得杨梦寰心如火烧,满脸通红,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接口。

朱若兰似是自知说得太重,轻伸皓腕拉住他在自己身侧坐下,笑道:“你觉着一死百了,事情就算完了吗?其实你死了,只不过眼不见心不烦而已,把那些切肤碎心的痛苦,留给天真无邪的琳妹妹,和断臂残躯的李瑶红去忍受,是吗?你要明白,你已伤害了两颗女孩子的心,今后,必须以你有生之年的情爱去补偿对她们的伤害,那才是人应作的事。唉!动不动要死,哪里还有丝毫丈夫气概。我当尽我之能,帮助你完成此事!”

杨梦寰目光呆呆凝注在朱若兰脸上,道:“姊姊,你……”

朱若兰笑道:“我怎么?我也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要帮助你,使你扬眉吐气,成为一代武学宗师,身受千万后代武林中人物的敬仰,怀念。使你欢欢乐乐渡过一生岁月,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一定要听我的话!”

杨梦寰道:“姊姊这般爱护于我,我如再不听姊姊的话,那真是朱若兰嫣然一笑,道:“不要发誓啦,说了就行。现下最为要紧之事,是先把蝶妹妹稳住,她情窦初开,正是一个人生命旅程最易变化的时候,再加上十几年长居深山之中,很少和生人接触,对一切事物,都有一种好奇的冲动,任­性­、奔放,不易自制,你给她任何些微的刺激,都会使她生出强烈的反应,只有因势利导,培养她一种女­性­天赋的娴静温柔。你们两个人,一要有一段极长相处时间,在此期间,她还要传你武功,日日厮守,难免要生情愫,你如一个处置不对,立时便将预伏下惨祸的种子……”

杨梦寰听得皱起两条眉头,道:“那姊姊要我怎么办呢?当今之世,她武功无人能及,只有姊姊讲的话,她还肯听,看起来,只有姊姊劝说她了。”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不错,她是肯听我的话,但你不知女孩子的心,什么事都可以劝说得通,只有对情爱二字,无法使她让步。愈是聪慧不凡之人,愈是难以劝说,她不轻易动情,一旦动情,那就春蚕作茧自缚。她和琳妹妹是两个极端,不同类型,琳妹妹情博天人,爱着众生,她一生一世大概不会作出一件伤人之事,你如不肯和她终生厮守,最多不过使他相思成疾,忧郁而终,苦己一生,于人无害。但蝶妹妹不行,她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如果她对你动了真情,纵让我师父出面,翠姨重生,只怕也难以说得动她。我如正面劝她,不但­干­事无补,恐怕还会引起也对我的猜忌,一旦造成误会,势非形同水火不可。要知她是聪慧绝伦之人,聪明人常被聪明误。如果一步走错,必为大恶。陶玉为人虽然狡诈险恶,但他乃天­性­志赋,江湖上的经验阅历,济助了他作恶方法、手段,如论才智机变,只怕尚比蝶妹妹逊上几分,这短短数日以来,她变得异常迅快……”

杨梦寰接道:“那我赶快离开天机石府,不再和她相见,也许会少去一场麻烦?”

朱若兰笑道:“天涯海角,都无你容身之处,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她都能找得到你。

我告诉你一个对付蝶妹妹的办法,只要肯依照做去,二分天下,决不会分裂成三足鼎立之局。”

杨梦寰笑道:“李瑶红、琳师妹,我都自觉有办法对付,可是对赵姑娘实在有点害怕,姊姊能面授安邦妙计,在下这厢先行拜谢了。”说完,站起身子,真的深深一揖。

朱若兰轻咬樱­唇­,微微一笑,道:“嗯!拘谨中偶带顽皮,潇洒调傥,风流不羁,醉人如酒,无怪她们都一个个对你倾心,你要不改这个大毛病,当心以后麻烦永无休止。”

杨梦寰忽然想起,为自己冒险偷盗雪参果的玉萧仙子,不禁呆了一呆。

朱若兰看着他楞怔神情,如醉如痴,不觉心波微荡,盈盈一笑,又道:“别发愣了,听我说吧。”

杨梦寰慌忙收敛心神,凝神静听。

朱若兰突然变换一脸庄肃之­色­,道:“你和蝶妹妹相处之时,首要对她关顾呵护,无微不至,使她觉着你是当今之世上,最可信托之人。”

杨梦寰急道:“那不是越来越糟吗?”

朱若兰道:“我经一日夜的思虑,她的身世际遇,都和平常之人不同,聪明才智,更是超凡绝伦,世上只有她不忍做出之事,没有她不敢或不能做出之事,你对她呵护爱惜,她反而会为你设想,情爱升华,就成了最为圣洁的友情之爱,不过这界限微妙得很,失之毫厘,错之千里,你需在呵护之中,表现长兄之风,爱不涉私挑情。我先问问你,你自己面对着一个娇艳如花,秀­色­撩人,而又对你缠绵温存,极尽娇柔的女孩子,日夕相处一起,有信心能把持得住吗?”

杨梦寰道:“这个,我如能早有预想,自信尚可持心不乱。”

朱若兰点点头道:“一句早有预想,还算有自知之明,就听你这一句,我也就放心不少,只要你能依我的话做,我再从旁借机相劝,事情就有一大半成功的希望……”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轻轻一推梦寰,又道:“蝶妹妹就要来了,咱们厨下看她做菜去吧。”说完,当先起身,向外走去。

杨梦寰随在朱若兰身后,一起走入厨下。

赵小蝶已把披肩蓝纱取下,束在腰间,手执锅铲,正在忙着抄菜,四个白衣小婢,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三手罗刹彭秀苇,替她掌炉生火。

朱若兰莲步款移,走近炉侧笑道:“你忙了半天啦,该休息了,让我来吧。”

赵小蝶道:“姊姊如有兴致,不妨也作两个拿手菜吧!咱们今天好好地喝点酒。”

朱若兰道:“你在百花谷中,喝过酒吗?”

赵小蝶摇头笑道:“我长了这么大,就没有尝过酒味,今天想试试看,酒味是甜是苦?

杨梦寰已得朱若兰面授机宜,微微一笑,道:“酒味不甜不苦,但却辣得使人入口动心,我看不喝也罢。”

赵小蝶笑道:“常人之言,酒入愁肠易化相思泪,我今天要多喝一点,痛痛快快哭它一场。”

杨梦寰道:“你有什么愁虑之事,要借酒浇愁?需知以酒浇愁愁更愁,我看还是不喝的好。”

赵小蝶听他言词神态,均和往常不同,不禁微微一怔,想不起适当借词接言,呆在当地。

杨梦寰忽然微微一笑,道:“你说要传我《归元秘笈》上面武功,不知此话,现下还算不算数?”

赵小蝶道:“我说过的话,自然要算数,但却怕你不肯用心去学?”

杨梦寰道:“这等旷世奇缘,我求还求它不到,怎么会不肯用心学呢?”

赵小蝶望了朱若兰一眼,盈盈笑道:“上乘内功,最忌分心,如果你心神不专,不但难以练成,且极易走火入魔,万一你在学习时,想起了沈家妹妹,分散心神,气遁旁经,凝结成伤,那不是害了你吗?”

杨梦寰微觉脸上一热,笑道:“有你在身侧守关护法,纵然冒走火入魔之危,我也不怕。”

赵小蝶被他反­唇­一顶,顿觉羞霞泛脸,只觉杨梦寰陡然之间,变得和过去大不相同,过去对自己冷漠无比,现下却情意款款,也不知心头是喜,是怒,是苦,是甜,笑道:“你这人变坏,我不跟你说啦,要尝武功那就规规矩矩听我的话才行。”

杨梦寰笑道:“那是自然,你在授我武功之时,我自然奉之若师,有命必从……”但见四婢和三手罗刹,尽把眼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心中大感尴尬,未完之言,再也说不出口,只好一笑而住。

朱若兰知他一生拘谨惯了,一旦故作轻薄,难免有尴尬之感,赶忙接口笑道:“菜已作好,咱们该吃饭去啦。”丢下锅铲拉着赵小蝶当先离去。

杨梦寰不敢再望四婢和三手罗刹,紧随两人身后而出。

第二天,杨梦寰果然开始从赵小蝶学习武功,而且处处流露对她关注爱护之情,绝口不提霞琳之事。

转眼之间,杨梦寰在赵小蝶细心解说之下,已把《归元秘笈》之上记载的各种口诀,熟记胸中,两人整日厮守一起,教的心细如发,学的全神贯注,三个月时间之中,杨梦寰已可背诵《归元秘笈》录载的全文。

朱若兰偶尔也参与两人之中,聆听赵小蝶诵解原文,她内功­精­博,悟­性­奇高,虽然不常参与学习,但收益并不低于梦寰。

这日,杨梦寰刚刚修毕内功,睁开眼时,已见赵小蝶站在面前,只见她微颦着秀眉,满脸忧郁之­色­,似有着很沉重的心事一般,不禁微微一怔,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赵小蝶幽幽一叹,道:“今日开始,你就要正式开始试演各种手法,有很多­精­奥之学,必须要­精­深内功来相互配合应用,我算来算去,你只有六七个月的时间,在这短促数月之中,你纵已学得各种手法要诀,但却无法使内功的进境能和各种手法配合。纵然身怀奇技,也难发挥作用,如是遇上功力深厚之人,不但难以克敌制胜,反易为对方强劲的内家反震之力所伤,每念及此,我就不禁发愁。我传你武功,如不能帮助于你,反而害了你,那我不是变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了吗?”

杨梦寰笑道:“内功一道,必须要循序渐进,岂能一蹴而成,你不是白发愁吗?愁又有什么用处?”

赵小蝶缓缓把娇躯偎入他怀中坐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有在空中飘飘荡荡的不借实物就可以停留很久吗。”

杨梦寰道:“因你已练成世无其匹的‘大般若玄功’,能把真气运转体内各处经脉,闭不呼吸,故而体重消减,再稍一借用外力,就可游荡空中,不落实地了,你可是要来考我吗?”

赵小蝶口中嗯了一声,慢慢地把粉颊贴偎在他前胸之上,仰脸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大般若玄功’练到­精­纯之处,固可达到我现下这种境界,但那非要三十年以上的时间不可,可是我还不到二十岁呀!”

杨梦寰轻轻拂着她秀发,笑道:“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子,就有这般成就,等你过了二十岁,那还得了……”

赵小蝶道:“人家跟你谈正经事,谁和你说笑话。”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这数月来两人常常厮守一起,赵小蝶早已情若溃堤江河,难遏难止,但梦寰却始终对她保持着一个界限,呵护惜爱之中,流露着长兄的风度,爱不及乱,情不越限。

赵小蝶缓缓闭上眼睛,把一个纤巧玲珑的娇躯尽皆偎入梦寰怀中,声音中微带着颤抖着说道:“我虽然想到了一个帮助你内功速成猛进的方法,但我却害怕得很!”

杨梦寰听得微微一怔,道:“如果真有危险,那就不如还是让我缓缓进修的好,内功一道,不是急得来的事情,纵有良师益友,尽心尽力相助,也难飞越猛进。”

赵小蝶紧闭双目之中缓缓泪出泪水,道:“我想一个女孩子,本领再大也没有什么用,要是我能把一身本领,尽传给你,自己变得和毫无本领的平常女人一般,那就好啦。”

杨梦寰奇道:“你怎么老说些不着边际的事呢,要你真的变成了毫无武功的人,只怕又急着要恢复武功,大感后悔了……”

赵小蝶突然睁开眼睛,脸­色­十分坚决的摇着头道:“不!我决不会后悔,我要守在闺房之中和一般女人一样,绣花、做饭、洗衣服,那才是我们女人应做之事。”

杨梦寰笑道:“不要乱想啦……快……”

赵小蝶急道:“我决不是乱想,不知为什么,我已经没有了雄心大志,和人争霸武林,逐鹿江湖,只想能安安静静地住在家中,作起针线女红之事,最好连帮我的门下婢女,一个不要,什么事,都由我亲手去做!”

杨梦寰笑道:“像你这般娇弱之人,如非身负上乘内功,要做那么多事,累也要把累坏了。”

赵小蝶道:“我不怕累,越累我心里越快乐!唉!借我今生怕没有福气累啦!”

杨梦寰听她说来甚是认真,心中觉着好笑,但却又不便笑出声来,赶忙扭转话题,说道:“你说有办法使我内功速成猛进,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赵小蝶道:“你的任、督二脉尚未打通,如想达到我现下的境界,还有一段甚为遥长距离,这并非我功力­精­进到能在空中游走的程度,而是父亲替我安排服下那万年火龟的内丹,也许你能在今年中秋英雄大会上,和李沧澜一较神力,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使你在短短时间内功猛进速成了。”杨梦寰听她言词恳切,满脸诚挚之­色­,不忍拂她心意,只好追问道:

“什么法子,能使我内功有超越时限的成就?”

赵小蝶偎在杨梦寰的娇躯,忽然颤动了一下,似是陡然间想到了一件什么惊悸可怖之事,一抹恐惧之­色­,掠过她娇艳的双颊,但只一瞬间,立刻消失,重现出柔甜神态,笑道:“我想到这件事,心里非常害怕,不过,再想到这件事对你的帮助,心里就又高兴起来。”杨梦寰道:“究竟是什么事?怎么想起来就害怕?”

赵小蝶盈盈一笑,道:“这件事啊,就是兰姊姊想起来,也难免要心中害怕。”

杨梦寰恍有所悟,道:“是啦!你要耗消本身真气,帮我打通奇经八脉,助我内功早成是不是?”

赵小蝶道:“要是这么简单,有什么可怕呢?”

杨梦寰一皱两条眉头,道:“那就叫人想不明白了。”

赵小蝶笑道:“别想啦!我告诉你吧!我服用了万年人龟内丹,全身的血液都和别人不同,如我能把本身之血,灌输在你的身上,再由我和兰姊姊用本身真气助你,六个月的时间,你的成就将超过十年以上的面壁清修,待你的内功­精­进到一定限度之时,我再用本身功力,助你打通任、督二脉,那你就成了当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人了。”

杨梦寰听得怔了一怔,道:“这怎么行,你别胡思乱想了。”

赵小蝶笑道:“我想到就非要做到不可。”

杨梦寰看她柔婉的神情之中透着十分坚决之­色­,知非善言能够劝解,当下故意一沉脸­色­,怒道:“女孩子家这等固执,想到什么,就要办到什么,那还得了!我想还是早些和你离开的好……”用力一推赵小蝶偎在怀中娇躯,大踏步向外走去。

赵小蝶呆了一呆,一纵身拦住室门道:“我是为你好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杨梦寰看她神情忧伤,满脸愁苦之容,知已得计,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像你这般任­性­之人,什么事都不肯接受别人意思,如咱们常常相处一起,一旦有什么争吵之事,闹得不欢而散,难免各走极端,如其日后闹出事情,还不如现在离开好些。”

赵小蝶微一沉吟,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晶莹泪水,顺腮而下,樱口微启,笑容如花,慢慢地走近梦寰,把粉脸贴在他胸前,说道:“不要生气了吗?我再不敢啦!以后,什么事都让你决定还不行吗?”

杨梦寰只听得心头大吃一骇,暗道:糟糕,听她言词含意,大有和我常相厮守这心,如果这次弄巧成拙,留给她什么藉口,那可是得不偿失之事。正在忖思之间,突闻朱若兰娇笑之声传来,闻声动心,突然想到了十几天已未和朱若兰见过面,不知她这十几天来,是否还留在天机石府。

赵小蝶抬起头来,随手抹去脸上泪痕,笑道:“兰姊姊回来啦!”余音未绝,朱若兰已含笑而入,笑道:“回来啦!你这几天和他吵架没有?”赵小蝶毫无避忌之心,仍然偎倚在梦寰身侧,答道:“架是没有吵,但却害他生了气啦!”

朱若兰望着两人神情,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别生闲气啦,快些传授他武功吧!现下九大门派,已经互通声息,端阳节聚会武当山,商讨对付天龙帮邀请比剑之事,这次的比剑,已失去切磋武学之意,衅端既起,势非造成生死火拼之局不可。昆仑、峨嵋、雪山、点苍、华山五派中主要人物,自参与了这次括苍山《归元秘笈》急夺搏杀之后,大概已对天龙帮实力有了新的估计,五派联手,仍难挡得住天龙帮的锋锐,是促成这次武林九大门派聚会的重要原因,屈指算来,距那黔北英雄大会时间,只余下五六个月了,时间无多,寸­阴­如金,还不用心学武功,哪里有心情生闲气?”

杨梦寰道:“我哪里生气了!”

赵小蝶频展黛眉,满脸愁容说道:“姊姊,时间如此急迫,如何能使他功力在数月之间,大有­精­进呢?手法、身法,我们可以加速相授于他,由姊姊和我轮流出手和他拆招传授,或可使他在数月中有所成就。但内功却是无法赶急之事,必需要循序渐进,半点也取巧不得,怎么办呢?”

朱若兰嗤地一笑,道:“还有什么法子,咱们只有传他多少是多少,不过,他如能贯注心神学习,虽只有数月时间,但亦将有极大的成就,足可和九大门中高人,天龙帮的五旗坛主抗衡。”

赵小蝶沉忖一阵道:“本来有一个使他内功猛进速成的办法,可是他却不肯听我的话,刚才就是因为这件事惹他生气呢!”朱若兰看他偎在梦寰身侧,满脸温柔,无限深情,心中暗感凛骇,不禁微微一皱眉头。

赵小蝶敏感的盈盈一笑,道:“姊姊,你觉得奇怪吗?”

朱若兰接道:“是啊!姊姊还未听人言过,内功一道,也可猛进速成,难道妹妹身怀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赵小蝶轻轻啊了一声,道:“原来姊姊想的是这件事!”

朱若兰道:“有什么法子快些说呀!别让我心里着急啦。”

赵小蝶道:“姊姊看到我身子能在空中游走,想来你定然很感惊奇了?”

朱若兰道:“你任、督二脉已通,内力无穷无尽,闭气也较别人时间长久,在空中游走,也不算什么难事。”

赵小蝶摇摇头道:“‘大般若玄功’如能到炉火纯青之境,在空中游走,原不算什么难事,但我眼下还没这种火侯,所以能在空中游走,那是服用那万年火龟内丹之功,当时我也不知道,可是近来我已感觉身体之中有了变化,只要微微一提真气,全身血液立时向上冲集,身子使跃跃欲飞。所以我想,我身上的血液定和别人不同,如若想个办法,把我身上血液灌输到他身上,也许可使他内功在短期内能有大成。”

朱若兰听得呆了一呆,道:“这个我倒还没有听人说过,事情没有把握,岂可胡乱动手,如果有了差错,不但害了你,而且也害了他。”

赵小蝶道:“差错决不会出,不过能不能有助于他,我就不知啦。”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别胡思乱想啦,咱们加紧传他武功要紧。”

第四十五回真情女魔

匆匆岁月,流水年华,杨梦寰在二女轮替细心指导之下,武功大进,赵小蝶更是不惜耗消内力,经常以本身真气,助他畅通运气难达的经道脉|­茓­,虽只数月时间,但杨梦寰的成就收获,却超逾了时限数倍。

这日,朱若兰授杨梦寰武功之后道:“这几个月来,你对各种身法、手法,都有了相当的成就,虽距炉火纯青的程度尚远,但已大部可运用克敌,这《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无一不是千百年的武学­精­粹,博及各门各派,但却没有一套完整的拳法、剑法,临敌动手,全凭机智果断,运用克敌。据我这几日和你动手情形而论,你已能灵活运用,只要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渐人纯熟之境,可是现下已是七月下旬,距中秋大会,只余下廿余天时间。你必须在大会之前,赶到黔北,本来我想在会前两天,用灵鹤玄玉送你,但我现下,又想改变主意,让你单人匹马,提前赶去……”

杨梦寰道:“不知姊姊要我何时动身?”

朱若兰微一沉思,道:“越早越好,今天能走,今天就走。”说话时,脸­色­庄肃,秀眉微蜜,严肃中微现忧虑之­色­。

杨梦寰略一沉吟,道:“好!我就去收拾一下,立刻下山。”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姊姊,咱们今日一别,以后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朱若兰道:“王寒湘自诩­精­通八卦九宫河洛神算之术,想那黔北天龙帮总坛之地,定有着布置,我本想把五行奇术及神算之学传授于你,但因时间有限,我不敢再分散你学习武功的­精­力……”她缓缓探手入怀,摸出一本五寸见方的小册子,又道:“我已把五行生克、八卦变化、九宫易位等学,尽都记在这本小册子上面,这虽也是《归元秘笈》上记载的学问,但我已下过了一番工夫,就是蝶妹妹,在这方面,也难超过于我,只要你能用心研读,纵然不能在这次英雄大会派上用场,日后在这方面,亦会有相当成就。这册子最后两页,我画有一个阵图,那就是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位老前辈法身停放之处布成的反五行奇门阵式,我虽不敢说当今之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知道此阵奥妙,但是知道的决不会多,你如能把它惨悟透澈,日后用处极大,只要随手Сhā下几根松枝竹扦,就可使江湖上第一流高人,束手无策,难越雷池一步。但如自认已把它熟记胸中之后,就把这本册子用火烧去……”

杨梦寰伸手接过,黯然说道:“姊姊盛情,我当永铭肺腑不忘,但不知今日之别,是不是咱们最后的一面?”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可是当真还想见我吗?”

杨梦寰道:“姊姊乃下滴人间的仙子,我……”朱若兰摇摇头截住了杨梦寰的话题:“我也是人,不过,我稍为想得开点罢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即向蝶妹妹辞行,话如说出口,那就必需坚持,但神­色­言词之间,不妨尽量婉转、和蔼。要知相距那英雄大会时间愈近,她愈难控制住奔放的热情。你现陡然间提出离开天机石府之事,定在她意料之外……”

杨梦寰叹口气接道:“谢谢姊姊教言,我明白了。”

朱若兰笑道:“明白了就好,快些去吧。”

杨梦寰转身疾奔回天机石府,直闯赵小蝶的房中。

赵小蝶正坐在石墩上,呆呆出神,紧篷着两条秀眉,不知在想什么,杨梦寰还未开口,她已抢先说道:”你来的正好,快些坐过来,我正想着一件为难的事,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说着话,身子向旁侧移动了一下,手拍着空出来的石墩,示意梦寰坐下。

赵小蝶道:“这几个月来,咱们日夕厮守一起,我心里很快乐。”

杨梦寰道:“我也很高兴。”

赵小蝶道:“可是有人心里很痛苦,你知道吗?”

杨梦寰微微一怔,道:“谁?”

赵小蝶道:“沈家姊姊,我想她日夜都在想着你,唉!我过去不知道,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啦!”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赵小蝶道:“所以,我想到我们应该去找她,把她接到天机石府中来。”

杨梦寰微一沉忖,道:“英雄大会时限即届,我必需早日赶去,你和兰姊姊辛辛苦苦,传了我很多武功;如果不能在英雄大会上一现身手,实在有负你和兰姊姊的盛情了。”

赵小蝶目光投注在杨梦寰的脸上,缓缓问道:“那么,你几时走呢?”

杨梦寰道:“我想眼下立时动身。”

赵小蝶道:“为什么这般急呢?”

杨梦寰道:“我虽被掌门师叔逐出门墙,但我尚未报师门授艺之恩,是以,这次英雄大会,仍以昆仑派门下弟子身份参加。是故,必需早些动身,我找着师父、师叔一同前去。”

赵小蝶道:“你要离开之事,可对兰姊姊说过吗?”

杨梦寰犹豫了一阵,道:“我们一起去对兰姊姊说吧。”

赵小蝶缓缓起身,牵住梦寰的手,一起向朱若兰房中走去。

她这数月以来,对梦寰诸般亲热的举动,早已不避忌四婢和三手罗刹等人的耳目。朱若兰似是预知两人要来一般,含笑等在门口。

赵小蝶道:“姊姊,他突然对我说,要去参加英雄大会,而且立刻就要起程,我作不得主,只有来问姊姊了。”

朱若兰微一沉吟,还未来得及开口,杨梦寰已抢先说道:“我虽已被掌门逐出门墙,但还未报谢师门之恩,故而想提早三日离此,寻得师父、师叔,求他们允准我以昆仑门下弟子身份参加九大门派和天龙帮比剑大会,以为师门稍效微劳。”

朱若兰道:“武林之中,最重师道一伦,你既有这等用心,我们也不便相阻,不知你何时起程?”

杨梦寰道:“我心惦师门安危,恨不得Сhā翅飞往黔北,我想立刻就走。”

朱若兰道:“我本应以灵鹤玄玉送你一程,但你们昆仑派对我和蝶妹妹怀恨甚深,你此去既是酬报师门之恩,恕我不便以玄玉相送了。”听她言词之间,似对昆仑派怀有敌意,但杨梦寰心中却很明白,这是她故找的藉口,当下对两人深深一揖,道:“半年多来,承蒙两位相授武功,杨梦寰感激至深,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只待异日有缘再会了。”霍然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朱若兰似是突然问想到一件事情,高声喊道:“杨相公暂请留步片刻,你还有一件东西忘记带了。”说完,翻身奔入卧室。

杨梦寰停下脚步,等候了片刻工夫,只见朱若兰手中托着尺许见方的小盒子走来,交在梦寰手中笑道:“还你们的东西。”

杨梦寰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觉出分量甚轻,不禁问道:“这小木盒装的什么,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呢?”

朱若兰笑道:“这木盒之中,就是你的师叔慧真子得到的墨鳞铁甲蛇皮,我已把它做成了两件背心,你穿在身上,也许会有些帮助。”

杨梦寰道:“谢谢姊姊厚赐……”转眼见赵小蝶满眼泪水,一脸恋恋不舍之­色­,当下一挺胸,转身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又觉着不对,重又回身对赵小蝶道:“蝶妹妹好自保重,我要走了。”

赵小蝶凄凉一笑,幽幽说道:“我已说过了,什么事都由你决定,我听你的话就是。”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身子,向前走去。

赵小蝶缓步跟在她身后,出了天机石府,站在一座高岩之上,望着杨梦寰背影,黯然泪下,但她却始终忍住辛酸,未叫梦寰。

杨梦寰倒是颇有英雄气概,大踏步直向前走,头也未回过一次。

山风吹飘着赵小蝶的衣袂,和她披在肩上的蓝纱,一滴滴离愁泪水,顺着她粉腮淌下……

她期望杨梦寰停下身子回过头望她一眼,哪怕是匆匆一瞥也好,但她却失望了,那英俊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都没有回头张望过一次。

终于,她无法再控制那幽伤的愁怀,坐在大岩石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由她身侧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道:“蝶妹妹!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去吃晚饭了……”

赵小蝶转头望去,只见朱若兰身着罗衣,肩披轻纱,满脸借怜地站在身旁。

她似陡然遇到亲人一般,扑入朱若兰怀中哭道:“他竟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连回头望我一眼也不肯,难道他这几个月和我相处,都是装扮的虚请假意不成。”

朱若兰缓伸玉臂,把她紧抱怀中,说道:“快不要乱想,他决不是无情忘恩负义之人,他不肯回头相望,无非是怕徒增离愁,也许他怕妹妹看到他伤感情……”

赵小蝶轻轻嗯了一声,道:“也许姊妹说的对!”

朱若兰忽然发声一阵格格娇笑,道:“蝶妹妹,你姊姊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呢?”

赵小蝶怔了一怔,道:“我想姊姊也喜欢他,可是,我却没有姊姊的宽大胸襟,才这般儿女情长……”

朱若兰道:“咱们女孩子家天­性­、情感,总是比男人家来得缠绵,姊姊今天不妨老实对你说,我对他眷恋之情,比妹妹只深不浅,但我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深思熟虑之后,才算把这件事想明白,如若咱们真心爱他,就不该增加他的烦恼。妹妹,世俗女儿之见,都认为和青年男子相处日久,情悸已生,非得以身相许不可,而且心坚铁石,非郎不嫁,因此一念,不知为人世间造成了多少悲惨下场。眼下杨郎处境,十分为难,沈家妹子,她若不能和他终身相伴,决是难以独活,李瑶红已和他有了夫­妇­之实,如果我们再卷入漩涡,想想看,那是个什么结局……”

她微微一顿后,又道:“妹妹聪慧绝伦,定可洞悉姊姊苦心,如果不弃嫌于我,姊姊愿和你终身相守在一起……”

赵小蝶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姊姊,我知道你爱护我的一番苦心,只怕我没有姊姊那等胸怀,但我将尽心力一试。”

朱若兰紧握着赵小蝶一只手,笑道:“咱们牵着手跳下这大岩石,看看你能不能带我在空中停留?”

赵小蝶凄凉一笑,道:“我心中正在伤痛之时,如若一下提不住真气,摔了下去,姊姊要被我拖着摔死了,怎么办呢?”

朱若兰笑用力一拉赵小蝶,从大岩石上跃下,笑道:“不要紧,当真摔死,也可免去很多烦恼!”

但见轻绢蓝纱在山风中飘飘飞舞,两个绝世玉人,牵着手由空中缓缓而降,原来朱若兰借着身披轻纱的拂风之力,使降落之势自然缓慢了许多。

两人落入谷底之后,赵小蝶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的轻身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如能按下心修习‘大般若玄功’,三年内当可打通任、督二脉。”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咱们情如姊姊,姊姊的轻身功夫,我想妹妹也不致笑话于我。

赵小蝶微微一怔,道:“什么话,尽管请说,纵然伤损到我,我也是不敢忌恨姊姊的。

朱若兰道:“那倒不是,这几年来,我心中一直想着一件难通离决之事,我想以身相试,别走旁径,别辟一道习练武功之路,可惜没有人和我相研相商,耳为印证,致有很多疑难,无法思解透澈。妹妹已得《归元秘笈》上全部记载之学,放眼当今江湖,再无人能与你抗衡,如肯相助于我,或能使我心愿得偿。”

赵小蝶道:“姊姊聪明无伦,才智卓绝,要超出常人不知多少倍,你襟气度,更非常人能及万一,如果有此宏愿,定能为武林放一异彩,但有需我之处,定当全力以赴。”

朱若兰道:“那很好,妹妹肯相助于我,使我信心增强不少,今宵我就把数年来索想记载之事,提出和妹妹研商修改,如果可行,咱们就不妨一试。”说话之间,已到天机石府,三手罗刹彭秀苇带着神鹰陈藻、松芸,和四婢恭迎出天机石府,一一恭身参见。

赵小蝶几个月来,一直陶醉在情爱之中,从未留心到四婢举动,现下留神一看,不但觉到她们长大了许多,而且个个都文雅有礼,和在百花谷中之时,大不相同,不禁微生惊异。

朱若兰笑道:“蝶妹妹,等咱们最后一件心事完了,带着这几个人,和灵鹤玄玉,辟一处世外桃源,乘鹤邀游九州,做啸山水之间,那才是真正的赏心乐事。”

赵小蝶似被朱若兰几句话,触动心志,秀眉一耸,尽扫脸上愁容,笑道:“咱们收养很多很多的无父无母的孤苦女孩子,传授她们武功,姊姊作女皇帝,我作宰相,组织一个女儿国,那地方不准男人擅入一步,不管有心无心,只要进了咱们禁地,就把他杀了喂狼。”

朱若兰听她说得认真,忍不住嗤地一笑,道:“如果咱们住的地方没有狼呢?”

赵小蝶笑道:“那就把他杀了喂乌鸦好啦!男人的心又苦又黑,除了野狼之外,也只有乌鸦吃了,别的鸟儿,也决不会吃它。”

两人言笑,大骂男人,听得站在一侧的神鹰陈葆满脸通红,进退不是。

松芸看到他尴尬之态,忍不住嗤地笑道:“公主如要组织女儿国,咱们先拿陈藻开刀好啦。”

赵小蝶笑道:“世上只有两上男人,可以例外,一个是我爹爹,一个是陈葆。”

陈葆虽知她说的话,未必就真要去作,但因他来自禁宫之中,养成了对主人拘谨的礼仪,当下深深一揖,道:“老奴拜谢两位姑娘格外施恩。”

赵小蝶秀眉扬一扬,突然转脸对朱若兰道:“姊姊,咱们真的要组织女儿国,我想那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朱若兰接道:“这件事咱们慢慢谈吧,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呢?”拉着赵小蝶的皓腕,向天机石府中走去。

再说杨梦寰离开耸云岩天机石府后,一口气走出了十四五里路才停住身子,回头望着耸云岩,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半年多来和赵小蝶日夕厮守相处,不知不觉间情愫已生,一旦分开,亦不觉怅惆若失。

正当他凝望沉思之际,忽闻身后响起一声幽幽叹息,道:“你真的竟然未死?”

杨梦寰闻声警觉,霍然回身,定神一看,不禁心头一跳,呆了半晌,说道:“玉萧仙子?你怎么变了……”忽然觉出此话问得不对,赶忙停口不言。

玉萧仙子娇笑一声,道:“不错,是我,你只要还活在世上,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怎么?你问我为什么改了服饰是吗?”

杨梦寰黯然叹道:“不要说啦,峨嵋山万佛顶承你相助,我心中非常感激,但望你能不再纠缠于我,杨梦寰愿以三种奇奥的武学手法相授,报答你一番恩情。”

玉萧仙子淡淡一笑,道:“如果我帮助你算是一番恩情,那也是我愿意施舍,还报倒不敢当,但却有一件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杨梦寰微一沉付,道:“什么事且请说出,让我斟酌斟酌,只要我能力所及,决不推倭就是。”

玉萧仙子笑道:“说起来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心里很明白,今生今世,永不能和你常处一起,你已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常伴身侧,哪还会想得到我这个恶名四播的老太婆呢?”

杨梦寰叹道:“这些事咱们最好别谈,你有什么要我相助于你,快请吩咐,我还有要事得赶往黔北。”

玉萧仙子放声一阵格格大笑,道:“兄弟,你猜锗了,我没有事情要你相助,我是求你答应我,让我再帮你一次。”

杨梦寰道:“盛情心领,我看不必了吧?”说完话,转身欲去。

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站住,你到黔北,可是参与天龙帮邀请武林九大门派的比剑大会?”

杨梦寰回头冷冷接道:“不错,你要怎么样?”

玉萧仙子笑道:“你凶什么?天龙帮总坛还在黔北,距此遥遥千里,你如没有我同行带路,只怕找上两个月也找不到!”

杨梦寰听得微微一怔,心中暗自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像我这般极少江湖阅历之人,对江湖上各种鬼谋暗记,均难辨认,眼下相距比剑之期,只不过半月时间,如果一找近月,错过会期,那可是极大的遗憾之事,想到为难之处,不觉沉吟难答。

玉萧仙子微微一笑,道:“天下武林中人,虽都知天龙帮总坛设在黔北,但在黔北什么地方,只怕很少有人知道,我如不带你去,想找到天龙帮的总坛,决非容易之事……”

杨梦寰冷然接道:“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玉萧仙子道:“我怎么不知道,当今江湖道上人物,有谁不对姊姊存几分敬畏之心,但我在你的眼下,却竟是一文不值,不过,这都是自取之辱,不说也罢。”

杨梦寰皱皱眉头,道:“这么说来,那天龙帮总坛所在之处,定然是十分隐密的了。”

玉萧仙子笑道:“昔年天龙帮想请我加盟,到处找我,虽被我婉言谢绝,但我却暗中潜入了天龙帮总坛,查看他们的布设,不但地方隐密,而且险阻重重。如没有我替你带路,你就别想找得到人家总坛所在。”

杨梦寰微一沉付,道:“你眼下如无要紧之事,就烦请送我一程,但我杨梦寰决不白受……”

玉萧仙子笑道:“你如有兴致邀游天下,我亦会奉陪你遍走天涯海角,眼下九大门派中,都已陆续赶赴天龙帮黔北总坛,咱们要去,立刻就要动身。”

杨梦寰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走吧!”那一声长吁,似乎吐尽他心中的情愁烦恼,豪气顿生,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玉萧仙子的轻功,在江湖上极负盛誉,杨梦寰自经“天机石府”数月­精­修之后,内功已大有进境,轻身飞行之术,较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两人一放开脚程赶路,直似怒马狂奔一般,待天­色­黄昏时分,已出了括苍山境。

江南七月,炎暑犹存,秋阳似火,酷热炙人,两人虽然有着一身武功,但日夜不停地奔行赶路,亦常常跑得满身大汗。

这日,进了黔北地界,玉萧仙子遥指前面起伏的山顶,说道:“咱们再往前走上五六十里,就进入了天龙帮的总坛禁地,依据往例,一踏进他们禁地,立时将受到拦截,这次李沧澜邀九大门派比剑,乃数百年江湖最为豪壮之事,依我推想,他们不致再有什么暗算……”

话至此处,突闻蹄声得得,纵身后急奔而来,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四匹长程健马,并咎疾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到两人身边。

当先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汉,突然一收马缓,停住急奔之及,打量了两人一眼,抱拳笑道:“借问一声,两位可是参加英雄大会的吗?”

玉萧仙子笑道:“不错,怎么样?”

中年大汉道:“不知两位属于九大门派那一门下?”

杨梦寰道:“在下乃昆仑门下弟子杨梦寰,这位姑娘是玉萧仙子,几位可是天龙帮中的舵主吗?”

中年大汉笑:“巡逻小卒,不敢对两位通名报姓,如不见疑,请两位即刻上马……”

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上马不难,你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

中年大汉笑道:“姑娘但请放心,敝帮为迎接高人,已在各处入山要区,设下驿站,专伺接待参加英雄大会的九大门派中英雄。在下职司此路,不敢有慢,两位如信得过,但请上马就是。”

玉萧仙子素知天龙帮中戒规森严,对方如不肯说,再问也是枉然。侧脸望了梦寰一眼,微笑不言。

杨梦寰看四个大汉之中,已有两人下了坐马,控经相待,略一沉忖,道:“既承接待,却之不恭,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双足微一用力,凌空而起,悬空一个翻身,人已坐在马上。

中年大汉一抖绥绳,笑道:“这位姑娘请上马吧,在下先走一步,替两位带路。”话出口,已放马向前奔去。

玉萧仙子肩头一晃,跃上马背,接过马绥放马追去。

杨梦寰回头看去,只见另一个骑马大汉,控马不动,和两个交马大汉,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是何用心?

玉萧仙子故意把坐马疆绳一收,和梦寰并肩而行,笑道:“兄弟,你看出来这几个人的用心没有?”

杨梦寰摇摇头,道:“怎么,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鬼谋暗算不成?”

玉萧仙子笑道:“下手暗算,他们倒未必敢,不过,他们用心的­阴­险,只怕要比下手暗算更叫人难以防备。兄弟,今天我要不带你来,只怕难以逃得这一劫。”

杨梦寰怔了一怔,问道:“怎么?他要把我引入绝地,然后下手,是不是。”

玉萧仙子道:“用什么样方法对付我们,我此刻也难想得出来,不过,我自信他们那些鬼域伎俩,决瞒不过我一双眼睛。”

杨梦寰突然一扬双眉,道:“果真如此,也使我多长一点见识。”一加裆劲,胯下健马,忽地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三匹健马如飞,不大工夫,已跑出了十几里路,到一处高峰下面。

那中年大汉一勒马缓,回头对两人笑道:“穿过这一道山谷,就是入山驿站,届时就另有人接待两位。”说完话,一提疆绳,直向两座山壁夹峙的一道山谷中驰去。

杨梦寰抬头打量山谷形势一眼,不禁微生戒心。

原来这道山谷地形十分­阴­恶,两面峭壁矗立,光滑如镜,谷道亦只有三尺宽窄,如若两侧峰上埋伏有人,用滚石、擂石打下,纵然是武功高强,也是难以躲避得开。

但闻玉萧仙子娇笑一声,道:“兄弟留心。”纵马当先,紧随那中年大汉身后,冲入山谷。

杨梦寰一见玉萧仙子纵马入谷,不再犹豫,放马追去。

三骑马均放缰疾奔,快如流星。玉萧仙子早已暗中戒备,紧随在那大汉身后,只要一有警兆立时出手把对方生擒活捉,以作人质。

那中年汉子,似已觉出两人暗作戒备,立时微收缰绳,放缓马势,和玉萧仙子并骑而走。

又走约二三里路,山谷逐渐开阔,但两边峭壁却是愈来愈高,越来越险。

杨梦寰目睹谷道渐宽,心中反而安定了许多,忖道:眼下两面峭壁相距足有两三丈阔,就算中人埋伏,亦可闪避得……

正自心念转动,忽听那中年大汉哈哈大笑,道:“前面有一段路,因被山泉冲坏,略显泥泞,我先前一步,替两位带路。”口中说着话,人已一抖署,疾向前面冲去。

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不敢有劳,还是走在一起的好!”纵马追了上去。

杨梦寰看两骑突然加快,立时放马疾追,三匹马首尾衔接,相隔也就不过是两三尺的距离。

那知疾奔了一阵之后,玉萧仙子和杨梦寰的坐马,逐渐慢了下来,而那中年大汉的坐马,却是愈跑愈快,一眨眼间,两匹马已被那大汉抛下了一丈多远。

玉萧仙子忽然若有所悟他说道:“兄弟快追他,咱们中了他们鬼计啦。”

快马急奔,去势是何等迅快,玉萧仙子说了两句话,又多落了丈余距离。

但见那中年大汉坐马越跑越快,两人坐骑却是愈来愈是不行,玉萧仙子心中大急,暗中一提真气,正待跃下马背,施展轻功身法追赶,忽见那中年大汉的坐马,突然缓了下来。

这时,双方相距已有了七八丈的距离,二人见那中年大汉疾驰的去势,又缓慢了下来,慌忙抖缰催马,裆下加力,又向前冲去。

两人胯下坐骑,虽都是长程健马,但经过一阵奋力冲奔,早已呜嘶气喘,身上汗珠滚滚,显然已用尽余力。

玉萧仙子,久涉江湖,阅历极为丰富,江湖上一些鬼域伎俩,实难瞒得过她,这时见坐马行速渐慢,不由大为疑惑,暗道:莫非他们在这匹马上,做了手脚吗?心念一转,回头对杨梦寰说道:”兄弟,你可觉着这马有点奇怪吗?咱们赶紧查查看,不要着了道儿,被人家作弄上一番,那可是大大丢脸之事。”

杨梦寰听得玉萧仙子一说,立时俯首查看,触目间,顿使他心中大生惊讶。

原来这道山谷,看来宽阔平坦,绿草油油,但马蹄奔驰在上面,却如踏在棉絮之上一般,是以马匹奔行上面无法着力,杨梦寰心中正在狐疑之际,猛听到前面那中年大汉,一阵冷笑,立马停在原处。

杨梦寰用力一提缰绳,纵马追上玉萧仙子,正待相问,玉萧仙子已抢先开口侧脸说道:

“兄弟,事情大是蹊跷,其中必定另有险谋,咱们还是先赶上此人,再另作打算。”领先提疆冲去。

二人又奔了数丈距离,陡觉地面一软,马蹄踏下,竟陷下三寸,行走更觉困难,玉萧仙子紧颦双眉,喝道:“兄弟,小心。”

杨梦寰忽地长笑一声,剑眉一挑,豪气顿生,道:“想不到天龙帮的堂堂总坛之地,竟施出这等卑劣手段,我杨某人倒要见识见识。”猛的一提马缰,也不顾地面松陷,硬向前路奔去。

那中年大汉一见杨梦寰纵骑追来,仰面哈哈大笑,狂笑声中,双脚用力,一夹马身,但闻一声惊嘶,霍地又振蹄向前奔去。

杨梦寰听那中年大汉纵声狂笑,心头火气更炽,断喝一声,双手一按马鞍,提聚丹田之气,人已凌空腾起,半空中挫腰长身,倏地一个旋转,穿空直向那大汉飞扑过去。

他自在天机石府随同朱若兰、赵小蝶研习《归元秘笈》上记载武功以来,今天是第一次施展身手。凌空飞扑,去势如电。

就在杨梦寰腾空跃追之时,突闻前面一声悲鸣,那中年大汉也突然一声怪啸,就这一瞬之间,杨梦寰已到他身侧,疾深右手,抓住那中年大汉后领,口中大喝道:“你还能逃得了吗?……”

他这一出声,提聚的真气顿时消散,只觉身子倏地向下一坠,匆忙之间,却踏在中年大汉的坐马鞍后。

他出手迅快无比,那中年大汉连转头也未来得及,人已被梦寰抓住。

忽听中年大汉狂笑一声,双腿用力一挟马腹,坐马一声长嘶,忽然跃起了两尺多高,冲出四五尺远,再落地时,突然向下沉去。

这本是一瞬间的工夫,杨梦寰定神看时,那马腹部已沉入泥沼。

玉萧仙子高声喊道:“兄弟快些把他震死掌下,退回来……”

杨梦寰右手掌暗中运气,大喝一声,内力外吐,击在那大汉后背之上。

他这时的功力,已非小可,虽是一股暗劲,但力道亦极惊人,只听那中年大汉闷哼一声,耳鼻口民鲜血齐出,猛一回身,拼尽余力,一把抱住梦寰,滚下马背。

杨梦寰似是未想到他在重伤之后,竟存了同归于尽之心,咯一失神,竟被紧紧抱住,匆忙之间,急提真气,双掌推着那大汉前胸,用力一送,内劲外撞,中年大汉惨叫一声,当时被震断心脉,双臂一松,身子凌空而起,摔出六七尺外,一眨眼间,尸体沉人泥沼不见。

可是杨梦寰也因这内劲外吐的一击,无法保持身子的轻灵,那大汉虽被他一击震断心脉,飞出六七尽远,他自己也突觉身子向下一沉,陷入了泥沼之中,不禁心头一惊,赶忙一提真气,稳住身子,饶是他应变迅快,泥沼已及小腹。

一阵破空风响,玉萧仙子疾如飞鸟般直飞过来,轻飘飘落在梦寰身侧,伸出纤纤玉指,抓住了梦寰右腕,说道:“决些提气,我助你跃出泥沼,这等……”她突然似想到什么事,话未说完,一笑住口。

杨梦寰只觉那陷入泥沼的双腿,似是被一股吸力,向下拖着一般,感到身子正缓缓地向下沉去,听得玉萧仙子一说,立时潜运真气,右臂向上一抖,左腕向下一按,借玉萧仙子相扶之力,身子向上拔起了一尺多高。

忽听玉萧仙子啊呀一声,双膝以下,已沉入泥沼。

她乃见多识广之人,双膝陷入泥沼,立时觉出不对,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别挣扎了,这泥沼和一般的淤泥不同,它会自动把咱们吞陷下去。”

杨梦寰放眼望去,那长程健马已不知何时沉入泥沼中,心中甚感骇然。

原来这泥沼表面因植有青草,硬度较坚,但一经陷入后,却是感到松软无比,丝毫用不上力,而且略一挣动,就感陷入泥沼的双腿,似被一股激荡流动的活水冲激,身不自主向下沉去,这草下泥沼,竟似能够流动一般。

玉萧仙子,忽然间变得十分沉默,目光凝注在对面崖壁问一块大岩石上,一眨也不眨。

杨梦寰看她瞧着石头出神,心中甚觉奇怪,忍不住问道:“你瞧那块岩石­干­什么呢?”

玉萧仙子叹息一声道:“这泥沼可以流动,而且愈向下沉,他的冲击之力愈大,咱们恐已被诱入中心,如果一次不能挣出泥沼,飞上实地,再次陷落其中,决然难以逃得­性­命……

杨梦寰道:“纵然逃不出这泥沼之区,但总也该尽力一试,难道就停在这等死不成吗汐玉萧仙子突然盈盈一笑,道:“怎么?你不是从来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吗?现在怕死了?”笑意娇甜,似乎根本未想到生死之事。

杨梦寰道:“死虽不足畏,但也要死得其所,死得心安理得。如你所说,咱们就在这里让泥沼把咱们沉陷下去,我却心有不甘。”

玉萧仙子道:“我并非不要你走,但如果走错一步,只怕难再有第二次逃生机会,要知这等泥沼之中,一个挣扎不对,不但不能逃出厄运,且将愈陷愈深,所以决不可轻举妄动,必得有十分把握才行,目前咱们停身之地虽然是千钩一发,危险万分,但只要咱们不妄自挣动,足可支持上半个时辰工夫,不必急在一时,容我想个自救之法。现在最为要紧之事,是咱们如何保持身子不要被泥沼中激荡之力,陷沉下去。

杨梦寰仔细看那泥沼上的青草,原来是经人工由别处移植而来三.浮铺在泥沼之上的,只是铺设极为均匀,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他伸手拍一下上面浮草,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浮草之上,可容快马奔驰,或能容纳一个人的重量,不如冒险由浮草上面滚出,强似在这里待毙。

念转心动,暗中一提真气,双手按在浮草之上,身子突然向上一窜,跃起尺多高。那知他小腹下,都已陷入泥中,重量加重了不少,身子将要窜出泥沼之时,两只按在浮草上面的手掌,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量,但闻叶的一声,浮草破裂,双臂及将跃出泥沼的双腿,同时又向下沉去。

王萧仙子听到声音,立时转头,玉萧一探,挑住梦寰前胸,低声说道:“身子跃起之后,切记不可停留,我已估计过四周距离,正南方山壁距此大约七八丈远近,如你能一口气飞跃过这段距离,就可脱离泥沼了。”不容杨梦寰答活,玉萧突然向上一挑。

杨梦寰借着玉萧仙子一挑之力,振臂跃起一丈六七尺高,悬空一个疾转,把沾在身上的淤泥甩落,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借泥沼上浮草接力,四五个起落,已到了山壁下一个突岩上面。

回头望时,玉萧仙子自前胸以下,尽陷入泥沼之中。

忽见她举萧就­唇­,一缕袅袅萧音,婉转而来,音调中充满欢愉之情,毫无即将入陷泥沼的悲苦忧伤。

她为救梦寰,虽把自己沉陷在泥沼之中,但却十分愉快,萧声是愈来愈是悦耳,似是她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欢乐。

但这等欢愉的曲调,听在杨梦寰的耳中,却如万把利剑,刺在他的前胸,忍不住高声叫道:“姊姊,你不要再吹了,快些把身子稳住,我要想办法救你出来。”

远远传来了玉萧仙子银铃般娇笑之声,道:“不必费心啦,我一生之中很少有过像今日此时的这等欢乐,你好好听着吧!我再为你吹一只最愉快的曲于……”

杨梦寰本是情感极为丰富之人,听得玉萧仙子款款笑谈生死大事,说来如饮甘露一般,心中大是激动,只觉一股热血由胸中直冲上来,热泪夺眶而出。叫道:“姊姊为了相救于我,才深陷泥沼之中,如若我今日不能救你出来,只有重入泥沼,以死相谢了“……说话之间,忽然站起身子,重又跃回泥沼。

玉萧仙子看他说来说去,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欢喜,口中却大声叫道:“快退回去!我告诉你救我的办法。”

杨梦寰知她所言非虚,如果自己再有什么失错,别说救人,连自己­性­命也难保全,当下依言又跃回崖壁边石岩之上。

远远的传来玉萧仙子娇脆的声音,道:“你停身的山壁之上,不是生有很多葛藤吗,你采集一些,连接起来,一端结上一块石头,投掷过来。

杨梦寰运足目力望去,只见玉萧仙子已向上挣扎出尺许高,知她已动了求生之念,当下放心不少,一提真气,向崖壁间游升上去,采了一大捆葛藤,连接起来,运足臂力投掷过去。

他此时的内力,相较半年之前,何至增加一倍,一投之势,不远不近,刚好把葛藤投掷在玉萧仙子面前。

玉萧仙子右手向前一探,抓住了葛藤,叫道:“你漫慢的向前拉吧!”

杨梦寰缓缓运手,玉萧仙子的娇躯,随着他双臂交替之势,逐渐向他停身之处移动过来。

突然间,一阵隆隆滚石之声,自身后传入耳际。

杨梦寰回头望去,只见一块三四尺方圆的巨石,由峭立的崖壁上,直滚下来。

玉萧仙子大声叫道:“兄弟快轶,别管我啦。”突然用力一拉葛藤,身子已跃出泥沼,踏草急奔而来。

杨梦寰看她跃出泥沼,才丢了手中葛藤,霍然转身,就这略一延误,那巨石已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疾落而下。

他停身突岩之上,四周数丈都无避身之处,匆忙之间,左手潜运真力,一记掌风直向巨石击去,右手却反臂抽出肩上长剑,内力贯剑,左手掌力一挡那巨石下落之势,右手长剑一拨一划,巧力并用,把一块六七百斤的巨石拨滑向一边滚去。

这时,玉萧仙子已由浮草上飞身到杨梦寰停身大岩石上,娇笑一声,道:“你今天不要我死,以后要给你增加了烦恼,可别怪我。”口中在和梦寰说话,人却纵身一跃而去,直向崖壁上面攀去。

杨梦寰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峰顶之上,站着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不禁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如是这两人早来片刻,今天势非伤在他们滚木擂石之下不可。

这时,玉萧仙子已施出摩云十八招的身法,腾跃而上,凌空翻转,忽东忽西,似是要人无法看出她落足之处,身法迅快,转眼间已攀跃上廿余丈。

杨梦寰一提气,直追上去,他此时的轻功身法,已不在玉萧仙子之下,提气攀登,起落间就是一丈远近。

站在山峰顶上的两个劲装大汉,沉着至极,杨梦寰和玉萧仙子,快到了山峰之上,仍不见两人有所举动。

玉萧仙子侧身一跃,挡在梦寰身前说道:“兄弟,你准备接应我,我上去看看,怎么这两个人像死人一般。”也不待梦寰答话,振萧一抡,半空连翻了两个筋斗,已落到峰顶之上。

杨梦寰如何肯让她单身涉险,在她振萧跃起之时,亦同时疾追上去,玉萧仙子刚到峰顶,杨梦寰已接遗而至,定神看去,只见两个大汉神情木呆而立,动也未动一下,原来两人早被人点了|­茓­道。在两人身后,堆积着很多巨石滚木。

忽然玉萧仙子咦了一声,扬萧指着峰下道:“那是什么人?”

杨梦寰顺着玉萧望去,只见两个身着道袍之人,挥剑挡在一处要道人口,双剑飞舞,电掣轮转,正在和一群大汉动手,两人剑势异常绵密,虽然以寡抵众,但却丝毫看不出吃力之处,当下一扬手中长剑,答道:“不管是谁,但看来定是相助咱们之人,咱们岂能坐视不管。”说罢放腿向下奔去。

玉萧仙子娇笑一声,应道:“好!兄弟如有兴致,咱们今天大开一次杀戒!”振萧急追,快如流星泻坠,片刻间已到动手所在。

左面一人,似是闻得衣袂飘风之声,侧脸望了梦寰一眼,笑道:“怎么?你的兰姊妹没有陪你来么?”口中在和梦寰说话,右手剑却突然加快,白光闪动之间,响起了两声惨叫,两个轻装大汉,应声而倒。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童师姊!”

只听右面一人,抢先说道:“贞姊姊对我说,你会到这里来的,果然我们在这里遇见你啦!”这声音柔甜娇脆,熟悉异常,杨梦寰不必转身,已知来人是谁,心头一阵激动,横跨几步,向那人身侧欺去。

但闻咳的一声,一件青­色­道袍,登时撕成两半,剑光敛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疾迎过来,偎入了他的怀中,抬头微笑,玉容依然,不是霞琳是谁?

她在激斗之间,突然撤剑而退,群敌立时赴势向前冲来,杨梦寰左臂一带霞琳娇躯,右手长剑探臂而出,一招“笑指南天”,把最前一个人刺伤,群敌疾冲之势,顿时被逼得缓了一缓。

玉萧仙子一晃身由梦寰身后闪出,抡萧一阵快攻,把逼近群敌迫退,笑道:“你们好好谈吧!这一阵让给我打啦。”玉萧横扫纵击,招招狠辣无比,片刻间已被她连伤两人。

杨梦寰看自己身上污泥;沾了霞琳一身,心中甚是抱歉,正想轻轻推开她偎在怀中的身子,忽听霞森梦吃般他说道:“寰哥哥,你知道吗,这很多天来,我都在想念你,以后,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我不要再离开你啦。”

她右手提着宝剑,软软地支在地上,倚在梦寰怀中,粉颈靠在梦寰肩上,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她徽闭的双目之中,缓缓而出。

淡淡的几句话,情真意切,胜过千言万语,杨梦寰纵是铁石之心,也不禁油生借怜,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始终没有对你说过……”

沈霞琳忽然睁开眼睛,接道:“不要说啦,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忽听玉萧仙子娇声喝道:“既然来了,还想走吗?”声音由近而远。

杨梦寰抬头望去,只见数尺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玉萧仙子振袂疾跃,追杀逃走之人。童淑贞却横剑而立,满脸黯然神­色­,望着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出神。

沈霞琳幽幽叹息一声,道:“贞姊姊,寰哥哥,咱们把这些死人埋掉好吗?”她心地素来善良,目睹横躺直卧的死尸,早已心生恻隐,珠泪纷坠了。

三人埋好尸体,仍不见玉萧仙子转来,童淑贞忽然一横手中宝剑,指着杨梦寰道:“我们为了等你,一月之前,就到黔北,总算皇天不负琳妹妹一片苦心,在这里和你相遇,哪知你竟然和玉萧仙子走在一起,看来你倒是一位生具艳福的风流人物,我不知你有什么魔力,竟然有那么多女孩子对你这等倾心……”

杨梦寰急道:“师姊不要误会,我……”

童淑贞仰天一阵尖厉的大笑,道:“我一点也会冤你,事实俱在,狡辩何用?我一身毁在情字之上,对负心忘情之人,恨之如刺。今天我把琳妹妹交给你,希望你今后能善为照顾,如若再饶她受到什么委曲,当心你脑袋就是!”说完话,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陶玉是不是真的死啦。!”

杨梦寰道:“他从万丈悬崖之上,跌入绝壑,除非发生奇迹,只怕难以得活,不过……

”只见童淑贞脸­色­铁青,双目闪动着怨毒的光芒,不禁心头一凛,停住了口。

童淑贞看他说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觉大怒,厉声喝道:“不过什么?说呀!”

杨梦寰只觉她­性­情大变,暴如烈火,已非昔日悯静文雅的本来面目,皱皱眉头,侧脸望了霞琳一眼。

沈霞琳叹口气,幽幽说道:“贞姊姊为了陶玉大哭了好几次啦,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吧!”

杨梦寰道:“他虽从万丈悬崖之上跌了下去,但那谷底之中并未发现他的尸体。”

童淑贞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她在听到这新的消息之后,心中十分激动。

她本已从霞琳口听得陶玉摔死绝壑的消息,心中早已认定陶玉已死,现下骤闻梦寰说起未见陶玉尸体之言,心中大感震动,也不知是喜是愁,是爱是恨,呆了半响,才追问了一句道:“这么说来,他是没有死了?”

杨梦寰看她说话神情之中,仍有着无限惜怜之情,心中暗暗叹道:“陶玉那般折磨于她,她竟然仍有着眷恋情意,正想出言劝她几句,忽然想到了李瑶红对自己诸般相爱之情,暗自道了两声:冤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肚里,叹道:“他是否死了,眼下很难断定,那样高的悬崖之上,摔了下去,纵是铁打铜浇之人,怕也难承受得住……”

童淑贞突然一跺脚道:“不要说啦,”转身向前走去。

杨梦寰急道:“师姊请留步片刻,小弟还有几句话说。”

童淑贞停步回头回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梦寰道:“小弟也遭掌门逐出昆仑门墙。”

童淑贞淡淡一笑道:“这个我已听琳妹妹说过了,我是私自逃出昆仑门墙,你是逐出师门之外,说起咱们都无颜见人。”

杨梦寰笑道:“师姊现下要往哪里去呢?”

童淑贞道:“世界这等辽阔,哪里都可以安身立命,必定会有一定的去处。”杨梦寰呆了一呆,道:“师姊幼受三师叔教养之恩甚深,目前天下英雄大会,九大门派中人,都集聚黔北,师姊身逢奇遇,武功过人,纵无争名逐霸之心,也该为师门效劳一次,替咱们昆仑争点颜面,也算酬报。”

童淑贞未待杨梦寰说完,冷冷一笑,道:“你我都是昆仑门下叛徒,还有什么颜面谈为师门效劳之事……”

杨梦寰叹道:“咱们虽然远离师门,但师门教养之恩,依然是天高地厚,此番英雄大会,正是咱们酬报师门教养之恩的大好机会。”

童淑贞听得沉吟了片刻,黯然一笑,道:“我自有酬报师门恩情之策,这个不敢有劳师弟。”说着转身向前走去。

杨梦寰被她几句话堵得怔了一怔,这时见她转身欲去,忙又前追一步,喊道:“师姊…

…”

童淑贞闻声停步,转过身子,面泛怒­色­,道:“人各有志,你多说何用?”这两句话,说得声­色­俱厉,冷漠异常。

杨梦寰正待解说,沈霞琳已缓缓走了过来,拉着童淑贞的右腕,幽幽叫了一声:“贞姊姊……”

童淑贞脸­色­忽转缓和,抚着霞琳的纤手,凄然一笑道:“妹妹,你放心好啦,如若他真敢委屈你,姊姊定不饶他。”一整脸­色­,毫不迟豫地转身疾奔而去。

杨梦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抚今追昔,怅意前尘,一时思潮涌涌,感慨万千,不由怔怔地呆在当地。

沈霞琳轻盈地依偎在他身傍,娟秀的面上露着天真圣洁的稚笑,静静地望着他,停了半响,才幽幽说道:“寰哥哥,你心里觉着很难过,是吗?”

杨梦寰叹息了一声,哺哺自语道:“唉,她真的变了……”霞琳见他这种神情,心里既想解说,又想劝慰,但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见她泪光儒懦,低低轻叹了一声。

二人沉默良久,梦寰一扬剑眉,面现坚毅之­色­,对霞琳道:“咱们走吧。”当先引路,向前奔去。

二人一阵急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翻过两座小小的山丘,但见那要道谷口,萧影纵横,刀光闪闪,翠萧仙子正和一群大汉,杀在一起。

玉萧仙子一支玉萧,挟着嘘嘘啸风之声,宛如一条游龙,上下飞翻,前打后击,招势绵密,威猛异常。但围攻她的一群大汉,似也并非弱者,虽然已有七八人被毙萧下,陈尸当地,可是一个个依然前仆后继,奋勇无比。

杨梦寰振腕抽出背上宝剑,大喝一声,一个纵跃,虎扑而上,长剑摇舞之间,寒光雷奔电闪,连人带剑直­射­过去。他此时的功力,已极深厚,出手剑势,锐不可当,一阵金铁交鸣,三个大汉手中兵刃,尖声脱手。玉萧仙子格格娇笑道:“这般人手段下流,毫无骨气,群打群殴不算,而且以暗箭伤人,杀之也无愧于心,不必对他们心存仁义。”说话之间,玉萧左点右打,连伤两人。

杨梦寰心中尚记恨刚才被人引入泥沼之恨,出手剑势亦极迅猛,片刻间被他刺伤六人。

但他究竟是天­性­纯厚之人,剑势虽然凌厉,但却猛而不辣,受他剑伤之人,大都被刺中皮­肉­,不但不足致命,而且筋骨也很少伤到。玉萧仙子却和他刚刚相反,玉萧点打之处,不是|­茓­道关节,就是致命要害,中她一萧,不死也得残废。

沈霞琳手提宝剑,站在一侧,望着召。些受伤大汉,心中泛起了无限怜悯之情,她本想出手相助梦寰,但见对方伤亡极大,满地哀号呻吟之声,不但不忍出手,反而放下宝剑,替敌人包扎起来了。

天龙帮中各坛下香主、舵主、虽然大都是出身绿林,杀人不眨眼的好汉,但对霞琳这等仁慈,个个心中感动。她人又生得美如春花,凡是受她裹伤之人,纵然剧疼仍烈,但却咬牙苦忍,不肯再出声呻吟,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出神。

杨梦寰眼看着对方抗拒人手逐渐减少,已伤亡十之六七,但所余几人,仍是不肯停手,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天龙帮的规令森严,正待再猛攻几剑,震飞他们手中兵刃,迫使他们屈服,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一处转弯的出口处,站着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腰围。软索三才锤,正是天龙帮中黑旗坛坛主开碑手崔文奇。他扫掠了横卧在地上的帮中弟子,抱拳对玉萧仙子和梦寰笑道:“两位没有从正路而入,致引起本帮中弟子们的误会,出手拦截,他们不自量力,死有余辜。至于得罪两位之处,肯请两位看在在下的面上,不要再多追究。”

玉萧仙子收了玉萧,理理鬓边散发,笑道:“你们天龙帮邀请武林九大门派比剑,乃是数百年来,江湖上最为轰动的大事,想不到迎接来客,竟是这等的下流,鬼计暗算,以多打少,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崔文奇本是­性­如烈火之人,此刻却十分文雅,淡然一笑,道:

“我们天龙帮是邀请人家九大门派中人来比剑,但却未邀请草莽英雄参加,不知二位属于那门那派……”

玉萧仙子一扬手中玉萧,笑道:“崔文奇你少在我面前卖乖,如果我玉萧仙子肯加入天龙帮,你那黑旗坛坛主之位,也未必保得住。你如果一定要问我门派,不妨先试我玉萧如何,看看能不能闯过你们伏桩暗卡。”

崔文奇微微一笑道“你如果真想和我打,等一下当着夭下英雄之面再打不迟,眼下我是接待三位的主人,恕我歉难奉陪。”

玉萧仙子侧目望了杨梦寰一眼,道:“兄弟,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中,数此人手段最毒,你要小心防他一着。”

杨梦寰道:“这位崔坛主已和我有数面之缘。”

崔文奇笑道:“杨相公的剑术、身法,在下确已领教过了,的确高明,但望能在英雄大会之上,大显威风,既可成名露脸,也可为你们昆仑派争得声誉,此处已相距我们总坛不远,两位心中纵然气忿难平,也望暂时忍下,今日已是八月十一,相距比剑之日只不过还有三天,三日时间,弹指即过,那时,三位不但可以向我们天龙帮挑战,就是九大门派中人,均可由两位随意相邀。现下各大门派中人,大都已到,济济群雄,使荒山生辉不少,两位请随在下,到敝帮总坛迎宾阁中稍息风尘,也好调息一下旅途劳累。

杨梦寰望了玉萧仙子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人乃江湖之上出了名的女魔头,如我和她同走在一起,必将引起天下英雄注意,要是被三位师长看到,只怕又要引起一场麻烦。但人家对我有数度救命之恩,不好开口相逐,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沉忖难决。

玉萧仙子是何等人物,一见杨梦寰为难之­色­,立时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道:“兄弟不必作难,尽管和令师妹相随崔坛主去’巴!他乃有身份之人,决不致再对你们暗施算计,我把你送到天龙帮总坛所在,心愿已了,就此告辞。”嫣然一笑,凌空而起,施展摩云十八招的身法,悬空几个翻身,人已到四五丈外,去势如风,转眼不见。

她这等一反往常的留恋之情,说走就走的决绝神态,反而使杨梦寰生出无限的愧疚之心,黯然望着她的去向出神。

崔文奇举起左手向后一挥,十余丈外山峰上,突然出现一面红旗,摇动一阵后,重又隐去。

杨梦寰怅望良久,才暗自叹息一声,回身拉着沈霞琳,随着崔文奇身后走去。

崔文奇走了数丈之后,回头大声笑道:“迎宾阁距此大约还有五六里远近,咱们放快脚步,赶上一程吧!”他不待杨梦寰答话,陡然施展轻劲,疾如流矢一般向前奔去。

杨梦寰知他存心想试自己轻功,冷笑一声,放步追去。

第四十六回群雄聚会

他担心沈霞琳追赶不上,是以初行之时,不敢施展全力,那知沈霞琳竟然不紧不慢地和他并肩而行,心中大感惊奇,逐渐加力,速度渐快,但沈霞琳竟仍能跟得一步不落。

杨梦寰猛然一提真气,左手紧握沈霞琳右腕,凌空一跃,疾窜出一丈六七,一连几个飞跃,已追到崔文奇身后丈余之处。

他原想以本身疾冲之力,带着沈霞琳娇躯,那知跃奔之时,竟是毫无吃力之感,分明沈霞琳是以本身纵跃之术,和他同时凌空窜起,而且轻功之高,比起他毫不逊­色­。不禁暗暗惊奇,侧脸望去,只见她面带微笑,面不红,气不喘,若无其事一般,不觉微微一笑,道:“你在这半年之中,功力进境极大,看来比我还要强上许多。”

要知沈霞琳的功力,过去和杨梦寰相差一段距离,两人分手半年之后重聚,沈霞琳竟似和他平分秋­色­,但他在这半年之中得受赵小蝶、朱若兰的指点,进境极大,以此推论,沈霞琳在这半年中的获益,比起他尤进一筹了。

只听沈霞琳口中嗯了一声,说道:“贞姊姊告诉我说,要我用心学习武功,将来好帮助你和人打架,所以,我就很用心的去学武功。她有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各种的武功,剑术,内功,掌法,轻功,无所不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学习,我很快的就学会啦,但贞姊姊却要比我花更长时间才能学会,她说我天份很高,如果肯用心去学,不出十年,就能把那书上记载的武功,全部学会。其实,我是想到将来帮助你,才肯用心去学,如果我心中没有想到帮你,只怕学起来就没有贞姊姊快了。”

杨梦寰笑道:“童师姊说的不错,你心地纯洁,最易集中心神,学起来,自然要比别人快上许多。”

两人这一谈话,脚步慢了下来,被崔文奇抛下了十几丈远。

杨梦寰一看不对,立时停口,脚下加力,疾追上去。

三人各出全力,向前疾奔,片刻之间,已翻越四五座峰岭,到了一处群峰环抱的盆地之中,崔文奇停下回头一望,见两人竟然紧追自己身后而到,心中暗自吃惊:两个娃儿的轻功,竟然不在我之下。

他心中虽感惊奇,但外形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侧面就是敝帮中迎宾阁了,九大门派中参加英雄大会的高人,都住在里面,两位再往前走上半里,就有接待之人,恕在下不送了。”说完一抱拳,转头而去。

杨梦寰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疏林掩映之中,果然隐现出重重楼阁。

两人并肩向前走了十几丈远,忽见两株大松树后转出两个十六七岁的童子,迎面一揖,问道:“公子,姑娘,可是参加比剑大会的吗?”杨梦寰点点头道:“不错。”

左面一个童子又是一揖问道:“不知两位尊属何门何派?”

杨梦寰道:“在下乃昆仑派中弟子。”

右面童子恭谨地转过身去,说道:“两位请随小的来吧……”合掌当胸,缓步向前走去。

杨梦寰和沈霞琳随在那童子身后,穿过了一片疏林,到了一座修筑幽致的宅院之前,那童子回头躬身说道:“昆仑派中高人,尽住此处,两位请自入内。”说完转身而去。

沈霞琳望了那轻掩朱门一眼,自言自语说道:“不知道师父来了没有?”推门缓步而入。

杨梦寰运足目力,打量四周形势,只见这一片盆地之中,方圆约三百余丈大小,四周浅山环抱,满植各­色­山花,红白相映,景物极美,十座朱户碧瓦的宅院,分散在疏林之中,心中暗自忖道:天龙帮主持之人,果是­精­­干­心计,他把九大门派,各置一座独院之中,外面布着明桩,说是迎客,实是暗中监视,使九大门派中人,不便相互往来,想这次参与比剑大会之人,大都是各门派中­精­英高手,辈份都很尊高,谁也不愿先行拜访别人,使彼此无法相通消息,虽然近在飓尺,却相隔重山,这法子当真是妙。心中在想,人却随在沈霞琳身后,进了大门。

这宅院之内,布设更是辉煌雅洁,满院盆花,一片清香,正厅厢房,都挂着字画,一个年约廿余岁的劲装佩剑少年,站在大厅门口,望到沈霞琳之后,立时含笑迎了上来。

杨梦寰一直未回到昆仑山金顶峰三清宫过,不识那少年是谁,沈霞琳却盈盈娇笑,叫了一声师兄。

那人神情十分拘谨,对沈霞琳拱了拱手,目光却投注在杨梦寰的身上,笑间道:“沈师妹,这位可是大师伯门下的杨师弟吗?”

杨梦寰不自禁黯然一叹,道:“小弟杨梦寰,兄台……”

那人笑道:“我叫黄志英,乃掌门师父门下。”

沈霞琳接道:“黄师兄乃咱们昆仑派中首座师兄,最是得掌门师伯喜爱了。”

杨梦寰躬身一揖,道:“不肖师弟杨梦寰已遭掌门师叔逐出门墙。”

黄志英微微一叹,道:“咱们师兄弟虽未见过面,但我已从大师伯和沈师妹口中,听得师弟事迹甚多,早生渴慕之念,今日能得一见,实乃生平中一大快慰之事。据小兄旁听侧闻,师伯和掌门师父,对逐出师弟一事,心中甚感不安,只要师弟能对师门一如过去,总有回昆仑门下之日。”

杨梦寰又拱手一揖,道:“全仗师兄善为进言,小弟如能重返师门,决不忘师兄之德…

…”忽然瞥见二师叔玉灵子和三师叔慧真子并肩站在厅门,立即遥遥拜倒地上,高声说道:

“被逐出门墙不肖弟子杨梦寰,叩见师叔。”

玉灵子一语未发,缓缓转过身子,踱入厅中。

慧真子却轻轻叹息一声道:“琳儿,过来。”

沈霞琳本已随在杨梦寰身后拜了下去,听得呼唤之言,立时站起身子,跑了过去,说道:“师父,我和寰哥哥学了很多的武功,赶来参加英雄大会……”

慧真子轻轻拂着她秀发,接道:“你这大半年的时间,都在什么地方?”

沈霞琳笑道:“我和贞姊姊住在一起……”

慧真子脸­色­一变,道:“什么?你和童淑贞住在一起,她还没有死去吗?”

沈霞琳摇摇头道:“贞姊姊的本领比过去大多啦,她有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很多武功,拳掌,剑术,及内功进修之法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我的本领都是跟着她学的。”

慧真子冷然一笑道:“哼!她现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来见我?”

沈霞琳道:“她本来是和我一起来的,我们遇上了寰哥哥之后,她就自己走了。”

慧真子心情似很激动,缓缓闭目,镇静了一阵,睁眼问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霞琳摇摇头道:“寰哥哥问她,她不肯说,回头走了……”她黯然叹息一声,心中忖道:心地纯洁之人,只觉对师父不该说谎,但也不该把贞姊妹的事迹告诉别人,一时之间,心中惶惶不安,颦起秀眉,仰脸望着天际浮动的白云出神,竟不知慧真子何时离去。

她正出神之际,忽觉一只冰冷颤动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左腕,她生平之中从未和别的男人相处过,觉出抓在自己左腕的似是一只男人手掌,心想定是杨梦寰,立时一侧身向对方怀中偎去,口中樱了一声,道:“寰哥哥,你又病了吗?怎么手掌会这样冷呢?”

只觉那抓在自己左腕的手掌,倏然问缩了回去,耳际间响起了一个激动低沉的声音,道:师妹请恕我一时激动失礼,万望勿怪才好。”

沈霞琳倏然一挺娇躯,转头望了一眼,只见杨梦寰静静站在丈余之外,抓她手腕之人却是昆仑门下的首座弟子黄志英,不禁粉脸一红,笑道:“原来是黄师兄,我还以为是寰哥哥呢?”只见他脸上一片铁青,目中神光暴­射­,全身微微颤动,不禁芳心大骇,急道:“怎么,你有些不舒服吗?”

黄志英凄凉一笑,道:“请师妹小移芳玉,小兄有点事,请教师妹。”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师兄有事问,我自然是不能推辞。”转身随在黄志英身后,向院落一角走去。

她不时转脸望着杨梦寰,但杨梦寰却呆呆而立,默默沉思,原来他正在想如何去见师长之事。

黄志英一直走近围墙旁边,才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师妹,你当真见过你童师姊了吗?”

沈霞琳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不单是见过她,而且我们住在一起,很久很久……”

她缓缓地把眼光移向远处,似很神往地接道:“现在贞姊姊的本领也很大了,我的本领就是跟她学的……”

黄志英急切地向沈霞琳移近一步,喘吁吁,道:“师妹所说可是真的吗?千万不可蒙骗小兄。”

沈霞琳见他间得这般紧张,不由得怔了怔,娇美如花的脸上,现出了一层迷惑的神情,缓缓答道:“师兄是咱们昆仑派中首座师兄,我怎么敢说谎呢?刚才师父问我,我不也是这般说的吗?”说着,微微摇了摇头,道:“唉!为什么师兄会不相信我的话呢?”

黄志英一见沈霞琳脸上泛起一种淡淡的幽怨之­色­,秀目中也闪动着楚楚可怜的泪光,他素知这位师妹乃是一位圣洁无邪的人间仙子,自己竟一时情急,谈话未为留意而使他纯洁的心灵蒙受了刺痛,心中大感不忍,忙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强作欢容地笑道:“师妹乃是天下至纯至正的人,不信你的话,还信谁的话,适才是逗你玩的,万望师妹切勿介意才好…

…”

沈霞琳绽­唇­展颜一笑,道:“这就是啦。”

黄志英沉吟了片刻,柔声对沈霞琳问道:“师妹,小兄尚有一事,想探问于你,不知师妹肯否见告?”

沈霞琳道:“师兄有事,只要我知道,一定奉告的。”

黄志英道:“你可知你道童师姊住的地方吗?”

沈霞琳歉然笑道:“这真不知道了,我虽然和她相处半年,但就一直没有想到问她这桩事,看起来,我真是很笨很笨的人。”说着竟吃吃娇笑起来。

黄志英很关切地间道:“师妹和你童师姊在一起过了半年,据师妹看,她生活过得好吗?她,她……”

沈霞琳见他连说几个她字,竟讷讷他说不出来,不觉奇道:“她怎么样呢?”

黄志英唉了一声,道:“她平时可跟你说过一些什么没有?”

沈霞琳翻了翻圆圆的秀目,沉忖了一阵,幽幽叹道:“贞姊姊真的好像有点变了,她有时高兴,有时难过,有时笑,有时哭……我问她,她也不告诉我,只说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冤孽,她说我的心地最纯洁,要我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冤孽罪恶之事。她还说就是告诉了我,我也不会懂的。她只要我好好地跟她练武功,将来好帮寰哥哥跟人打架。”话毕,掩袖浅浅一笑。

黄志英心知再追下去,也是难以问出头绪,轻轻叹口气道:“多谢师妹。”转身缓步而去。

沈霞琳在半年之中,连番经历变故,见识增进了不少,看黄志英无­精­打彩模样,心中暗忖道:他这般追问童师姊的下落,心中定是很想见她,唉!他想念童师姊,会不会如我想念寰哥哥一样的难过呢?

她突生强烈的恻隐之心,觉着自己应该想法子帮助他,使他能和童师姊见上一面。心念一转,高声叫道:“黄师兄快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黄志英闻言转身走回,问道:“师妹有需小兄效力之处,但请吩咐就是。”

沈霞琳道:“你心中可是很想见到童师姊,是吗?”

黄志英道:“我只要知她生活很好,就放心啦,见她不见她,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沈霞琳道:“你不要骗我啦,我知道你心中很想念童师姊,等我见着她,一定要她和你见上一面。”

黄志英黯然一笑,默默不语。

沈霞琳道:“她说过还要我和见面,那决不会骗我,我一定会要你见到她。”黄志英既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微微一笑,扭转话题,问道:“杨师弟被逐出门墙之事,你知道吗?

沈霞琳道:“我在旁边看着,怎么会不知道!”

黄志英道:“依据咱们昆仑门下规矩,凡是被逐出门墙之人,不能再涉足金顶三清宫一步,但三位师长都知你心地纯洁,对你另眼看待,就是稍有触犯戒规之处,也不追罚过严,咱们昆仑派这次对与比剑之人,除了三位师长之外,只我一人随来,这所宅院,只是天龙帮接待客人之处,在咱们门规之中,没有这一条限制,你暂时把杨师弟带到西侧厢房之中住下,待我请示三位师长之后,再来通知你们,眼下切不可让他擅自闯入三位师长坐息之室,免得弄巧成拙。”说完,转身急去。

沈霞琳转脸向杨梦寰望去,只见他仍然呆站着,缓步走了过去,牵着他左手,向西厢房走去。

杨梦寰呕尽心血,想不出适当求见师长之法,被沈霞琳一拉。不自觉随她而去。

直待到了那厢房门口,沈霞琳停下了脚步,杨梦寰才想起问沈霞琳道:“你拉我到这里要做什么?”

沈霞琳笑道:“黄师兄说要我们暂时住在西厢房中,他去请示三位师长之后,你再去参见师伯和师父。”

杨梦寰心中暗道:只要你们不逼我离开此地,我总会有办法求得三位师长的谅解,当下推门进入西厢房内。

天龙帮为安置九大门派比剑高手,特别日夜赶工,修成这一座迎宾阁,分成了十具单独的院落,九座分接九大门派,一座接待江湖上无门无派之人,是以每座院落,都修得十分宽敞,足可容二十个人合住。

沈霞琳和杨梦寰各择一室休息。杨梦寰把身上满沾污泥的衣服换好,暗把朱若兰临别相赠的墨鳞铁甲蛇皮做成的内衣穿上。

此物虽能避刀枪,但穿在身上却十分柔软,如非朱若兰再三叮嘱他,杨梦寰实难相信,这等轻柔的蛇皮,竟然能避刀剑。

等了约顿饭工夫,黄志英才奔了过来,脸上一片庄肃。

杨梦寰看他神态,心中已预感到事情没有办妥,不禁心头一阵乱跳,起身把黄志英迎入房中,问道:“师兄代我向三位师长求情之事,可……”

黄志英摇摇头,接道:“事情确出人意料之外,三位老人家心意如何,实叫人难测难猜。”

杨梦寰道:“三位师长怎么说呢?”

黄志英道:“我两次向三位师长禀告,但三位老人家却一直不作答覆,既不说见你,也未说不见……”

这时,沈霞琳也换了衣服,奔入杨梦寰房中,仍是白衣白裙,初浴新装,更显得容­色­姣丽,耀眼生花。

黄志英望了霞琳一眼,轻轻叹息一声,接道:“眼下之策,师弟可先在此厢房之中住下,暂时不必急于见三位师长,俟我再找个机会,对三位师长提出此事,沈师妹可先行去拜见,看看三位师长反应如何?”

杨梦寰道:“今日相距比剑之期,尚余下两日时间,如果在这两日之内三位师长仍然不肯见我……”

黄志英接道:“大师伯和三师叔,似都不便作主,此事关键在掌门师尊身上,他虽未有接见师弟之意,但看样子亦无逐走师弟之心,眼下师弟只有耐心等待一途。”

杨梦寰深深一揖,道:“如果重返师门,就是等上十年八月,也是无妨,一切全仗师兄成全了。”

黄志英还了一礼,道:“只要我力能所及,自当全力以赴。”

杨梦寰道:“小弟遵从师兄之言。”

黄志英拱手告辞,退了出去。沈霞琳目赌梦寰愁苦之容,心中大感不忍,说道:“我去见掌门师伯替你求情……”

杨梦寰摇摇头,说道:“黄师兄说的不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位师长既然知道我来,不肯传谕相逐,或已动了怜悯之心,你若为我去讲情,万一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沈霞琳素来不肯违拗梦寰意见,当下笑道:“那我也不要去见师父了,留在这里陪你吧!”

杨梦寰道:“这怎么可以,你并非被逐出昆仑门墙,岂可不去拜见师长,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但千万不可提我之事。”

沈霞琳去了不到顿饭工夫;又回到西厢房中,笑对梦寰说道:“三位师长正在静室长谈,我和黄师兄等了很久,但三位师长只顾谈论武功,无暇和我们说话,我怕你一人在此寂寞,就很快赶回来了。”

杨梦寰略一沉思,付道:是啦,这次比剑,不只是天龙帮和九大门派之争,只怕九大门派相互之间也都存着争胜之心,此事关系至大,三位师长自是重视。

一天时间,匆匆过去,到天­色­人暮时分,黄志英急急陶来对梦寰道:“三位师长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武功,一天之中,都在彼此探讨研究,刚刚才静坐休息,但面上都带着困倦之容,想必耗费心神不少,是以无暇重提师弟之事,尚望耐心再等一日。”

杨梦寰笑道:“师兄尽管放心,就是等上十年八年,我也不敢有不耐之意。”

黄志英微微一笑,道:“师弟有此耐心,小兄预贺你必有重返师门之日。”说完话,转身急去。一日夜的时间,弹指即逝,在这一日夜中,黄志英也未再来过。

第三天,已届中秋比剑之日,天­色­初亮,天龙帮中的红旗坛主齐元同,率领八个黑衣劲装大汉,登门求见,王灵子带着一阳子、慧真子、黄志英亲自迎到门口,杨梦寰不敢紧随三位师长身后,只有远远地站在丈余外处。

齐元同蓝衫福履,长须飘飘,抱拳对昆仑三子一礼,笑道:“在下奉了帮主令谕,特来奉请三位道兄和贵派门下弟子,驾临断魂崖比剑场中。敝帮帮主,已在恭候大驾。”

玉灵子微微一笑,道:“随便派遣一人相邀就得,怎敢又劳坛主大驾!”

齐元同答道:“好说,好说,昆仑三子之名,天下武林中谁人不知,敝帮准备的时间仓促,致有诸多不周之处,尚望三位道兄大量海涵。”

玉灵子笑问道:“我们眼下就动身吗?”

齐元同道:“外面已备好快马相候了,三位道兄请收拾一下,即刻上马。”

玉灵子道:“贫道等山野之人无牵无挂,说走就走……”

齐元同大笑道:“道兄豪气­干­云,实叫兄弟佩服,断魂崖距此行程约在十里左右,各位请上马赶路,也可免除跋涉劳累。”

一阳子笑接道:“山野中人,步行惯了,骑马反有不便之感,盛情心领了。”

齐元同道:“既然如此,兄弟也步行奉陪,我走前一步带路了。”长揖转身,当先走去。

昆仑三子紧随齐元同身后,杨梦寰不敢过于逼近师父,和霞琳远远随在身后。

齐元同上路之后,奔行极速,而且愈走愈快,昆仑三子不得不施展轻功放腿追赶,这一来,沿途上的景物,都无法瞧清楚,如同竞赛脚程一般。

一阳子低声对玉灵子和慧真子道:“他这等迅快奔行,必有深意,我们不妨各自注意一个方向,或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玉灵子道:“大师兄言之有理,就请师兄注意前面景物,师妹和我分看左右两侧。”

三人这一用心分顾,果然发觉了不少可疑之处,只见齐元同所经之路,看上去虽是崎岖的山道,但暗中却都预先留下标记,最可疑之处,是沿途路上,从未发现别人经过的痕迹。

这证明,其他各大门派中人,均非由此路而过。

一阳子突然加快脚步,腾身飞跃,紧追齐元同身后,问道:“齐兄,那断魂崖距此还有多少路程?”

齐元同一面奔行,一面笑道:“再转过两个山弯,就到了。”

忽然前面一黑,进入一条山腹秘道之中。

齐元同右腕一晃,亮起一道熊熊的火焰,高声说道:“这条秘道,只不过二百余丈长短,有兄弟高举火把替几位带路,但请放心就是,秘道之中确无埋伏。”

他手中的火折子,似是特制而成,火光甚是强烈。

玉灵子借火光打量山腹秘道中景物,只见两边石壁间光滑异常,地下亦极平坦,分明是人工开凿而成,至少也经过人工修饰,但却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

走完雨道,又转了两个弯,齐元同突然放慢脚步,笑道:“断魂崖就在前面了。”

昆仑三子抬头望去,只见一座突起的峰岭,横立在百丈之外,中间是一片空地,矮草如茵,杂着红白山花,丝毫没有惊险可言。

玉灵子大笑道:“断魂崖之名,听来实在叫人提心吊胆,想不到却是这样风景优美的所在。”

齐元同微微一笑,道:“过了前面那一座横立的峰岭,道兄就可以窥见断魂崖的真正面目了,现在言之,未免过早。”

慧真子冷笑一声,道:“别说是一座断魂崖,就是龙潭虎|­茓­,大约也吓不住人。”

齐元同微微一笑,道:”昆仑三子望重武林,自是不会把区区断魂崖之险放在眼中了。

陡然加快脚步,穿过草地,向那横立的山峰上攀去。

一阳子回头向玉灵子、慧真子道:“这矮草山花,分明经过人工修剪,咱们不可大意,师弟师妹请随小兄身后前进。”当先带路,照着齐元同的脚痕奔进。

攀上了那座横立的山峰,景物立时大变,只见一条铁索吊桥,横过千丈绝壑,通到对面一座平坦山峰。峰上彩旗招展,人影穿梭,似是已聚人不少。

齐元同抱拳肃容,笑道:“过了这座铁索吊桥,就是断魂崖了,敝帮的龙头帮主,已候驾多时。”

玉灵子探首向那千丈绝壑中一望,笑道:“深谷之中,想必早有埋伏,如果贵帮中派人把这铁索吊桥斩断,九大门派中人,Сhā翅也难飞过这数千丈的深谷了。”昂首挺胸,当先踏上铁索吊桥。

齐元同大笑道:“道兄尽管放心,本帮主和五旗坛主,以及属下高手,大都群集在断魂崖上,斩断铁索吊桥,大概还不屑施为。”

这铁索吊桥,足足两百余丈长短,构造坚牢,走起来异常平稳,吊桥尽处,是一座突立在绝壑中的独山。此峰形如莲台,上面纵横数百丈,一片平坦,但往下却是愈来愈小,四面深谷中一片薄雾淡烟,纵有极好的目光,也是难以看清楚谷底景物。

一阳子暗暗叹道:“此峰虽是天然形势,但看样子似已经过人工修整,单是这铁索吊桥,就不知要耗去多少人工了。”

平坦的峰顶上,早已摆好了锦墩檀案,九大门派座位都已先经排定。玉灵子步下吊桥,立时有四个青衣童子,手执彩旗,迎了上来,带几人走向左侧一排座位之上。

玉灵子左右一瞧,香茗细点,早经摆好,但座位尚都空着。原来天龙帮把九大门派的座位,排成一个马蹄形,环绕半个峰顶。

齐元同把昆仑三子带过吊桥之后,就归入了天龙帮座位之中,未再来过。

忽听乐声悠扬,彩旗招展,各大门派中人在彩旗导引之下,纷纷踏过铁索吊桥各自就坐。

一阳子低声对玉灵子道:“天龙帮先把我们引来,不知是何用心?”

原来昆仑三子到场之时,除天龙帮中的人之外,其他各大门派中,均无一人到场。

玉灵子沉忖一阵,道:“事情的确溪跷难测……”

一阳子突然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是啦!李沧澜要酬谢我们数番相救他女儿之情,因而替我们……”他倏然住口,霍然起身,抱拳笑道:“闻兄久违了。”

闻公泰拂髯大笑道:“难得,难得,咱们昆仑、华山,这次毗邻而坐,兄弟深感荣幸。

玉灵子合掌当胸,笑道:“闻兄谦辞,贫道等愧不敢当。”

闻公泰大笑道:“客气,客气,三位道兄似是特受天龙帮的欢迎,竟比兄弟们先到了场中一步。”

此人疑心最重,他见昆仑三子比各门中人都早到,不觉心中有怀疑之念。

玉灵子笑道:“闻兄不必疑神疑鬼,比剑即要开始,其他之事可以伪装得来,但生死之事,大概不易伪装得了。”

闻公泰笑道:“好极,好极,兄弟拭目以待,看三位道兄神剑克敌,替咱们九大门派争来夺人先声。”大笑声中,走入华山派位上坐杨梦寰和霞琳并肩坐在昆仑派分得座位中最末的两个位置之上。抬头打量全场形势,这次比剑虽是数百年来武林中最为轰动的大事,各派­精­英高手尽出,但莅会参加之人,并不大多,少林寺人手最众,也不过一十九人,其他各大门派大都是四、五、六人不等,点苍人数最少,只有翻天雁马家宏一个,是以,各大门派的座位,都空下甚多。

九大门派中人就座不久,突闻一阵咚咚鼓声,正在奔走送供奉水的青衣童子,立时迅快奔回到天龙帮的位置后面,徘成极整齐的一个雁翅队形,高举起手中彩旗。

鼓声余音甫住,天龙帮座位后面,缓步走出来海天一叟李沧澜,白髯飘风,手扶龙头拐,川中四丑当前开道,五旗坛主随后护拥,步入场中,左手一挥,前面开路的川中四丑,立时分立两侧。

只见他,一顿手中龙头拐,一片沙石飞扬中,深入石地数寸,双手抱拳,团团一个长揖,朗声说道:“敝帮乃江湖草莽中人物结合,承蒙各大门派不弃,允准敝帮敬陪武林中帮派未座,老朽感激至极……”他微微一顿后,又接着说道:“三百年前,武林中九大门派,为排名次相约在嵩山少室峰上比剑。那一场烁古震今的英雄大会,现在武林中人,都还能口述甚详,只可惜天机真人倚武出面,强行化解一场搏斗。也许有人认为天机真人那次举动,替武林保留很多­精­英人才,但依老朽看法,却是不然,如果不是天机真人倚仗武功,压下第一场比剑大会。今日武林形势又自不同,名次早定,纷争亦将随之消弥于无形之中,一时善举,但却留下了数百年仇杀纷扰,如果天机真人的­阴­灵有知,亦当抱憾于九泉之下了。”

这番话似是而非,只听得九大门派中人,大部都耸然动容。

李沧澜目光环扫全场一周后,又继续说道:“敝帮这次柬邀九大门派中的高人,以及江湖上无门无派的高手,到敝帮小聚。一则想藉此聚会之机,彼此结识相交;二则也可使九大门派数百年一直未决的排名之争,借此相聚机会,有一个水落石出。老朽斗胆把我们天龙帮也算上一份,也好趁此机缘和九大门派高攀上一点交情。承蒙各位赏光,都依约远来边荒深山,实使老朽欣喜难言,隆情盛意,我这里谢领了。”说完话,又是一个团团长揖,面带笑意,环视围坐席上九大门派中人一眼,缓缓就坐。

肃立李沧澜身后的二名黄衣童子,待他入座之后,手中红旗一挥,两边响起了一阵吹弹的细乐之声。一曲奏罢,李沧澜双手捧起翠玉茶杯,起身离坐,举杯含笑,目扫全场,朗声说道:“承诸位抬爱,移驾敝帮总坛,只是地处蛮荒,而我李某人及敝帮各属,均是草莽粗野之人,未习礼仪,日来多有待慢之处,李某甚感不安。所幸诸位全是侠义中人,平素不拘小节,纵有不周之处,当亦能海涵包容,在下水茶一杯,以谢疏忽之过。”仰首一饮而尽。

八臂神翁闻公泰,冷冷一笑,道:“好说,好说,李帮主这等谦虚,若是对誉隆位崇的武林高人,说来自是不为过甚,如若是对在座全体而发,那就令人有愧不敢当之感了。”说着斜倪了昆仑三子一眼,接道:“不是我华山派自甘暴弃,李帮主这番话,在下就有点承当不起……”话毕又是嘿嘿一阵­阴­笑。

李沧澜拂髯笑道:“闻兄锗怪老朽了,李某人手创天龙帮,也不过短短数十年间之事,胆敢承当起束邀九大门派及天下英雄,比剑定名的武林大事,又蒙拥名自重的九大门派中的高人,应邀前来我天龙帮总坛,这实是李某生平足以引为自豪之事,对与会的各门各派自是一视同仁,何能再分彼此厚薄?闻兄发言责难,在下自当受领,不过,闻兄也未免过于小气了。”

马家宏见李沧澜口词犀利,再看闻公泰被反讥得无法圆场,心中暗道:不管如何,总不能让天龙帮在未动手之前就占尽上风。心念一转,起身对李沧澜稽首为礼道:“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沧澜遭:“马兄有何高论,李某愿洗耳恭听。”

马家宏­阴­笑道:“李帮主雄才大略,贵属下又都是个个身怀绝学,使天龙帮崛起江湖,扬名武林,与九大门派同受武林尊敬,这种成就,得来已是不易。但无如李帮主不肯保满守全,却存心武林争霸,并有唯我独尊之意,此番敢以后进帮派,柬邀天下英雄,比剑排名,这等作为,显然没有把九大门派放在眼里,自难怪闻兄有此感觉了……”

李沧澜拂髯长笑,声如龙吟,打断马家宏的未完之言,接道:“马道兄不必逞口舌之才,极尽挑拨能事,李某人既然敢邀请天下各派宗师到我们天龙帮来,自然有心要见识一下各大门派的武学。”

突然闻一声低沉佛号之声,李沧澜不禁一皱眉头,停下口来,因为佛号声音听来虽然不高,但却异常有力,字字如箭,钻入耳中。

此人虽只低喧了一声佛号,但全场中高手,却无人不惊骇于此人内功的­精­深,举目望去,只见少林派席位之上,缓缓站起一位身披黄|­色­袈裟的老僧,合掌当胸,双目微闭,接道:

“贫僧乃出家之人,对江湖上的仇杀是非,虽无能予以化解,但至少亦不愿参与,但这次接得李帮主柬邀之后,破例赶来黔北……”

李沧澜笑道:“大师这般赏我李某人的面子,实叫在下感激。”

黄衣老僧霍然睁开双目,两道冷电一般眼神奔­射­而出,望了李沧澜一眼继续说道:“贫僧以少林派掌门身份,不得不来参加这场盛会,但贫僧并没有争强斗胜之意,只想以我佛慈悲之心,来化解这场恩怨。”

李沧澜笑道:“大师慈悲之怀,实叫老朽敬佩,但不知大师要如何化解这场比剑之争?

黄衣老僧低沉地叹息一声,道:“三百年前,少室比剑惨事,至今想来,犹使人心生余悸。今日贵帮邀到的比剑之人,比起三百年前的人才,又不知多上几倍,可以说天下武林­精­英尽聚于此,如果一旦形成水火之势,其结果必然悲惨绝伦……”他环视了四周一眼,接道:“因此老僧想向李帮主提供几点比剑的意见,不知能否采纳?”

李沧澜道:“大师有话,尽管请说,老朽力能所及,无不从命。”

黄衣老僧微微一笑道:“李帮主雄才大略,老僧闻名久矣!不是老僧奉承李帮主,近数百年武林人才之中,李帮主可算得一技奇葩。”

李沧澜道:“好说,好说,老朽庸劣之才,大师过奖,愧不敢当。”

黄衣老僧又道:“天下各门各派武功,虽各有奇奥­精­奇所在,但如追本溯源,红花,白藕,青莲叶,大家原是一家人。武功虽有内外之分,刚柔之说,实则极刚则柔,极柔则刚,老僧忝忝少林派一代掌门之人,有幸和九大门派中掌门宗师,以及李帮主等相会一堂,实我武林中近数百年来最好盛会。如果李帮主再把这场比剑火拼改变成切磋武学,名气之争改作彼此观摩,化暴戾为祥和,不但可消除一场悲惨的杀劫,而且也可以为武林后辈树立模楷。

此乃大功大德之事,敬请李帮主三思老僧之言。阿弥陀佛。”

李沧澜拂髯笑道:“大师这样慈悲为怀,老朽极是佩服,但九大门派中高人,都是不远千里面来,就这般的聚而复散,只怕有失与会各高人之望。”

忽听一人接口说道:“这么说来,李帮主早已存心要和我们九大门派中人一比高下了?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高坐武当派席位之首。紫脸长髯,身躯修伟,道袍佩剑,乌簪椎发,正是武当派中掌门人静玄道长。

此人在江湖上的声誉地位,仅次于少林派掌门之人。武当派的实力,也和少林在伯仲之间,而凌驾其他门派。此人一说话,立时群雄附和。华山派掌门人八臂神翁闻公泰首先起身说道:“天龙帮自崛起江湖之后,处处和咱们九大门派为难。二十余年来,无时无刻,不在仇视敌对状态之下,这场劫难早晚难免,与其留到日后解决,倒不如今日作个了断。”

马家宏哈哈一笑,接道:“贫道亦觉着此事拖延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趁今日这场盛会,大家把旧债积怨,一起清结倒也爽快。”

黄衣老僧轻轻叹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少林一派,承蒙各位武林同道看得起,列为九大门派之一。老僧又蒙祖师慈悲,被推为一代掌门之人,得和各大门派宗师列身一堂,但自知德望浅薄,不但不足以和各位相提并论,就是对我少林一派,亦觉愧无建树。不过对这次比剑之事,已思之再三,如若各凭意气用事,其结果的悲惨,不知要比三百年前的比剑之争,惨上几倍!”

只听一声佛号,起自峨嵋派席位之上,群豪转头望去,只见峨嵋派中超元大师缓缓站起身子,合掌当胸,对那黄衣老僧微一躬身说道:“大师慈悲为怀,爱普苍生,如佛灵光普照。老袖亦忝为沙门中弟子,本应早净六根,杜绝杀孽,但天龙帮对我们九大门派中人,实在太过藐视……”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本派中掌门之人,自被天龙帮掳来之后,迄今已近一年之久,生死未卜,这等奇耻大辱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语一出,全场震动,各派中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武当派掌门人静玄道长,青城派掌门人松木道长,同时起身对黄衣老僧说道:“此事既已形成水火之势,拖延下去,实是有害无益。大师德高望重,慈悲为怀,但此事实已非慈悲二字所能化解。”

马家宏,闻公泰起身附和,力主一拼。霎时九大门派中人纷纷起身,场上渐形混乱,只有昆仑派和少林派下门人,仍然端坐未动。

那黄衣老僧,眼看群情腾沸,自知无能劝压,长叹一声,缓缓就坐。

李沧澜一拂长髯,长笑起身,高声说道:“各位暂请安静,我李某人既然敢柬邀诸位到此,已准备领教各位的武功,但请诸位说出比剑的办法,我们天龙帮无不奉陪……”

武当派掌门人静玄道长,冷笑一声,打断了未完之言,接道:“李帮主既然邀我们到此比剑,想必早已预为安排了比武的办法,何以到了这断魂崖上,却要咱们应邀之人划出办法,李帮主何所用心,实叫贫道不解。”

李沧澜呵呵一阵冷笑,道:“诸位口口声声,说咱们天龙帮,崛起江湖,时短资浅,乃是武林后进未学,论资望,我李某人也自知天龙帮无法与历史悠久的九大门派相提并论,此番李某人竟斗胆邀天下英雄来到敝帮总坛比剑定名,但咱们天龙帮之人,仍愿以武林后进领教实学之心,请由诸位划明办法,我天龙帮中人,无不从命。”

滕雷一裂大嘴巴,­干­咳一声,起身接道:“李帮主何必如此自谦,依在下愚见,李帮主之言,恐怕是违心之论……”说罢,一阵­干­笑不已。

李沧澜脸­色­微变,随即又复平静,冷冷笑道:“滕兄英明过人,不知何以看出李某人言不由衷,尚祈当面指出,也好叫天下英雄与李某人心服口服。”

滕雷道:“好!既是如此,在下也就不得不说了,不过,如有差错,尚望李帮主不要见笑。”顿了一顿,又­干­咳一声,接道:“如若李帮主果真自知时短资浅,而存心向咱们九大门请益武学,那乃是人情之常,并非稀罕之事,就毋须大张旗鼓,劳师动众。可是今天天龙帮的作为,乃是存心争霸武林,对九大门派,不仅不甘臣服,而且处处敌视,大有目空天下,唯我是尊之意。如今既敢邀天下英雄黔北比剑,定然早存了盟主武林的野心。处心积虑了二十年,到了今天箭在弦上之日,却反言愿以武林后进,向九大门派领教武学,嘿嘿……李帮主之言,就是三尺孩童,也难信过……”

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中,以五毒叟莫伦­性­情最为急躁,一听滕雷当着天下英雄编排李沧澜的不是,哪里还能忍下心中怒火。这时也顾不得礼仪,在座中,暴喝一声,指着滕雷叫道:

“滕雷你住口,这断魂崖岂是你大发狂言之处,不错,天龙帮既然敢邀请天下英雄来到黔北,自有这能力承担这付担子。今天乃比剑定名,不是逞口舌之能,你姓滕的果真有胆识豪气,不妨划出道来,天龙帮无不奉陪……”

就在这剑拔弯张之际,昆仑派一阳子起身离座,说道:“莫、滕二兄且不要争吵,贫道愿Сhā一言。”

一阳子转脸望着李沧澜一眼,道:“宾客虽强,却无夺主之理,天龙帮既有比剑定名之议,亦当早有适当安排。李帮主适才之言,不过是谦逊为怀,以尽地主之谊而已。现下不妨请天龙帮将预定的办法,公诸天下英雄之前,让大家一明究竟,然后再作决定。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四座一阵议论,并无异言。

李沧澜脸堆笑容,抱拳为礼,朗声说道:“既然如此,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李某人原想借这次比剑大会,使你们九大门派的排名之争,亦藉此一并解决。但诸位却认为这是我李某人挑拨的手段,为了使诸位消此疑虑,在下只好改变方法,你们九大门派算在一起,我们天龙帮愿接受你们联合挑战。不过在下倒希望你们九大门派中,互相推选一个临时主持全局之人,以便使这场比剑之事,能保持不混乱的局面。你们随便推出一人,由敝帮酌情派人迎敌。大家以命相博,或是点到为止,老朽就难作主张,要请众议作主了,不知诸位觉着我李某人这办法,还公平吗?”

此言一出,九大门派中人,个个暗自点头。武当派掌门人静玄道长,起身大笑道:“李帮主这办法,贫道十分拥护,果是一帮雄主之风,气度大不相同,不知各位还有什么高见?

他目光缓缓扫过九大门派席位,群雄个个点头无言。

静玄道长拂髯笑道:“各位既然都同意李帮主的比剑之策,贫道以武当派的掌门身份,提议由少林派天宏方丈,主持咱们九大门派全局,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青城派松木道长首先起身附和道:“天宏大师德高望重,主持全局,最为适当,我青城派首先赞成。”

玉灵子道:“我们昆仑派亦觉天宏大师是最为适当的人选。”

少林派席位首座之上,又缓缓站起那黄衣老僧,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德望难以服人,如何能担当这主持大局的重任。”

峨嵋派超元大师起身说道:“大师不必过份谦辞,既是众望所归,就请大师答应下来吧!”

华山派超掌门人八臂翁闻公泰、雪山派掌门人白衣神君滕雷同时起身说道:“少林派在我九大门派之中,素有领袖之誉,由大师主持全局,实乃最为理想之人。”紧接着群雄纷纷起身附和。

天宏大师眼看群雄如此,心知如再推倭,只怕要落惺惺作态之嫌,只好合掌当胸,高声说道:“各位道兄,既然这么看得起老衲,贫僧只好勉强一试。”

李沧澜大笑道:“少林派被誉当今武林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派,由大师来主持全局,最为恰当,老朽先向大师致贺。”说完抱拳一揖。

天宏大师合掌当胸还了一礼,笑道:“老衲承各大门派宗师抬爱,推举主持此事,但此事实非老衲德能所及,如有不周之处,尚请李帮主指正是幸。”

李沧澜大笑道:“大师德高望重,语语含示玄机,只可惜世上冥顽之人大多,有负大师慈怀,事已至此,大师也不必再多谦辞。”

天宏大师垂慈目合十当胸,低喧一声佛号,道:“李帮主只此一念,已见佛心,老衲虽受命主持此事,但仍望双方在动手过招之时,本好生之德,做到点到为止,而体天心,则实为天下武林之幸……”

昆仑派席上一阳子接道:“善哉!善哉!大师侠骨佛心,苦心规诫,无如世多冥顽,贫道借用三宝法语,也只能说‘佛渡有缘人’了厂天宏大师一抬慈眉,望着天龙帮主李沧澜道:“阿弥陀佛,好一个‘佛渡有缘人’,几缘际会,无数如此,就请李帮主示下,好使在场英雄,各结善缘吧!”

李沧澜扶杖立身,神目炯炯,环视四座,一颔首,身后黄衣童子红旗挥动,立时一阵金鼓呜响,声震山谷……

金鼓声中,走上五个红、黄、蓝。白、黑的劲装大汉,各率一队壮汉,来到场中,那红衣大汉,恭身一礼,朗声说道:“敢劳诸位侠驾稍移,好让小的移座。”

众壮汉动作敏捷,迅速已将场中座位,移后数步,恭身退下。

又一阵金鼓交鸣,黄衣童子红旗高举急落,金鼓倏然而住,全场鸦雀无声。

李沧澜缓步走到场中,抱拳为礼,道:“盛会难得,就请大师发令,天龙帮恭候赐教了。”

天宏大师合掌应道:“老衲遵命。”转脸向座中一望,道:“哪位英雄有兴……”

话音未绝,峨嵋派席上,超元大师霍然起身,道:“天龙帮嚣张狂妄,持劫本派掌门人,迄今年余,生死未卜此实为本派开宗以来,空前耻辱,门下弟子,坐寝难安,贫僧虽是三宝弟子,亦难忍此羞辱,今请先试敌锋……”离座跃身,直向场中走去。

天宏大师一见超元叫阵,闭目轻叹,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超元大师跃到场中,正待指责海天一叟李沧澜,摹然天龙帮席上,响起一声暴喝,道:

“帮主请回,待我来会会峨嵋三老的金刚拳法。”

话未完,人已离了那独特的担架,跃到场中。

超元大师抬头一看,来人正是独腿独臂、以五毒神掌驰誉江湖的五毒叟莫伦。

莫伦环扫全场一眼,单臂一举,冷冷说道:“拳脚无限,既然动上手,就难免要有伤亡。本坛久闻峨嵋派金刚拳法,乃武林中威猛绝伦的拳法,今日有幸领教,大和尚尽管全力施为。”

超元知此人一身邪毒功夫,出手狠辣,哪里还敢大意,当下抱元守一,暗中运气护身,说道:“莫坛主请先发掌。”

莫伦道:“老夫素不喜欢繁文缚节,大师父承让了。”呼地一掌,直劈过去。

超元闪身让开一击,双拳齐出,一前一后猛击过去。

别看莫伦只有一臂一腿,但动起手来,却是迅灵至极。单腿一跃,人已横闪八尺,吐气出声,遥遥一掌劈击过来。

掌势出手,立时有一股­阴­柔的暗劲,挟着腥风直撞过来。

超元大师首当其冲,不得不用力一挡锐锋,当下暗运功力,反手击出一掌。两股一刚一柔的暗劲,在空中微微交接,莫伦击出的力量,忽然像被收回一般,消失不见,超元左手却趁时一拳,猛向莫伦击去。

莫伦冷笑一声,纵身向旁侧一闪,指着超元说道:“你已暗中中我五毒神功,如果勉强支撑着再打下去,伤势便要立时发作。”

此言一出,全场一大半的人都不相信,就是超元自己也不信已暗中遭人暗算,正待出言喝问,忽听那少林主持低声喧了一声佛号道:“师兄的确已中了暗算,快请退下休息。”

超元暗中试行运气,果然觉出有点不对,不禁暗吃一惊,不敢再强行出手,依言退下。

只见九大门派席位上,站起一人,佛髯大笑而出道:“莫坛主廿余年前,以全身剧毒驰名江湖,武林中无不退让三分,二十年余潜隐苦研,各种毒功,想必早昔年更高一层。贫道慕名已久,特来领教几招。”

说话之人,正是点苍派的翻天雁马家宏。此人练有护身罡气,毒气难侵,一看莫伦暗施鬼计,趁超元大师护身真气尚未行开之时,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打出五毒掌力,伤了超元,不禁心中大怒,暗中运起护身罡气,急步抢出。

莫伦半年前在括苍山时,已见过马家宏的剑术,在五派联手阵中,最为突出,见他叫阵,心中立时加了两分小心。

马家宏一挥手中长剑道:“莫坛主请亮兵刃动手。”

莫伦道:“老夫自以空手对敌。”

马家宏冷笑一声,道:“刀剑无眼,莫坛主就不怕伤着吗?”

莫伦道:“老夫虽然不用兵刃,在对敌之中常有暗器飞出,比兵刃也许更为狡上几分,这一点,我要先向马道兄说个明白。”

马家宏道:“既然动上了手,彼此就形成水火之势,莫兄有什么毒功暗器,尽管施为就是。”

莫伦道:“马道兄快人快语,在下十分佩服,请道兄先出手吧。”

马家宏道:“莫兄相让,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长剑一推,斜向莫伦削去。

名家出手,剑势果然不凡,马家宏长剑斜推出手,始终如削如点,叫人难以测出他剑势上的变化。

莫伦被迫得不自觉向右后方退了三步。他原想,在拂开马家宏攻来剑势之后,趁势反击,出其不意地施展五毒气功,先伤对方几人,既可先声夺人,一挫九大门派的锐气,自己亦可扬眉吐气于天下英雄之前。那知马家宏出手一剑,看似平平淡淡,其实乃是他天­干­风雷剑法中,一招极深奥的剑式,名叫“乘风破浪”。这招剑式的妙处,在出手时太过平凡,叫人一看之下,就知是诱敌之招,但却极不易看出它剑势的变化,无法抢制先机,就这样被他看似平淡的随手一剑,常迫得第一流高手闪身退避。

马家宏一剑迫退莫沦,陡然欺上一步,运剑如风,展开快攻,刹那间剑影漫天,风雷并发。

这正是他苦研了十年的天­干­风雷剑法,一施展开,威势果然惊人,莫伦一着失算,全盘皆输,在马家宏抢了先机的快速攻势之下,竟然被迫得没有还手之力,单臂挥舞,独腿纵跃,但却始终无法摆脱马家宏绕身剑光。

天龙帮红旗坛主百步飞钹齐元同,看出苗头不对,低声对王寒湘道:“牛鼻子这套剑法狠辣迅快,兼备并具,莫坛主失去先机,只怕不易再扳回劣势,我去替他下来。”

王寒湘道:“莫坛主功力深厚,齐坛主不必替他担心,只要他脱出绕身剑光,就有好戏瞧啦。”

两人谈这几句话的工夫,场中形势已有了急剧的转变,马家宏手中长剑连出了三招奇学,那本已绵密的剑光,陡然间波起浪翻,幻化出一片剑山,向五毒叟莫伦罩去。

他有心在天下英雄面前,一显身手,是以,把一套天­干­风雷剑法,尽量施展出来。果然这套独步武林的­精­奇剑法,引起以剑术驰名江湖的武当、青城、昆仑三派的惊奇和注意,纷纷起身观战。

莫伦连受马家宏剑招所制,被迫得如走马灯般团团乱转,当着天下英雄和天龙帮五旗坛下的高手之面,早已羞忿难耐,恼羞成怒,激起拼命之心。暗中潜运功力大喝一声,左肩一甩,一只虚飘飘的衣袖,陡然向上一卷,裹住马家宏的长剑,右臂借势劈出一掌,当胸直击过去。

这一着变化,不在武功法则之中,马家宏怎么也想不到莫伦竟会利用一只飘垂的衣袖,卷住自己长剑,借势搬回主动,不禁微微一怔。就这刹那问的失神,莫伦劈出的掌力,已挟着雷霆万钩之势撞到。

马家宏因有罡气护身,不畏莫伦掌力中含蕴的毒气侵身,他有恃无恐,虽失先机,心神仍然不乱,潜运腕力一绞,把莫伦卷在剑上的衣袖绞碎,顺势偏剑,向莫伦左肋削去。

他剑锋尚未触及莫伦肋问,五毒叟掌力已击中前胸,只听双方同时冷哼一声,各自退后三步。

原来莫伦击出的掌势,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马家宏虽有罡气护身,但却无法挡得那排山而来的千钧暗劲,只觉胸前如被巨锤一击,气血涌动,马步不稳,不自主向后退了几步,几乎吃莫伦这一击,震散护身罡气。

但莫伦也被马家宏护身罡气的反震之力,震得独臂发麻,腕骨剧疼欲裂,冷哼一声,也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着硬拼,双方心中都有了数,暗自惊佩对方的深厚内功。

但在天下高人注视之下,谁也不甘示弱,略一调息,同时欺身而上。

莫伦适才已尝到失去先机的苦头,几乎被对方抢了先机的迅快剑势所伤,心生警惕,哪还敢重蹈覆辙,一出手就以自己二十余年潜心苦研的十五招杨花掌法对敌。

这套怪异的掌法,乃是他生平心血所革,从不肯轻易施用,即是海天一叟李沧澜,也不知莫沦会此武功。

刹那间掌影点点,有如风吹杨花一般,上下左右,尽都是飘忽的掌影。

马家宏仍然以天­干­风雷剑法拒敌,这套威势强猛的剑法,愈战愈使人觉着奇奥难测,三十招后,风雷齐动,剑圈威势,不断地扩展,把莫伦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但五毒叟却未因被圈入剑光中,而生慌乱之感,独臂挥扫之间,着着反指袭向马家宏要害大|­茓­。

要知他这一十五招杨花掌,不俱变化难测,而且每一出手,指影纷纷,如风摆杨花,使人眼花缀乱,拿不准他攻势。两人均以毕生心血研创而出的独特武功动手相搏,只看得全场高手个个摒息相观,鸦雀无声。

激战间,忽听五毒叟冷哼一声,独臂一挥之间十几道无声无息、细若游丝的白光疾向马家宏打去。

昔年莫伦以这细小绝毒的暗器蝎尾针,称霸江湖,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送命在他这五毒淬练、细若牛毛、发­射­无声的霸道暗器之下。他动手之初所以不肯施用,无非是不愿在天下英雄环视之下,以这等歹毒绝伦的暗器求胜,想以自己练成的五毒神功和杨花掌法,堂堂正正地击败敌人,以求场眉吐气于英雄大会之上。那知马家宏天­干­风雷剑法奇奥绝伦,而且又有罡气护身,不畏毒气相侵,杨花掌法虽奇,却无法胜得人家天­干­风雷剑法,这才一横心,打出蝎尾毒针。

马家宏虽有罡气护身,但心中对他这细小歹毒的暗器,也存着几分顾忌,只怕护身罡气难以挡得住这等细小锋利的暗器,当下大喝一声,向后疾退三步,全身真气,运注剑身,舞出朵朵剑花,强烈的剑风波荡,把十余支打来蝎尾毒针尽行击落。

只听莫伦冷笑一声,独臂连扬三扬,三波毒针连续出手,日光耀­射­之下,银丝闪动,疾­射­而来,这等暗器手法,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三波毒针不下百支之多,密如蓬雨,实在叫人无法躲避。

马家宏见对方连发三波毒针,心中暗生惊骇。忖道:不知他这毒针还有好多,如连续打出几波,我纵然不伤针下,也必大耗真气,再和他动手相搏,定然要吃大亏,如其耗消真气防守,倒不如出全力和他一拼。我这身剑合一,飞跃击人之术,自练成之后,还未用过,今日当天下武林高人之面,不妨一显身手,纵然伤损不到对方,亦可炫露一下绝技。念头一转,豪气顿生,长啸一声,凌空而起,手中长剑划起一片护身光幕,连人带剑化成一道白光,直向莫伦罩去。

这等身剑合一的击人之术,乃剑道中极高的一种功夫,全凭本身内力,运剑飞跃取敌于数丈之外,如再更上一层,以气施剑,那就是剑道中最高的御剑术了。马家宏以极高的才智,数十年的时间,浸沉于剑道之中,虽然未习成御剑之术,但已被他练成身剑合一,飞跃取敌的至高成就,就九大门派高人中剑术一道而论,他算首屈一指的佼佼人物。

果然,他这身剑合一的飞跃一击,使全场中高人为之震动。素以内家练气自居、剑术称雄的武当派掌门人静玄道长,亦不禁暗自敬佩,自叹弗如。

五毒莫伦目睹对方来势凌厉,心头大是惊骇,暗自叹息一声,付道:今日之局,恐难善终。当下提足真气,疾跃而起,准备以数十年修为的功力,和对方作生死一搏之拼。

只听海天一叟李沧澜大声喝道:“莫坛主不可硬拼,快些退下。”一顿手中龙头拐,人如行空天马,疾向两人飞去。

八臂神翁闻公泰厉声喝道:“好啊!李帮主准备群殴了。”一扬手,弹出一把金丸,一线飞出,直向海天一叟打去。

此人心中怀恨李沧澜杀死师弟多臂金刚屠一江,早就有心挑起群斗的场面,借九大门派高手之力,为师弟复仇。是以,一见李沧澜出手,立时打出一把金丸,想藉机挑起群殴的局面。

就在闻公泰金丸出手的同时,天龙帮白旗坛主子母神胆胜一清,双手齐扬,打出了两枚子母胆。

铁胆划起了破空的啸风,迎向闻公泰打出的金丸,一阵金铁相击之声,八臂神打出的金丸,尽被子母胆撞击落地。

就这一缓之势,李沧澜已挟雷霆万钩之势,跃近两人,人未到,龙头拐已自探臂扫出,横向马家宏击去。

这等悬空出拐的身手,只看得场中群豪个个心生惊骇,暗自佩服。

第四十七回英俊后辈

李沧澜来势虽快,但马家宏的运剑跃击之术,较他尤快一着,再加莫伦逞强斗胜之心甚强,不肯退让闪避,反而以本身数十年修为的功力,跃起迎敌,企图作玉碎一击。一攻一迎之间,迅如雷奔电闪,李沧澜拐势挥手扫出,仍是晚了一步,只听两声闷哼,那经天而去、势若长虹的白光忽敛,五毒叟莫伦和翻天雁马家宏,同时由半空跌了下来。

李沧澜一击落空,人也落下实地。

群豪定神看去,只见莫伦满身鲜血淋淋,湿透了一件长衫。原来他断缺的左臂肩头之上,又被马家宏一剑洞穿,鲜血泉涌而出。

可是马家宏被莫伦中剑后反击的一掌,击中前胸,他虽有罡气护身,但也难挡莫伦这全身功力尽集右掌的一击,只觉气血浮动,人由空中摔了下来,幸得他护身罡气未被震散,莫伦掌蕴毒气,尚未能侵入他的体内。

这惊心动魄的生死一博,使全场中人,都看得心生惊悸。

李沧澜略一定神,陡然欺上一步,左手食中二指,迅如电光而出,举手之间,截住莫伦体内血脉,止住他泉涌而出的鲜血。回头对随后奔出的川中四丑说道:“决把莫坛主送出断魂崖,交给萧香主,替他疗伤。”右手一顿龙头拐,但闻砰然一声大震,铁拐入地半尺。

李沧澜拂髯大笑道:“马道兄的剑术造诣,果有超人之处,老朽不自量力,想空手领教马道兄几招奇奥的剑法。”

马家宏被莫伦一掌震的气血浮动,正自运转调息,听得李沧澜叫阵之言,心下甚感为难,如果装作不闻,当着天下英雄,甚失面子,如若相应出战,自己在真气尚未调息复元之前,只怕难是对方敌手。

李沧澜目睹马家宏­精­奇的剑术,心中已生杀机,但他要自重一帮之主的身份,又不便下手偷袭,一见马家宏沉思不语,怕他见机而退,立时高声说道:“马道兄不理老朽,是何用心?难道就这般瞧不起我李某人吗?”口中说着话,人却陡然欺身而上,探手一把,直向马家宏肩头之上抓去。

翻天雁马家宏既不能撤身退走,只好挥剑迎敌,手中长剑顺势一抬“迎风断草”,剑光闪动,直向李沧澜小臂上削去。

海天一叟用心就在逼他出手,一见马家宏举剑削来,立时闪身向后退了两步,大喝一声,举手一指截去。

一缕指风暗劲,直逼过去,这正是李沧澜独步武林的绝学,‘乾元指”神功,他心中杀机已动,竟然一声不发地默运起“乾元指”神功克敌。

马家宏只觉那袭来的指风如剑,护身罡气竟被冲袭,心知对方已施出“乾元指”神功,不禁心头一凛,暗道:久闻李沧澜练成了旷绝江湖的“乾元指”,指风裂金穿石,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及护身罡气等功夫,看来是不假了。心念一动,立时运气行功,把全身功力,尽集左肩之上,一侧身,硬用左肩,挡受一击。

总算他见机适时,拼受重创,用左肩硬挡一指,才算逃了一命。

但觉左肩如受千钧重力一击,气血向上一涌,肩骨痛如碎裂,护身罡气登时散去,马步浮动,立足不定,一连向后退了五步,仰脸摔在地上。

李沧澜一击,重创翻天雁马家宏,使九大门中高手,个个脸上变­色­。天宏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僧袍一挥,人如春燕剪水,由座位上直飞过来。

就在天宏大师飞身离座的同时,八臂神翁闻公泰,白衣神君滕雷,崆峒派­阴­手一判申元通,青城派的松木道长,同时跃飞离座直抢过来。

天龙帮中高手,目睹九大门派高人纷纷跃离座位,立时也急步抢出。王寒湘手舞折扇,一马当先,齐元同手握青钢双轮,紧随王寒湘身后而出,胜一清,崔文奇,以及五旗坛下高手二十余人同时蜂涌而出,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李沧澜回头大喝一声:“站住。”天龙帮五旗坛主及蜂涌而出的高手,果然一齐停下,不敢再向前欺进一步。

天宏大师一伏身,抱起倒卧在地上的马家宏,低头一瞧,只见他面­色­苍白,双目微闭,虽未气绝,但以他这等身具深厚内功之人,竟然一伤至此,“乾元指”的威力,实是惊人,老和尚看得一皱眉头,拂袖疾退。

闻公泰一挥手中青竹杖,冷笑一声喝道:“李兄以帮之主的身份,乘人剧战之后,元气未复之际,出手施袭,纵然得胜,也不算什么荣耀之事。”

李沧澜拂髯一笑,双目­精­光暴­射­,冷冷地扫­射­全场一眼,说道:“闻兄养­精­蓄锐而出,可愿接老朽一招试试吗?”

闻公泰被对方拿话一扣,众目睽睽之下,实难下台,当下一扬手中青竹杖,道:“李兄这等盛气凌人,难道兄弟还真怕你不成?”

李沧澜几句羞辱之言,激得怒火暴起,大喝一声,挥杖一招“直叩天门”当头直击下去。

李沧澜这次柬邀九大门派比剑,已存争霸武林之心,不但把全帮中高手调集总堂,准备和九大门派中人一拼,而且还预作了各种布置安排,进则可攻,退则可守,胸中早存杀机,只求速战速决,一见闻公泰出手,立时侧身向旁一闪,振腕一指直截而出。

他这“乾元指”神功,平常极少用出对敌,非至生死交关,很少出手,今日一出阵就连续用出,不但使闻公泰大生惊骇,就是天龙帮四旗坛主,也觉着事情大不平常。

闻公泰眼看马家宏重伤在他“乾元指”下,哪里还敢硬接他这一击,立时沉腕收杖,身躯凌空而起,左手借势探怀摸出一把金丸,正待弹出击敌,忽见李沧澜右腕一抬,劲袭而来的指风,忽然易向追击过去。

原来他这“乾元指”已练到收发随心之境,势随念动,指风随势袭敌。

但闻八臂神翁一声闷哼,悬空的身子,忽如断线风筝一般,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筋头,坠落实地。

九大门派中,眼看李沧澜举手一击之间,就把名列江湖一流高手的马家宏和闻公泰重创当场,不禁个个脸上变­色­。

青城派松木道长右手长剑护身,纵身跃到闻公泰身侧,左手一探,抱起了八臂神翁。

只见他双目紧闭,鼻孔、嘴角之间,鲜血泉涌而出,气若游丝,伤势十分严重,不禁暗生惊骇。

白衣神君滕雷一裂大嘴巴,­干­咳一声,道:“好辣的手法。”呼的一拳,直向李沧澜劈击过去,人却在拳击出之后,向后疾跃而退。

此人早已打好如意算盘,潜运功力,击出一拳,如能伤得李沧澜最好,即使伤不了人,他已退出场中,让人接斗下场。

那知海天一叟杀机早生,那还容他退出场去,滕雷拳风袭到,他竟不闪不避,左手挥掌一挡,右手已运集“乾元指”神功截去。

一缕劲疾指风,直袭向滕雷后背,白衣神君正向前奔走的身子,忽然向前一栽,一声未出,扑倒地上。

李沧澜连施“乾元指”神功,一出手就伤了三个名列武林第一流高手掌门宗师,使九大门派中人,既惊且怒。华山、雪山两派中参与英雄大会之人,一见掌门人重创当场,一齐站起身子,拔出兵刃,准备以死相拼。

天宏大师抱着马家宏回到少林派席位上后,暗运功力推拿了马家宏几处|­茓­道。

翻天雁马家宏因有罡气护身,虽然首遭锐锋,钽却受伤最轻,经功力深厚的天宏大师推拿过几次要|­茓­之后,人已清醒过来,睁眼瞧了全场一眼,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显然,他伤痛难耐,无暇看清场中变化,就闭目运气调息。

这时,受伤的八臂神翁闻公泰,被青城派松木道长救起,白衣神君滕雷被峙酮派的­阴­手一判申元通救了起来。华山、雪山两派中人,已各仗兵刃而出,分向李沧澜包围过去。

天宏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大声说道:“诸位不可凭一时意气出手,扰乱了比剑次序。

”这声大喝,声如洪钟,华山,雪山两派中人,果然停脚步,一齐回头望着天宏大师。

武当派掌门人静玄道长,一拂胸前长髯,接道:“天宏长老乃咱们九大门派自选之人,凡是九大门派中人,都应该听他的令谕行事,各位纵然心怀大忿,也不可坏了规矩,快请各归席位。”

少林、武当两派不但来人众多,而且平日的声誉,也凌驾其他门派之上。天宏大师,和静玄道长一齐出言阻止,华山、雪山两派中人,果然不敢再强行出手,各自缓步退回原位。

李沧澜朗朗一笑,环视全场一周,说道:“动手过招,自是难免凶险,不知还有哪位肯赐教老朽?”他出手连伤三天门派掌门宗师,不觉间趾高气扬,口气托大起来。

天宏大师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老袖原想以切磋武学,点到就收,完成这次比剑之争,但李帮主出手狠辣,连伤我们九大门派中人,已使老袖难再启­唇­相劝各派宗师……”

李沧澜做然一笑,接道:“老禅师用心虽然慈悲,但可惜九大门派中冥顽之人太多,看来是有负老禅师一番善决了。”此言一出,全场大哗,九大门派中人,个个怒形于­色­。

武当派静玄道长霍然站起身子,怒道:“李帮主乃极有身份之人,怎竟出口污人。”

李沧澜笑道:“者朽久闻武当派以剑术驰誉武林,不知道长是否肯赐教老朽几招?”

静玄道长如何能受得这当面挑战之辱,当下拔出背上长剑,离开坐位,大踏步向场中走去。

他一离坐,武当席位之上,立时有四个年龄较长,各自拔出长剑,随在静玄道长身后,护拥他步入场中。

李沧澜伸手拔起地上龙头拐,在手中微一划抡,呵呵一阵冷笑,欺步向静玄道长迎去。

李沧澜方一移步,这边五旗坛中的王寒湘、崔文奇、胜一清、齐元同也各­操­兵刃,紧随李沧澜身后而出。

海天一叟李沧澜以“乾元指”连伤三位武林高手,心中自不免油生骄气。但面对武林奇士武当派掌门人静玄道长,依然不敢大意,强按下骄狂之气,抱拳为礼道:“李某人何幸,得邀请道长见爱,肯不吝武当绝学,让老朽一开眼界……”

静玄道长未待李沧澜话完,冷冷一笑,道:“李帮主力挫咱们九大门派中人,是何等豪气,现下又何必自谦。但不知李帮主和贫道是单打独斗,还是和贵帮几位坛主一齐下场?”

说罢,抱剑后移三步,人已进入四个托剑的道长拱围之中。

李沧澜正待答话,陡闻衣袂飘响,王寒湘手弄折扇,已跃到李沧澜身侧,恭身对他沧澜道:“帮主神威,连克三敌,应请返座小息。这武当派的‘五行剑阵’可交由属下等……”

李沧澜放眼看去,果见武当派出阵的五人,已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方位占定、五让一式,右手托剑,左手掐诀,稳如山岳,蓄势以待。

李沧澜心中暗道:王寒湘果然不愧文武全才,心思缜密,高人一等,若不是他提醒于我,几乎大意误事了。但他乃生­性­强做之人,心念虽动,依然豪气­干­云,长啸一声,笑道:“久闻武当‘五行剑’与少林‘罗汉阵’天下驰名,数十年来,一直无缘亲赴武当山,一开眼界,想不到今天在这断魂崖上看此名阵,这­干­载难逢的机会,李某岂肯错过。”转脸对王寒湘道:”王坛主请回,今天老朽要独闯‘五行剑阵’,见识,见识这旷世的武学……”长笑声中,一顿龙头拐,人已缓缓向‘五行剑阵’走去。

“五行剑阵”虽是武当绝艺之一,但数十年来从未闻武当派用过此阵,在场九大门派高手一听武当派排出“五行剑阵”不由掀起一阵­骚­动。及至李沧澜要一人单闯“五行剑阵”这更是罕见罕闻之事,座中诸人不由得交头接耳一番私议。

李沧澜横拐当胸,走近正东方,对那抱剑掐诀的武当高手,微微一笑,也不答话,龙头拐一挥,一招“直叩南天”直向那道长击去。

那道长微一侧身,一招“宇宙混饨”封架来袭。

两人这一交手,“五行剑阵”立时起了变化,这正东方道长封架过李沧澜一招“直叩南天”,虚晃一剑,人忽然向旁侧避去。

李沧澜一得空隙,正待挥剑向静立中央的静玄道长攻去,突然人影闪动,那原立正南的道长,已欺身挡住去路,手中长剑一招“两仪初启”,幻化出两朵剑花,分向上下两路点到。

李沧澜冷笑一声,龙头拐上格下封,将这一招奇袭轻轻化去,未容李沧澜还击,那道长又已闪开,原守在西方的道长却又抡剑攻上。

这一阵五行变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李沧澜虽然未为“五行剑阵”彼进此退的绵连攻势所困,但心中已暗生惊骇。付道:这“五行剑阵”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倒是得加上几分小心。

他乃生­性­高做之人,虽然在两招交接之中;已觉出了“五行剑阵”的历害,但却不肯要人相助,当下凝神运气,静立待敌。

原来他在这两招交攻之间,已看出“五行剑阵”不但五人联合,天衣无缝,而且攻克拒进退之间,含蕴着五行生克的变化,一不小心,即将为那五行变化,扰乱心神,被困剑阵之中。

要知以人联成五行剑阵,不但兼俱了一般五行生克变化,而且因人的进退攻守,经常带使全阵说突就变,这等突然的变化,脱离五行生克变化的常规,纵然是通达五行生克之人,也难应付这等正反易位,奥奇难测的突变。

李沧澜乃一果雄之才,机智才华,无不超一等,他连克三敌的骄狂之气,在经历五行剑阵两招变化之后,立时一扫而空,凝神蓄势待敌。

静玄道长目睹李沧澜刹那间以动变静,由狂做变拘谨,不肯发拐抢攻,心中暗自佩服,忖道:此人果然与众不同,竟能一瞬间自否骄狂。当下一举手中长剑,一招“平沙落雁”疾刺过去,左脚同时斜上一步,带剑阵变化,眨眼之间,五人交互移位,剑光闪动,分由四面八方攻到。

李沧澜大喝一声,龙头拐“云雾弥天”,舞起一片拐影,但闻一阵金铁相触之声,环攻近身剑光,尽被拐影封架开会。

静玄道长剑势首挡锐锋,和他龙头拐一触之下,不但攻去剑势被直挡开去,而且右臂发麻,手中长剑几乎脱手飞去,不禁心生惊骇,暗道:此要内功这等深厚,和他动手相搏,倒是不宜力拼,举剑在空划了个圆圈。

这举剑一划,乃指挥五行剑阵变化的暗号,但见各守方位的四个道长,突然各自转身,举剑斜刺过去,四柄长剑,分袭四个方向,而且同时出手,一齐攻到,只要是武功稍差之人,就难免顾此失彼。

李沧澜看对方攻势变化,愈出愈奇,心中亦自暗生惊骇,当下一屈左膝,全身突然矮了半截,右脚暗运功劲,用力一旋,手中龙头拐,随着疾旋的身躯,环扫一周,把四面同时刺到的长剑,一齐封架开去。不待对方剑阵再有变化,立时长啸一声,右脚用力一弹,全身凌空而起,右腕挥动之间,幻化出一处拐影,挟着啸风之声,疾向静玄道长罩去。

他看出对方剑阵变化奇奥,如若只守不攻,处处陷入被动,尽成挨打局面,久必为人所伤,心念一动,生出反击之心,架开对方四剑合袭以后,凌空跃起,疾向静玄道长攻去,而且攻势凌厉,企图一击成功。

静玄道长目睹李沧澜凌空下击之势,威猛至极,不敢以自己长剑长和他龙头拐相触,闪身向旁边退让五步,长剑斜指,发动五行剑阵,立时剑气漫天,幻化成一片剑幕,重重剑影,四面涌上。

李沧澜一击落空,身陷环绕的剑光之中,五行穿Сhā游走,剑势变化难测。

要知武当派这五行剑阵,和少林派的罗汉阵同为驰名天下的绝学。不同的是罗汉阵分为大小两种阵式,大则以一百零八人排成阵式,威势更为强猛,千百年来,只有三个人脱出那一百零八人布成的罗汉阵图。但十八人组成的小型罗汉阵,虽不若大型罗汉阵图厉害,但江湖上亦很少有人闯得过。

只见“五行剑阵”迷漫着冲天剑气,李沧澜一只龙头拐宛如神龙一般,游走在剑气之中,东冲西击。

静玄道长突然一声清啸,封开李沧澜一拐猛烈攻势,疾向右侧横跨两步,霍一转身,长剑直指,又猛攻而上。

静玄道长这一举动,正是指挥“五行剑阵”演变阵式暗示,但听四位道长齐声朗啸,道袍飞翻,疾抽长剑,星换斗移,互交方位,阵式顿变。

“五行剑阵”一变,立时情势大异。但见五柄剑,发出呼呼啸声,挟着风雷之势交织成一片剑幕,如漫天浓雾,又似浩瀚无际的千顷波涛,汹涌翻滚,剑势愈演愈密,倏然之间,仅闻得阵阵风雷之声,那五位武当道长的身形,已隐没在那一团剑气之中。

李沧澜天生异禀,功力深厚,虽然被这怒海惊涛般的剑幕所围,但他依然势如山岳,并不为这慑人魂魄的剑势所乱,一根龙头拐招招绝学,游腾于剑气之中。

海天一叟李沧澜虽然是一代聚雄之才,武林怪杰,但他以半生岁月沉浸在潜修武学之上,又以二十年时日经营天龙帮,是以虽具惊世的武功,却未能兼研九宫五行这学,此时凭着一股豪气,独闯武当绝艺的“五行剑阵”,虽然未现败迹,但如想一时之间冲破“五行剑阵”,仍是大不容易之事。

武当派的五行剑阵愈来愈是严密,变化愈来愈是复杂,在场高人之中,不少­精­通五行生克之学,但看一了阵五行剑阵的变化之后,渐觉眼花绦乱起来。

原来这五行剑阵乃武当派镇山之艺。其参与五行剑阵之人,都是经过严格的选拔、训练、不但要资质过人,而且才华骨格都要上选之才,每一代中选出七人,五正二副。静玄道长以一代掌门之尊,亲自临敌,随出四位道长都是他一辈份中师弟,这五人已浸沉在五行剑阵之学三十年以上时间,不但对五行剑阵反正生克变化,­精­熟于胸,就是各人的功力,亦都有相当的火候,熟能生巧,巧则穷工变化,是以,五人游走穿叉出剑的攻势,大出五行剑阵常规,忽正忽反,奇奥异常,纵是­精­通五行变化之人,亦难测度其攻守之变。

一阳子看得轻轻叹一声道:“江湖上久传武当派以剑术领袖武林,看来倒非虚传,他们五行剑阵,确是剑术中极深奥的一门奇学。”

玉灵子点点头道:“大师兄说得不错,小弟亦有同感……”一转脸瞥见杨梦寰聚­精­会神地在看着五行剑阵的变化,而且时而点头称颂,时而摇头叹息,大有智珠在握,洞悉先机之概。

玉灵子看得一皱眉头,低声对一阳子道:“大师兄素­精­五行奇术之学,想必尽传于杨梦寰了。”

一阳子摇摇头道:“小兄虽然略通此道,但实难谈上­精­通二字,自谈不上传授于他了。

忽听杨梦寰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惜呀!可惜呀,庚金、癸水二行,如果多攻两剑……

玉灵子冷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什么!”

杨梦寰惊然一惊,转头望了师叔一眼,默然垂下头去。

一阳子见杨梦寰神情,原待开口相询,转脸见玉灵子面罩寒霜,不由心中一寒,暗自叹息一声,移目向“五行剑阵”望去。

“五行剑阵”陡起变化,李沧澜神勇力斗五位武当高手,真是武林罕见之事,只看得在场诸人,摒声静气,个个面呈紧张之­色­。

天龙席上各旗坛主,一见帮主被层层凌厉的剑气所困,自是焦急万分,各摆兵刃,纷纷移步,准备齐攻“五行剑阵”。

王寒湘一见群情激昂,赶忙跃前阻挡。

王寒湘在天龙帮地位崇高,为人不仅武功­精­奥,而且学问渊博,极得天龙帮尊敬,他这出面制阻,果然立时生效。

王寒湘手托折扇,静看了一阵“五行剑阵”的变化,点头微笑,突然朗声说道:“帮主请先澄清心念,不要急切求功。”微微一顿,又道:“这是武当正五行,请帮主速攻北方,再走南方,以水克火。”

李沧澜素知王寒湘之能,听他一叫,果然依言施为,龙头拐摹然一招“风雷并发”,直向北方攻去。

他拐势攻出之时,正是“五行剑阵”庚辛、壬癸两行位置相互移换,吃他凌厉的拐风一冲,两行移位受阻,“五行剑阵”立时微现混乱。

李沧澜一击得手,立时一个转身,返攻南方丙丁之位,龙头拐疾施“分云取月”拨架开乙木、辛金两位合击剑势,直向固守丙丁之位的道人攻去。

他这招抢制先机的猛击,使微生混乱的“五行剑阵”,交第称位的变化受阻,全阵顿时情形混乱。

静玄道长举起手中长剑,在空中转了两转,四位道人忽然变换移位方向,混乱的“五行剑阵”陡然间又稳定下来。

王寒湘冷眼旁观,洞悉机先,立时又高声叫道:“帮主请攻已术,再返攻辛金,‘五行剑字’已经以反代正了。”

李沧澜是何等才智之人,言甫入耳,招术同时发出,龙头卷带啸风,攻向乙术之位,同手一记劈空掌风击向辛金之位。

武当派的反“五行剑阵”刚刚变成,尚未来及发动攻势,被李沧澜抢先一拐一掌,剑阵又形紊乱。

静玄道长大喝一声,长剑挥去,疾攻三招,迫得李沧澜挥拐接架。就这一缓之势,反“五行剑阵”立时又恢复原位,一剑连绵出手,又把李沧澜困入剑阵之中。

这一变化,激怒了一代枭雄的李沧澜,长眉一扬,杀机突起,龙头拐一招“神龙出水”

,攻向癸水之位,反手一记乾元指,疾截向丙火之位。

他这“乾元指”威力强猛,非同小可,指风所及惨叫之声随起,守在丙火之位的一个道人身躯陡然直飞起来,摔到两丈开外之处。”

他一击得手,不容对方剑阵再生变化,第二次运气行功,“乾元指”连续点出,一缕指风直指向乙木地位,但闻一声闷哼,又一个道人的身躯飞摔去出。

李沧澜抢制先机的猛攻,使对方剑阵变化受阻,借机施展绝学,连用“乾元指”神功伤了两人,“五行剑阵”五去其二,不但威力大减,而且剑阵已难再行推动。

静玄道长眼看两位师弟伤在李沧澜“乾元指”下,悲忿至极,这是数百年来武当派从未有过的挫辱,急怒之间,顿忘利害,大喝一声,欺身直进,挥剑猛攻。

李沧澜哈哈一笑,道:“好!这才是凭真功实学的打法。”反手架开长剑。

武当、少林,在江湖上同受天下武林尊仰,声誉至高。此番当着天下英雄之前,竟被海天一叟李沧澜单拐只掌,击破武当镇山之艺的“五行剑阵”,这实是奇耻大辱之事,静玄道长急怒之间,抡剑猛攻李沧澜。

李沧澜独破名驰天下的“五行剑阵”,不由得豪气骄态随念而生,架开静玄道长一剑猛攻之后,振腕挥拐,伸缩之间,已居然攻出三招。

静玄道长­性­急之下,早把个人生死利害,置于度外,眼见李沧澜三招连环攻到,他竟然不避不让,气纳丹田,力贯剑身,点、挑、压连绵翻起三朵剑花,但闻一阵金铁交呜,火花闪动,硬封挡了三拐猛烈的击袭。

两人这一交手,皆是全力施为,静玄道长力封三拐,只觉右臂酸麻,虎口欲裂。心中一凛,忖道:人云李沧澜天生异禀,神力超人,此言实在不假,他既有过人之神力,兵刃又极为沉重,我怎能和他硬较功力,这岂不是以已之短对人之长吗?

心念一动,赶忙收敛心神,步踏中宫,气归丹田,以心行气,以气领剑,竟施展出武当开山绝艺“太极剑”来。

这“太极剑”乃武当鼻祖张三丰所创,施展开来真是静如山岳,动若江河,李沧澜那凌厉刚猛的拐势,被静玄道长所施“太极剑”粘、弹、震、引、化、卷、卸几种绝柔的巧劲一一解化,渐渐扳回劣势。

站在一侧的两位武当门下的道长,一见掌门人静玄道长骤改剑招,抢回失去的机先,不觉勇气陡增,断喝一声,身形暴长,双双抡剑联攻而上。

三人联剑出手,威力虽不若“五行剑阵”来得惊人,但这一场拼博,并不凭藉阵形变化,而全在真才实学上分高低,一时间剑花朵朵,拐影如山。

李沧澜偷眼四望,只见四座高手,都在磨拳擦掌,跃跃欲动,心知不能恋战,必须速战求功。当下冷冷一笑,拐影中抽出左手,暗集功力,右拐直袭静玄道长,左手运起“乾元指”突向左侧那道人猛击过去,这乃是李沧澜蓄势而发,有心一施。一击之力,势如山崩,但听一声闷哼,那道长连人带剑被震出七八尺开外。

就在“乾元指”震飞那道长的同时,翻腕抽回袭向静玄道长的拐势,突变一招“神龙入云”,挟带起一阵尖啸,直向正前方那道人的长剑迎去,但听一声金铁交震之音,那道长的长剑脱手而出,一道银光,划空而过,飞落出一丈多远。呼吸之间,龙头拐反封静玄道长,左掌同时间又劈出一掌,那道长已知李沧澜掌力厉害,那敢硬接,挫腰移步,横闪三步,让开一击。

指顾间李沧澜又击退二人,静玄道长心知今日之会,武当派威名丧尽,心中一阵难过,血腾气翻,脸­色­铁青,惨笑一声,振起余勇,剑招一紧,全力反攻而上。

那跃退一侧的道长见掌门人全力攻上,也一抡长剑,疾攻李沧澜左侧,李沧澜暴喝一声,未容他脚落实地,乾元指力已猛袭过去,但听一声闷哼那道长已翻身倒地。

这时四周响起一片步履之声,在场各门各派中人,齐向场中欺去,形势顿形紧张。

天宏大师合掌当胸,喧了一声佛号,道:“我佛请恕弟子罪过,今日之局,弟子不得不妄动嗔念了!”霍然站起身子,群僧一见掌门方丈站起身子,纷纷随着起身。

玉灵子低声对一阳子道:“咱们如果再不出手,只怕九大门中人,真要误会咱们昆仑派和天龙帮有什么默契勾结了。”也不待一阳子答话翻腕拔出宝剑,纵身一掠,直向场中飞去。

一阳子、慧真子一见掌门人出手,一齐离座,飞跃追去。

这时,天宏大师已到场中,气纳丹田,高声说道:“诸位道友施主,快请各归原位,老袖想试试李帮主‘乾元指’的威力。”

这声大喝,有如春雷贯耳一般,全场无人不听得字字入耳,各派中人见天宏大师要亲自出手,果然各自归回原来座位。

这当儿,场中剑光拐影,正打的激烈绝伦,静玄道长眼看四位师弟,尽伤在李沧澜的手下,心中悲愤已极,尽展全身绝学,以命相博。

但李沧澜天生奇禀,神力惊人,拐势奇重无比,而且武学渊博,兼通各派武功,静玄凭一般锐气和李沧澜单打硬拼,初时尚可平分秋­色­,但交手十几回合,渐觉不支,剑势逐渐缓慢,李沧澜拐风却是愈打愈强劲。

天宏大师慈目环扫了倒卧被击的武当四位道人一眼,高声说道:“道兄暂时退下,让老袖见识一下李帮主的绝学。”

静玄道长心怀大忿,哪里肯听,剑势一变,攻势反而更加凌厉。天宏大师目光何等锐利,目瞧阳静玄道长气力渐弱,已成强弩之未,如再不替他下来,二十回合之内,必将伤在他沧澜的手下。救人心切,顾不得有失礼举动,大声喝道:“各位既然推选老钠主持这场这场比剑事宜,岂可把老袖之言,当作过耳东风。”纵身而上,潜运真力,一招“兵山超海”击向两人之间,强猛的劲道潜力,排山般直撞过去,迫的两人各自退了两步。天宏大师却借机跃执法在静玄道长身前,合掌劝道:“老衲见这场比剑的主持身份,请道兄退回本位。”

静玄道长双眉微微一扬,冷然说道:“李帮主好辣的手段……”

李沧澜脸­色­一沉截住天宏大师之言说道:“动手过招,难免伤亡,老禅师不必大发慈论,但请出手就是。”

天宏面容一整,庄肃说道:“既然如此,老袖恭敬不如从命。”正待欺身抢攻。忽闻身后响起玉灵子的声音,道:“老禅师德高望重,岂可轻易出手,这一阵让我们昆仑派打吧!

天宏大师转头望去,只见昆仑三子并肩而立,各人长剑都已拔在手中,一脸坚决之­色­。

只好合掌而退,道:“三位道兄请自珍重。”

玉灵子微微一笑道:“适才李帮主说的不错,动手相博,自难免要有伤亡,不过生死之事有时非人力所能决定,老禅师请回席位,昆仑三子埋骨这断魂崖,死而无憾。”

九大门派中人原都认为昆仑三子和天龙帮有着勾结,听得玉灵了几句豪气­干­云之言,心中疑念顿消。

李沧澜冷冷望了昆仑三子一眼,道:“三位当真准备要和老朽拼命吗?”

玉灵子笑道:“李帮主尽管施展绝学,昆仑三子已抱必死之心而战。”

沧澜拂髯大笑,道:“既然如此,三位就请联剑出手吧!”

忽见王寒湘抢前两步,躬身对李沧澜道:“帮主连克强敌,岂可再战昆仑三子,这一阵由属下代帮主一战如何?”

李沧澜一皱眉头,还未来及开口,王寒湘又急声说道:“帮主请稍养­精­神,少林派罗汉阵威势尤胜五行剑阵……”

李沧澜徽微颔首接道:“昆仑派分剑法乃驰名武林之学,你要小心应战。”

王寒湘微微一笑道:“属下请帮主放心,虽以寡抵众,但已蒙红黑两坛主,答应帮属下并肩迎敌。”

说完活,一举手中折扇,齐元同、崔文奇联袂跃入场中。

玉灵子望了师兄师妹一眼,笑道:“咱们无缘领教”乾元指”神功绝学,但能各自单拼三旗坛主,也是一件大为荣幸之事,昆仑派在江湖上的荣辱,也全在这一战了。”他这几句激励之言,实则无疑下令一阳子、慧真子和天龙帮三旗坛主以命相搏。

玉寒湘冷笑一声道:“且莫大言不惭,看今日鹿死谁手?”

玉灵子看对方三旗坛主之中,以王寒湘武功最高,一摆手中长剑,直奔向王寒湘迎去。

全场中人听得两人锋芒相对之言,已知彼此都存了以命相拼之心,个个聚­精­会神瞧着场中几人举动。

眼看双方即将展开搏斗,忽见一条人影由昆仑派席位之上,凌空而起,疾如出尘鹰隼一般,飞落昆仑三子身后五六尺处,大声叫道:“三位师长暂请住手,弟子有事禀告。”

玉灵子剑势已经出手,听得杨梦寰大叫之言,只好挫腕收剑,向后退了三步,回头怒道:“你已不是昆仑门下之人,这等大呼小叫­干­什么?”

杨梦寰霍地拔出佩剑,拜伏地上,说道:“掌门师尊纵然不认弟子是昆仑门下,但弟子却不敢忘负师门教养之恩,祈望掌门师叔下顾弟子一片赤诚,准予重返门墙,让弟子代三位师长出战,弟子死也瞑目九泉了!”

玉灵子冷冷说道:“你既非本门中人,你要如何均可,问我做甚?”

杨梦寰举剑架在颈上,星目中泪水滚滚而下,位道:“弟子身受师门十二年栽培之恩,但却不能为师门稍尽心力,掌门师叔如不答应弟子出战,弟子就自绝于三位师长面前,也可略表一点崇敬师长之心。”

突见白影闪动,沈霞琳捷似掠波燕剪一般,由昆仑派席位上跃飞到杨梦寰身侧,屈膝和杨梦寰并肩跪下,拔出背上宝剑说道:“寰哥哥要是死了,我也是不能活在世上。”她脸上毫无激动之情,说话声音也十分平静,但眉字间,却现出一片坚决之­色­。

慧真子叹息一声,道:“二师兄请成全他对师门一番孝心吧!如迫他自绝而死,倒不如让他们死在天龙帮人手中!”

玉灵子转顾大师兄一阳子一眼,只见他脸上一片忧急之­色­,静静站在一边,瞧着并肩而跪的杨梦寰和沈霞琳,暗自一叹,道:“好吧!你们自己找死,我也无法阻挡你们!”缓步向昆仑派席位之上走去。

杨梦寰拜伏地上,说道:“弟子叩谢掌门师叔破格施恩,准弟子重返门墙。”

玉灵子一言不发,直向席位之上走去。一阳子、慧真子,紧随玉灵子身后退归席位,武林之中,掌门人权威极重,王灵子不置可否,一阳子、慧真子也不敢随便开口。

杨梦寰一拜起身,回头对沈霞琳道:“师妹请回咱们席位上,我一个人出手就可以了!

沈霞琳摇摇头,笑道:“我站在这里看也是一样,你如打不过他们时,我好帮你。”

杨梦寰已知她对自己情爱重过生死,再劝她也是无用,一横手中长剑,向前走了两步,指着王寒湘道:“你们一起上吧!”

王寒湘、齐元同曾在峨嵋山万佛顶上见他和人动手,那时杨梦寰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现下听他口气这般狂做,不觉怒火高烧。玉寒湘因见他曾和赵小蝶、朱若兰寻书绝壑,乘鹤而去,心中联想到这段时日之中,他可能已得二女传授了什么绝学。但这等短暂时间之中,纵是聪明无比之人,也难有什么太大的成就。

齐元同却是按不住心头怒火,冷笑一声,喝道:“好狂傲的口气,就是昆仑三子,也不放在本坛主的眼中。”

杨梦寰大怒道:“你敢出口伤人!”长剑一招“笑指天南”疾刺过去。

在座九大门派中人,眼看昆仑三子不战而退,却让门下弟子出战,大都不满,暗骂昆仑三子,贪生怕死,却让弟子去白送一条­性­命,有些人索­性­转过脸去,不再瞧场中动手情形。

要知王寒湘、齐元同、崔文奇,都是江湖上久负盛名之人,杨梦寰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昆仑三子纵然倾囊把绝技相授,但火候不到,决难是天龙帮三旗坛主的敌手。

且说齐元同一见梦寰长剑疾刺而到,左手青钢轮斜出一封,反向长剑上面迎去。他这青钢双轮,本是专门锁拿敌人兵器的外门兵刃,一封之势,暗含真力,想一举震开、或夺下梦寰长剑,同时右手的青钢轮一招“毒蟒出|­茓­”反向梦寰前胸击去。

杨梦寰一见齐元同出手狠毒,双轮上封右击,同时并发,本想以《归元秘笈》上绝学还击,正待出手还击,忽然心中一动,暗自付道:我以一个江湖后辈,代师门独斗天龙帮久负盛名的内堂坛主,正是我扬名吐气的大好时机,又何必急切求胜呢。心念一动,抽剑转身,施展出“五行迷踪”步的身法,轻盈的随着击来的凌厉攻势只一转,齐元同但觉人影一闪,左轮压力一轻,两招全落了空。

杨梦寰闪开齐元同的一招攻势,却不还击,滑步欺身,人已到了崔文奇的身侧,道:“你怎么还不出手,当真想看热闹不成?”

崔文奇正在注意着场中情形,他虽早知杨梦寰的“五行迷踪”奇奥难测,但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他曾在与人拼搏的时候,竟能够分身闪到自己面前,是以他一听梦寰之言,不由心头一凛,暗道:在短短的时日中,看情形,此人武功似又­精­进许多,今日之战,倒真不可轻敌了。

崔文奇心念在转动,人却绝不迟疑,一怔之间,人已向后退了两步,气运双掌,蓄势待敌。

但杨梦寰此时已存了报恩师门,戏弄群雄之心,虽然向崔文奇挑逗了一句戏言,却并未出击,他一见崔文奇惊退,运功戒备之­色­,向他微一冷笑,转身举步,正待向场中跃去,猛觉身后一凉,一股劲风已破空袭到。

变化突然,杨梦寰要想停步让敌,已是迟了一步,但他乃绝顶聪慧之人,知道偷袭之人,必是齐元同,这时他心恼齐元同的背后偷袭,为了应付这时腋之变,他不再顾忌,左手一举一带,顺着袭来的劲道一划,竟施出那《归元秘笈》的“接­阴­导阳”神奇绝学。

杨梦寰接过齐元同袭来的劲道,转眼一望,笑道:“久闻王坛主武功盖世,请代在下接一招吧!”左手一翻一送,那突袭而来的劲风,疾向王寒湘击去。

王寒湘站在一侧,因见杨梦寰闪让的身法神奇,正自惊异,陡觉一股劲风,迎面直扑而来,一时之间,尚未看清这股力道是杨梦寰借用齐元同的内力击来,挥掌一接,两股强猛的潜力一交,齐元同、王寒湘各自被震退了一步。

原来齐元同目睹杨梦寰身法奇臭,心中杀机突起,右手青钢轮交到左手,运起劈空掌力击去。那知此时杨梦寰已非昔年可比,不但内功­精­进,而且学得不少《归元秘笈》上记载的奇奥之学,朱若兰相爱情重,特地把“导­阴­接阳”的借力打力手法传授于他,杨梦寰初度试用,竟然得心应手。

这一借力打力奇奥手法。增强他少信心,但却使观战的高人个个心生惊奇。

慧真子微微一笑,转脸对一阳子道:“大师兄,这年来寰儿的武功,似­精­进很多,将来光大咱们昆仑派的门户,看来非他不可了……”忽然想到玉灵子尚未答允准许杨梦寰重返师门,慌忙住口不说。

杨梦寰借力一击,转身挺剑反奔黑旗坛主开碑手崔文奇刺去。他存心要替师门争光,想激起三人怒火,要他们一齐出手。

崔文奇在江湖之上身份极高,如何能受杨梦寰撩拨之气,大喝一声,一掌击去。他被人誉为开碑手,掌力有碎石开碑之力,强猛的掌力,直逼过去。

杨梦寰一看崔文奇忍不住出手,朗朗一笑,转身一招“穿云取月”闪闪剑光,直向王寒湘刺去。王寒湘冷笑一声,凝立不动,暗中却运集功力,蓄势以待。

直到杨梦寰剑势刺到,才陡然一侧身躯,右扇左掌一齐攻出,铁骨扇合点前“步廊”要|­茓­,左掌却击向梦寰左肩。这以静制动的反击,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极难闪避,一阳子看的暗道一声要糟。

忽见杨梦寰左手疾出,手腕翻转之间,五指猛向王寒湘击来左腕脉门要|­茓­上扣去,右手长剑疾收,横胸上封,架开了折扇。

他这擒拿、封袭的手法,都是《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和一般常见的手法不同,刹那间攻守易势了,王寒湘反而被迫的纵身向后跃退。

杨梦寰逼退了王寒湘,齐元同和崔文奇已分由左右两侧攻来,齐元同轮影滚滚,化作一转青光罩,崔文奇三才锤一点,“巧打金铃”破空锤风,疾点而到。

九大门派中人,眼看天龙帮三位名重江湖的坛主一齐出手,不觉激起同仇敌汽之心,青城派松木道长,拔出背上长剑,纵身一跃直向场中飞去。

沈霞琳听得身后衣袂飘风之声,回头挡住了松木道长去路,道:“我寰哥哥本领大得很哩!不必去帮助他啦!”

松木道长,本有出手之心,但经霞琳一拦,倒不便强行相助,一时间进退不是,索­性­横剑站在沈霞琳身后,就近看几人动手相博的情形。

只见杨梦寰长剑摆舞,随着飘忽的身法,一闪身躯,避开齐元同、崔文奇合击之势,放手还击,忽而振剑刺向王寒湘,忽而振剑刺向齐元同,天龙帮三个盛名甚高的坛主,竟然无法胜他。

九大门派中人,眼瞧杨梦寰以一抵三,不但毫无败象,而且剑势如龙,看着向三人猛攻,无不暗生敬佩。

忽闻杨梦寰大喝一声,欺身向开碑手崔文奇猛攻过去,长剑摇舞,幻化出朵朵剑花,崔文奇眼看着对方剑光耀目,攻来之势,凶诡难测,心知要糟,不敢挥锤封架,一收丹田真气倏忽之间,向后退了三步。

杨梦寰冷笑一声,道:“你还走得了吗?”一侧身,迅快无比地欺身而上,避开了齐元同攻袭后背一轮,剑随身进,疾向崔文奇追刺过去。

他这迅快的抢攻之术,乃《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乘敌之危,蹈隙而攻。崔文奇只见欺进之势来得太快,如影随形一般追到,封架闪避,均来不及,略一怔神,左臂已中了一剑,只觉一阵剧疼,不自主又向后退了两步。

王寒湘大喝一声,纵身疾跃而起,折扇摇挥下击,洒下满天扇影。

九大门派中人,目睹王寒湘攻势凌厉,个个为梦寰担心,大部分人站起身子,准备抢救。

忽见杨梦寰左手一拂,借力跃起,右手长剑振腕上点,反向下罩扇影之中迎去。这一招正是《归元秘笈》上记载的“一树铁花”,长剑已入王寒湘下击扇影之中,忽然旋起一片银芒,只听而人同时一声大喝,一齐由空中跌落下来,王寒湘握扇臂上鲜血直向下滴,杨梦寰却反手一剑,横向齐元同斩去。心中大生惊骇,左手青钢轮一招“力屏天南”梦寰长剑,右手青钢轮一招“推波助澜”直向梦寰前胸击去。

哪知杨梦寰横削的长剑将和轮影相触之时,陡然一沉右腕,长剑忽然斜斜刺出,避开了齐元同左手封剑轮影,反向齐元同击来的右腕上迎去。

这一剑用得巧妙无比,抢尽先机,齐元同右腕正好向杨梦寰剑尖上撞去,被迫得自动收轮而退。

杨梦寰大喝一声,忽地欺身而进,刺出长剑不收,振腕微微向上一扬,逼齐元同握轮左手自动向外一让,门户大开,杨梦寰却沉腕一剑,刺在齐元同大腿之上。

他在片刻之间,连施《归元秘笈》上记载的奇异剑招,剑伤天龙帮三位坛主,不但使天龙帮中高手心寒,即是九大门派中人也一个个大感惊骇。

沈霞琳笑意盈盈,面如春花,泛上了内心的喜悦,她高兴地转脸望了三位师长一眼,但见三位师长一脸困惑之态,惊愕地怔在当地,她微微一笑,把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缓缓地向场中望去。

杨梦寰指顾问连伤天龙帮三位顶尖人物,却无半点骄狂之态,他静站场中,脸上微露笑意,向跃退一侧的王寒湘、崔文奇、齐元同环视了一眼,道:“承让,承让……”

王寒湘、崔文奇、齐元同都是成名江湖的人物,今天当着天下英雄,竟伤在昆仑派门下弟子手中,真是数十年英名毁于一旦,实是平生奇耻大辱。及见杨梦寰神气定稳地站在场中,向自己发话,不由百脉喷张,一股怒火,冒上心头,未容杨梦寰话完,崔文奇已大喝一声,一抖手中软索奋不顾身,一招“毒蟒吐信”,直如一支流矢,向杨梦寰面门击去。

杨梦寰心知崔文奇力能开碑碎石,功力深厚,这一招奇袭,自不便以剑对挡,身躯微侧,左掌顺着袭来的锤风,轻轻一拨,称步欺身,一抖长剑,直向崔文奇刺去。

崔文奇攻势奇速,但觉身躯一震,攻出的锤势,竟被人轻轻一拨,便失去了准头,心头正自错愕,骤觉眼前银光一跃,长剑已到。

开碑手久历江湖,身经百战,应敌经验极是丰富,这时眼见长剑刺到,猛提一口真气,一抖腕,疾收三才锤,双臂摇挥,三才锤势如游龙,旋如风轮,硬封攻来剑锋,同时猛一矮身,向后急退三步。

杨梦寰攻势未收,陡闻右侧一声冷笑,耳际掠起一股划空风声,齐元同右轮护胸,左轮一招“晨曦初现”,直罩而下。

锤风轮影,前拦后阻,杨梦寰两面受敌,同时长剑正被三才锤凌厉的劲风所牵制,欲抽不能,局势顿形紧张。

慧真子正待跃出接应,忽听沈霞琳叫道:“师父,不要紧,寰哥哥本领可……”

沈霞琳“大”字尚未出口,只听场中一声金铁大震,陡然两条人影倏地飞震四五步外。

九大门派中人,一见场中震飞起两条人影,不由一阵­骚­动,纷纷向场中望去,却见杨梦寰神采飞扬,持剑静立场中。

原来杨梦寰因两面受敌,要想闪避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只得再度施展“导­阴­接阳”的手法,一引崔文奇软索三才锤,直迎向齐元同攻来的轮上击去,让他们先硬拼一招,自己却用“五行迷踪”步法闪隐一旁。

王寒湘一看齐元同、崔文奇一招硬拼,各被震开,不由怒火更炽,一咬牙,忍住右臂的剑创,铁骨折扇交递左手,一声断喝,道:“好奇奥的武功,果然了得,待我王某人再来领教几招……”说话声中,人已跃起,扇影一闪,直向梦寰“期门|­茓­”点去。

杨梦寰见铁扇攻到,倒提长剑,移步旋身,一招“十面威风”,幻化出一层层剑幕,避开一招,猛地翻右腕,长剑疾出,势如怒龙出海,反向主寒湘刺去。

王寒湘久历大敌,自知分光剑的厉害,左手一抬,铁扇护喉,一紧双眉,猛吐右掌,一阵奇猛的力道,逼阻住梦寰进逼之势:。

二人再度交手,各展绝学,只见扇影点点,剑光森森,尤其王寒湘存心洗雪伤臂之辱。

扇影之中,不时乘机挥动右掌,着着俱是专寻梦寰要|­茓­攻击。

崔文奇,齐元同虽被震退,不过只感一阵气血浮动,经过运气调息,各自暗中一试,知道内腑未曾受伤,二人互望了一眼,各摆兵刃,分由两边攻上。

陡然,天龙帮席上,响起了一声朗笑,李沧澜已飘身而出,龙头拐挥摆两下,两道劲力,分阻崔文奇、齐元同二人的去路。李沧澜来到场中,目扫群豪一眼,道:“王坛主请住手……”

王寒湘猛攻一招,扇影顿敛,身形一合,已落到李沧澜身侧。

海天一叟手持长髯,缓缓向梦寰走去,口中说道:“小兄弟果然了得,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昆仑门下,竟有这等奇才,实令老朽倾羡,今天机缘难再,老朽不才,愿意领教小兄弟两招绝学……”

杨梦寰面对海天一叟,胸际骤然掠过李瑶红的情影,不由得一阵犹豫,随口应道:“后学小辈,承蒙过奖,在下为了尊重你是一帮之主,愿意礼让三招……”

杨梦寰因一时意乱,这几句话本是无心之言,但李沧澜却误以为他是有意相辱,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娃儿,你就自信能逃得过老夫三招吗?也罢,既是如此,你就接老夫一招试试罢。”霍地身形暴矮,右手一挥,龙头拐一招“伏地追风”,疾现梦寰下盘扫去。

杨梦寰原地不动身肩不晃,猛提一口真气,身子凌空而起,半空中身形疾变,剑演“满天飞花”,但见银光乱抖,直向李沧澜洒罩而下。

李沧澜翻腕收拐,倒仰身躯,招变“观星测斗”直迎千点剑花,借机一展腰,站起身子,挥动龙头拐,霎时间,拐影滚滚,层叠如山。

杨梦寰也一紧长剑,演出师门绝艺分光剑法,不时也幻变几招《归元秘笈》上的奇招,寒光绦绕,胜如风雷。

李沧澜功力深厚,龙头拐展开划空长啸,杨梦寰不敢以手中宝剑和他沉重的拐势相触,未免失去很多抢制先机的机会,相形之下,逐渐被迫落下风。但他每每被拐势逼的将要落败之时,就突然攻出了一招出人意料的奇奥剑势,迫退李沧澜,扳回劣势。

转瞬之间,双方已相搏三十余招,仍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李沧澜看杨梦寰和自己力拼了三十余招不败,而且剑势绵绵,愈打愈稳,心中既惊且怒,正待运集内功,全力反击,忽听杨梦寰大喝一声,剑势突变。

他经过这一阵搏斗时间之后,对朱若兰、赵小蝶所授《归元秘笈》上的剑招,渐次熟练,振剑抢回主动,着力迫攻。

李沧澜武功虽强,但因杨梦寰攻出剑势奇诡难测,寒锋指袭之处,都是人必救的要害大|­茓­,片刻间强弱易势,李沧澜反被杨梦寰奇奥的剑招变化,逼得步步后退,空有着世无匹敌的神力,因拐势受制,无法施展。

在场中九大门派中,眼瞧杨梦寰独斗名重一时的天龙帮三旗坛主之后,仍有余力独斗海天一叟李沧澜,替九大门派挽回了连番失利之辱,不禁油然生出敬慕之心,个个聚­精­会神,目注场中。

天龙帮中群豪,正好和九大门派中人心情相反,他们眼瞧生平中从未挫败过的龙头帮主,渐被迫落下风,人人心情浮动,蓄势向场中欺去。

原来两人眼瞧杨梦寰剑招奇奥,愈战愈是沉着,大有击败李沧澜的希望,敌汽同仇,对着梦寰剑伤峨嵋门下弟子之事不但不再记恨,反而生出爱护之心,目睹天龙帮属下群豪欺向场中,怕梦寰在胜得李沧澜之后,受人群攻,故均离席而起,走入场中准备出手护援。

这两人一带头,九大门派中人,个个都相继起身走入场中。

天宏大师心知群豪正值激动之时,若如出面相阻,不但难以收效,且将触犯众怒,暗里叹息一声,也缓步向场中走去,准备在杨梦寰、李沧澜分出胜败之时,及时防制群殴惨局。

忽听李沧澜大喝一声,龙头拐一招“玄鸟划沙”,逼开杨梦寰的剑势,振腕一指,猛截过去。

他这独步江湖“乾元指”神功,不但威力奇效,而且运用随心,一施展出来从未有人能躲得过去,但见杨梦寰身躯应手而起,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摔在地上。

沈霞琳惊叫一声,当先向梦寰奔去。

九大门派中人似乎都极关心杨梦寰的生死,大都围了上去。

天宏大师合掌当胸,用极低沉的声音说道:“好利害的‘乾元指’……”忽闻身后群雄惊哗笑语,不禁转头向后一瞧。

只见杨梦寰已由地上站了起来,闭目静立,运气调息。

第四十八回断魂崖下

这情景不但使天宏大师心中暗生震骇,就是九大门派所有在场之人,都觉着事非寻常,不禁为之一呆。

杨梦寰闭目调息了一阵,苍白的脸­色­,渐转红润,暮然睁开双目.伏身捡起长剑,大踏步向前走去。

围守在他身侧的九大门派中人,纷纷向两边让开,闪出一条路来。

李沧澜见梦寰竟未伤在“乾元指”下,只觉前胸如受巨锤一击般,脑际轰然一声,不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直待杨梦寰走近身侧,他才如梦初醒,口中哦了一声道:“小兄弟武功当真有过人之处……”强自镇静下心神。

杨梦寰道:“李帮主的‘乾元指’神功,威力果然不凡,但在下既未死在‘乾元指’,还想再领教几招!”

李沧澜目光炯炯,盯在杨梦寰脸上,想以他广博的见闻,瞧出杨梦寰用什么方法,承受了“乾元指”威功一击,竟未被创伤当场。

他乃一代枭雄之才,心神略一镇静,灵智已开,他不信杨梦寰竟能以血­肉­之躯,挡受下“乾无指”神力一击,是以不住在梦寰身上搜望,想瞧出他以何物接挡“乾元指”力。

他这“乾无指”神功,力能裂金穿石,纵然是身上暗藏铁甲,也要被指力戳破。

杨梦寰忽地举手一招“杏花春雨”,疾刺过去,口中大声喝道:“李帮主这般的瞧着在下,不知是何用心?”剑花朵朵,幻化出一蓬银雨洒下。

这一剑他用的是追魂十二剑中一招奇学,但因他近来功力­精­进,同样一招剑术,用出的威力和过去大不相同。

李沧澜大喝一声,龙头拐一招“排云掩月”封架开杨梦寰的剑势,振腕一拐“排云取月”,挟着一股奇厉的拐风,直点过去。

这一拐不但迅速快伦,而且是他全血功力所聚,以他惊人神力,集中一点击去,力道之强,直能透穿金石。

杨梦寰只觉那点来拐势,威猛惊人,铁拐未到,拐风已自逼人,心中突然一动,起想了《归元秘笈》上一招奇奥之学,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身凌空而起,让开了一拐点击。

李沧澜只觉这少年武功,在这半年之中,­精­进了何只数倍,如再假以时日,其成就实难限量。

心念一转,杀机突起,正待运聚“乾元指”功力点出,突见杨梦寰半空中打了一个旋身,手中长剑随着旋动的身躯,化成了一片银芒,直罩下来。

这一招乃赵小蝶传授于他的一招“银汉飞星”,那旋转耀目的剑光,使人无法料知剑锋真正的指袭所在。

李沧澜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对武林之中各派的武功,知之甚多,但对杨梦寰半空旋身,振剑一击的奇诡武学,竟然看不出用的是何种身法。但见一蓬剑光,势如密雨,倾盆泼洒而下,不由心中震骇。

海天一叟纵横江湖数十年,功力是何等深厚,心中虽感震骇,神志可不慌乱,立时长啸一声,力注右腕,龙头拐舞起一片拐幕,虎虎生风,激带起地面沙尘,硬封梦寰从天而降的凌厉攻势。

杨梦寰长剑过轻,自不敢硬削龙头拐。半空中调护丹田真气,下落的身形,陡然又上升三尺,长剑一敛,满天剑雨,顿时不见。

只听他冷笑一声,身躯疾扑而下,长剑幻成一道寒光,与疾落的身势,合为一体,势如流星坠地,直向拐影中点去。

李沧澜一见梦寰长剑如泻星点到,一紧拐势原想硬指震砸,哪知对方招术诡异,自己拐势再严密,依然无法抵挡,猛觉眼前银光一交,杨梦寰长剑已冲破如幕的拐影,乘虚直下,只听嗤地一声,锵然声响,但觉肌肤一寒,衣袖已被长剑刺穿。

杨梦寰猛一挫腰,下降身势,向后一翻,双脚点落实地,手抱长剑,星目含威,面呈笑意,却不立时抢攻。

李沧澜雄视江湖,野心万丈,哪里想到会被一个昆仑门下弟子挫败,目扫衣袖,龙头拐一顿,轰然有声,仰天长长一叹,道:“李某人纵横江湖,数十年未逢敌手,想不到今天遭此大辱,尚有何颜见人,小兄弟身负绝学,老朽钦佩已极……”

王寒湘观颜察­色­,一听李沧澜之言,知他不甘棱辱,似已存相拼之心,不由一皱眉心,咳嗽一声,一长身,已到了李沧澜身侧,未容李沧澜说话,抢先附耳低语了两句。

李沧澜脸上一片严肃,炯炯目光,环扫四同一眼,略一沉思,嘴角间露出一丝狞笑,微微颔首。

王寒湘左手一举铁骨折扇,在空中微微挥摆。

天龙帮中五旗坛主等人一见王寒湘手摆折扇,互望一眼,缓缓举步向场中移去,环伺左右的天龙帮高手,却迅速向铁索吊桥撤离。

忽见静立一边的两个红衣童子,手一扬,各放出一只带哨的信鸽,只见两点白影,带着一阵“汪汪”哨啸之声,划空飞去。

李沧澜回头一看,见帮中之人已行过半桥,望着逼来的九大门派中人,突然一阵哈哈大笑,横拐当胸,半不迎战,却向铁索桥边缓缓退去。

天龙帮各旗坛主及川中四丑,拱围李沧澜左右相护。

场中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少林派天宏大师憎袍拂动,已当先跃到李沧澜面前,合十当胸说道:“比剑未分胜负,李帮主这等率众而退,不知是何用心?”

李沧澜仰脸大笑道:“这断魂崖乃一处狄峰绝地,除了那座铁索吊桥之外,绝世功力也难飞渡得过……”

天宏大师眼瞧天龙帮中高手,都已登上铁桥,只有李沧澜还带着齐元同、王寒湘、胜一清四旗坛主,和川中四丑排挡铁索吊桥边,拦住去路,不禁一沉脸­色­,喝道:“李帮主的武功、豪气,素为老衲敬仰,但念今日竟然施展出这等鬼蜮技俩,不怕羞见天下英雄吗,何况你这鬼计­阴­谋,还未必能够得逞。”说完话,忽然举手一挥,他身后随行群僧立时各出上臂,顶在前面一人后背之上,十八和尚,举臂相接,连结有丈余长短。

这时,九大门派中人,都已冲到吊桥前面,各自拔出兵刃,纷纷出手。

李沧澜大喝一声,横拐一伦,强劲的啸风之声,把逼近的群雄逼退开去。

他这一拐横击,威势强猛绝伦。虽然一拥而上,但却无一人敢首挡锐利,接他拐势,竟然纷纷后退。

天宏大师一措双掌,揉身而上,右手一招“飞钹撞钟”当胸直击过去,左手却疾如闪电而出猛抓李沧澜的拐势。

海天一叟李沧澜冷笑一声,左手平胸推出一招“力屏天南”,硬接天宏大师掌势,右腕一沉,龙头拐“伏地追风”猛向天宏大师下盘扫去。

天宏大师一抓落空,身子凌空而起,但他击出的右掌却未收回,但闻“蓬”的一声轻响,两掌接触一起。

这两个掌力相触,各自心生震骇,天宏大师身子悬空,较为吃亏,被李沧澜一掌震的向后飞摔出七人尺远,但李沧澜亦被天宏大师的掌力震的向后退三步。

这时,川中四丑已各自抢了方位,排成四象阵式。

九大门派中人,都已看出眼下形势,李沧澜以帮主之尊,亲率红、黄、白、黑旗坛主断后,阻拦九大门派中人踏上铁索吊桥,其用心自是狠毒无比,只要李沧澜和随护之人,已退上铁索吊桥,九大门派中人,必将尽落劫难,虽然一时之间,还难瞧出天龙帮用什么方法,对付九大门派中人,但想来定然异常毒辣的手段。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九大门派中人,都有着同一的命运,纵然彼此间有些嫌怨,也都完全抛弃,超慧和昆仑三子站的最近,低声对玉灵子道:“眼下李沧澜等相距铁索吊桥,尚有一段距离,如让他们退上了吊桥,只怕在场中人,都难逃过这场劫难。”

玉灵子道:“不错,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先绕到他们后面,截住他们退路。”

超慧道:“三位道兄如果愿意出手,贫尼甚愿追随身后,略尽绵力。”

玉灵子一摆手中长剑,道:“此乃当为之事,岂有不愿之理。”当先向前冲去,一阳子、慧真子、超慧师太,一齐拔剑相随,紧随玉灵子身后向前奔去。

这时,李沧澜和四旗坛主,川中四丑等,已然退到相距铁索吊桥两丈左右之处,李沧澜居中策应全局,左有四旗坛主排成了雁翅相护,右有川中四丑排成四象阵式,挡往了九大门派中人的去路。

玉灵子略一打量眼下情势,决定选择了从右冲入,仗剑绕奔右面行去。

原来天龙帮排成的一个半圆阵形,刚才把铁索吊轿的去路挡住,如若想拦挡他们退路,势必要先从几人之间冲过,四旗坛主虽然是积各自为战,但几人武功个个高强,想闯过拦阻,大是不易。川中四丑虽有四象阵当法的合击之术,但其个人武功,要比四旗坛主相差甚远,玉灵子选择了从右侧中入。

李沧澜一瞧昆仑三子行动,已知几人用心,低喝一声:“快向后退!”龙头拐一招“白云出岫”疾向重又攻上的天宏大师点去,左手亦同时运集了“乾元指”神功,蓄势待发。

天宏大师喝一声:“阿弥陀佛。”运起功劲,一招“罗汉飞柞”,劈出强猛绝伦的掌风,击在李沧澜点来的龙头拐上。

此人内功深厚,劈出掌风劲道之强,似不在李沧澜之下,激荡的暗劲,击在李沧澜龙头拐上,拐势立时被撞得向下沉去。

李沧澜冷笑一声,道:“好雄浑的掌力,少林武功,果不虚传。”正待施“乾元指”功力点出,忽见剑光耀口,当头罩下,杨梦衰连人带剑,疾撞而到。

两人自刚才动手相博之后,李沧澜已不敢再轻视这位后起之秀,右腕一振,下沉的龙头拐陡翻起,舞出一片拐影,护住身子。

忽见剑光隐敛,杨梦寰悬空一个大转身,脚落实地,身形突然转了两转,竟从李沧澜、王寒湘之间,欺入阵中。

王寒湘冷哼一声,反手一扇,疾点过去。

但见白影闪动,娇叱盈耳,沈霞琳紧随杨梦褒身后飞到,剑光电奔,疾刺王寒湘握扇右腕。

她随童淑贞苦研天机真人遗留下的剑经,不但功力­精­进许多,而且剑术成就尤高,一剑刺去,迅快无比,迫得王寒湘撤扇向一侧闪避。

杨梦寰已施展“五行迷踪”步法,冲过拦截,奔到铁索吊桥旁边,横剑而立,挡住去路。

沈霞琳一剑逼开王寒湘,趁势向里冲去,但四旗坛主都是久负盛名之人,武功岂是等闲可比,王寒湘撤扇退开,齐元同已借势而上,青钢日月两轮,左右合击同时攻到,玉寒湘退后三步,挥扇挡在前面。

就这一瞬间,崔文奇、胜一清已同时后撤,缩小了距离,层层拦住霞琳去路。

沈霞琳宝剑疾举,一招“野火攻天”逼开齐元同的双轮,借势一沉玉腕,宝剑直向前胸刺去。

沈霞琳自跟童淑贞研天机真人的剑经以来,由于她聪慧过人。心湖澄明,学的认真,是以短短的时日里,她不但内功­精­时许多,在剑招上更是有惊人的成就。

她玉腕一沉,长剑直指齐元同前胸,这一招既无凌厉惊人剑风,更无风雷慑魂的威势,看来轻柔无力。

齐元同抡轮封架,就在轮剑将触之际,齐元同陡觉左臂一震,一股反弹之力,将自己轮势震得向下倾去,几乎握持不住。不由惊然一惊,心中大感奇怪,暗自忖道:看她剑势轻柔无奇,怎的竟有这般震力,难道这女娃儿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深厚的内功修为不成?

他乃异常高做之人,自己轮势,几乎被面前女娃儿震弹出手,自是不甘心,冷冷一笑,双轮一紧,上下翻飞,左右滚绕,但听呼呼风啸,向沈霞琳直逼而来。

沈霞琳不愿以剑硬挡钢轮,笑意盈盈地信手轻挥,施展出天机真人剑经上的奇诡招术。

两人剑风轮影,似龙走蛇游,斗在一起。

这时玉灵子,手抡长剑已自右侧冲进四象阵,寒光一闪,长剑直刺白无常陈应。

如论武功,川中四丑,自是难胜玉灵子,但四丑联手的四象阵便自不同,威猛虽不如少林派的小“罗汉阵”与武当的“五行阵”,但四丑的武学诡异,四象阵式另成一派,威力依然不小。

白无常陈应一见玉灵子剑到,右掌劈出一股劲风,身躯向左一闪,避开剑锋,玉灵子跨步欺身,剑不变招,正待向前追击,猛觉背后风啸,未容他应付急变,又见左侧人影闪动,川中四丑中的老大黑灵官张钦,老四恶魄周邦突分左后袭到。

玉灵子前追的身躯一时收勒不住,张钦、周邦又突然袭到,此时此情形同三面受敌,一时之间,要想分担攻势,实是不易。

玉灵子双眉一挑,怒生心头,一声清啸,长抽拂动,右剑左掌,正想以自己数十年的修为,硬挡疾袭而来的敌势,以解时腋受制的危机,倏然间一阵衣袂风响,一阳子、慧真子、超慧师太已疾如鹰隼飞扑而至,同时各拍出一记掌风,逼退张钦、周邦。

如在平时比武动手,昆仑三了决不会一齐出手对付川中四丑,但此心得情势不同,九大门派百余人的生死,都和这一战关系极大,是以,在迫开张钦、周邦之后,三人同时欺入阵中,三柄长剑飞舞,分攻四丑。

川中四丑个人的武功,虽不及昆仑三子、超慧师大,但他们合博这术,却非昆仑三子等能及,以超慧师太和昆仑三子一齐出手的威势,一时之间,竟无法冲破川中四丑的“四象阵”式,但见四丑赤手空拳在四人凌厉的剑风中穿Сhā移动,竟把四人强猛的攻势挡住。

且说王寒湘目睹杨梦寰冲过拦阻,守住铁索吊桥,立时低声对黑、白二旗坛主说道:“崔兄、腾兄请联手拒敌,不要对方再冲过拦阻,我去对付那姓杨的少年。”挥扇一跃,直向梦寰奔去。

九大门派中人数虽多,但因天龙帮以李沧澜为首连结一线拒敌,横线尽量缩短,九大门派中人,无法一齐出手围攻。

这时,天宏大师已从随行弟子手中接过一支铁禅杖,和海天一叟李沧澜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猛烈搏斗。两人均有着深厚的内功,惊人的神力,又都用的重兵刃,攻拒之间,威势十分吓人,强劲仗、拐啸风,激排出一丈开外。

忽闻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大震,禅杖、铁拐相触一起,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谁。

李沧澜哈哈一笑,道:“老朽生平之中,尚未遇得过这等敌手,老禅师果然不凡,再接我一拐试试?”抡动龙头拐一招“五岳压顶”当头直击而下。

天宏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铁禅杖“棱架金梁”果然又硬接一击。

李沧澜长啸一声,抽拐横击,一招“力扫千军”拦腰疾扫。

天宏大师立杖接拐,又是硬碰硬封开李沧澜的拐势。

这两人三招硬打硬接,声震全场,在场之人虽都是久历江湖之人,但也很少见过这等打法,不禁凝神观战。

天宏大师封架开李沧澜三拐之后,挥杖抢攻,施展出少林派一百另八招“罗汉杖”法,刹那间杖影滚滚,排山般涌出。

李沧澜一生之中,身历数百战,很少有人能硬接下三拐猛击,今日逢此劲敌,不禁­精­神大振,一时之间,争雄之心陡起,抡拐抢攻,招招运足内力击出,杖风拐影中,不时传出来震耳欲聋的金铁相触之声。

这一场武林中罕见的力打硬拼,使在场之人为之目眩神迷。

青城派松木道长忽然一挥手中长剑,高声说道:“从今而后,咱们九大门派,应以少林派列名第一……”

忽然间传来了下声闷哼,打断了松木道长未完之言。

群豪转头瞧去,只见齐元同右臂鲜血淋淋,湿透了一条衣袖,沈霞琳已冲过拦阻向铁索吊桥奔去。

胜一清目睹齐元同伤在沈霞琳的剑下,心中既惊又怒,单手抡刀,挡住围攻群豪,右手探怀摸出一枚子母胆,一语不发,振腕向霞琳打去。

松木道长怒喝一声,仗剑一跃,疾向胜一清攻过去,口中大声叫道:“姑娘小心暗器。

他乃一派掌门身份,挥剑攻上,围攻胜一清的群豪,纷纷让开。

沈霞琳奔行间,听得松木道长呼叫,停步回头瞧去,尚未看清是何种暗器,子母胆已挟着啸风之声,掠顶而过。

沈霞琳略一怔神,又转头向前奔去。

原来此际杨梦寰正陷背腹受敌之境,王寒湘施展全力抢攻,洒出满天扇影,已过了铁索吊桥,夭龙帮中高手,眼瞧帮主和四旗坛主被九大门派中人围攻缠战,难以脱身,推选出十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反冲过来。杨梦寰挡在铁索吊桥头上,背腹受敌,前拒王寒湘凌厉的猛攻,后拒天龙帮高手群攻,打来十分吃力,沈霞琳目赌梦寰形势不利,哪里还顾到本身安危,提气疾跃。两三个飞跃,已近梦寰,手中宝剑突然一沉,刺向王寒湘。

王寒湘微向旁侧一闪,那知沈霞琳不容王寒湘变手还攻,那迅出的剑势,疾向王寒湘追刺过去,王寒湘心中虽然大感惊怒,只是人却被迫得向后退了两步。

沈霞琳娇躯转动,直欺而入,低声问梦寰道:“你累吗?”

杨梦寰道:“我们背靠背先站好,再想法子对付他们。”

沈霞琳笑道:“好吧!”宝剑挥舞之间,抖出一片­精­芒剑花,身随剑动,与梦寰靠背而立。

这时反冲过桥的人,已经奔到,但因铁索吊桥太过狭窄,无法一齐出手,只好分成数批分别出手,每批两人,各仗兵刃冲到桥头,想以猛冲之势,逼开梦寰。

那知每次都被梦寰在力斗王寒湘的搏斗之中,抽施一招奇奥诡异的剑招,重又给逼退回去。

他们分波疾进,连冲了十四五次,都未能得手,但杨梦寰也因分心旁顾,而被王寒湘逐渐取得了上风。

王寒湘一着得手,立时绵绵不绝地展开了快攻,抢得先机,正想施展几招绝学,把梦寰伤在扇下,沈霞琳适时冲到,局势立即大变。

沈霞琳据守桥头,挡住了天龙帮反冲过来的高手。杨梦寰专心一意地对付王寒湘,连续施展了几招《归元秘笈》上录记的奇诡剑式,迫得王寒湘失去先机,登时强弱易势,正想再施几剑杀手,把王寒湘创败剑下,瞥眼师父一阳子手执长剑当先疾奔过来,三师叔慧真子紧随身后。

玉灵子和超慧,居后迎敌,两把剑并挡川中四丑的追势。

原来,四人被川中四丑,以四像阵困住,动手相搏了二三十合,逗起五灵子怒火,连施追魂十二剑中绝招,逼退川中四丑,冲破了“四象阵”,一阳子、慧真子,奔来准备接应杨梦寰,玉灵子、超慧师太联袂阻止追兵。

川中四丑虽然凶悍无比,但却无法冲得过玉灵子和超慧师太挡守去路的双剑。

李沧澜眼瞧场中的形势,对天龙帮愈来愈是不利,如再缠战下去,只怕吃亏。

心念一转,当下疾扫两拐,逼开天宏大师铁禅杖,说道:“大师武功,果然不凡,可惜老朽眼下有事,不能奉陪老禅师了。”口说着活,人却向旁边动手的红、黑、白三旗坛主身侧冲去,抡动拐势,接过了齐元同遭受的群攻,一在低声吩咐道:“你们尽快设法,冲过吊侨,至少要抢上桥去,挡住追兵,不让他们也冲上吊桥。”拐势陡然一紧,拐影重重,如波翻浪涌一般,尽数把围攻三人的兵刃接了过去。

胜一清、崔文奇猛攻了两招抽身而退,回身向吊桥奔去。

齐元同强忍着臂上伤疼挥轮而战,流血甚多,停下手来略一休息,反手取出背上铜钹,挟着呼呼风声,向九大门派人群中飞去,铜钹飞出两丈左右,陡然旋舞而下,几声惨叫,随即响起,铜钹旋飞,血流五步,两个崆峒门下弟子,双双溅血当场。

他一拔得手,立时又从背上取下一面铜钹,翻身向铁索桥之处奔去。

李沧澜奋振神威,龙头拐疾扫猛劈,幻化出一道丈余长短的拐影,竟把围攻胜一清、齐元同、崔文奇的数十个九大门派中高手,尽皆挡住,难越雷池一步。

天宏大师低喝一声:“阿弥陀佛……”挥手中禅杖,身后举臂相接的少林门下弟子,一齐向铁索桥吊桥之处冲去,天宏却手横铁禅杖,大步向李沧澜走去。

他看李沧澜的拐势凌厉,无人能挡,非得自己动手不可。

忽听围攻李沧澜的九大门派中人,响起几起惨叫,身躯凌空飞摔出一丈开外,摔倒地上死亡。

原来李沧澜在激战之中,又运集了“乾元指”神功点出,连伤两丈三四尺远,疾向铁索吊桥奔去。

天宏大师和青城派松木道长,率着九大门派中人,衔尾疾追。

这时,因天龙帮中的抢登吊桥,使惨烈的搏斗,展开在吊桥前面。杨梦寰豪气如虹,独挡了崔文奇、王寒湘两人猛攻,一阳子接斗了胜一清,慧真子挡住了齐元同。

李沧澜冲过来,龙头拐突的一招“飞瀑流泉”点向一阳子,口中大声喝道:“玄都道兄,如有兴打,请过了铁索吊桥再打不迟。,,他一直以着一阳子相救女儿之恩,是以对昆仑三子另眼相待,言词之间,无异相告一阳子,快请过铁索吊桥。

一阳子侧向让开李澜斜里点来一拐,就这一避之势,已被胜一清,借势抢得先机,连续攻出三刀,把一阳子逼得向一侧跨退三步。

李沧澜目光如电,扫掠了全场一眼,瞧出杨梦寰据守之位,最为重要,只要能把杨梦寰迫让开去,天龙帮中的人,就不难抢登过铁索桥,当下一振龙头拐,疾向梦寰冲奔过去,口中大声叫:“你们快抢内线联袂拒敌。”连人带拐凌空飞起,疾向杨梦寰冲去。

王寒湘人最机智,听得李沧澜大喝之言,心中已明白帮主用心,当下疾攻两扇,猛向后撤,翻身一跃,抡扇疾向慧真子后背攻去。

齐元同双轮旋飞,抢攻极猛,但却始终无法迫开慧真子,冲越雷池一步。王寒湘背后施袭,逼得慧真子,不得不向一侧闪让。齐元同双轮疾推出手,人却跨步一个翻身,转入了吊桥一面。

开碑手崔文奇在王寒湘撒扇之后,也猛攻一锤,退了下来,运集功力,遥遥一掌,劈向一阳子。

一股疾猛暗劲,直撞过去,逼得一阳子向右面让开了两步,胜一清亦借机立时转入内线。

天龙帮在李沧澜和四旗坛主带领下,全都抢入了吊桥一面,立时缩小横面,退到李沧澜和杨梦寰动手之处,联手拒敌。

杨梦寰振奋全力,独斗李沧澜,一柄剑奇招连出,竟把海天一叟雷霆万钩一般的拐势挡住。

这当儿,天宏大师,和松木道长带着九大门派中人,已自追到,但因王寒湘等缩短了拒敌的横面,九大门派人手众多,一拥而上,反而有点施展不开手脚。

忽闻李沧澜大喝一声,左手一指疾向梦寰截去。

杨梦寰已尝过他的“乾元指”力,知道凌厉难挡,如果自己跃飞避过,霞琳却挡受不住,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办法,只好一咬牙,挺胸接他一指。

但觉一股强厉绝伦的指风,点中前胸之上,全身气血一阵浮动,身躯被震得直飞起来,李沧澜借势欺身,龙头拐“吞云吐月”指袭向霞琳后背。

沈霞琳激斗中忽觉身后金风疾袭,娇躯疾向前面一伏,反手一剑,回头横削。

李沧澜手腕一振,去势劲急的龙头拐势,又加了几成威力,横向沈霞琳剑上碰去。

九大门派中远远瞧到李沧澜施展“乾元指”震飞了挡守在要道的杨梦寰后,竟又对沈霞琳施下毒手,他拐势沉猛,沈霞琳决难挡受得住这一拐横击,个个怒火暴起,但天龙帮四旗坛主的缩小横线联袂拒挡敌势,配合极是严密,九大门派中人,一时间也无法冲过相救。

但见李沧澜劲急的拐势,和沈霞琳的宝剑一触,微生金铁相击之声,沈霞琳的娇躯随着李沧澜的拐势,横里直飞起来。

她自随童淑贞练天机真人剑经上的武功之后,不但剑术大有进境,而且内功亦有极大的成就,因她心地纯洁,最易集中­精­神,半年之中,收获极大,目睹李沧澜扫来拐势凶猛,立时潜运真气,把内力贯注在剑身之上,宝剑一和李沧澜拐势相触,立时借剑上内力反震,跃飞起来。

她本身跃飞之力,再加上李沧澜的拐势推送之力,直把沈霞琳的娇躯,震飞起三四丈高。

两人激战之处,相距那铁索吊桥不过数尺远近,沈霞琳娇躯被拐势横推之力,斜斜向上飞去,早已超过那铁索吊桥一丈多远,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千丈绝壁,摔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不可。

忽见飘飞在空中的沈霞琳双腿疾收,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落向铁索吊桥,脚未沾地,宝剑已探臂刺出,但闻一声惨叫,天龙帮中一个高手,应声溅血,跌落桥下。

李沧澜目睹沈霞琳悬空翻转的身法,大大吃了一惊,疾向铁索吊桥冲进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停。

就这微一怔神,沈霞琳已脚着桥上,宝剑左刺右扫,尽都是奇奥狠辣的招术,但闻连声惨叫,片刻被她剑创四人,摔下了铁索吊桥。

她固天­性­善良,不愿伤人,是以,和人动手之时,不肯施展毒辣的剑招,此刻忽然不再顾忌出手剑招,着着奇奥凌厉。

沈霞琳连伤五人之后,铁索吊桥的天龙帮中高手,一时间被她威势所慑,不敢再向前逼进。

只听她惊惊地喊了一声:“寰哥哥,你没有伤着吗?”左臂一探,把杨梦寰提上吊桥。

杨梦寰双脚落着吊桥,立时向后退了三步,闭目运气调息。

原来杨梦寰凭仗身着墨鳞铁甲蛇衣,硬接了李沧澜一招“乾元指”力,身躯被振飞起来,向绝壑之中摔去。

他这次早已有了准备,运集了功力抗拒,虽被震散真气,人尚未被震晕过去,眼瞧身子向千丈绝壑之中落去,一种潜在的求生本能,发挥了作用,拼用仅存元气,借下落之势,向铁索吊桥上横飞过去,那知天龙帮返冲过来的守在桥上的十几个高手,一见梦寰横向桥上落来,刀剑齐出,疾刺去去,杨梦寰正值真气散而未复之际,一剑封挡,没有架开对方攻来的兵刃,脚未沾上铁索吊桥,人便向绝壑之中落去,但他身子下沉之际,又陡然向前一欺,左手抓住吊侨边缘,身子稳了下落之势。

天龙帮守在桥上之人,立时一拥而上,各挥手中兵刃,想逼梦寰松开抓在铁索桥边缘的左手,摔人万丈绝壑。

那铁索吊桥上,十分狭窄,几个蜂涌而上,反而有些施不开手脚。

在这等生死一发之间,人类生命潜在的本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杨梦寰突然聚起一口真气,忍着伤势,挥动右手长剑,阻挡攻袭,居然把围袭敌人挡住。

沈霞琳被李沧澜拐震飞起来,瞥眼见梦寰危殆情势,惊急之下,施展出“鹞子翻身”的身法,翻落吊桥,挥剑伤敌,救了梦寰。

杨梦寰双脚落着吊桥,立时向后退了三步,闭目运气调息。

沈霞琳看他脸­色­惨白,神情萎靡,心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转顾问看到李沧澜手提龙头拐,冲了过来,说道:“寰哥哥,你好好的闭着眼睛休息吧,我一个人就以挡住他啦!”挥剑一跃,反向李沧澜迎了上去。

海天一叟目睹她连创天龙帮高手的奇奥剑势,已不敢再存轻视,龙头拐一招“笑指天南”,迎头点去。

沈霞琳皓腕一沉,宝剑贴着龙头拐,向下滑去,同时娇躯一侧,随着剑势,踏步直向中宫欺进。

这一招用的惊险无比,但也大大出了李沧澜的意外,眼见寒锋闪闪,直向握拐右腕上滑去,迫得他不得不向后跃退避开。

沈霞琳一剑逼退了李沧澜,却不随势追赶,反而凝神沉思起来。原来她想第二招该用什么剑法,才能把李沧澜逼退回去。

这座铁索吊桥,宽不过三尺左右,李沧澜龙头拐沉重威猛,一击力逾千斤,如果在平地之上动手,还可闪避敌势,纵跃还击,此刻却万万不能用轻身提跃之术,跃起还击。沈霞琳自知兵刃上不能和人硬打硬接,必需用奇奥的剑招,欺近他的身侧抢攻,才能取得优势,挡住他不能冲过。

李沧澜看她横剑静站颦眉凝思,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大喝一声,重又欺身攻了上来,手中龙头拐一招“力扫五岳”横里直袭过来。

这一击威势强大,啸风迫人,心中暗自付道:我这一拐,用八成真力,拐势足以碎岩断石,看我这个丫头不向后退让,还有什么法子招架。

那知沈霞琳竟然不闪不避地待他拐势将要近身之际,娇躯突然向右侧倒去。

李沧澜暗道一声可惜,这女娃儿如要被我一拐逼得摔下千丈绝壑,势必要跌个粉身碎骨不可……

心念方动,忽见眼前白影一闪,一道寒光,直向前胸刺来。

原来沈霞琳卫护梦寰之心深切,害怕李沧澜冲了过去,伤害梦寰,竟然冒着绝大的危险,借双足之力,稳住身子,横向一侧倒卧下来,上半身完全离开吊桥,悬空探入了绝壑。

如若李沧澜事先想到只需随便踢出一腿,就可把沈霞琳踢下绝壑之中,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娇艳如花的小姑娘,竟然敢冒这等凶险,让避自己的拐势,以争取还击的时间,变出意外,不禁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间,沈霞琳的宝剑,已刺到他的脸前,划破他前胸衣服。

只要沈霞琳剑势向前移送数寸,李沧澜纵然不死,亦必重伤剑下,但她却收剑不刺,反而向后退了两步,说道:“红姊姊待我很好,我要伤了你,她定然十分伤心……”

李沧澜低头瞧了瞧胸前破裂的衣服,拂髯大笑,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你的胆识、剑术,已足使自称以剑术驰名武林的武当、青城两派中高人蒙羞,看在你的份上,老朽索­性­让九大门派中人安渡这断魂崖铁索吊桥之险……”话至此处一顿,突然回头大声喝道:“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直似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四山回鸣不绝。正在动手相搏的四旗坛主,和九大门派中人,果然都停下手来。

李沧澜扶拐走到桥头之上,目注王寒湘等四旗坛主说道:“闪开路来,让他们过桥去吧!”

四旗坛主尽展所学,拼命挡住了九大门派中人,不让他们踏上铁索吊桥,眼瞧大功将成、不知李沧澜何以会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四人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却是不敢追问,依言让开,让九大门派中人鱼贯走上了铁索吊桥。

李沧澜扶拐当先带路,四旗坛主和川中四丑走在最后。

直待所有的人完全踏上对岸,李沧澜突然大喝一声,一拐击在左面一条铁索之上,一条粗逾儿臂的铁索,应手而折。

四条系桥铁索,断去一条后,吊桥重心失去平衡,斜向一侧歪去。

群豪一齐止步,千百道眼光一齐集在李沧澜身上,不知他此举用意何在?

李沧澜目光环扫九大门派中人,哈哈一笑,道:“老朽原想把诸位全都葬在断魂崖上,至多老朽和属下四旗坛主等九条人命相陪,我们十条人命换了武林中各大门派­精­英,死也死得值得……”话至此处,突闻连声爆响,由那千丈绝壑中直传上来,爆响过后,紧接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大震,整个的断魂崖倒塌下去,李沧澜拂髯长笑,声如龙吟,挟杂在滚石裂岩的大震声中,更觉笑声凄厉,动人心魄,直看得九大门派中人,一个个脸­色­大变。

天宏大师合掌当胸,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有灵……”突然提高了声音,道:

“李帮主这等处心积虑,恐已耗费不少时日了吧?”

在滚石和李沧澜大笑声中,他这几句话仍然能使在场中人,听得字字入耳。

李沧澜收住大笑之声道:“不错,老朽已为你们准备十年工夫了……”他仰脸望天,自言自语他说道:“十年之功,毁于我一念之间……”言情神态之间,感慨无限。

天宏大师接道:“一念仁慈,自有善果,李帮主大可不必惋借。”

李沧澜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各位道兄,暂请稍静片刻,听我李某人说几句话。”

字字如金铁相击锣骼有声,全场群豪果然静肃下来。

李沧澜手拂长髯,朗声接道:“李某人心存恶念,早有预谋,原本想奉陪各位葬身在断魂崖上,不料被那位女英雄一剑刺中前胸,触发我一时仁慈……”

群豪转头看去,果然见他前胸衣衫之上,有一处寸许长短的裂缝。

因当时打斗激烈,沈霞琳刺破李沧澜前胸衣衫之事,大都没有看到,如非他亲口说出,群豪尚不知有此事情。

李沧澜扬起龙头拐,指着霞琳,又道:“如若她当时手上加力,老朽不死亦必得重伤当场。”群豪随着他拐势指处,数百道目光,尽投注霞琳身上。

这时,杨梦寰已然运气调息完毕,倒提长剑而立,沈霞琳偎守在他身侧,一双玉人珠壁映辉,男的英姿挺秀,女的国­色­天香,只看的群豪油生羡慕之感。

青城派松木道长,低声对昆仑三子说道:“恭喜三位道兄,有此衣钵承继之人,二十年后昆仑派必将为九大门派中领导之人。”

玉灵子欠身一笑,却未答话。

只听李沧澜继续说道:“可是除了断魂崖,这方圆十里内仍有着重重埋伏,诸位能否闯得过去,老朽很难预作论断……”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从此刻起,各位不管身怀着何等的歹毒暗器,均可随意应用,彼此格杀无论。”突然举拐一挥,天龙帮的高手纷纷向几条山谷之中退去。

他们早有预谋布署,退势异常迅捷,转眼之间,尽入山谷之中。单单余下了李沧澜一人,仍然站在该地。

九大门派中人一见天龙帮退势奇快,阻拦已自不及,纷纷拔出兵刃,把李沧澜层层包围起来。

李沧澜目光如电,环扫了群豪一眼,笑道:“那三条山谷之中。都有埋伏,诸位分开行动也好,集中一起行动也好,除了那三条山谷之外,四面都是峭壁悬崖,无路可通,原来的几条山径,早已被人破坏,总之,在这断魂崖十里方圆之内,到处密布杀机,诸位要如何选择,者朽不便多嘴,不管诸位走哪条路,当你脱出埋伏之时,老朽自当率帮中高手迎接,那时,新债旧欠,一笔算尽,恕我要失陪了。”余音未绝,龙头拐已自振腕扫出。

天宏大师横起钦禅杖硬接一击,李沧澜翻身,换了一个方向突围,左手运集起“乾元指”神功,喝道:“哪个愿试接老夫一招“乾元指”。龙头拐纵打横击,挟一片啸风之声,直向外面冲会。

在场之人,都已目赌他“乾元指”神功的厉害,谁还敢硬挡锐锋,纷纷向两侧让去,凡个让避较迟之人,手中兵刃,吃他龙头拐震飞脱手。

玉灵子长剑一摆,奔了过来,想挡往李沧澜的去路,忽听海天一叟纵声长笑,笑声中凌空而起,施展“八步登空”轻身之术,人如行空天马一般,从群豪头顶上疾飞而过。玉灵子大喝一声,振臂而起,手中长剑“穿云摘月”,追刺过去。

李沧澜回手一拐,疾向玉灵子长剑之上扫去,玉灵子剑势一偏,让过拐势,微一沉腕,李沧澜收拐疾变一招“推窗送月”,横封剑势。

拐剑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交呜之声,李沧澜借玉灵子剑势弹震之力,身子突然升高数尺,去势反而加了几分迅速,玉灵子却被李沧澜沉重的拐势一压,跃起的身子,向下疾沉。

他这一掠之势,直到三丈以外之远,群豪再想兜截之时,已然迟了一步,李沧澜已第二次跃飞而起,奔入正中一条山谷中,隐去

这原是他人门派之中的私事,天宏大师虽然听得一怔,但却不便相询,眼光略扫昆仑三子及梦寰、霞琳之后,便又接道:“烦请峨嵋派超庄、超慧两位大师,在九大门派之中,挑选二十位高手,相护闻、马几位受伤之人……”说到此处,缓垂长眉,沉思一片刻,微微一叹,道:“前途危机四仗,看来今日还少了一场搏斗,在我等未行动之前,最好先能将闻、马诸兄的伤势予以疗治一番,纵不能立使痊愈,也要使之能不再恶化,以免途中发生意外,难以兼顾,不知诸位高见如何?”

天宏大师环扫场中诸人一眼,但见僧袍飘飘,举步向闻公泰。马家宏几人身旁走去。

昆仑三子、超尘、超慧、武法派掌门人静玄道长、青城派掌门人松木道长等人也紧随天宏大师身后走去。

几人来到闻公泰等停身之处一看,但见几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双目垂闭,嘴­唇­严封,宛似酣睡正浓。

天宏大师、一阳子、静玄道长俯身检视了一阵,天宏大师摇头叹道:“海天一叟‘乾元指’果然厉害,闻、马诸兄功力如此深厚,尚且伤及内腑,如若功力稍差,就势非当场毙命不可了卜

一阳子道:“依贫道看来,他们不但伤及内腑,而且经脉也被震荡过甚,是以血气运行,已略略离位,要想治疗,怕非短时之事。…

天宏大师点头答道:“道兄所言极是,老袖亦觉着他们血气有点离位,要是在普通一般武师言,即使有人能为他疗治,纵然保得­性­命,也难保得不残,即令侥幸不残,则有生之年,也无能再练武功一事了,所幸闻、马都是身具数十年的修为,以老袖看来,只要有能手施诊,当不致落得那般结局……”话至此处,微作沉思,又道:“眼下只望能以内家功力,把他们经血导入正常,使他们自己能运功护在内伤,不致扩大,只要能突出重围,当不难设法了。”

天宏大师与一阳子这一番洽商,静玄道长却未发一言,持髯仰首,望着远方,呆呆出神似在集中­精­力,在思考什么。不见。

松木道长仗剑当先,向山谷之中追去,突听天宏大师低喧一声佛号,叫道:“道兄暂请止步。”松木道长停步回头说道:“大师有何见教?”

天宏大师慈眉微微一耸说道:“天龙帮处心积虑,预谋了咱们九大门派十年,只看断魂崖全峰倒塌惊人威势,当知此言非唬,这等布置,岂是一朝一夕之工,以此推论,那山谷中的埋伏自非唬言恫吓了……”

松木道长道:“事已至此,只有集中咱们九大门派之力,和天龙帮作生死一搏之拼,纵然是刀山剑林,咱们也不能畏缩不前。”

超尘大师接道:“不错,眼下之局,只有定为玉碎一途可循。”

天宏大师笑道:“天龙帮中之人,尽隐三条山谷之中,咱们如一拥而进,正陷入他们的谋算之中,眼下情势,九大门派,已成了生死与共的局面,除此之外,别无第二条路可走,但必须谋后而后,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玉灵子道:“大师高见,贫道极是佩服,咱们必须事先预计好应变之策。”

天宏大师目光环扫了围守他身侧的群豪一眼,叹道:“这次惨劫,既已成无法避免之事,老衲也不敢再奉劝各位心存仁慈,承各位抬举老衲,推我出面,主持这场比剑纷争,老袖就斗胆擅自作主,以拙见分派职司,如有不适之处,尚请各位道兄、施主不吝指教。”

群豪一齐说道:“大师德高望重,但请吩咐,我等无不遵从。”

天宏大师目光转投到昆仑三子身上,笑道:“有劳三位道长率领门下弟子,当先开路,但如遇上什么险阻之时,切不可涉险轻人,应先行计定破敌之策,然后再行动不迟。”

玉灵子道:“贫道等师徒四人,敬领大师慈命。”

天宏大师听得一怔,心中暗道:你们明明师徒六人,怎么会只算四个人呢。

这原是他人门派之中的私事,天宏大师虽然听得一怔,但却不便相询,眼光略扫昆仑三子及梦寰、霞琳之后,便又接道:“烦请峨嵋派超庄、超慧两位大师,在九大门派之中,挑选二十位高手,相护闻、马几位受伤之人……”说到此处,缓垂长眉,沉思一片刻,微微一叹,道:“前途危机四仗,看来今日还少了一场搏斗,在我等未行动之前,最好先能将闻、马诸兄的伤势予以疗治一番,纵不能立使痊愈,也要使之能不再恶化,以免途中发生意外,难以兼顾,不知诸位高见如何?”

天宏大师环扫场中诸人一眼,但见僧袍飘飘,举步向闻公泰。马家宏几人身旁走去。

昆仑三子、超尘、超慧、武法派掌门人静玄道长、青城派掌门人松木道长等人也紧随夭宏大师身后走去。

几人来到闻公泰等停身之处一看,但见几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双目垂闭,嘴­唇­严封,宛似酣睡正浓。

天宏大师、一阳子、静玄道长俯身检视了一阵,天宏大师摇头叹道:“海天一叟‘乾元指’果然厉害,闻、马诸兄功力如此深厚,尚且伤及内腑,如若功力稍差,就势非当场毙命不可了!”

一阳子道:“依贫道看来,他们不但伤及内腑,而且经脉也被震荡过甚,是以血气运行,已略略离位,要想治疗,怕非短时之事。”

天宏大师点头答道:“道兄所言极是,老衲亦觉着他们血气有点离位,要是在普通一般武师言,即使有人能力他疗治,纵然保得­性­命,也难保得不残,即令侥幸不残,则有生之年,也无能再练武功一事了,所幸闻、马都是身具数十年的修为,以老衲看来,只要有能手施诊,当不致落得那般结局……”话至此处,微作沉思,又道:“眼下只望能以内家功力,把他们经血导入正常,使他们自己能运功护在内伤,不致扩大,只要能突出重围,当不难设法了。”

天宏大师与一阳子这一番洽商,静玄道长却未发一言,捋髯仰首,望着远方,呆呆出神似在集中­精­力,在思考什么。

天宏大师转脸向静玄道长静站一旁,知他­精­通技黄之学,不觉说道:“静玄道兄,久仰你医学­精­博,不知道兄有无良策。”

静玄道长缓缓转过身子,道:“大师过誉,愧不敢当,不过以贫道愚见,以我几人功力或可能使之不再恶化。”一阳子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就请道兄作主。”

静玄道长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碧玉小瓶,道:“这玉瓶之中,是我们武当派历代相传秘方制成的调气固神丹,虽非什么灵药,但服用之后,不无不补,先让我们每人服用一粒,咱们再以本身功力,助他们打通受伤经|­茓­。”

一阳子道:“贫道久闻武当派调气固神丹,乃疗治内伤圣药,武林之中,人人珍视……

静玄叹道:“调气固神丹虽无什么起死回生之能,但对身受轻微内伤之人,确在药到病除之效。不过,眼下闻兄、马兄等人所受的伤,就非区区几粒调气固神丹所能救得了,最为要紧的,还是咱们凭藉内力,打通他们受伤脉|­茓­,先使他们气血流畅,促使心脏机能恢复功用,这几粒丹药,只不守略收点和血之效。”

天宏大师抬头望望天­色­,回头对身后随来的十八弟子说道:“你们四人一组,分守住那三条山谷出口,不让夭龙帮中人出来,六个在四周巡视,一发现天龙帮有什么举动之时,即刻传警。”

十八个弟子,同时合掌领命,十个弟子分守住条山谷出口,六个弟子分开巡行四周。

天宏大师眼瞧十八弟子,各奔职位,立时又提高了声音,道:“各位施主,道兄请各就原地静坐,养息一下­精­神。”

全场群豪都依言在原地坐下,但各门派中大都暗自派出一两个高手,自动去协助围守谷口的少林弟子。

松木道长拂髯微笑道:“天龙帮邀我们九大门派比剑,虽然造出了一场杀劫,但却使我们九大门派数百年来相积的一点嫌怨,完全消除,如果咱们能够平安的脱出天龙帮的­阴­谋,今后江湖之上,当不会再见咱们九大门派之间相互纷争了。”

天宏大师点头笑道:“道长说的不错,这场涪劫过后,武林之中也该有一段平静时间了。”

静玄道长打开瓶塞,倒出了很多黄豆大小般的白­色­丹药,分别启开受伤之人的牙关,把丹药投人口中。

一阳子低声对玉灵子道:“咱们回到金顶峰后,应该把追魂十二剑招,分别传授给门下弟子了。”

玉灵子道:“师兄之见,正和我心意相同,小弟当闭关三月,以谢历代师祖,破此禁例,把追魂十二剑招,传给门下弟子。”

忽闻鸟羽划空,一只戏冠白羽的巨鹤由万丈碧空直泻而下,直侍到三四丈高低之时,陡然打个盘旋,稳住下落之势,缓缓的绕着群豪飞行。

这等奇大之鹤,举世少见,在场群豪都是久走江湖,见闻广博之人,也不禁抬头相望。

忽听沈霞琳叫道:“寰哥哥,你看这大白鹤是不是兰姊姊养的灵鹤玄玉?”她心地之间,一片纯洁,想到之言,立时就随口说了出来,而且声音很大,毫无避忌,引得群豪纷纷转头向她望去。

杨梦寰低声答道:“不错,这巨鹤正是玄玉……”但见百道以上目光,齐齐投注过来,不禁脸上一热,住口不言。

沈霞琳仰首上望,不自觉举起右手,对着绕飞巨鹤挥动了一下。

那巨鹤耳目灵敏无比,沈霞琳举起手来,立时被它发觉,长唳一声,双翼骤敛,倏忽之间,降落到霞琳身边。

此鹤巨大,落在地上,比起盘坐的人还要高出一头,昂首而立,红冠耀目。

它似乎毫不畏人,在霞琳身侧站了一会,竟从环坐的群豪之间走过,直待到了片空地之上,才突然一展双翼,凌空而起,双翅展动间扇起的劲风,吹起一片沙石。

但见它穿空斜上,眨眼间飞过一个山峰不见。

一则群豪心情正值沉重之时,再者那巨鹤的高大,世所罕见,挺立行动之间,神威凛凛,它虽从人群之间穿过,竟无一人相犯于它。

沈霞琳瞧着巨鹤的去向,出了一会儿神,转过脸,低声对梦寰道:“玄玉既然来了,黛姊姊定然也会到这里来啦,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我心里很想念她。”

杨梦寰看师父、师叔都在望着他,口中嗯了一声,没有答覆霞琳之言。

沈霞琳却似毫未察觉,瞧了梦寰一眼,又道:“黛姊姊本领最高,要是她肯帮我们,咱们就不怕天龙帮了。”

杨梦寰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不要说话啦,好好养息一下­精­神,等一下只怕还要有几场凶惨的搏斗。”

沈霞琳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转脸向天宏大师等盘坐之处望去。

只见静玄道长和大师伯一阳子盘膝闭目而坐,举手分按在闻公泰、马家宏两人前胸,天宏大师左手扶着滕雷而坐,右手顶在他背心之上,片刻之后,三人脸上,都隐隐见了汗水。

广阔的山拗中,静寂的雅雀无声,群雄个个闭目而坐,满脸庄肃之­色­。

只有沈霞琳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不住地瞧来瞧去。

忽见翻天雁马家宏身子挣动了一阵,缓缓坐起身子。

三人之中以他功力最深,又有护身罡气,是以醒得最快。

他如梦初醒般,睁眼向四周瞧了一阵,把身躯向左移开了两尺。

天宏大师低声说道:“马道兄伤势未愈,最好不要移动身子。”

马家宏长长吸了一口气,霍然站起身子,回头望了静玄道长一眼,道:“多谢道兄相救。”

静玄道:“马道兄功力­精­湛,贫道只不过……”

马家宏道:“如非道兄相助,贫道哪里还能重生。”一面答着静玄的话,一面暗中试行运气。

要知马家宏有罡气护身,虽被李沧澜“乾元指”所伤,但他只是被震的气血流散,晕倒当场,内腑虽感受到震动,但因经过护身罡气挡了锐锋,伤得并不太重,经静玄道长以本身内力,把震散的真气,导聚丹田之后,人立时清醒过来,真气带动行血,立时全身血脉流畅,百|­茓­畅通,人和未受伤前一般。

但闻公泰和腾雷却因没有护身罡气,而受伤较重。

天宏大师在滕雷身上施展“推宫过|­茓­”手法,先把他身上几处要|­茓­活开,运用内力将他被震散的真气,导聚丹田,天宏大师内功虽比静玄深厚,但因滕雷受伤甚重,并未即时醒来。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瞧了天宏大师一眼,又缓缓闭上双目。

天宏大师目睹滕雷诸般神情,心中已知不是三五日可以休养得好,当下手掌加了几分内力,一提丹田真气,立时有一股强烈的热流,循臂而上,集聚掌心。

白衣神君滕雷觉着一股强猛热流由后背“命门”|­茓­直逼内腑,立时感到血脉流行加速。

他第二次睁眼又看了天宏大师一眼,道:“多谢大师援手相救,我雪山派决不和天龙帮……”

天宏微微一笑道:“滕施主伤势极重,但目前不宜动怒,但请闭目休息。”

这时,闻公泰也由晕迷中清醒过来,眼瞧一阳子坐在身侧,满头大汗,知是他出手相救,心中甚是惭愧;暗道:这数日来,我常常向他们昆仑派中挑拨,讥讽,他竟毫无忌恨,但凭这一点,就非我八臂神翁闻公泰能及万一。

心念转动,挺身欲起,哪知他伤势未愈,这一挺身,忽党内腑痛苦难当。

他乃生­性­倔强之人,纵然内腑巨疼难耐,但仍然不肯示弱,正待第二次挺身坐起,却被一阳子举手按在身上,笑道:“闻兄快请闭目运息,以你­精­湛的内功,不难很快复元……”

闻公泰微微一笑,依言闭目运息。

天宏大师放好滕雷,又让华山、雪山两派中各推举出两个武功最好的弟子,用松枝、葛藤,造成了两个软榻,把闻公泰和滕雷分置榻上,并暗中点了两人睡|­茓­,以免他们为激烈的搏斗,分散­精­神,激动情绪。

昆仑三子眼看天宏大师撤回派出守望弟子,心知即将入谷,一齐合掌问道:“大师可是决定即时入谷吗?”

天宏望望夭­色­,笑道,“现下不过午时,如果我们能在天黑前闯出天龙帮重重埋伏最好……”

昆仑三子知他言未尽意,但也未再追问,一齐拔出长剑,当先向正中一条山谷之中走去。

黄志英奔到梦寰身侧,低声说道:“杨师弟快随在师长身后入谷……”话未说完,人已由身旁疾掠而过。

杨梦寰转脸对霞琳道:“你跟在三位师长右边,我走左面,保护三位师长侧翼。”

第四十九回奇花异树

天宏大师转眼望了望松木道长,和­阴­手一判申元通,道:“两位请各带着四个弟子,分护两翼,接应前后。”

此时,九大门派中人,已成生死与共的局势,而且天宏大师的武功,又是九大门派中最高的一个,群豪都已对他心服口服,凡他吩咐之言,无不遵从。

只听天宏大师高声说道:“各位道兄、施主,天龙帮之人不战撤入山谷,想这山谷之中,定有着极利害埋伏,老袖庸劣之才,不敢妄断谷中埋伏何物……”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为了避免分散实力,老衲想集中我九大门派之力,单闯正中一条山谷,各位道兄,施主如另有高论,敬望不吝赐教。”

群豪齐声说道:“大师吩咐,我等无不从命。”

天宏大师合掌说道:“既是如此,老衲就擅自作主了。”探臂从相随弟子手中取过铁禅杖,又道:“天龙帮对我们九大门派处心积虑,已有十年准备,此次定然要全力发动,敬望各位道兄、施主,在入谷之后,能捐弃门户之见,彼此相互支援。”

群豪齐声相应,各自拔出兵刃,日光下但见寒锋闪闪,齐向谷中走去。

这时昆仑三子已经冲入谷中,黄志英紧随师父身后,杨梦寰、沈霞琳却分护左右两侧,天宏大师手横禅杖,带着十八弟子,和九大门派中人,跟在昆仑三子身后而进。

深入了谷中二十余丈,竟然不见一点动静,玉灵子低声对一阳子道:“怎么不见一点动静,难道李沧澜故作玄虚不成……”一语未毕,突见前面转弯之处,缓步走出五个身着各­色­不同衣服的妙龄少女,每人手中,各执一种乐器,背上斜Сhā宝剑。

玉灵子细看那五个少女服­色­,暗合天龙帮五坛旗­色­,红、黄、蓝、白、黑。

那五个少女转出山弯之后,不再前进,一字排列,挡住去路。

玉灵子冷哼一声道:“摆出几个奇服异­色­的女孩子来,算什么英雄。”长剑一探,骤然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一阳子微微一皱眉头,道:“掌门不可躁进……”

他话还未完,忽见那居中的黄衣少女,举起白光灿灿的银筝。用手一拨,挣挣几声弦响,她两侧四个少女,各举手中乐器,刹那间,群乐相和,铁琶,银筝,玉笙,胡前,交响声中,杂着一缕婉转的洞萧之音。

玉灵子身法是何等迅快,群豪声起,他已冲到了五女身前,但见五女各自垂首,拨弦弄萧,歌签吹笳,神­色­平静,竟然瞧也不瞧玉灵子一眼,他乃一派掌门身份,要他举剑先向几个少女出手,如何能作得出来,只好停脚步,一挥手中长剑,大声喝道:“决些闪开……”

居中的黄衣少女,不待玉灵子话完,突然抬头一笑,缓缓转过娇躯,向来路退去。

红、蓝。白、黑四个少女,也一齐转身,相随那黄衣女身后而行,莲步姗姗,走得十分缓慢,浑若不觉玉灵子紧随身后。

玉灵子心头虽甚忿怒,但他乃一派掌门的身份,如何能对人背后施袭,何况对方又是几个妙龄少女,只好放慢脚步,追在五女身后而进。

一阳子、慧真子因见玉灵子不肯出手,不便抢先;提剑相随玉灵子身后而进。

转过了山弯之后,景物忽然在变,只见一片广场,植满了五­色­花树,­色­彩鲜艳,缤纷夺民五个弹琶拨筝,吹笳品萧的少女,各自转入一­色­花树之中。

玉灵子端详了眼前花树林一阵,正待举剑而入,忽听一阳子大声叫道:“掌门师弟且慢。”

说话之间,人已抢到了玉灵子前面,回头笑道:“这等深秋季节,哪来的这等­色­彩鲜艳的花树,而且株株大小相同,纵然穷尽李沧澜生平­精­力,也难寻得这多奇异花树……”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些花树不但依五行克变化布成,且非自然生成之物。”

这时,天宏大师带着群豪,也到了花村阵边,闻言抬头望去,果见对面的花树,株株大小如一,­色­彩晶莹夺目,不禁点点头,道:“不错,这些花树分明是由人工作成……”回头望着静玄道长一眼,道:“道兄­精­通五行神算之学,敢请劳神和昆仑三位道兄共议破阵之策。”

静玄仗剑而出,打量了花树阵一眼,回顾一阳子道:“久闻道兄隐居玄都观­精­研五行神算之学,此阵想必已为道兄看破了。”

一阳子道:“依贫道看来,各­色­花树互相交植,想必是反五行的布置了。”

静玄道长:“不错,道兄一言道破其阵奥妙,实叫贫道佩服,请道兄帮我同入阵中探如何?”

一阳子略一犹豫笑道:“尚仰道兄带路。”

静玄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当先由蓝­色­花树阵门而入。

一阳子紧随着由红­色­花树阵门而入。

忽听杨梦寰大声叫道:“师父不可轻进,这花树阵……”

玉灵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怒道:“大叫什么……”他本还想骂他一句,但忽然想到他连接李沧澜二招“乾元指”而毫无损伤之事,不禁心头一动,倏而住口。

杨梦寰不敢再叫,却悄悄一拉霞琳,和黄志英的衣角,三人聚在一起低声谈论起来,杨梦寰虽然指手划脚,滔滔不绝而言,但他声音很低,群豪又都把目光投注到静玄和一阳子的身上,也没人注意他们。

只有天宏大师回头瞧了梦寰一眼,但又很迅快的转过头去。

杨梦寰愈讲兴致愈高,索­性­蹲下身子,一面用手在地上乱划,一面继续滔滔而言。

黄志英和沈霞琳,也似乎听得十分入神,不住地点头。

这时,静玄和一阳子,已深入花树阵中,只听群豪响声嘹亮,荡漾全阵之中。

静玄的心神被那烦扰的乐声,弄得微生躁急,举手一剑,向近身处一株花树之上劈去。

便闻骼然一声,长剑被弹了回来,敢情这些花树都是用铁铸成,外面涂上了鲜艳的­色­彩。

突然间,各­色­的花树,枝叶纷纷垂下,而且有很多树­干­也开始转动,片刻间由五­色­幻化成数十种彩­色­出来。

原来那纷纷垂下的枝叶,里面另外涂着不同的颜­色­。

这一阵­色­彩的变化,使全阵都有了极大改变,饶是静玄道长和一阳子,­精­通五行生克之人,此际,竟也生出手足无措之感,只觉一片鲜艳缤纷的彩­色­中,门户重重竟然不知该走哪一门户方向才对。

阵外群豪眼瞧两人初进阵的长驱直人的豪气,一个个心头赞佩,及见两人被彩­色­变化影响,静站阵中不动之时,心中又生出焦急之感。

但闻弦管签歌袅袅传出阵来,静玄和一阳子忽然随着那悠扬顿挫的歌声,开始转走,乐声愈响愈急,两人也越跑越快,但却始终不离那数尺方圆之地。

马家宏长叹一声,道:“两位道兄被困在阵中了,哪位­精­通此道之人,请和贫道一起入阵相救。”

玉灵子、慧真子、超尘大师,同时举起手中兵刃,举步向前冲去。

天宏大师突然低喝一声:“诸位且慢,当今武林之中,有谁不知静玄道长和玄都观主,­精­通五行之学,几位难道自信强得两位道兄吗?”

此言一出,使马家宏等大大地为之一怔,半晌玉灵子才说道:“那咱们总不能眼瞧着两人被困在阵中不救?”

天宏大师,突然抢上两步,抡开手中铁禅杖,砰然一声金铁大震,击在一株花树上面。

一阵枝叶摇动过后,花树只不过稍作弯曲之状。

天宏大师回顾几人说道:“老钠自信两臂有千钩之力,这一击力道不小,足可碎石断碑,但这花树却仍然兀立无恙,如非极好的­精­铁所铸,早已折断在老衲铁禅杖之下了……”

天宏大师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等­精­铁铸成的花树,紧硬无比,如不­精­通五行生克变,想硬闯花阵,只怕是大不容易之事。”

阵中乐声,愈响愈紧,静玄和一阳子奔行的速度也更加急快,日光照­射­之下,但见两人脸上汗水滚滚而下。

马家宏、玉灵子横剑趑趄不前,自知不­精­五行生克之学,进得阵去也难救得两人。

忽听杨梦寰大声喝道:“师兄、师妹记好转向方位。”振袂而起,横剑直向阵中跃去。

黄志英、沈霞琳紧随梦寰身后冲入阵中。

玉灵子一皱眉头,低声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本想喝止几人,但当群豪之面,又怕人骂自己有心袒护门下,只好眼瞧着几人飞人阵中。

杨梦寰去势最快,眨眼之间,人已进入了阵中,黄志英、沈霞琳也紧随入阵。

三人入阵之后,突然分向王个方向,杨梦寰向正中而入,沈霞琳向右面转去,黄志英转向左面,三人以杨梦寰奔行的速度最快,但见他身子转来转去,片刻之间,人已到了一阳子停身之处。

群豪站在阵外望去,看他入阵的身法迅快绝伦,无不心生敬佩之感……

慧真子低声对玉灵子道:“看来他们是真的知道破阵之法了。”

玉灵子微一点头,一语不发。

杨梦寰救出师父和静玄道长,黄志英和沈霞琳已然同时赶到,杨梦寰对两人微微一笑,提剑直向阵中冲去。

这时,那五个妙龄少女,都已隐身花树深处。阵处群豪看杨梦寰身形消失不见,大约顿饭工夫,弦管乐声都突然静下来。

一阳子反手拨出背上古剑,随手向一株花树上面砍去,但闻一声轻微的金铁交呜,花树应手而白。

这当儿,杨梦寰已由花树深处,转了出来,恭恭敬敬对师父说道:“五个拨弦吹管的女孩子,已经被我点了|­茓­道,没有她们的乐声­操­纵,此阵就变成死阵,只是这些花树,都是铁铸而成,不易毁去

一阳子举起手中古剑笑道:“你用这柄宽刀,开出一条路来,引导各位长辈通过此阵。

杨梦寰接过宝剑,低声对黄志英和沈霞琳道:“如果有人攻来,你们记着用我刚才讲过的步法,以及转动的方位对敌,就不致被困阵中了。”说完,举剑向旁侧一株铁树砍去。

他此时的功力,已非小可,宝刃过处,铁树应手而折。

片刻之间,被他连砍了一十三株花树,大都中主位。

杨梦寰持剑奔到阵外,高声说道:“诸位老前辈,请放心通过此阵吧。”

天宏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真正是英雄出少年。”大踏步当先人阵。

这座花树阵,占地有二亩大小,遍植花树,虽被杨梦寰砍去一十三棵主树,还是依然遍地花木扶疏,使人有眼花撩乱之感。

天宏大师虽不谙此阵图式,但仗着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大步踏入阵中,放眼打量了花树形式,觉得除了铁铸花树之外,并无奇特之处,何以竟能将玄都观主一阳子与武当掌门人困在阵中,心中实感不解。

正忖念间,昆仑三子、松木道长及九大门派中人已鱼贯入阵。到了自己身侧,长眉轩动,环顾说道:“天龙帮十年有成,如不是昆仑门下出此俊彦,只怕这第一关,咱们就无法顺利通过,此去山谷迢遥,还不知有多少险阻,只望诸位步步留意,勿中他人好计才是。”说着领着众人向前走去。

杨梦寰手执古剑,边侧随护,黄志英、沈霞琳依照杨梦寰之言,仗剑殿后。

阵式既遭杨梦寰冲破,一路再无阻碍,片刻工夫,众人已全数出了花树阵。

慕然间景­色­骤变,前面横峰拦路,右边泉潭相阻,仅有左首一条四五尺宽的山路可循,天宏大师一看形势,微微叹道:“此处地形险绝,又无别路可通,在这条非走不可的绝路上,天龙帮又不知布置了什么歹毒的诡计……”

杨梦寰转脸看了一看掌门师叔,对天宏大师道:“晚辈不才,愿为诸位老前辈开路。”

天宏大师点头应道:“难得小檀樾豪气­干­云,侠胆鉴人,既是如此,只好偏劳你多辛若了。”

杨梦寰正待举步,松风声中,传来一阵虎啸狮,豹惊猩怒之声,声音虽似尚远,但却群谷回响,骇人心魄。

马家宏急对天宏大师道:“久闻天龙帮得一奇人,能驱猛兽毒物,前面群兽怒号,想必天龙帮要以这些畜生来对付咱们了。”

天宏大师道:“阿弥陀佛,如此一来天龙帮造孽就太重了!说着转脸对杨梦寰叮嘱道:

“你前去务要小心,不可急躁贪功,以免误事。”

杨梦寰应了一声,提剑向前跃去。

天宏大师怕他有失,招呼了一阳子、超尘大师、­阴­手一判申元通,以及四名本门弟子紧追梦寰身后而去。

几人奔行约有二里路光景,山道突然变狭,只有二尺宽阔,杨梦寰正在奔行的身子,陡然停住,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山腰一座隐藏树木之后的石堡。

几人都是武林高手,目光何等锐利,一见杨梦寰神情,情知有异,连忙向石堡望去,却发现在这一间仅有小屋大小的石堡旁侧,伏有二个天龙帮暗桩,虽见二人隐伏堡侧,但却半响不见动静。

­阴­手一判申元通道:“大师,待在下前去看看。”

天宏大师指派一个少林弟子,道:“你陪申施主一同前去,但听申施主吩咐,不得擅自行动。”

二人在将近石堡之处,不便贸然而进,双双伏下身子,凝神注视,但见那二人半屈身躯,右手各执着一个铜环,目定神呆,竟似泥塑木雕之人一般。

­阴­手一判申元通仍是崆峒派顶尖人物,江湖经历至为丰富,一见此等光景,不由大感迷惑,当下回头向天宏大师等人打了个手势,便经向那石堡跃去。

事出蹊跷,变化时腋,任是天宏大师,一阳了如何沉着,也不由大感意外,一阵衣袂飘佛,纷纷向前追去。

­阴­手一判申元通及少林门下弟子已到了石堡之处,一看那二个,依然是神情木然,毫无警觉,似早已被人点了|­茓­道。

申元通也来及多加考虑,右手伸吐之间已握住那只铜环。

这时天宏大师等人已来到山脚,正待向山腰石堡奔去,陡见申元通手握铜环,欲待掀起,天宏大师阅历更是广博,知道二只铜环必是暗中埋伏的消息枢钮,心中一震,大声喝道:

“申施主不可

天宏大师话刚出口,那边申元通已一提铜环,说时迟,那时快,但闻一阵轧轧巨响,申元通心知不妙,赶忙松手已是晚了一步。

少林派掌门人天宏大师正自注视申元通的行动,蓦然问突觉停身之处,哗啦一响,右侧的山石一动,但觉眼前翻涌起一片乌云,直向几人罩来。

杨梦寰下站在天宏大师右侧,一见山腹中涌出一群数千只巨大的黑蜂,道了一声“不好!”手中宝剑已划出一道银虹,挡拒它猛冲的疾势,天宏大师及一阳子,也舞起宽大的道袍僧袖,“叭叭叭”连声暴响,势如风雷,申元通也扑返山下,掌风连发,直向蜂阵扫去。在几人雷厉的扑击之下,约一盏热茶工夫,方将群蜂灭尽。

­阴­手一判申元通歉然道:“在下一时疏忽,几又中了他人的毒计了。”

说话中,几人依然向前奔行,这时狭谷山道,愈行愈窄,而且这道山谷,上履一片浓荫,黑暗暗得不知有多长多远。

几人又走了三数里路,谷中浮冲上一股霉湿之气,中人欲呕,不免心气浮动,加速脚步,沿着山势一转弯,眼前突然闪出一阵金黄光耀,定神一看,竟是几头斑虎,、猛狮、与金毛大猩猩,这些畜生已被人击毙,堆聚山侧,一阳子俯身探视,转脸道:“这事变的太奇,天龙帮用来对付咱们的狠毒埋伏,何以竟遭人暗中捣毁,此人又是谁呢?”

天宏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难怪适才闻听得虎啸狮吼,想必是暗中协助我等之人,在此格杀这些凶猛的畜生。”

­阴­手一判道:“依大师高见,此事是何人所为呢?”

天宏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个,老衲也难说得出来,不过,来人既有力毙狮虎之能,决非无名之人。”

静玄道长叹道:“难的并不是博毙这几斗狮虎,而是在对方埋伏尚未发动之前,制敌机先,天龙帮派守­操­纵机关的人,虽未必是帮中第一流的高手,但武功定然不弱。”

天宏大师道:“道兄高见不错,这人武功,只怕还要在我们在场诸人之上。”

一阳子心中一动,暗道:九大门派中高人,大都云集此地,当今武林之中,谁还有这等本领,莫非又是她相助不成……他心中虽然想出了相助之人,但却未便说出。

群豪心中虽然揣测纷纷,但谁也不肯先把心中猜想之事,说出口来。

沿途上,但见毒蟒僵挺,及险关重重,但因守望之人,俱已被点了|­茓­道,是以毫无凶险阻碍。

穿行约六七里后,忽见左右两道山谷,合聚一起,敢情三条山谷,都在此处会合。

一块大岩石后,缓缓转出一个气度高雅,全身玄装,胸绣白风,发挽宫舍,外罩淡黄披风的秀逸绝伦少女,至美中威仪逼人,群豪瞧了一眼,纷纷垂下头去。

只听沈霞琳高声叫道:“兰姊姊!”飞一般奔了过去,直向那玄衣少女怀中扑去。

群豪之中,只有少数人认识这玄衣少女,正是括苍山天机石府的朱若兰,大部份人,都未见过,只觉她艳丽得不可逼视,高贵得使人自惭形秽,竟无人敢多瞧她。

朱若兰皓腕轻伸,接住沈霞琳扑过来的娇躯,笑道:“琳妹妹,恭喜你,今天可以报杀父之仇了!”

沈霞琳听得怔了一怔,道:“谁是我的杀父仇人?”

只听一声清澈的佛号,澄因大师肩负禅杖,由大岩后面转出,接道:“琳儿,你的杀父仇人就是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一的百步飞钹齐元同。

群豪齐向那大岩后望去,不知那巨岩之后,还藏有好多个人?

沈霞琳大叫一声,又扑向澄因怀中,哭道:“师伯一直骗我说琳儿没爹没娘,原来我父亲是被人杀了!”

澄因身躯颤动着,笑道:“十几年来,我一直不肯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伤悲过深,影响你武功进境,这是你母亲遗物血书,你拿去瞧瞧吧!”

沈霞琳从澄因手中,接过一个布包,席地而坐,打开包中遗物,一面阅视一面热泪如泉。

此物原在慧真子手中保存,在括苍山中交给了赵小蝶,赵小蝶转给朱若兰,朱若兰又把它还给澄因大师,辗转交替后,仍然由受命托孤的澄因大师,交给了沈霞琳。

朱若兰目光如电,环扫了全场一眼后,说道:“天龙帮李沧澜,已率领属下五旗坛主,及帮内高手,罗列谷外等你们九大门派中人!”说完,转身向前走去,走到沈霞琳身侧,扶起她身子,说道:“决战在即,妹妹要节哀养神,方可手刃强敌,慰伯父伯母在天之灵。”

沈霞琳包好父母遗物血书,站起身子,一抹脸上泪痕,道:“姊姊说得不错,我要亲手杀死那逼死我父母的人。”

澄因轻轻一叹,欲言又止。

朱若兰回头望了群豪一眼,拉住沈霞琳,缓步向前走去,九大门派中虽无一人问话,但他们心中都默认了这位风仪绝世的玉人,就是博杀狮虎、毒蟒,破除天龙帮各种埋伏,援救众人出险之人,慢步随她身后而行,竟无一人存心超行在她的前面。

转过了两个小弯,景物突然一变,只见一片广阔的空场中,云集了夭龙帮中高手,李沧澜手横龙头拐,横阻去路,一见朱若兰率领九大门派中群豪到来,拂髯一声长笑,道:“老朽早知和姑娘并立于天地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若兰冷漠一笑,接道:“我已再三相劝……”

李沧澜暮然一声大喝,道:“住口……”

朱若兰黛眉一扬,脸泛怒­色­,正待反­唇­相激,天宏大师已手横禅杖跃出说道:“李帮主志在我们九大门派,岂可迁怒他人,老衲愿以古稀之年,和李帮主作一次生命之赌……”

李沧澜冷冷接道:“你岂是老朽敌手,还是让这位朱姑娘出手的好。”

天宏大师脸­色­大变,微微一笑,道:“老衲年近八十,死亦无憾了!”

忽听朱若兰厉声喝道:“李沧澜你回头瞧瞧,如还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手辣心狠了!”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浓烟,弥漫远山,附近几道幽谷之中,也冒起熊熊烟火。

正中一道谷中缓步走出了四个白衣小婢,护拥着一个肩披蓝纱,怀抱琵琶的艳丽少女。

蓦闻高空鹤唳,一只巨鹤由碧空直泻而下,鹤背上跳下一丑一美的两个女人,正是三手罗刹彭秀苇和玉萧仙子。

群豪中­阴­手一判申元通,目睹自己苦寻近年不见的玉萧仙子,不禁一阵激动,大叫一声:“玉萧仙子!”大步由群豪中直走出来。

他乃一派掌门身份,这等有失仪态之举,立时引起一阵纷纷议论。

玉萧仙子目光转动,扫他一眼,满脸庄肃之­色­,和三手罗刹并肩走到朱若兰身前,一齐躬身说道:“婢子等幸未辱命。”

朱若兰点头微笑,道:“很好。”突然一扬左掌,斜拍出手,又道:“退下去。”

她一掌击出,丝毫不带破空之声,但却听得一声闷哼,原来申元通看玉萧仙子不理他,径追了过来,被朱若兰反手一掌,震得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玉萧仙子纵横江湖十几年,威名甚著,九大门派中人,有不少人和她相识,只觉她此刻已似换了一个人般,闭目垂首、和三手罗刹彭秀苇静静站在朱若兰的身边,一脸端庄娴静之­色­。

朱若兰反臂一掌击退了申元通后,望着李沧澜十分严肃他说道:“你辛苦建起的五坛基业,和各种阵图埋伏,都已被我派人烧光,除了令媛所居的‘洗心庵’外,你们天龙帮的基业,再难找出片瓦存在……”她话还未完,骤闻衣袂飘风,神鹰陈葆疾奔而来,相距朱若兰丈许左右时,躬身说道:“奴才奉公主之命,释救天龙帮囚居的武林同道,已然如命完成,峨嵋派掌门人,超凡大师也在其中……”朱若兰听他竟然叫出公主二字,不禁一皱眉头,一挥皓腕叱道:“别说啦,快退下去。”

陈葆虽然身受叱责,但仍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才退下去。

九大门派中人,听她说出已毁去天龙帮中基业,个个惊喜交集,一时间全场肃然,鸦雀无声。

朱若兰缓缓向李沧澜走近几步,又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自认你们总堂要地,布设严密,无人敢犯,故倾巢而出帮中高手,留给我可乘之机……”

李沧澜大喝一声:“不是你死就是我……”振拐疾点而出。

拐风如啸,迎面点到,但朱若兰仍卓立不动,直视那碎石断碑的千钧拐力,有如无物一般。

单是这份胆气,已看得在场群豪个个心生敬仰。

李沧澜拐势将近朱若兰前胸时之,忽觉对方高贵无比,不可读亵,自动一偏拐势,点向朱若兰左肩。

朱若兰微微一笑,娇躯微晃,低声叱道:“你还不失光明风度。”让开拐势,疾退三尺。

李沧澜一击不中,挥拐又攻,五旗坛主纷纷出手,合围而上。

玉萧仙子怒叱一声:“李沧澜,你要不要脸?”她乃纵野惯了之人,虽被朱若兰收服了过来,在急忿之下,仍然脱不了出口伤人的习­性­,玉萧振处,洒出点点萧影,护住了朱若兰。

蓦闻震人心弦的几声弦响,赵小蝶大喝道:“住手。”

在场之人,只觉那弦声如千斤重锤,击中胸前,个个心头震荡,不自禁全身一颤。

李沧澜和五旗坛主,同时停下了手。

朱若兰目光一转,从沈霞琳手中取过宝剑,高声说道:“川中四丑杀孽最重,我要先杀这四个人。”一提真气,身剑合一,一道白光,电­射­过去,这正是剑术中最高的一种御剑之术。

川中四丑平时总是随护李沧澜两侧,单单此时站在五旗坛主和李沧澜的身后,朱若兰要伤川中四丑,势非先要闯过五旗坛主和李沧澜的拦击。

剑风如轮,寒虹疾­射­,看得人眼花镣乱,李沧澜一拐封空,朱若兰已御剑冲过,白光镣绕,剑气漫天,洒出朵朵剑花,迫得五旗坛主纷纷向后退去。

但闻几声惨叫连续响起,四颗人头,先后飞起,血溅五步,尸体横阵。

剑光回旋,打了一个转,重又飞回原地,白光敛处,朱若兰玉容重现。这一手御剑之术,只看得在场群豪,一个个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若兰一挥长剑,冷然说道:“李沧澜你如肯听我良言相劝,就请立时解散天龙帮,寻处名山胜水,隐居林泉,乐享余年,如若仍然不悟,今日就是你……”

李沧澜大喝一声,须发皆竖,运用“乾元指力”,疾点过去,口中还厉声喝道:“且莫太过藐视老夫,先接我一招‘乾元指’试试。”

朱若兰怒叱一声:“你要找死。”气贯剑身,纵身而起,左手运集“天罡指”力,正待剑指齐施,和他硬拼一招,忽觉一股疾风,急­射­而来,迅快绝伦的抢到朱若兰前面,耳际响起赵小蝶娇脆的声音道:“‘乾元指’何足为奇,试试我‘般禅掌’和‘玄门一元罡气’…

…”

话还未完,忽闻李沧澜闷哼一声,身躯倒飞而出,直摔到一丈开外。

刹那大变,迅如曳光一闪,在场群豪,竟无一人看清楚李沧澜受创经过。

原来赵小蝶眼看他沧澜须发竖立,知他已运集了全身功力,企图与朱若兰作生死存亡的一拼。她知朱若兰任、督二脉未通,御剑克敌,又是最耗气的武功,怕她元气未复,难以接李沧澜全力一击,遂丢玉琵琶,纵身疾跃过来,左手打出“般禅掌”力,右手运集了“玄门一元罡气”,蓄势待敌。

直截了当“般禅掌”力,乃佛门无上心法,遇刚则柔,遇柔则刚,李沧澜“乾元指”力和“般禅掌”力一接,立时觉出不对,只觉如击在一团棉絮之上,丝毫用不上力,心知不对,正待澈身而退,般禅掌力,已反击过来。

幸他见闻搏广,功力深厚,临危不乱,暗运内力,左指右拐齐出,推出“乾元指”力和强劲的拐风一挡,果然把赵小蝶反击过来的般禅掌力消解不少。

哪知赵小蝶右手一扬,又推出玄门一元罡气,一股凌厉暗劲,直击过来,李沧澜侧运“乾元指”功,真气已耗去不少,如何还能挡得赵小蝶蓄势一击,只觉前胸如受千斤巨锤一撞,身不由主地直飞而起,向外摔去。

赵小蝶一击重创李沧澜,紧接着举步向五旗坛主冲去,举掌挥动,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五旗坛主每人被她打了两下耳光,只打得五人个个脸颊红肿,嘴角鲜血直流。

她去势奇快,打得又诡异难测,叫人无法闪避,待五旗坛主各挥兵刃,向她还击之时,她却闪如电­射­般退了回来。

五旗坛主正要挥刃联手合击,忽听李沧澜低声喝道:“住手!”支撑着站起身子,扶拐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缓缓扫掠过朱若兰、赵小蝶道:“老夫生平之中,尚未有遭受过今日之败……”

朱若兰冷冷一笑,接道:“天龙帮本可和武林中各大门派并存,但你却雄心万丈,妄图压服天下武林同道,邀人比剑,暗施鬼谋,想一网打尽天下高手,用心不谓不毒,争霸逞强,急图扩展实力,以助凶焰,不问良莠,一齐罗收,龙蛇混杂,天龙帮变成了江湖上藏污纳垢之所……”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回头对沈霞琳道:“琳妹妹,你过来。”

沈霞琳应声而出,奔到朱若兰身侧,目光却投注在齐元同身上,问道:“姊姊,那背上铜钹,手中分执双轮之人,可就是我的杀父仇人吗?”

朱若兰把手中宝剑交还沈霞琳说道:“不错,你去把他杀了,替怕父伯母报仇。”

沈霞琳接过宝剑,缓步而出,杨梦寰怕她有失,抢到前面观战。

赵小蝶转脸望了杨梦寰一眼,欲言又止,举手招过来四婢,取回玉琵琶抱在怀中。

沈霞琳横剑缓进,举步行动之间,似拖着千斤重铅,异常沉重,走人双方之间一片空地上,举剑指着齐元同道:“你出来!”

齐元同望了李沧澜一眼,道“这是个我昔年一个仇人之女,那仇人死在我的手中,她要报杀父之仇……”

李沧澜叹息一声:“你去吧!”

齐元同抱拳一礼,大步而出,走到距沈霞琳三尺左右之处,停下脚步,高声问道:“你可是沈士朗的女儿吗?”

沈霞琳点点头,道:“嗯,你杀了我父亲,逼死有妈妈,我要替他们报仇!”

齐元同大笑道:“江湖之上,自难免彼此冲突,如果当时死的不是令尊,而是我齐元同呢?”

沈霞琳摇摇头道:“我母亲遗下血书中已经说明了你杀我父亲的原因,是为了……”热泪夺眶而出。

齐元同大声喝道:“你既然在报杀父之仇,还不快些出手,等待什么?”他怕沈霞琳直截了当的说出他和沈士朗结仇之事,是以接口大声喝止。

沈霞琳似也觉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此事不便出口,故不再多说,举手一剑,缓缓刺去。

齐元同看她剑势来得异常缓慢,心中甚是感到奇怪,随手横轮一封。

沈霞琳待轮剑将要相触之际,忽然一沉玉腕,宝剑疾扫齐元同下盘,剑风飒飒,威猛至极!

齐元同吃了一惊,仰身疾退五步。

沈霞琳挥剑抢攻,纵跃而上,奇招连出,一口气连攻七剑,迫得齐元同双轮左右封挡,手忙脚乱。

澄因大师横禅杖,站在一侧掠阵。他虽已从朱若兰口中得到沈霞琳武功大进,足可手刃亲仇,但他仍然放心不下。

天龙帮几位坛主,也各自手横兵刃,准备随时出手援救齐元同,不过他们注意的是防阻他人出手,因为在几人心目之中,沈霞琳决不能胜得齐元同。

朱若兰目睹场中相搏,渐入紧张关头,沈霞琳已施出《归元秘笈》上的剑招,已然智珠在握,稳­操­胜算,立时高声说道:“场中之人,彼此仇恨深重,不共戴天,分不出生死,只怕难以罢手,任何人均不应Сhā手相助,哪个妄自出手,我立时要他横尸当场……”她回头望着赵小蝶,又道:“蝶妹妹请留神监视全局,不管什么人,只要出手­干­扰,立时下手搏杀。

赵小蝶笑应道:“姊姊请放心吧,谁不听姊姊的话,我就要他的命。”琵琶交到左手,右手蓄势以待。

几句话的工夫,场中形势已进入生死恶斗,沈霞琳心切父母之仇,集中全神应战,只觉脑际间不停闪过各种奇异的剑招,剑招愈打愈是奇奥难测,齐元同一对青钢双轮,施展出各种轮法,但均难对挡沈霞琳凌厉剑势。

激斗中,忽见沈霞琳凌空一跃,宝剑挥舞之间,撒下一天寒星,这正是天机真人手著“剑经”中一招奇学“天河倒挂”,齐元同一着失神,被沈霞琳宝剑幻化的满天剑影,乘隙攻入,但闻一声闷哼,森森剑锋,穿胸而过,血流五步,尸横当场。

开碑手崔文奇眼见齐元同送命在一个女孩子的手中,心中忽生兔死狐悲之感,晃身直欺过来。

但闻赵小蝶一声娇叱:“你想死吗?”遥遥一掌直劈,潜劲去势虽快,但却不带破空之声。

崔文奇闻声惊觉,抬头横掌一接。

只觉那撞来力道疾而不劲,竟被自己迎击之势给挡了回去。

正等举步而进,忽觉那被自己挡回去的一股潜劲去而复返,不禁心头大生惊骇,暗中运集十成功力,向前猛推过去。

那知这全力一击,对方的反震也陡然增强,全身如受雷击,身躯忽的向上跳起三尺,心脉寸断,六脏碎裂,连哼也未哼出一声,口中狂喷鲜血而死。

赵小蝶遥空一掌,把一个名满江湖的高手,当场震毙掌下,不但是天龙帮人看得个个心生寒意,就是九大门派中人,也瞧得人人脸­色­大变。

王寒湘高举折扇一挥,天龙帮中高人,纷纷拔出兵刃,只要王寒湘折扇一指沈霞琳,近百名的天龙帮高手即将一拥而上。

天宏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带着十八弟子,当先奔了上去,高声喝道:“王寒湘,你是准备凭仗人多,一拥而上,展开群殴吗?”

王寒湘还未答话,李沧澜已抢前两步,拦住了王寒湘道:“决些退下,收起兵刃!”

天龙帮拔出兵刃涌上的高手,听得李沧澜的话后,果都纷纷收了兵刃。

赵小蝶带了四个白衣小婢,缓步而出,道:“齐元同虽伤未死,此事还未完结,你们双方之人,都请暂时退下。”她目光锐利无比,虽然眼瞧着齐元同中剑倒地之后,竟然没有挣动一下,心中生疑,仔细瞧去,果然发现齐元同并未气绝死掉。

转脸向沈霞琳望去,只见她呆呆的站着出神,仰望云天,不知在想的什么?丝毫不知齐元同中剑装死之事,不禁心中大急,缓步走了出来,口中虽然是喝请双方之人退下,其实无疑是告诉沈霞琳要她留神齐元同的飞钹暗器……

沈霞琳正在想着母亲遗书上记载之事,对赵小蝶暗示的警惕,竟似浑然不觉,忽见中剑倒卧在地上的齐元同一跃而起,双手铜钹连环飞出,一面笔直的袭向沈霞琳,一面却盘空旋转,谁也不知他要打的是哪个。

沈霞琳待对方铜钹出手,心才惊觉,再想躲时,哪里还来得及,只得一振手中宝剑,疾向铜钹之上点去。

那铜钹虽是直取而来,但仍然是旋转而到,沈霞琳剑尖一点,铜钹打个转,带着一片金刃劈风之声,上升三寸,疾向沈霞琳头上扫去。

这等奇奥手法,也只有百步飞钹有此绝技。

只听他长笑一声,口喷出一股血箭,身体重又倒了下去,那股喷出的血箭直打到七八尺外。

原来他被沈霞琳一招“天河倒挂”,洒出的点点寒星、剑影扫中,自知难以对付,使出这招奇袭,正想撤身疾退,沈霞琳剑锋已及前胸,闪避已自不及。

他内功­精­纯,眼见难逃利剑穿胸之危,立时一提丹田真气,保住一口元气,集在丹田不散。

直待沈霞琳心分旁顾,赵小蝶一掌击崔文奇,王寒湘准备率领天龙帮属下高手,硬拼之时,齐元同也乘乱而起,凭藉护在丹田的最后一口元气,发出飞钹,一面急旋直进,一面旋空缓飞。

沈霞琳警觉时,飞钹已达当头,势难转身,只得藏头缩颈,那铜钹挟尖风掠顶而过,削落了沈霞琳头上一片秀发。

赵小蝶本待举掌劈出罡力,击落铜钹,但她突然想到朱若兰不准别人妄自Сhā手之言,自己又是奉命监管全局之人,自不好执法犯法,铜钹既是齐元同所放,别人自不能多管。

就在她心念转动之间,那盘飞的铜钹削过沈霞琳停身之处,突然向下一沉,疾如电闪般,倒旋过来,袭向沈霞琳背后,沈霞琳惊魂乍定,哪里还能想到第二面铜钹能倒旋过来,袭向背后,眼看娇稚无邪,美丽绝伦的沈霞琳,就要送命在铜钹之下。

慕闻杨梦寰一声大叫道:“师妹留心!”一条人影疾如电­射­而出,迅快无比的冲向沈霞琳身侧,右手遇推一掌,把沈霞琳娇躯,震得向前飞去,他却穿空而到,直向那飞钱上面撞去。

这等救人之术,实乃罕见之事,只看得在场之人,个个心头:震,但闻波的一声,另。

旋转劲急的飞钹,正击在杨梦寰前胸之上。

但见他悬空两个转身,落着实地,人虽被那飞钹撞得向后退了一丈多远,但却是毫无损伤。

沈霞琳吃杨梦寰沈霞琳推出掌力,震得向前疾飞了八九尺远落着实地,回头瞧时,正值杨梦寰撞上飞钹,不禁吓得啊哟一声惊叫,疾向杨梦寰身侧奔去,见他安然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婉然一笑,问道:“寰哥哥,你没有伤着吗?”

杨梦寰正待答话,忽听赵小蝶叫道:“琳妹妹,快请闪开!”

沈霞琳依言向旁侧横跨三步,见赵小蝶脸­色­一片凝重,心中甚感奇怪。

赵小蝶笑道:“不­干­姊姊的事!”转脸望着杨梦寰冷冷说道:“谁要你出手多管闲事?

杨梦寰先是一怔,继而淡淡的一笑遁:“我已经管过了,怎么办呢?”

赵小蝶星目环扫,见在场群雄,个个睁大眼睛瞧她,心中暗自付道:我若不理此事,只怕天下英雄都要笑骂我处事不公,当下一沉脸­色­,说道:“兰姊姊命我监管全局,不许任何人出手­干­预沈姑娘和齐元同相搏之事,你竟妄自出手,撞落人家飞钹,不知是何用意?”

杨梦寰道:“他们各凭武功,搏拼生蛇,别人自是不应Сhā手,但这使用暗器伤人之事,自是该另当别论。”

赵小蝶听他说的似是有些道理,心中甚感为难,转脸向朱若兰望去,想从神­色­间看出此事该怎么办。

那知朱若兰仰脸望天,根本就不和赵小蝶目光相触。

赵小蝶心中难定主意,不禁问道:“兰姊姊,他讲的可有道理?”好一连问了数声,朱若兰相应不理,连头也未转动一下。

杨梦寰淡然一笑,大声说道:“赵姑娘既是执命行令之人,此事应该自己断处,大可不必再问朱姑娘了。”

赵小蝶道:“我该一掌把你劈死?”

杨梦寰道:“生死岂足挂齿,赵姑娘但请出手。”

赵小蝶缓举右手,星目电闪,又扫了全场一周,只见沈霞琳双目圆睁,泪光懦孺,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瞧,全场鸦雀无声,群豪个个凝神相观。

杨梦寰卓然而立,若无其事一般,神情十分镇静,大有视死如归的豪气。

赵小蝶手掌虽然举的很慢,但终于高扬了起来,在半空略一停留,一掌向杨梦寰劈过去。

杨梦寰知她功力深厚,劈击出手的掌,自己决难抵拒得住,当下暗中运气,护住中元,想凭仗着墨鳞蛇甲,接她一掌试试。

但觉一股急袭而来的掌风,撞在任、督两脉交汇之处,把杨梦寰整个的身躯,震得飞起来四五尺高,篷地一声,摔了下来,沈霞琳奔过去一瞧,只见杨梦寰侧身而卧,双目紧闭,脸上一片铁青之­色­,除了一缕十分微弱的气息之外,全身都已不再挣动。

这位娇稚善良,最爱流泪的姑娘,此刻却没有流下来一滴泪水,她凝眸望着杨梦寰沉思了一阵,忽地伸手抓起地上宝剑,转身缓步向赵小蝶走去。

她茫然的脸­色­上,泛起一股悲忿和借怜的混合神情,逼近赵小蝶四五步时,停了下来。

赵小蝶一瞧沈霞琳神情,已知她来意不善,不禁心头微微一震,她倒并非惧怕沈霞琳,心头的震动,只是一种惶惑和不安的扩展……

她转脸望了朱若兰一眼,又回头望着沈霞琳,问道:“琳姊姊,你要­干­什么?”

沈霞琳谈淡一笑,道:“你快要把他打死了,知道吗?”

赵小蝶微微一怔后,道:“绝了气吗?”

沈霞琳道:“虽然没有完全绝气,己是奄奄一息,我瞧他是活不了啦!”

赵小蝶口中轻轻地嗯了一声,道:“谁要他不听兰姊姊的话呢?这也怪不得我!”

沈霞琳神­色­怪异的微微一笑,道:“你从前救过他的­性­命,我心中很感激……”

赵小蝶道:“不必啦!”

沈霞琳又笑道:“但你一掌把他震死,我也很恨你。”

赵小蝶目光转动,扫了四周群豪一眼,口中茫然应道:“你恨我就恨我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霞琳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赵小蝶脸­色­微变,目光盯在沈霞琳的脸上,一字一句的答道:“你打不过我!”

沈霞琳道:“打不过你,我也和你大打一场,我们总要有一个死掉,不管是谁死在谁手中,都是一样。”

赵小蝶闭目沉思一阵,道:“你可是当真要和我打一架吗?”

沈霞琳道:“我们不是打架,是拼命!”

赵小蝶笑道:“好吧!不过,我要你等一会儿好吗?”

沈霞琳道:“为什么?”

赵小蝶道:“我生平之中,从没打死过人,今日打死了两个人,也不知是错?是对?”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既然打死了两个人。那就索­性­多打上几个吧,你让我瞧瞧哪个不顺眼,再打死哪个,咱们两个再拼命不迟。”

沈霞琳只觉握剑右手之上,汗水汨汨而出,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只感到手中的宝剑似乎要脱手而落。

赵小蝶缓缓移动着目光,由群豪脸上掠过、当她目光触及到王寒湘时,突然冷笑一声,缓步直走过去。

王寒湘见过她一掌震毙了崔文奇的威势,如果她真的决定了对自己下手,只怕难以保得­性­命。

心中忖思之间,赵小蝶已走近几人身侧,冷然问道:“你们天龙帮有几个坛主?”

王寒湘道:“共分红、黄、蓝、白、黑五坛。”

赵小蝶道:“你们五坛主中,一共死了几个?”

王寒湘一时之间,想不到她问话含意,随口答道:“共伤亡两人赵小蝶接道:“五个伤亡了两个,那是还有三个人了?”

王寒湘道:“不错!姑娘这般迫根问底,不知是何用心?”

赵小蝶道:“你把他们都叫来吧!”

王寒湘心中已知赵小蝶存了挑战之心,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心中虽明知非敌,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战。

他已自知力难搏敌,如果联合莫伦和胜一清,或可一拼高下。回头举起折扇,招呼莫伦和胜一清一齐走过来,低声说道:“那女娃儿要找咱们挑战,我自知难以凭藉个人之力和她动手,好在她是指名要我们三人出战。”

莫伦在断魂崖比武之时,虽然被创当场,一则妙手渔隐医道高明,用药恰到好处,二则莫伦内功深厚,略一调息,伤势立即复元,故而,李沧澜率众拒挡九大门派归路时,他已伤势痊愈随了同来。

胜一清手横大砍刀,走到王寒湘左侧站下身子,莫伦也选择了一个适当的位置站好,三人排成了倚角之势。

赵小蝶又转脸望着李沧澜道:“你怎么不一齐上呢?”

海天一叟曾和她力拼一掌,心知三旗坛主合力,也未必是她敌手,何不借机一齐出手,先把这个武功难测高深的丫头除去再说。

心念一转,拂髯大笑道:“你这般瞧不起老朽,未免欺人过甚了。”说话之间,人已扶拐而进。

天宏大师低声对昆仑三子等说道:“李沧澜存心不善,想合力降了那女娃儿,咱们岂能坐视不管?”

一阳子望了望仰卧在地上的徒弟一眼,摇头说道:“他们同来的人数不少,咱们还是别管的好,万一弄巧成拙,只怕反而招惹来一场麻烦。”

第五十回丽人远行

天宏大师转脸向朱若兰望去,只见她满脸庄肃之­色­,静静地望着场中局势发展,玉萧仙子和三手罗刹彭秀苇,横萧握箭,护守两侧。

赵小蝶回头瞧了沈霞琳一眼,陡然欺身向王寒湘猛攻过去,素手一挥,劈脸打去。

王寒湘折扇斜斜划出一片扇影,护住身子,人却向后疾退了两步。

他在括苍山中,已吃过赵小蝶的苦头,心中余悸犹存,一见她欺身攻来,立时向后退去。

赵小蝶冷冷说道:“你还能跑得了吗?”皓腕疾推,一股潜力,涌了上去,王寒湘手中折扇,立时被一阵强猛劲道封住,转动失去灵活,不禁大吃一骇。

就这微一分散心神,赵小蝶已欺身而上,看她来势不徐不疾,素手挥摇,砰砰两声脆响,王寒湘左右双颊,各着了一记耳光,登时红肿起来。

这时,胜一清已欺身而到,一招“推波助澜”疾扫过去,刀势出手,才大声喝道:“看刀!”

赵小蝶忽的一蹲身子让过刀势,娇躯一挺,人已欺到了胜一清的身边,她来势并不迅急,但却是适巧至极,乘隙而入,叫人眼看着无法防备。

天宏大师和李沧澜一见赵小蝶欺攻身法,忽然大悟,暗自想道:原来所有武功,均有破绽,只是平常无人瞧得出来而已。

但见赵小蝶玉掌挥动,砰然一掌,打在胜一清的脸上,笑道:“你这人还有点英雄气度,打上一个耳光算了。”

胜一清哼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和两颗牙齿,向左横跨了两步,刚好让出五毒叟莫伦的停身方位,赵小蝶一个翻转,攻了上去。

莫伦眼瞧王寒湘,胜一清被打耳光之辱,心中早已想好了对敌之策,一见赵小蝶欺攻过来,立时纵身跃起,向王寒湘停身之处飞去,身子跃起的同时,暗运五毒掌力,遥击过去。

那知赵小蝶身子陡然停下,凝神而立,左手玉琵琶斜斜推出,迎着莫伦掌力,一拨一转,但闻铮铮两声弦响,一股潜力滑弦而过,直向李沧澜撞击过去,娇躯倒向王寒湘跃去。

她功力已达收发随心之境,想停就停,身随念动,运用自如,灵活无比,莫伦身子刚落实地,赵小蝶早已停在他的面前,左右开弓,连打了两个耳括子。

这两记耳光,打得似极沉重,直打莫伦身子摇摇摆摆站立不稳。

赵小蝶在刹那之间,连打了江湖上三个身负盛名的高人,全场所有之人,无不看得的心弦震荡。

海天一叟李沧澜振袖一拂,把赵小蝶玉琵琶滑击过来的潜力震开,站在原地,进退都觉不对。

原来他见赵小蝶打王寒湘,莫伦和胜一清耳光之事,轻描淡写,行若无事一般,只要一扬手,从无不中,不禁害怕起来,暗自想到:我如也被她打上两记耳光,那可是生平第一大辱……

赵小蝶打过三旗坛主之后,回头问朱若兰道:“兰姊姊,我想把他们都杀了,免得留下祸根。”

朱若兰想道:李沧澜和其属下几位坛主,都是一代奇才,留着他们,难免有东山再起之日,那时寻仇报复,又不知要伤多少人­性­命,倒不如索­性­一鼓残灭,当下点点头,道:“好吧!杀百人而救千万­性­命,也不能算是罪过。”玉手一挥,缓步向前走去。

玉萧仙子和三手罗刹彭秀苇,护守两侧,蓄势而进。

赵小蝶目睹沈霞琳,微徽一笑道:“琳姊姊,你瞧我今天大开一次杀戒,我要把天龙才中的人,尽数残灭于此。”纤手一转;拨动怀中玉琵琶,但闻弦声铮铮,一片杀伐之声,她娇艳欲滴的粉脸上,也随着满布杀机,直向李沧澜逼去。

海天一叟李沧澜,一见赵小蝶和朱若兰一齐逼上,九大门派中人,也都跃跃欲动,心知今日之局,已难善罢,仰天一声长啸,举起手中龙头拐一挥。

天龙帮中群豪早已拔出兵刃戒备,一瞧李沧澜的拐势,突然分成五行,疾冲过来。

赵小蝶叱一声,纵身一点上去,素手一扬劈出,但闻应声惨叫,两个奔冲最快的大汉,齐齐被震飞起来,七窍涌血而死。

王寒湘折扇一挥,大声叫道:“快摆五方阵式拒敌。”

随来的天龙帮中之人,都是各旗坛中选出的高手,听得王寒湘大喝之声,纷纷比怀中取出一方彩绢,迅快无比地缠在头上。

朱若兰星目转动,扫掠全场,只见天龙帮中之人头上的彩娟,共分红、黄、蓝、黑、暗合五旗之­色­。

李沧澜暗中运起“乾元指”的功力,目光却不停在玉萧仙子和三手罗刹彭秀苇,身上转来转去,俟机下手。

他心中明白,“乾元指”功力,未必能伤得赵小蝶和朱若兰,但玉萧仙子和三手罗刹彭秀苇,却难抵得“乾元指”功力一击,准备出手先杀一人,以振雄心。

朱若兰目光何等锐利,一瞥之下,已然瞧出李沧澜的用心,低声对赵小蝶道:“蝶妹妹且慢出手,索­性­让他们摆了五方阵,咱们再动手不迟。”

赵小蝶点点头,站住身子,素手拨动玉琵琶的上银弦,缕缕清音,随手而起。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伤心之事,这次弹的音高十分凄凉,弦声如诉,音韵幽幽,片刻间全场之人的心神,都为凄凉的弦音感染,天龙帮中群豪将要布成的五方阵,也随着停了下来,个个痴立不动,满脸愁苦之容。

但闻那幽伤音韵,愈来愈是凄凉,恍如嫠­妇­婉啼深闺,声声断肠,在场群豪,大部都黯然泪下。

天宏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好凄凉的声音……”这位功力深厚,定力超人的高僧,竟也为那幽伤的弦音所感,渐渐的抵受不住。

朱若兰环扫全场一眼低头对赵小蝶道:“蝶妹妹,不要弹啦,再弹下去,只怕在场之人,都要身受内伤了!”

赵小蝶道:“我想弹出‘离真迷魂曲’,把他们全都伤在此地,眼下之人既都是武林中高手­精­英,要是全都伤损此地,今后武林之中,再也不会有什么争执发生了!”

朱若兰摇头笑道:“各门各派之下,都有门人弟子,首脑如全都伤亡此地,只怕要引起全面混乱之局……”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九大门派,经过这次比剑之后,彼此之间的嫌怨,尤形中消减不少,只要能把天龙帮扫荡一平,目下祸源即消。”

赵小蝶道:“也许姊姊说的不错。”弦音一变,杀机大作。

李沧澜突然仰面一声长啸,声如龙吟,震得人耳际嗡嗡作响,天龙帮呆立的群雄,似都被这声长啸惊醒,纷纷抢奔方位,片刻间排成了五方阵式。

朱若兰看对方阵式已成,低声吩咐玉萧仙子、三手罗刹彭秀苇,道:“你们随同赵姑娘破阵,李沧澜由我对付。”娇躯一晃,直向李沧澜飞去、天龙帮这五方阵式,原由五坛旗主各领一­色­旗队,李沧澜带着川中四丑和陶玉、李瑶红居中接应,此阵乃王寒湘依据五行生克之术演化而成,集天龙帮中所有­精­税高手群攻强敌的奇阵,但眼下红旗坛主百步飞钹齐元同,和黑旗坛主开碑手崔文奇两个领队,又少了陶玉、李瑶红和川中四丑,六个居中接迎之人,使此阵威力减去不少。

朱若兰深解五行奇术,一瞧对方阵式,已知是由五行生克演化而来,《归元秘笈》之上,载有五行变化之术,决难不倒赵小蝶,心中大宽,立时把破阵之责,交给赵小蝶,自己却抢奔李沧澜,一则因那居中之人,是­操­纵全阵变化枢纽,如能引他自乱章法,全阵都将受影响。

二则怕赵小蝶出手太狠,把李沧澜击毙手下,对李瑶红不好交代,有上此二个原因,故而当先发动,抢斗李沧澜。

赵小蝶一看朱若兰抢据中位,要独斗李沧澜,只好退而主持破阵大局,当下吩咐随身四婢和三手罗刹、玉萧仙子、陈荷,七人,排成天罡七星形势,她一面解说,一面动手指点各人位置,片刻之间,七人已各自站好方位,排成了天罡北斗之形。

几人初次排用此阵,站好方位之后;也不如何发动,运用克敌,只知呆呆地站在派定的方位之处。

赵小蝶瞧了七人一眼道:“你们只要记定方位,大小可随意收缩扩展,彼此相互呼应,此阵变化­精­奇,决非短时间,能予运用自如,破敌之势,有我一人担负,你们只要固守原位即可……”转目扫视,只见天龙帮的五方阵图,已自缓缓发动,立时接口说道:“你们别小看了这座天罡七星阵式,只要你们能够固守不乱,如是Сhā入敌人五方阵中心脏一柄匕手,牵住他全阵变化。”

三手罗刹彭秀苇道:“赵姑娘但请放心。”

赵小蝶点头一笑,缓步走到阵势前面,运气戒备,静待对方出手。

这时,朱若兰已和李沧澜动手打了起来,李沧澜拐势翻飞,急如风雨,带起强劲的啸风之声,威势笼罩一丈四五尺方圆大小。

朱若兰仍然是赤手空拳,她连身上披的黄|­色­披风都未脱下,掌扫拳袭,从容游走在那波涛劈汹涌般的拐影之下。

这当儿,站在阵外的九大门派中人,亦都纷纷拔出兵刃,目注天宏大师,只待他一声令下,立时向阵中冲去,救援朱若兰等。

这时,天龙帮五方阵已然伸展发动,朱若兰、赵小蝶等,重重围人阵中,在阵外瞧来,几人似已被困。

天宏大师回头望了身后群豪一眼,道:“各位暂请放心,静看变化,如若咱们此刻入阵中,不但帮不了忙,反将扰乱几位姑娘耳目。”

九大门派中人,都已对这位武功深博,心地慈悲的高僧,有了敬仰信任之心,果然纷纷收了兵刃、静观变化。

天龙帮五方阵的连锁攻势,已然发动,层层波波,疾向赵小蝶等人冲击,前波一击而退,后波随即攻上。

赵小蝶担心那天罡七星阵位,被天龙帮重叠猛攻之势冲乱,不敢放手还攻,守在阵前,准备随时救应。

初打之时,玉萧仙子等因不谙阵法,彼此间支援不够灵活,常被对方四面八方猛烈冲击,逼得离开方位,几乎被人冲乱,幸得赵小蝶及时发掌策应,才算应付过去。

但打了一阵工夫,七人渐熟方位,彼此呼应也灵活起来,已能自行对付天龙帮波浪式的猛攻。

要知这七人武功,都已列为武林第一流高手,尤其玉萧仙子和三手罗刹彭秀苇和神鹰陈葆三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对敌经验丰富,阵位既熟,心神集中,箫扫掌劈,稳往阵位。

赵小蝶眼看七人已能应付,心中放宽,素手拨弦,铮铮铮,连鸣三响。

这三声简简单单的音符,却弥漫着一片杀机。

王寒湘手合折扇,穿过人群,跃到了五毒叟莫伦身边,低声说道:“此女武功高强,世所罕见,而且胸博玄机,各种阵式变化,她都了如指掌,莫兄可用毒针,暗中施袭,或可奏效。”

说完话,立时跃回本队,一面催动五方阵的连锁攻势,一面把黄旗坛主的暗器高手集中起来……

他已知赵小蝶功夫­精­­精­深,一般暗器决难伤害于她,集中坛下暗器,无非是要扰乱赵小蝶的耳目,以便掩护莫伦乘机下手,施放毒针。

三声弦音响过,赵小蝶突然直冲过来,玉掌翻飞,指袭掌劈,隔空打|­茓­,片刻之间,已被她连续点倒二十几人。

要知这般人都是天龙帮千百人选的­精­英之士,武功都非弱手,但赵小蝶出手挥腕之间,必然有人应手而倒,从无一击落空,不禁使天龙帮五方阵中之人个个心生惊骇,冲击之势,随之缓了下来。

王寒湘举手一挥折扇,云集他身侧的暗器能手,突然扬腕打出暗器,霎时间飞刀、袖箭、钢镖等各型各类的暗器,纷纷飞出,疾如狂风骤雨一般袭到。

莫伦探手入怀,也摸出一把毒针,正准备出手之时,忽闻赵小蝶娇叱一声,玉掌连挥,击向那纷纷袭来的暗器。

她气怒之下出手,全力施为,劈出内劲,强猛绝伦,但见狂飚突起,啸风四生,云集击向赵小蝶的暗器,纷纷向四外飞­射­,因为暗器过多,吃赵小蝶内功一撞,互相击在一起,但闻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刀、镖、袖箭等各类各型暗器横飞斜走,到处乱撞,反而伤了不少天尤帮高手。

莫伦探针在手,但见赵小蝶击震暗器手法,竟不敢把毒针打出手去。

因他施用的毒针­阴­歹异常,体积细小,一出手就数十百根,而且针上剧毒,中人极难救治,如被赵小蝶震得四外乱­射­,那就不知要伤好多人,是以他不敢出手施放。

赵小蝶击落暗器之后,突然纵身一跃,直向人群之中冲去,只见她肩披蓝纱飘飘,皓腕疾吐忽收,片刻间又被她点倒了二十几人,五方阵人数一少,威势大减。

王寒湘、胜一清、莫伦,看她只一出手,必有人伤亡,再过片刻工夫,五方阵非要完全破去,阵中一座天罡七星阵式,使五方阵的定义变化遇上了阻碍,玉寒湘几次想牵动阵位,均难如愿。

居中策应的李沧澜被朱若兰缠斗,也不得不出手死拼一场。王寒湘当下一摇折扇,暗和莫伦、胜一清,三个人分由三个方位奔来。

赵小蝶娇笑道:“好啊!我以为你们永远躲在阵后不出来了。”陡然一跃,直向王寒湘欺攻过去。王寒湘早已试过厉害,哪里还敢大意,暗中运集功力,折扇疾出一招“风摇碧梧”,折扇撒起一片扇影,护住身子。

赵小蝶冷笑一声,抑腰一长,娇躯直向重重扇影中冲去。

王寒湘突然一声长啸,右腕振处,点点扇影,倏忽合集一点,指袭向赵小蝶“玄机”要|­茓­。

这一击乃是他毕生功力所集,力能贯穿金石,威势非同小可,而且来势奇速,再加上赵小蝶前冲之势,彼来此迎疾如闪电,眼看折扇就要点中赵小蝶的要|­茓­,忽见赵小蝶身子一侧,折扇掠衣点空,彼此一错而过,赵小蝶已到了王寒湘的背后,玉腕回拂,轻轻一掌击在王寒湘后背之上。

玉寒湘万设想到,赵小蝶竟能在间不容发的刹那,自然让开自己点袭之势,刚觉不对,背上已着了一掌,只觉一股势力,浸入内体、全身气血陡然向上一冲,登感眼睛一花,神智大乱,全身微颤动,疾向前面冲去。

子母神胆胜一清和五毒叟莫沦,在赵小蝶欺攻王寒湘时,也同时抢攻过来,两人冲击之势,均极迅快,准备在玉寒湘一击不中时,双双出手。

那知变化刹那,赵小蝶竟闪开王寒湘折扇,错身到了王寒湘的身后,王寒湘却向前面冲来。

三人由三个不同的方位攻袭,目标集中一点,又都是全力施为,快速绝伦,这一变出意外,三人疾向一处撞去。

莫伦、胜一清功力已到运用自如之境,一看不对,立时疾沉丹田真气,硬把疾向前冲的身子收住,脚落实地。

胜一清左掌疾扬一推,随手涌出一般潜力,喝道:“王坛主……”他以为王寒湘被赵小蝶内家掌力推撞,身不由主,故而推出内力,准备拦住王寒湘的猛冲之势。

哪知王寒湘折扇一张,忽的一招“仙鹤亮翼”疾向胜一清攻袭过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王寒湘虽是随手攻出一招,但胜一清也不免惊慌失措,赶忙一吸丹田真气,向后疾退数尺。

饶是他应变迅速,仍被王寒湘折扇划中了左臂,衣袖破裂,鲜血急涌而出,左臂上被折扇划了个三寸长短深及筋骨的血口。

五毒叟莫伦急道:“胜坛主快些点住王坛主的|­茓­道……”

胜一清伤疼虽烈,但听得莫伦呼叫之言,立时闭气封住|­茓­道,强忍伤疼,纵身一跃,疾追过去。

但这一缓之势,王寒湘已冲入了五方阵中,折扇随手挥扫,眨眼间被他连伤五人。

他是一旗坛主之尊,天龙帮中弟子部不敢和他动手,只有纷纷让避开去,五方阵式,立时陷入混乱。

赵小蝶突然娇叱一声,身躯忽地一转,直向人丛之中冲去,指风,掌拍,击无不中,片刻间又彼她伤了十多个人。

她的手法,也似是愈变愈狠,也不知何故,引起了她的杀机,凡是这一次着了她指掌的人,不是被震断心脉而死,就是被指力点中要|­茓­而亡,每个中掌指之人,鼻孔问,都涌出很多鲜血。

这等惊人的屠杀声势,震骇住了悍不畏死的天龙帮中高手,纷纷向后退去,五方阵自行互解。

玉萧仙子一抖手中玉萧,首先脱离了天罡七星阵位,向前追去。

赵小蝶突然低喝j声:“因来!”随手由地上检起一柄单刀,运足内力,一振腕,抛掷?

鍪帧?

但见一道白虹,疾­射­而去,闪电般冲入人层,刀光过处,血雨横溅,连伤了六七人,余威仍然不减……

这等罕闻罕见的手法,不禁使天龙帮之人,个个魂飞胆破,就是九大门派中人,也看得触目惊心。

一刀未落,赵小蝶又伏身检起了第二柄单刀,一振腕电­射­而出。

忽闻啸风破空,两枚子母胆,横里向上击去,另一枚却疾向赵小蝶打来。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子母胆爆裂落地,但赵小蝶掷出的单刀,不过微微一偏,仍然­射­入人丛。

这次天龙帮中人早已有备,各举兵刃,纷纷迎击,想把飞刀击落,那知飞来单刀一遇拦阻,立时偏向斜飞,寒锋闪动,又杀伤了数人。

赵小蝶目光移注那飞来子母胆上,手一扬,接在手中,一抖腕,疾向莫伦打去,脚尖一挑,手中又多了一柄单刀。

忽听佛号高唱,飘传来天宏大师的声音,道:“姑娘手下留情。”

赵小蝶回头望了天宏大师一眼,道:“怎么?多杀几个坏人,也有罪吗?”

天宏合掌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间无不赦之人,眼下横尸遍地,惩杀已够,望姑娘上天好心,慈悲苍生,留人一步自新之路。”

赵小蝶星目流动,瞧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不下三四十人之多,不觉呆了一呆,低声问玉萧仙子,道:“这些人可都是我杀的吗?”

玉萧仙子笑道:“不错,都是姑娘杀的。”

赵小蝶缓缓丢了手中检起的单刀,回身对着沈霞琳走去。

三手罗刹彭秀苇横跨一步,躬身叫道:“赵姑娘……”

赵小蝶微微一笑道:“我不会伤害琳姊姊的,你放心吧!”

忽闻李沧澜一声大喝,倒提龙头拐,向后退了四五步,跌坐在地上。

朱若兰目注着倒坐在地上的李沧澜一眼,长长吸一口气,一面暗中运气调息,一面忖思如何对付李沧澜。

两人经过了一番全力拼搏之后,朱若兰已深知海天一叟李沧澜的武功,除了在招术上不及自己之外,功力巧快,都非自己能及,如非日前在括苍山天机石府中,借赵小蝶传授杨梦寰武功之便,又学了《归元秘笈》上不少­精­奇招术之外,今日这一战纵然胜得李沧澜亦必要累得­精­疲力尽,是以,她心中甚感为难,只觉对方天生奇禀,如果再假以时日,其武功必有更高一层的成就,以他的雄才大略,决不肯屈居人下,若­干­年后,江湖上势非又被他掀起一大风浪,造成一番浩劫不可,不杀他,后患无穷,杀了他,又觉着有点对不起李瑶红……她虽是一向作事果决之人,但面对此情景,也生出犹豫难决之感。

这时,全场所有的搏斗,都为赵小蝶惊人的屠杀和朱若兰击败李沧澜的声势所恫服,都停下手来。

只有王寒湘被赵小蝶用出般若掌力,击中一掌之后,使他全身气血上冲,走错经脉,脑力受震,神志陡然晕迷,冲入天龙帮五方阵中,挥手乱杀,莫伦拦他不住,两个人打了起来。

全场中人,都为摄服,但王寒湘神智迷乱,根本不理,折扇挥扫,招招尽都是杀手致命的武功,迫得莫伦不得不用出全力招架。

两人正在动手,这时赵小蝶曾将一枚胜一清的子母胆,遥向两人击去,但却被胜一清全力打出一个子母胆,在空中相击,爆裂落地,如非胜一清击落,两人全都在集中­精­力相搏,势非伤在赵小蝶的子母胆下不可。

李沧澜跌坐地上之后,立时盘膝坐好,闭目运气,他虽被朱若兰施展玄门一元罡气,硬接了他一招“乾元指”后,趁势反击,借势施展“天罡指”力,把他震伤,但因朱若兰玄门一元罡气,尚达炉火纯青之境,被李沧澜”乾元指”力一震之下,虽未重创,但也血气浮散,反击的“天罡指”力,劲道减去不少,李沧澜功力深厚,是以伤得不重。

沈霞琳横剑当胸,目光环扫全场,看横尸遍地,血迹殷红,不禁心中无限黯然,暗暗叹道:这动手相搏之事,当真是惨酷无比,唉!刚才还是好好的人,转眼间就僵卧地上,动也不会动了,我要报父母之仇,但这些人不都是和我一样的有着父母吗?

赵小蝶缓缓走来,在沈霞琳身外两三步时,停了下来,叫道:“琳姊姊你当真存下了杀我的心吗?”

沈霞琳横剑沉吟良久,答不出话来,正感为难之际,忽见赵小蝶的脸上,闪掠过一抹微笑,不禁心中大感奇怪。

回头望去,不知何时杨梦寰已清醒过来,正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她缓缓垂下横在胸前的宝剑,摇摇头道:“我是打你不过的!”转身直对杨梦寰走去,在他身侧蹲下。

全场之人,都为赵小蝶惊世武功和朱若兰对李沧澜猛烈拼搏所吸引,很少有人注意到杨梦寰,只有赵小蝶和一阳子暗中留心着杨梦寰的举动,一个师徒关心,一个心中存疑,不知道是否真的作错了一件事情。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杨梦寰自动清醒过来,挺身而起,自行盘膝坐好,闭目运气调息。

赵小蝶看他挺身坐起,心中愁虑尽消,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觉微微一笑。

这时凶惨的搏斗,大都静上下来,只有疯疯癫癫的王寒湘还在向莫伦猛攻不休……

可是在场之人,心中都明白,这场惨烈大战,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天龙帮虽然伤亡极重、但如整队重战,仍然可以,何况,还有很多投效在天龙帮下驰名江湖的篙手,未见出现,如非天龙帮图保实力;必然另有埋伏,激战随时有重新爆发的可能……

杨梦寰经过一阵运气之后,忽然觉着自己身体,有着一种奇异的变化,不但气畅百|­茓­,困倦顿消,而且真气流转于全身上下,无处不通,一提气,身子就跃跃欲飞。

他乃极为聪明之人,略一沉忖,恍然大悟,暗道:难道我的任、督两脉通了不成?

微一抬头,凝眸瞧去,只见赵小蝶微颦秀眉,脸上似笑非笑,神情间若悲若喜,正在注视他……

两道目光一触,彼此都迅快地转脸避开,但在那匆匆交触的一瞥之间,却包含了无限的情意和惘惘的愁怀。

赵小蝶缓缓地转过娇躯,慢慢向朱若兰走去,披肩蓝纱在风中飘拂,步履沉重,若不胜力。

沈霞琳低声问道:“寰哥哥,你没有受伤吗?”

杨梦寰摇头一笑,道:“没有。”霍然站起身子,直向场中走去。

他似是有心惊动别人,是以落足异常的沉重,沈霞琳伏身检起宝剑,随后相护。

朱若兰回头望了杨梦寰一眼,先感微微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你来的很好,这位李帮主交给你啦!”

李沧澜突然冷哼一声,扶拐而起。

李沧澜扫视了四周一眼,看横尸遍地,不禁暗里一叹,忖道:不知何人,出手这等狠辣,竟杀伤了这样多的人。

朱若兰怕杨梦寰抵不住李沧澜,向后缀返的娇躯,突然站住。

沈霞琳向前抢进两步、挡在杨梦寰身前,横剑对李沧澜道:“你要­干­什么?”

李沧澜经过一阵静坐调息之后,­精­神体力,均已恢复了不少,眼看帮中弟了伤亡累累,横尸遍野,心中异常悲忿,油然生出拼剑之心,当下一顿龙头拐,冷冷对沈霞琳喝道:“你不是我的敌手,快些给我闪开。”横出一拐拨去。

沈霞琳举剑一封,连人带剑吃对方拐势拨得向一侧横跨了三步。

杨梦寰霍然抽剑而进,挡住李沧澜,低声对沈霞琳道:“师妹快退下去。”

李沧澜哈哈大笑道:“你也非老夫之敌,退下去吧!”举手一拐,当胸点去。

杨梦寰知他拐势沉重,不敢用剑封架,一吸丹田真气,准备向后跃去。

只觉真气流转全身,念动气行,双脚还未顿地倒窜,身子已突然向后退去,一退就是七八尺远。

李沧澜一拐点空,突然疾向前面欺去,人还未到,一拐横扫而出。

杨梦寰一侧身,让开拐势,举手还了两剑。

他知李沧澜功力深厚,龙头拐施展开,威势雷霆万钩,是以还击剑势,也用了八成真力。

剑势出手,忽闻丝丝剑风,迫得李沧澜收拐后跃退。

杨梦寰想不到自己真力,竟能借长剑传击过去逼退了敌人,不禁微微一怔。

李沧澜跃退之后,也是一呆,只觉杨梦寰还击的两剑中,挟着一股凌厉的剑风,剑势未到,剑风已自逼人,心头大骇而退。

这时,天龙帮中没有伤的弟子,又纷纷围了上来,胜一清双手分执子母胆,蓄势待发。

李沧澜回头望了天龙帮围拢上来的弟子一眼,突然高声说道:“老朽组织这天龙帮,原意是希望能把无门无派的江湖草莽,连成一体,免得常受九大门派中人物欺凌,不想老朽无能,闹得一败涂地,致累各位白白送了不少­性­命……”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现下我以帮主身份,传谕解散天龙帮,各位自行去吧!”

忽闻狂笑震耳,王寒湘倒提折扇,狂奔过来,莫伦紧随他身后而行,原来两人激战一阵、王寒湘突然停下手,闭目休息了一下,忽地仰脸狂笑,转身奔来。

只见他折扇挥处,两个天龙弟子应手而倒,其他之人,看他不分敌我,举手乱打,纷纷让开,王寒湘狂笑一声,疾向一座山峰上奔去。

莫伦大声喝道:“王坛主哪里走!”放腿追去。

天龙帮中弟子相互望了一阵,突然齐齐抱拳躬身说道:“我等身受帮主栽培翼护之恩,愿随帮主决一死战,埋骨青山,死而无憾!”

李沧澜目光如电,扫掠了帮中弟子一眼,道:“尔等区区武技,留此徒然在死,岂能帮得老夫之忙,还不快给我散去。”

天龙帮弟子一见李沧澜说得声­色­俱厉,一齐把目光投注到子母神胆胜一清的身上。天龙帮五旗坛主,红旗坛主齐元同,黑旗坛主崔文奇,一死在沈霞琳的剑下,一死在赵小蝶的掌下,疯了个黄旗坛主王寒湘,追去个蓝旗坛主莫伦,五旗坛主之中,只余下一个白旗坛主胜一清,是以,天龙帮下弟子一齐把目光投集在他身上。

胜一清已看清眼下情势,天龙帮决难胜得九大门派,留他们在此,也无非多造伤亡,无补于大局,当下高声说道:“帮主既传下令谕,尔等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他这一喝,天龙帮下群豪忽然一起对着李沧澜跪下,拜了一拜,才站起身子散去。

李沧澜望着自己费尽心机,罗致天龙帮下的高手,四散而去,心中阵痛如绞,饶他豪气­干­云,也不觉黯然神伤……

直待天龙帮四散而去的弟子,走得没了踪影,李沧澜才转过身子,一顿龙头拐,大声说道:“九大门派中人,哪位有兴,愿和老夫一决生死。

杨梦寰回头望了师父一眼,横剑答道:“昆仑门下弟子杨梦寰,愿先领教帮主的绝学。

李沧澜大笑一声,道:“好!”当胸一拐点去。

杨梦寰纵身避开,挥剑还击,刹那间拐影剑气,混合为一,一场武林罕见的惨烈搏斗,只看得九大门派中人,个个目瞪口呆,只觉杨梦寰的武功,似乎在陡然间增加了数倍,竟和一代果雄怪杰的李沧澜斗个秋­色­平分,难分胜败。耳际拐声啸风,触目剑花朵朵,两个搏斗人的身形,早已为拐影剑花遮没,不大工夫已激战百合以上,杨梦寰被赵小蝶巧力打通任、督二脉之后,耐战内力大增,愈战愈勇。

正当两人激战之际,山坳一角中,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灰衣的中年­妇­人,她身后紧随着一个灰中包头、灰布对襟大褂、足着布履的少女。

此女一手抱着厚厚经卷,左袖随风飘荡,缓向场中走来。

这时,杨梦寰和李沧澜的恶斗,越来越是剧烈,剑风丝丝,拐势如山,威力笼罩了丈余方圆大小。

激斗中,杨梦寰突然连演五招绝学,一剑接一剑,直攻过去,剑势如惊霆迅雷,迫得李沧澜向后疾退五步,这一让杨梦寰稍获先机,剑招立时绵绵出手,尽都是《归元秘笈》所载之学,招招变化无穷,剑剑夺魂拘魄,连攻十三剑,迫得李沧澜手足无措。

慧真子转脸低声对一阳子道:“寰儿进境奇速,已然身集大成,如果将来能接掌昆仑派的门户,当可把咱们昆仑派的武功,发扬广大。”

一阳子道:“我看他在和李沧澜对敌之时,经常施出咱们昆仑派分光剑法中招术,挟杂在各种奇奥剑招攻出,并无忘本之心……”微一掠瞥间,发现玉灵子正在留心听两人说话,赶忙住口不言。

要知玉灵子乃一派掌门之尊;依据江湖规矩,杨梦寰既经掌门人把他逐出门墙,必需要玉灵子答允后,他才能重返师门。

杨梦寰连攻十几剑,迫得李沧斓手忙脚乱,争得先机,正待再运剑猛攻一阵,迫败李沧澜,忽听一个清脆、但极冷漠的声音,道:“杨相公,暂请住手。”

此音入耳之后,杨梦寰忽然觉出这声音似是很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何人的声音,当下一收剑势,转脸望去。

只见数尺外站着个身着灰衣,灰中包头,足着布履,断去一臂的人,圆睁着一双明如秋水的双目,望着他,不是李瑶红是谁?

杨梦寰只觉胸前如受千斤铁锤一击般,豪壮之气顿消,倒提长剑,一连向后退了三步。

李沧澜回头望了女儿一眼,冷冷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瑶红垂手答道:“爹爹一世英豪,武功才谋,均非常人能及,如能勘破名利,不和人争气斗狠,傲啸山林……”

李沧澜一顿龙头拐,大声叫道:“住口!你还要教训于我不成……”目光转处,只见胜一清左右双手各握一颗子母胆,蓄势戒备,不禁微微一叹,问道:“胜坛主何以未走?”

胜一清笑道:“帮主待我深厚,我胜一清岂能在危难之中,弃了帮主而去……”

李沧澜道:“是我要你们走的,怎能反怪你们?快些去吧!”

胜一清目光流动,只见天龙帮中的弟子,都已走得没了踪影,摇摇头,大笑道:“胜一清早存相随泉下之心,帮主不必再说……”

李瑶红突然向前欺进了几步,目光逼视住杨梦寰道:“我要替代父亲一死……”她目光由杨梦寰的脸上缓缓掠过,投注数丈外群集的九大门派高人身上。

杨梦寰向后退了两步,答道:“你劝令尊去吧!”

他说的声音很低,除了李瑶红听得之外,只有站在最近的李沧澜听入耳中,当下一顿龙头拐,大声喝道:“老夫岂是畏刀避剑之人,咱们还未分出胜负……”说话之间,举手一拐,当胸直点过来。

杨梦寰挥剑一拨,长剑贴着拐势,疾滑而下。

李沧澜振腕弹剑,那杨梦寰手中长剑上,似有一股极强的吸引之力,随着李沧澜弹震的拐势一转,巧妙无比地把李沧澜龙头拐上力道轻轻化去,剑势仍然贴拐而下,这正是《归元秘笈》上,一招奇奥绝伦的剑招,名叫“万缕蛛丝”,不管对方内力如何强大,兵刃如何沉猛,弹震之力如何强劲,均无法震开这般­阴­柔的巧劲。

剑势贴拐而下,寒锋直逼手腕,迫得李沧澜手一抖,丢弃了手中的龙头拐。

这只是一种极自然的反应,李沧澜在丢拐之时,并未想到什么,似在拐势脱手之后,却如迅雷击顶一般,呆在当地。

这是他生平从未有过之辱,说不出是恨是怒,凝眸静立,长髯在风中飘舞……

胜一清双手分握着两枚子母神胆,正待运力打去,忽听一个幽幽的女人声音,道:“胜坛主不可再惹麻烦……”

胜一清回头望去,只见那发话之人是位年纪约四旬以上的中年­妇­人,布衣荆裙,一脸清雅之气。他忽然想到李瑶红适才之言,天龙帮中基业,已然被毁,不禁一阵黯然,倏而住口。

要知李沧澜以雄才大略,挟武技网罗江湖高手,组织天龙帮,原本之意,只想在江湖争得一席之位,和九大门派分庭抗礼,但后来实力愈来愈强,争霸江湖,雄主武林之心,油然而生,四出邀请奇人入帮,扩展帮中地盘,广开山门,大收弟子。

李夫人虽是女流之辈,但却是颇有高瞻远瞩之才,眼看李沧澜收纳亡命,以扩大天龙帮实力,翼护宵小,随进言相劝,晓以大义。李沧澜一心霸主武林,再加五旗主,个个是身负绝技之士,又对李沧澜赤心忠胆,当时情景,如眉方中,李沧澜不但不肯接纳良言,反而出言激讽李夫人­妇­人之见,致闹得数十年恩爱夫­妇­反目,陌如路人。

李夫人伤痛之下,离开天龙帮,飘然远走,当时李沧澜气忿之下,传下龙头令谕,召全帮中弟子,追查了夫人的下落,就地处死,幸得王寒湘、胜一清等五旗坛主苦苦相劝,李沧澜才放手不究,日久气消,回想前情,反而思念起才德兼具的夫人来。

五年后,李夫人突然重返天龙帮,结庐而居,自题”洗心庵”三字,整日青灯长明,高诵佛经,除了爱女李瑶红每月有一次可以晋见之外,任何人均不许擅自人一步。李沧澜忆念前情,午夜往访,但均被拒不相见,李沧澜无可奈何,只好暗自传令,把李夫人结庐所在划为禁区,不准人擅自进入距庐百丈之内……

是以,匆匆岁月,转眼十年,十年中,李夫人没有出过洗心庵中一步。

李沧澜也未能入庵一次,是以,胜一清见得李夫人后,瞧了半天,才认出来,只觉她十几年来,似乎比过去更年青些……

李夫人喝止住胜一清后,缓步走到李沧澜身侧,柔声说道:“二十年孽海尘梦,制造了多少杀劫,我已在洗心庵中代你备建了一座‘忤悔堂’,不随我走,还留恋什么?”

李沧澜慢慢回过头来,两道茫然的眼光盯在李夫人脸上,瞧了良久,不禁黯然一叹,正待开口,李夫人又抢先说道:“杀孽果报已累及红儿断臂,恩怨纠结,几时能还清孽债,一念向善,万恶齐消,我已代你佛前忤悔了十五年,随我走吧……”缓缓转身,慢步向前行走,李沧澜目光环扫全场一同,随在夫人身后而去。

忽听九大门派中有人叫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峨嵋派超元、超尘、超慧,青城派松木道长,武当派静玄道长等十数人,各仗兵刃奔了出来。杨梦寰望了李瑶红一眼,忽然因身横剑,拦住九大门派中奔走而来的人,大声说道:“诸位暂请留步,听我杨某一言。”

奔来群豪眼瞧他斗败李沧澜的功力,心中都有儿分惧怕,果然齐齐站住。

杨梦寰目注群豪,高声说道:“如若李沧澜不自动让避开铁索吊桥,断魂崖崩沉绝壑,试问眼下之人,有哪个能自信留得­性­命?”

群豪一阵默然。

杨梦寰叹息一声,接道:“诸位今日纵然杀了李帮主,难道就真能使今后武林中平静无波吗?天龙帮中不少高手,并未参与此次比剑大战,如果赶尽杀绝,势必激起他们报复之心,九大门派实力虽强,但总不能常聚一起,杀一个李沧澜,更将留下无穷祸患……”

静玄道长一挥长剑,道:“本派中四大道长伤亡殆尽,难道就此放手不究?”

杨梦寰道:“天龙帮伤亡近百,又该要哪个偿命?”

申元通忽然大声喝道:“他们咎由自取,岂能怪别人?”一举虬龙­棒­直冲过来。

杨梦寰长剑斜出,一招“划地为界”洒出朵朵剑花,逼退申元通,道:“胜得天龙帮,也一定能胜得了九大门派,你自认比李沧澜武功如何?”

申元通只觉他出手一招剑势中,潜含内力,不禁大骇,不敢再向前闯。

静玄道长回头望了昆仑三子一眼,挥剑缓步走来。

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今日如不现露几招绝技,只怕要纠缠不清,凝神思索,忽然想到《归元秘笈》上一招“移花接木”,当下暗提真气,抱拳一礼,道:“道长誉满武林,望重江湖,为何竟不肯留人一步余地……”话出口,暗劲亦发,一股潜力,直撞过去。

静玄右掌一挡,答道:“好说,好说……”但觉潜力强大无比,层层涌上,自知抵拒不住,不禁心头大骇。

杨梦寰被赵小蝶一掌巧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真力聚散甚易,内劲增加数倍,一瞧静玄道长抵受不住,忽地把潜力收了回来。

压力骤减,静玄不自觉身子向前一栽,杨梦寰一吸真气,把击出暗劲收回,挥手一掌,反向峨嵋三老攻去。

这一收一攻之中,不但把本身力道用出,而且又加了静玄道长的部份内力。

超元、超庄本是并肩而立,觉出一股暗劲潜涌而到,同时出手一挡。

只感对方内力,有如长江大河一般,重重波波涌到,而且一道比一道猛烈,一波比一波强劲。

忽地压力大减,杨梦寰收回力道,笑道:“诸位老前辈请看在晚辈份上,放过李帮主吧!”

静玄道长和超元、超尘都已吃过苦头,自知不敌,默然而退。

这三人一退,群豪纷纷向后退。

李瑶红低声说道:“多谢相公救家父之恩……”转身随在李沧澜身后而去。

杨梦寰望着她凄凉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心想叫住她说几句慰藉相思之言,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山风吹飘着她虚荡的衣袖,不住前后摆动。

忽听沈霞琳大声叫道:“红姊姊!”放腿追了上去。

李瑶红停下身子,回头笑道:“琳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沈霞琳伸手牵住了李瑶红的衣袖,道:“姊姊再改变多一点,我也能认出来。”

蓦闻箫声幽饼,袅袅而起,紧接着响起了琵琶弦声,少林派天宏大师突然回顾群豪说道:“这次天龙帮邀请我们九大门派比剑,使老衲感到,武林之中是非多出自误会,如果都能抛去名利之争,门户之见,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是一家人……”他微微一顿后,又道:

“老钠作东恭请各位到我们嵩山少林寺一游,今后每隔五年,各派掌门人集会一次,当可消除江湖上不少是非。”

群豪同声响应。

天宏大师微微一笑,当先带路,向前走去。

慧真子低声对二位师兄说道:“寰儿之事,咱们应该如何?”

玉灵子道:“由他去吧!”举步相随向前走去。

一阳子低声说道:“寰儿心地忠厚,我想他定会找上昆仑山金顶峰三清宫去,现且别管他。”

杨梦寰目光环扫四周,只见朱若兰、赵小蝶、玉萧仙子等分守四周,九大门派中人,正缓缓向前走去。

李瑶红平静肃穆的脸上,微泛激动之­色­,牵着沈霞琳的手,慢步走到朱若兰身侧,说道:“姊姊别来无恙?”

朱若兰微徽一笑道:“琳妹妹胸无城府,杨梦寰又被逐出昆仑门墙,你必需助他一臂之力……”

李瑶红道:“我已成残废之人,而且又皈衣佛门,尘缘早绝朱若兰接道:“伯母禅理­精­深,深具佛法,她已告诉我你尘缘未……”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请恕姊姊擅自作主,我已代你向伯母求得赐婚之约……”

杨梦寰左了过来,接道:“什么……”

朱若兰脸­色­一整接道:“你不要多讲,瞧瞧这是什么?”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杨梦寰拆信一瞧,只见上面写道:

字谕寰儿知悉:吾儿年来一切,均得朱姑娘面告,沈、李二女,秀外慧中,皆不可多得佳女子也,见字即携二女返水月山庄,汝母早已倚间翘望!父字”

朱若兰道:“你可认识伯父的笔迹吗?”

杨梦寰道:“父母手笔,岂有不识之理?”

朱若兰道:“笔迹不假,你就该遵谕行事。”说完,探手又从怀中摸出一块佩玉,交到李瑶红手中,笑道:“伯母怕你不信,交给我这块佩玉为证。”

李瑶红接过佩玉一瞧,果然是母亲之物,不禁一阵心酸,热泪满涌眼眶。

杨梦寰暗自付思,想来想去,也只有朱若兰替他安排的一条路可走,先回“水月山庄”

见过父母再说……

赵小蝶忽然走到杨梦寰身侧,取下胸前一枚白­色­珠花,Сhā在杨梦寰身上,笑道:“我冒了极大危险,在真气凝聚下一掌击在你任、督两脉的交汇之处,此是打通二脉的最为简便之法,也是最为危险之法,分毫之差,铸恨千古,总算苍天有眼,未使我造成大错,要不然琳妹姊非得杀我不可……”忽觉一股酸意,涌上心头,慌忙别过脸去,说道:“兰姊姊,咱们为杨相公、琳姊姊和这位李姑娘,弹一曲丽人行,替他们一壮行­色­……”

朱若兰笑道:“红妹妹、琳妹妹,寰兄弟任、督二脉已通,当世高手,已难有几人为敌,你们好好地辅助他勤修武功,愿他十年后成一代武学宗师。”

忽闻挣铮铮三声弦响,紧接着萧声相和,丽人行悠悠而起。

杨梦寰抱拳对朱若兰深深一揖,道:“姊姊盛情,我永铭肺腑,愿今生能有酬答之日。

赵小蝶笑道:“我和兰姊姊就要带她们归隐深山,今生今世不再重履红尘,后会期杳,你要多多珍重……”

杨梦寰轻轻一叹,回身而去。

李瑶红、沈霞琳齐对朱若兰、赵小蝶躬身行礼,洒泪告别,随在杨梦寰身后而去。悠扬的管弦声中,转过了山脚。

山道旁,松荫下,突然间传出来一声幽幽清音道:“红姊姊,前途珍重……”

杨梦寰抬头看去,只见巨松之下,站着个全身绿衣的美丽少女,紧靠身傍站着个青衫长髯的老人,正是妙手渔隐萧天仪和他的独生爱女萧雪君。

李瑶红欠身说道:“怎劳妹妹相送……”

萧雪君解下身后黄绢包袱道:”伯母让我把十卷经书交你带走。”

李瑶红正待伸手去接,沈霞琳却抢先接到手中,道:“红姊姊,我替你背上好吗?”李瑶红道:“偏劳妹妹了。”

沈霞琳道:“姊妹,杨伯母是最慈爱,水月山庄景­色­如画,门前小溪中游鱼很多,咱们到那里,可以捉鱼玩,还有寰哥哥绢表姊的青……”忽然想到,此言一出,定将使杨梦寰伤心,倏而住口不言。

萧天仪忽然上前一步,抱拳对杨梦寰说:“老朽心中有一件事;不吐不快,说错之处,杨兄不要见怪。”

杨梦寰道:“老前辈但请赐教,晚辈洗耳恭听。”

萧天仪道:“九大门派中人,全仗杨兄一番仁侠之心,得脱一场凶难。”

杨梦寰道:“请恕晚辈愚劣,难解语中之意。”

萧天仪道:“这方圆五里内,暗藏桐油三千桶,深草掩遮,药丝通接,一把火将烧尽五里内飞鸟虫蚁,纵使自负举世轻功之人,也难于片刻间飞出火圈。杨相公仗义相释李帮主,老朽已传愉令切断火线,今后老朽当尽力相劝他安于山居,息隐林泉,但望杨相公转告九大门派中人,天龙帮实力仍存,并没有一败涂地。”

杨梦寰叹道:“晚辈如有机会,定当转告老前辈吩咐之言。”

萧天仪道:“此番天龙帮基业被毁,逃走了大觉寺三位凶僧,三僧曾伤在李帮主‘乾元指’下,被囚禁总坛……”他微一停顿,又道:“不过,他们受过这次教训,也许能改过向善。”说完,带着萧雪君扭身而去。

忽闻那悠扬的弦声萧音,突地一拆,变成了凄凉幽怨之音,声音如诉,九曲如诉,由空中飘洒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西面绝峰之上,鱼贯而行着几位衣袂飘飘的丽人……

一抹斜阳,晚霞绚烂,长天燕去,人踪渐杏,只听弦声琼琼,萧音袅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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