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道:“北孤后。”
二楼厢房内,男子说了半天,却见锦慕书出神地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男子停了下来,想拨开珠帘,不过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小声问:“姑娘、姑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锦慕书泣不成声,自语道:“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赎身啊!我只想你好好地活着,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他……”男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身为杀手,每一次任务都要有死的觉悟,也许,活着是因为牵挂,而死也是因为牵挂,男子张了张口,摇头道:“姑娘请节哀。”
那日之后,北孤后每日都来倾绾楼,一日又一日,他出手大方深受老妈妈喜爱,所以锦慕书也不再每天演奏,一晃就是三个多月,有一日他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笑的也是很勉强,除去外衣,身上隐隐有血渗出。
“你怎么了?”锦慕书焦急问道。
北孤后笑了笑,摇头道:“一点小伤,没事。”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锦慕书怒道。
北孤后望着她,眸如温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脸偷偷抹掉眼角的泪,问:“你是不是想为我赎身?”
“嗯。”北孤后点头。
“我在这里很好。”锦慕书回道。
“不好。”北孤后摇头。
“我说很好就很好,我不需要你为我赎身,我只希望你不要受伤。”锦慕书喊道,依旧没有回头看他。
“很快,你相信我。”北孤后回道。
他说很快,果然真的很快,没过三天,他就交了赎金,锦慕书得知又惊又喜又难过,北孤后来接她到一个客栈,打算安顿几日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那一天仿佛就像是在做梦,还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梦,幸福来得太快,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的任务完成了,酬劳都在我这里,足够为你赎身。”男子顿了顿小声道,他不知道锦慕书能不能听见,只听着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话。
“赎身?呵呵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呵呵呵呵……”锦慕书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思绪回到了那一年,一切都发生在那一年,正当两人结伴离开的时候,半途遭到追杀,他们的目标是北孤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轰隆,一声惊雷,倾盆大雨随即落下,天空掠过一道霹雳,映出他苍白无血的脸。
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她只听到了几人的喘息,然后是彻骨的寒意,脸色蓦然一热,她下意识的一摸。
轰隆,电闪雷鸣,她看到满手的鲜血,惊恐的瞪大眼睛。
“后、后!”她嘶声呼喊。
“别动。”北孤后忽然喊道,一条身影倏然朝她扑来,她来不及呼喊就只听到了利刃穿过皮肉的声音,跟着一身怒喝,有人将她推了出去,又是一道闪电,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雨噼里啪啦的落下,两条身影缓缓倒下,只剩一人倚剑而立。
“后、后!”她急忙扑了过去,北孤后软软的倒在她的肩上,浑身是血。
“后,不要死,你醒醒,后、后……”她大声呼喊,仓皇失措,忘记了呼吸,“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
她拼命背起北孤后,一步一步往回走,她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处,只有那么一处,“后、后……”
即便是爬,她也要爬回去。
想起那一夜,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如何回道倾绾楼,开门的丫鬟吓了一跳,老妈妈见了他们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就命人将他们扔出去,她苦苦哀求,最后以回来为代价要求他们救活北孤后,也许她注定是无法离开这里,她笑着对北孤后说,苏醒后的北孤后听到一切沉默不语。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老妈妈冷笑着问她。
她点了点头,老妈妈道:“那你跟着他打算是去送死吗?”
“呵……”她扯出一个苦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北孤后休息了半月终于康复,离开的时候他说还会回来,等到他回来的那天他就会为她赎身,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死,不想被你牵连,你走吧,我要留下来。”
北孤后微微一怔,她笑着转身离开,小声道:“但愿此生再无缘分。”
“姑娘!姑娘?”男子小声叫道,他说了半天似乎对方没有听进去半句,为她赎身,替她买了宅院,剩下的银子足够她后半辈子了,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就等着事情结束将人接出去。
“我不走。”锦慕书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回道:“当初是他说要来为我赎身,我只要他为我赎身。”
“可是、可是他已经死了啊!”男子重复道。
“……那……那我也便死吧。”锦慕书轻声道,喃喃自语,男子闻言,惊道:“别、姑娘别想不开啊!北孤后是个杀手,这个江湖不是人杀就是杀人。”
“呵呵……是啊!我一直在等他,害怕他回来,又害怕他不回来,可是到头来却是一句他死了、呵呵……他死了……”锦慕书紧握琴弦,咬牙一字一句道:“那我、又活着做什么呢?”
嘭!门忽然被撞开,老妈妈领着一群人闯了进来,张口骂道:“好哇!原来你来想毁了我的摇钱树!”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为锦姑娘赎身。”男子连忙跳起来,躲在两仆人身后。
老妈妈冷哼,瞥了眼锦慕书,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家小锦不想被赎身,况且小锦现在的身价也不是你能赎的起。”
“嘿嘿嘿……开个价,爷倒想听听怎么个赎不起。”男子笑道。
“你走吧。”不等老妈妈开口,锦慕书突然说道,老妈妈大悦,得意道:“听到了没,还不快走。”
“不行,这边非要给你赎身,爷我不想欠别人人情。”男子固执的要留下来。
老妈妈挥了挥手,几个长相凶煞,身材魁梧的大汉围了进来,男子咽了口唾沫,躲在后面怒道:“怎么?你们想跟我动手?真当爷是吃素的不成?”
“呵!”老妈妈冷笑,问:“你知道你刚才喝的茶里加了什么吗?”
“什么?”男子脱口问道。
“百日腐骨。”回答他的是他的仆从旺财,男子一惊,浑身上下摸了摸,就听旺财说:“你没事,你又不会武功,这毒只对习武人有效。”
“好啊旺财!你怎么不提醒我茶水有毒啊!”男子气道。
旺财冷声回了句:“没必要。”
“嘿!你们竟然知道的不少。”老妈妈阴测测一笑,男子哼道:“百日腐骨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老娘弄出的失败品。”
“嗯?”老妈妈脸色一变,男子猛地捂住嘴巴,可是太迟了。
“你到底是谁?”老妈妈厉声问,话音刚落,又改口道:“管他是谁,给我做掉这三人。”说着转向锦慕书,吩咐左右:“送姑娘出去,小心被牵连。”
厢房内一下子挤进了三五人,男子身后两人立马加入战斗,三五个大汉均手持刀剑,然而两人赤手空拳,刀光剑影,纵横更迭,竟然伤不了两人一根毫毛,老妈妈一看急了,见男子在后面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更怒,忙吼道:“杀了后面那个!”
她话音刚落,一大汉猛地扑向男子,男子见状顺手掷出一针,男子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闪,又一下子失去平衡撞在了桌角,顿时鲜血直淌,他抱着肚子痛苦哀嚎起来。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老妈妈见状脸色大变,其余几人被男子两仆从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出去,旺财一脸深意的望着男子,男子甩了甩手,忙道:“我只把老娘给我的防身针扔出去了啊!好像啐了翡翠蜘蛛的毒。”
“你跟翡翠山庄什么关系?”老妈妈大吼道。翡翠山庄精通制毒,这臭小子身上竟然有翡翠蜘蛛的毒,必定来历不凡。如果真是这样,她们可惹了大麻烦了。想到这里,老妈妈连忙将人招呼回来,中毒的那个男子已经不省人事,七窍流血而死,她心有余悸扫了眼死去的男子,命人将他抬了出去,脸色一转,满脸堆笑道:“哎哟!公子爷还真是来头不小呀!”
“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来头大小?”男子撇嘴道。
“嗳!瞧您说的,看您衣着打扮,连仆人都身手了得,怎么都是有来头的人啊!”老妈妈笑呵呵的边说边退,退到门口的时候对锦慕书道:“有人要为你赎身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
说罢,关门离去,男子只听到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就听旺财一脸严肃道:“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让锦慕书姑娘与我们一同离开吧!”
锦慕书掀开帘子走出来,双目死死的盯着男子身后的人。
“后。”
“啊?”男子惊得张大嘴巴。
“算了,我们先走吧!”男子去拉锦慕书,锦慕书甩开他的手,走向其中一个仆从,“后,你回来了。”
那人摇了摇头,避开锦慕书的目光。
“我见过你杀人,那天夜里,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人还是摇了摇头,依旧没有看锦慕书。
“无论你能不能为我赎身,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北孤后,我只希望、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即便你不认我,也许你根本没有爱过我,可是我……我……”锦慕书说着低下头,泪如雨下。
“锦姑娘……”男子顿了顿,望着仆从。
“好、我跟你们离开,后,你多保重。”锦慕书说罢,转身离开。
出了倾绾楼,男子将剩下的银子交给锦慕书,锦慕书一文钱也没有收,只是盯着他身后的人,“我与他,已经两不相欠,从此……再不、相见。”
说完,锦慕书头也不回的走了,漆黑的夜,突然划过一道流星,短而促,来不急眨眼已经消失无影。
“还不快去追啊傻子!”见锦慕书走远后男子突然对身后的人吼道:“毁容了又怎么样?一个大男人还在乎这个,人家姑娘都不在乎,你还傻愣着干什么?”
“我……”北孤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那次任务他被人暗算,一把火烧了整个山庄,他虽然得手,但也困于火海,最后拼命才跑出来,已经是奄奄一息,巧在被翡翠山庄的少庄主所救,才捡回一条命。
“北孤后已经死了。”他曾这样说过,但为什么内心还有挂念,在快要死的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哭着说:“后,活下去,求求你。”
“快去啊!她一个姑娘家晚上有个意外——”
男子话还没说完,北孤后忽然拼命飞奔而去,黑夜下,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没了踪影,男子微微一愣,放心的松了口气,笑道:“还好没把脑子一并烧坏。”
倾绾楼内一阵躁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旺财一下子警惕起来,“快走!”
两人连夜一路狂奔跑出了镇子,月冷高悬,照亮一片沃土,冷清的夜光倾泻而下,男子见人没追来稍稍松了口气,“甩掉一个麻烦又惹来一个麻烦,看来我以后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怎么低调?”旺财随口问道。
男子扫了眼旺财,冗自点头道:“也对,出门就给你换了名字叫旺财,我是不是也要换个,你说我叫什么好呢?”
旺财沉默片刻,半响,脱口道:“画二狗。”
第四个故事:北孤土
?北孤土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连喝口水让马休息的时候都没有终于在这荒无人迹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到一个村落,烈日曝晒如果再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估计只有喂鹰了,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盘旋在他上空久久不忍离弃的秃鹰,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他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还要从两天前说起,那是一个平静到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他是个客栈的伙计,收拾完后回屋正准备睡觉,就见桌上有封信,拆开一看他那一兜的瞌睡就被吓回去了,主上亲自下达的命令,就这样,他连工钱也来不及要,顺手在马房牵了匹马连夜走了,想到这里,他又后悔怎么没去老板房里顺些银子出来,身上没带什么钱,即便找到客栈也白搭啊!
北孤土又累又渴,如果现在面前有口井他一定想也不想投进去,想着都觉得舒服,村子非常小,从村头到村尾一眼望穿,正值晌午,路上也没什么人,北孤土喉咙干得冒火,整个人也像快要被烤化,视线有些模糊,嘴里一直在碎碎念。
“水……吃的……水、水,哪里有水,来个人也好啊……”
正当他觉得自己要渴死路边时,眼前一亮,哗地一声,店小二将一盆馊水倒了出来,北孤土箭一般扑了上去,差点扑在地上舔了,再仔细一看,面前竟然是个客栈。
“水、水!”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茶水,冲进去二话不说端起就喝,喝完不够又抢来茶壶直接对着嘴喝,就这么咕噜咕噜喝了一气,满满一壶水就被他喝空了,喝完了还觉得不够,正要喊,忽觉浑身发凉,他的面前,一个长相俏丽身着翠裳的女子正狠狠地瞪着她,指关节发白,咯咯作响。
“姑、姑娘,对不起、那个、这个……”他赶忙放下茶壶,又摸摸了身上的银子,只有一个铜板,他实在没勇气拿出来,尴尬地朝女子笑了笑,“那个、那个、实在对不起、我……”
啪!
女子怒拍桌,吓得他一个激灵,就听女子扭头道:“再来一壶茶,两碗牛肉面nAd1(”
他一听两碗,心中大喜,难道他这是遇到贵人了?正想着如何感谢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时,谁知对方抢先一步回道:“没钱是吧!那就坐在这里看着我吃完才能走!”
“啊……”北孤土惊得张大嘴巴,女子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说:“怎么?不乐意啊!那还钱啊!”
咕噜——
仿佛是听到没饭吃了,北孤土的肚子没出息地叫出声来,他忙捂着肚子,尴尬地赔笑,试想他可是堂堂杀盟的刺客,竟然会落到这般田地,如果这事传出去,他打了个冷战,一股馋人的牛肉面香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死死盯着小二手上的盘子,小二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女子嘿嘿一笑,将一碗面推到他面前,拿起筷子开始吃另一碗。
“不准吃哦!看着我吃完这两碗面。”女子警告。北孤土咬牙,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还是盯着面前的牛肉面,肚子咕咕直叫。
“姑、姑娘、那个、刚才、我……”北孤土盯着牛肉面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女子吃了几口停下狡黠一笑又将面朝他推了一下,小声道:“看来你是真的饿坏了,那本姑娘就大发慈悲将这碗面赏赐给——”她的话还没说完,北孤土一把搂过面,点头如捣蒜:“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别急着谢我。”女子见北孤土狼吞虎咽的吃面,倒了杯茶,偷偷将一颗药放到杯中,晃了晃,正色道:“面我可不会白请,这样吧,你做我三天的跟班如何?”
“嗯嗯……”北孤土连忙点头,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碗面,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女子笑眯眯地递上茶杯,“喏,小心噎死。”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北孤土又喝了杯茶,女子拖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随便吃了几口,又问:“吃饱了吗?没吃饱可以再请你一碗。”
“呃……”北孤土摸了摸肚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女子嘿嘿一笑,扭头道:“小二、再来两碗牛肉面nAd2(”
“哦,对了,我叫司邪,你叫什么名字?”
茶足饭饱后,两人走在路上,边走边聊。
“在下北孤土。”
司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脱口叫道:“土土、哈哈……我以后就叫你土土好了……哈哈哈……”
“那个、这……”北孤土内心严重抗议,不过吃人嘴短他还是默默忍了下来,皱着脸,一言不发,司邪见状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北孤土一脸委屈地扫了她一眼,她笑了半天觉得无趣这才停了下来,问:“土土,你从哪儿来啊,要去哪里?”
“这……”北孤土想起主上的密令,让他前往北方的一个村子,调查天命玄鸟的下落,至于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他一概不知,不过按主上的说法这个东西应该就在这里,他环视四周,司邪见他陷入沉思撞了他一下,问:“怎么?秘密啊!”
“啊、其实、这……”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忽觉腹部一阵绞痛,跟着一股强烈的入厕之感直冲头顶,一切变化太快,他立马憋得面红耳赤,喊道:“茅厕、哪里有茅厕!”
“噗哈哈哈哈哈……”司邪笑开了花,拉着他直朝刚才出来的客栈跑去,“走走、姐姐带你茅厕哈哈哈哈……”
“啊啊啊……”北孤土急得跳脚,有生之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狼狈过,满脑子除了茅厕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东西,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他气运丹田忍、再忍、继续忍、“啊啊啊!!不行了,我不行了!!”
“到了到了,快去。”司邪拉着他冲进客栈后院,小二看着两人直接愣傻了,过了片刻,就见司邪一个人走了出来,扔给小儿一锭银子,道:“准备两间客房nAd3(”
“好、的、客官。”小二半天才回过神来,收起银子,老板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连忙去楼上准备,司邪调皮一笑,找了把椅子坐下。
呼,门帘掀开,北孤土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望着司邪,咬牙道:“你、肯定是你——”话还没说完,独自又咕噜噜一阵叫,北孤土脸色一变又跑了回去。
“嘻嘻……”司邪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过了片刻,就见北孤土又扶着门慢慢走了出来,撩开帘子,狠狠瞪着司邪,“你害我、你、你个恶毒的女人、你、你——”谁知还没想到足以解恨的词语,肚子又叫,他又跑了回去,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三五趟,等到门帘再次掀开时,北孤土面无人色,气若游丝地盯着司邪,司邪这才起身,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喏,解药。”
“骗子。”北孤土哼了声扭过头去。
司邪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道:“那好,你就等着拉肚子拉死吧!”
“你你你你你……”北孤土气得口不择言,司邪坏坏一笑,拿着解药又在他眼前晃了一圈,道:“要?还是不要?嘻嘻……”
“我……”北孤土张口,想起如果自己死了也罢,传出去是拉肚子拉死,这……想到这里,他劈手夺来解药一把塞到嘴里吞了下去,司邪拍手,笑道:“这才对嘛,吃了这颗药,你就不会拉肚子拉死,一会儿浑身发痒痒死你。”
“你!”北孤土听闻瞪大双眼,恨不得将眼前的恶女千刀万剐,只是此时他浑身无半点力气,勉强扶着墙才能站稳,司邪看他气得不能自抑,一脸坏笑,道:“骗你的,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哪怕一个字。”北孤土恨恨地说,司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点头道:“好啊!那你就中毒好了,我不管你了,再见。”
“喂,你!”北孤土踉跄两步,司邪停下刚回身,就见北孤土惊慌失措地朝她扑来,原来是他膝盖软得都站不起来了,没有墙扶一下子扑到了司邪身上,司邪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跳开让北孤土扑了个满怀。
“哎呀!色狼!”
啪!
一声清脆,司邪毫不手软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北孤土一愣,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跟着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烛光摇曳,窗外漆黑一片,天竟然都已经黑了,他睡了多久?这是他第一个想知道的事情,随之忽然念起白天发生的种种,再看自己,好手好脚好像也没什么事,那司邪呢?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独自饿得咕咕作响。
“哎……”他苦着脸一声长叹。
吱嘎!
他闻声望去,见司邪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粥走了进来,看他转醒,倒显得有些吃惊,“色狼土土,你这么快就醒了啊!”
“色狼?土土?”他反问,满脸郁结。
“不高兴啊!本姑娘才该生气,哼!”说着,司邪气呼呼地将粥递给他,北孤土瞥了眼粥,又瞄了眼司邪,道:“你以为我还会上当?饿死我也不吃你送来的东西。”
“好啊!那你饿死好了,哼!”司邪将粥放在桌上,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道:“住客栈的钱也是我出来,下药害你拉肚子是我不对,不过还不是你先对我无礼。”说完,砰地一声关了门,北孤土抓了抓头发,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不见踪影,说来说去还不是他先招惹的人家,哎,算他倒霉吧!
想到这里,闻着满屋子的粥香,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巴,下床去吃粥,这么看起来这姑娘人也不坏嘛,他心想,喝了一口,立马脸色一变喷了出来,“怎么这么咸啊!”
躲在门口的司邪捂着嘴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小心翼翼地走开了。
就这么过了两天,司邪好像非常喜欢恶整北孤土,每天变着花样,令他防不胜防,两天下来,北孤土连提放都觉得累了,索性随她,反正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他心想,不知不觉到了第三天,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看着三个腰挂长刀凶神恶煞男子走进客栈,最近这几日这里好像多了不少武林高手。
“奇怪……”他无意间念了一句。
“什么奇怪?”司邪冷不丁地在背后Сhā了一句,北孤土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啊怎么?”司邪回道。
北孤土摇了摇头,问:“我没事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哦……”司邪拖着下巴佯装想了想,眼睛似有若无地瞄向北孤土,北孤土露出一副极为无奈的表情,回道:“如果不着急的话等我处理完一件事再跟你去。”
“不着急啊!你忙你的。”司邪飞快地回道,北孤土心觉有异但也不好发问,两人认识三天每次都是他被整,所以对于她的底细他一无所知。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北孤土试探地问。
司邪想了想,回道:“我是翡翠山庄的人啊!出来执行任务。”
“啊?”北孤土愣住了,他没料到对方这么快的报出自己的来历,司邪见状,回道:“很奇怪吗?主人让我来这里调查事情我就来啦。”
“不是,不过你随便把事情告诉我,你就不怕……”北孤土没有再说下去,司邪坏笑道:“你信了啊?”
“我?”北孤土张口结舌,原来他又被这丫头耍了,司邪见北孤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好奇地问:“那你呢?你从哪里来啊?还没告诉我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北孤土凉凉地说,司邪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半响道:“那你编一个骗骗我好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谁要跟你扯平!”北孤土脱口回道。
……
到了中午,平时冷清清的客栈今天却意外的人多,桌子都坐满了,还好司邪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小二提前给两人留了一桌,饭菜齐全,司邪大大方方开始吃饭,北孤土却没什么食欲,倒不是怕她下毒,而是……
“天命——”邻桌的一男子刚开口就被一人打断,两人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后说道:“小声点,今晚我们。”
“不过大哥,我听说前几次去的人都死了啊!”说着,他把声音压得更低,面露恐惧地说:“死的很惨,全身都化成脓……”
“我猜肯定和翡翠山庄有关。”那人一脸严肃地说。
“翡翠山庄我们可惹不起啊大哥……”
“有点出息,蠢材。”
北孤土心中一凛,又是翡翠山庄,想到这里他瞥了眼司邪,司邪好像完全没听到两人对话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好像感觉到了北孤土的目光,她抬头瞅着他满满一碗,问:“怎么?怕我下毒吗?你看我都吃了这么多了。真多疑。”
“哦……”北孤土干巴巴地回道,扒了几口饭,仔细观察邻桌两人,忽觉几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他扭头望去,后面桌子上的三人默默低头吃饭,看来都是来者不善啊!他心想,今晚行动,那他也,天命玄鸟?是不是主上让他找的东西?
夜半风凉,北孤土悄悄地换上夜行衣跑了出来,街上黑漆漆不见一人,冷月高悬,倒不是十分黑暗,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蛙鸣虫叫,北孤土小心翼翼地躲在暗处,见屋顶两人飞快地跑了过去。
北孤土连忙追去,就见两人一直跑到村口然后拐进了一个家中,屋内烛火摇曳,院中漆黑一片,两人喘着粗气相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一前一后靠近屋子,就连两人离屋子三步之余时,屋内烛光忽灭。
“不好!”一人惊呼,另一人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开一口嗖嗖两声穿过两人喉咙,咚咚,两声闷响,黑夜再度恢复寂静。
好奇怪的味道,北孤土下意识屏住呼吸,翡翠山庄最厉害的莫过于毒,号称天下第一毒庄,如果屋里的人真的出自翡翠山庄那么刚才两人必定先是中毒再遭暗杀,想到这里,北孤土打了个寒颤,明刀明枪的打他倒不怕,不过黑灯瞎火又看不清对方是谁他就很吃亏,要不明日再来?北孤土心想,忽觉三股杀气从后方袭来,他心下大惊,连忙翻下墙头躲在暗处。
“区区软骨香能奈我何?”说话人声音浑厚,内力惊人,北孤土不敢大意,就见三道黑影猛地破门而入,他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就听一声巨响,一人惨叫着飞了出来,咚地撞在了他身后的墙上,血溅了他一脸。
“哼!不是你们,快滚。”屋内传出一个老媪的声音,那汉子不以为然,大笑着说:“我们来找的也不是你,交出天命玄鸟。”
“哼!就凭你们?”老媪冷哼,锵的一声,黑暗中,北孤土只看得到三人恶斗,身材矮小的必定是那个老媪,其余两人高大魁梧,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那矮小声音突然想他扑来,北孤土以为自己被发现,连忙出刀,当的一声,三棱叉险些刺瞎他的眼睛,他吓得一身冷汗,连忙退出数步。
“呵!竟然还有一个帮手,要上一起上,藏首畏尾一群鼠辈。”老媪怒喝,另外两男子瞥向北孤土,事已至此他跑是跑不掉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开口道:“在下和他们并非一路。”
“反正来我这里肯定是为了天命玄鸟。”老媪冷笑,北孤土无言以对,老媪就当默认,当着三人面又道:“好啊!看好了,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说着,老媪掏出一枚白色珠子,映着月光栩栩生辉,“杀了我,它就是你们的。”老媪话音刚落,两人前后夹击,刀光刺目,宛如厉芒。
北孤土也不甘示弱加入战斗,四人颤抖,北孤土一边替老媪挡住致命攻击一边挡住老媪的三棱叉已是左支右绌,力不从心,老媪看出北孤土的用意不再对他出手转而攻击那两人,那两人快刀更迭,配合无间,逼得老媪毫无还手,北孤土无可奈何,冲入三人中间。
“你这小子,到底什么目的?”老媪奇道。
她话音刚落,北孤土稍有分神,一人快刀向他砍来,他用力撞开老媪,刀锋一转震退来人,忽觉背后一凉,他眼角微瞥,身形瞬移,接着月光当的一声挡住了他的攻击,就在此时,老媪目光一冷,三棱叉飞扑向他后颈,而右边那人也趁机攻来,北孤土大惊失色,逼命一刻,忽听啪的一声,老媪惨叫整个人飞了出去,北孤土看准时机,刀光瞬闪,两人见势不对抽身疾退,避过了致命攻击。
“白痴蠢货。”司邪张口骂道,北孤土听出她的声音,纳闷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指望谁会来救你?”司邪没好气地说,北孤土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白痴啊!”司邪哼了声,阴暗处,一声干笑,老媪冷声道:“看你身法,你是翡翠山庄的人?”
“没错啊!老妖妇,你不就是找我们吗?”司邪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怎么回事?”北孤土听得云里雾里,司邪小声对他说:“一会儿告诉你。”
“你们主人呢?翡翠珠娘呢?她怎么没来?”老媪低声吼道。
司邪抱着胳膊,坏笑道:“主人啊!主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况且什么天命玄鸟,不都是假的吗?你以为主人会上你的当啊?”
“呵!死丫头,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媪咬牙问。
“我嘛……嘿嘿……自然是好奇会有多少蠢货到来,所以来看笑话啦。”司邪朝老媪的方向甜甜一笑,老媪气急败坏,另外两人一听根本没有什么天命玄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剩下司邪、北孤土与老媪。
“找死!”老媪一声怒吼,突然飞扑向司邪,司邪手持九节鞭毫不犹豫地与老媪打在了一起,北孤土本来也是奉命来查这件事,不过既然是假的他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过……
月光下,两人你来我往战得难舍难分,司邪身手敏捷,但老媪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论武力司邪不如老媪,论内力司邪更是差老媪一大截所以没打多久,司邪就败下阵来,北孤土见状忙拔刀出手,当的一声,推开司邪震退老媪的三棱叉。
“臭小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不想伤你,但那姑娘是翡翠山庄的人,你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我欠她一份人情,你不能杀她。”北孤土摇了摇头,老媪冷笑,扫了两人一眼,道:“好、好一对野鸳鸯,那我就送你两一起上黄泉。”
“你胡说什么?”司邪怒道。
话音未落,厉芒相交,银光点点,杀气弥漫,三棱叉诡异难辨,北孤土出身杀盟自然不会败给她,几番下来,老媪始终占不了上风反而体力渐弱,动作慢了下来,北孤土趁机一刀震落她的三棱叉,刀刃逼喉,他说:“既然没有什么天命玄鸟,我也不想为难你。”
“多、多谢。”老媪气喘吁吁地回道,慌忙磕头。
“白痴,武功倒还不赖。”司邪嘿嘿一笑,北孤土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忙活了几天,只能说白干了。
正当两人转身离开之际,老媪抓起三棱叉忽然扑向司邪,她出手太快,司邪根本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北孤土一把抓住她挡在了她的身前。
“啊!”北孤土一声惨叫,三棱叉狠狠刺进了他的身体,老媪狂喜,见司邪吃惊之余奋力拔出三棱叉又刺向她,“让开!”北孤土忍痛推开司邪,反身拔刀,老媪见状不敢大意连忙后退,就在此时,司邪忽然冲出银芒一瞬飞向老媪,老媪只觉浑身一麻,三棱叉应声落地。
“死丫头,你、你!”
“这是百日腐骨,百天之内若动武力你应当知道结果。”司邪冷声说,老媪吓得脸色大变,司邪连忙转身扶起北孤土,“白痴啊你,谁让你救我!”
“你一个姑娘家,难道要我把你推出去挨这一下?”北孤土喘着粗气小声道,额上冷汗直冒。
“你……”司邪脸色微变,轻咬嘴唇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知不觉,天慢慢亮了,司邪小心翼翼地扶着北孤土悄悄返回客栈,索性三棱叉没有伤及要害,他休息了半月后就已无碍。
“我说,你该告诉我那老媪的来历了吧,你好像知道不少啊!”北孤土躺在床上问司邪,司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道:“天命玄鸟关系到翡翠山庄的镇庄之宝,几年之前镇庄之宝不翼而飞后就传出与天命玄鸟有关,而有天命玄鸟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人惨遭横祸,家破人亡,那老媪也是受害者之一,我想她可能以为这一切都和翡翠山庄有关,其实我们也在找天命玄鸟,而且那些人也不是我们所杀。”
“那另外两个人呢?”北孤土问,他说的自然是那夜与他交手的两人。
司邪回道:“你不知道啊!那是西域一支邪教,好像叫什么毒门来着,很早以前与我家主人比毒输了,所以才想得到我们的镇庄之宝,而且我救你不止一次了呢,你孤身跑去,若不是我提前给你服了软骨香的解药,你早死了。”
“难怪,我就觉有人一直跟着我。”北孤土小声道。
“说你蠢还真蠢,扑出来救人,白痴!”司邪嘟囔道,俏脸微红。
“你看,你一个姑娘家,如果受伤留下疤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这可不是对女子有什么偏见,是真的为你着想,我就不一样了,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几道疤又能怎么样。”北孤土回道,见司邪不说话,他试着慢慢起身,司邪见状忙道:“你别动,伤还没好,还有,谁要嫁人,白痴啊你!哼!”
说着,正准备将他推到,后想起他背上受伤手上动作又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算了算了,你休息吧,我去吩咐小二准备点吃的。”
“嗯。”北孤土望着司邪点了点头。
“喂,那个,你接下来去哪里?”北孤土见司邪准备离开忙问。
司邪想了想,朝他做了个鬼脸,回道:“你管我。”
几天后,北孤土伤势痊愈,两人走到村口,司邪正准备开口,北孤土抢先道:“嗯……那个,欠你的钱我……”
“那就当我的手下抵债好了。”司邪不等他说完就说道,北孤土听闻内心狂喜,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好,那你想去哪里?”
“你管我,跟我来就是了。”
“好!”
第五个故事:红伶绝
?【一】
门口打盹儿的小二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立马抬头望去,却见一队官兵从北疾驰而来,街上几乎没人,旁边三个准备讨饭的乞丐见这阵势也立马溜了,小二一兜儿瞌睡赶了回去,利索地关了门。
屋檐上的旗子迎风招展,红色的“酒”字显得触目惊心,躲在屋内的小二听着马蹄声走远,这才拍着胸脯慢慢将门开了道缝儿,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关着门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嘘!小声”
小二几乎是跳过来差点上手去捂老板娘的嘴,谁知老板娘就这么轻轻一闪,要不是小二用力不大,险些撞到桌上。
老板娘看似有四十岁模样,生的倒还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只是这身体终究还是挡不住岁月来袭,近些年都快成了水缸,不过这份当年的自信可是丝毫不减,自称比得了貂蝉,赛得过西施。
“哼,别想趁机吃老娘豆腐。”老板娘单手叉腰,一扭一扭地走到门口,将门又打了开,身后的小二早就习以为常,脸上抽搐地笑了笑。
谁知,这门才开了条缝儿,刚才在门外逗留的三个乞丐便立马跪下扯着老板娘的裙子,哭道:“三娘啊、求求你施舍点吧、我都五天没吃饭了。”
“我都七天没吃饭了。”
“我、我都、我都一个月没吃饭了啊。”
三人争先恐后的说,争抢着抱老板娘的大腿,老板娘脸都气绿了,一脚将抱着她腿的那人踹开,接着嘭嘭两声,只听三声惨叫,老板娘大喝道:“你们这几个挨千刀的,怎么没饿死你们嗯?滚、都给老娘滚!”
说着,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扭身走了进去,见小二低头捂着嘴痴痴的笑,又是一通怒火,“你!给我看好客栈,人都没得吃了,还管畜生?听到了没有?少了一粒米你也给我滚!”
“知、知道了!”小二一个激灵立马回道,老板娘哼了声,扭着她的水桶腰又走了进去nAd1(小二再次舒了口气,老板娘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刚出门就被弄脏衣服,她现在肯定又去重新梳洗,估计忙完客栈也就打烊了。
小二打了个哈气,其实老板娘不生气的时候人还是蛮好的,他想了想,刚想去看外面那三个乞丐怎么样,谁知竟一个也不见了。
“嘿!这乞丐怎么变得这么听话?”
【二】
平宁县一个月前才病死一个刘县令,如今又来了个平宁节度使,以前人头税只要三十文,如今九十文,不仅如此,各种稀奇古怪的税名也应运而生,田地里长草要收税,除草也要收税,美其名曰草木税,出门还有安生税,也因为这几年各地造反的太多,所以只要被看见两三人聚在一起闲聊,轻则充军,重则杖毙。
除了烟花柳巷会有军爷时常光顾,其余店铺纷纷关门,只有这间客栈依旧开着,偶尔来些个客人,多半也是讨税的官爷。
客栈后院平时是杀猪宰羊的地方,现今三娘连厨子都省了,就只剩下一个杀猪台,还有一柄生锈的杀猪刀。
咚咚咚。
敲门三声,不紧不慢。
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道儿缝,一个小脑袋噌地钻了进来,小脑袋看模样也二十多岁,生得骨瘦如柴,个子也比一般人矮很多,给他开门的是个粗布蓝衣的女人,看似三十岁模样,她把小脑袋放进来后又警惕地向外看了看,这才关了门。
“你到底和老板娘什么关系?”小脑袋上下打量女人脱口问道,女人眉头一皱,使劲拍了一把他的脑袋,骂道:“说你的事,老娘的事儿什么时候轮的到你管?”
“哦……我就是好奇嘛!”小脑袋摸了摸扭成一团稻草的头发,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nAd2(
女人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怀里的包袱塞到他怀里,嘱咐道:“刚出炉的馒头,够你们三人吃了。”
小脑袋一把接过包袱,取出一个馒头就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我就是搞不懂,为、为什么前门老板娘骂人,后门又让你送吃的。”
“先别说这个,探听到了么?”女人急着问道。
小脑袋三两下吃掉了一个馒头,点了点头,道:“我们亲眼看见,他把钱运进了他的宅子里。”
“什么时候,有多少?”女人又问。
小脑袋掰着指头算了算,道:“昨天晚上,三箱……嗯……不对、四箱。”
“这么多啊……”女人喃喃。
小脑袋又说:“我还听说,他这是打算送到洛阳。”
“哦……洛阳,我懂了。”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回去吧,一定要小心,现在到处都是官府的眼线。”
“好。”小脑袋开了门,四处看了看,又嗖地一下溜了出去。
【三】
自从李存勗灭了梁朝后,又改国号为唐,连年战火使得民不聊生,到处饿殍枕藉,哀鸿遍野。虽然各地起兵不断,但都以失败告终,想来,这谁能做皇帝都是老天注定的,不是你的,强来也是枉送一条性命。
当当当!
街上铜锣想起,看着满天繁星,想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女人坐在屋顶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她叫红伶绝,至少组织里的人会这么叫她,至于真名,时间过得太久,她也不得不忘了nAd3(
客栈是买卖,杀人也是买卖,她是杀手,然而这次却不是买卖,不过能赚钱上面应该不会怪罪她吧,她心想,望着不远处两点灯火,一个是柳鸳巷,一个是朱府。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以色杀人虽然是良策,但并不适合她,这一点她承认没有佳儿做得好,她是红伶绝,自然有绝的做法。
三更时分,路上再无半个人影,冷呼呼的风拂过额前的长发,她轻盈地略过屋顶,宛如一只黑色的猫,穿梭在如墨的夜下。
朱府内,朱老爷正悠闲地吃着水果,看着刚送来的舞女跳舞,舞跳得好不好他不在意,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倒是生得很水灵,朱老爷摸了摸下巴,色眯眯地上下打量,随即招呼小厮上来叮咛了几句,然后才起身慢悠悠地朝自己屋里走去。
他边走边哼着小曲,神态怡然,再想到刚才那个姑娘,“嘿嘿……你们都下去。”他扭头吩咐左右,两名侍卫老实地退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进屋。
接下来,就只要再等几分钟了,他搓了搓手,刚抬眼,下巴忽然一紧,一只手迅速往他嘴巴里塞了什么,他脑袋翁地一声,咽了下去。
“别叫,你刚才吃的可是五日毙。”
红伶绝笑眯眯地说,拍了拍手,坐在桌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听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朱老爷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红伶绝竖起食指摇了摇头。
“老爷,人已经送来了。”门外的小厮喊道。
“不见,送回去,我睡觉了。”朱老爷倒也沉得住气,对着门缓缓说道,门外小厮应了声,很快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
“原来当官的都很聪明,也难怪会做官。”红伶绝笑端起茶杯,嗅了嗅,“真香。”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朱老爷定了定神,冷冷地问。
红伶绝眨眼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解药?”
“我不帮你做事你会给我解药吗?”朱老爷反问,气得青筋暴胀。
红伶绝又说:“可是你帮我做了事我也未必会给你解药啊。”
“那你为什么多此一举给我喂毒药,以你的本事可以直接杀了我。”朱老爷努力抑制住怒火,红伶绝呵呵笑道:“你这样说我倒反而不敢杀你了。”
见朱老爷不说话,红伶绝放下茶杯,走到他跟前,小声问:“我让你把你府上的银子都散了。”
“呵!”朱老爷冷笑,道:“看不出还是个劫富济贫的女侠?”
“你可以不照做。”红伶绝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虽然她看见对方那张肥硕的脸根本笑不出来。
“好,你什么时候给我解药?”朱老爷这才问。红伶绝出神的看着桌上的茶杯,继而抬头笑道:“自然是你四箱银子散尽后。”说罢,她又补充了句:“这毒名叫五日毙,你可懂?”
“我会照你说的做。”朱老爷冷冷的说,红伶绝浅笑,正要跳窗离开,就听朱老爷在身后又补了句,“你会后悔。”
红伶绝犹豫了一下,风很大,夜很美。
【四】
第二天,朱府就大门敞开开始散银,但过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敢来,客栈的门还是敞开着,老板娘对着张铜镜正专心致志地Сhā一根花簪,小二在她身边转过来转过去地打量,她斜眼瞪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这么美的女人?”
“噗——”小二捂着嘴,点头如捣蒜。
“小二,来坛酒。”两个官爷打扮的男子突然闯进来吼道,小二打了个趔趄,赶忙去拿酒,两个官爷瞥了眼老板娘,自己找了个桌子坐下,老板娘见状,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去,招呼道:“哎呦,两位官爷,看你们一身疲惫要不我再让小二去炒两盘小菜?”
“去去去,看见你就没胃口。”其中一个向赶苍蝇一样赶道,另一个皱眉也说道:“别站在这里让我们反胃,也不知道弄点漂亮的姑娘。”
“漂亮姑娘?”老板娘脸色一变,气道:“难道我不漂亮吗?”
“哈哈哈哈哈……就你这模样?”两个官爷笑得前俯后仰,老板娘气的七窍生烟,怒气冲冲地走了。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马车的声音,紧跟着,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两个官爷在喝酒,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小二闻声弯腰小心翼翼地跑上去一看,竟然是个钱袋,他提起来掂了掂,见无人注意,便捂在怀里偷偷摸摸地回去了。
银子散了四天,屋里的人们渐渐敢走出来,路上的官兵也比以前少了很多,大家都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位节度使良心发现开始散银?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银子已经散尽,朱老爷早早等在屋里,天渐渐暗了下来,烛光摇曳,风冷星寒,不知过了多久,红伶绝如期而来,朱老爷忙起身问:“解药呢?”
红伶绝顺手扔了过去,朱老爷一把接住,“怎么?你要走了?”朱老爷见红伶绝要走问道,红伶绝回头笑道:“解药是真的,如果你下次又有了银子,我会不请自来。”
“哦。”朱老爷意外的平淡,冗自上床,见红伶绝还没走,道:“你怎么还不走?”
红伶绝本想说他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飞身离开了。
两日后。
平安镇忽然热闹了起来,街上人声鼎沸,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客栈里小二忙里忙外,恨不得多生两双手脚,老板娘笑盈盈地招呼客人,就听一人说:“果然是恶有恶报,老天爷派条毒蛇来把他咬死,哈哈哈……”
“就是,听说上午还在花园里赏花,没想到突然窜出一条毒蛇,牙有这么长。”另一个人边说边比划,好像他亲眼看见似的。
“死了好死了好啊!”
老板娘听了一会儿,好奇的凑上来问:“谁死了啊,你们这么高兴。”
“你不知道?”一人喜道,急忙说:“就是那个新上任的节度使朱老爷啊!”
“啊?他死了?”老板娘显然很吃惊,后面他们说什么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竟不知不觉地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老板娘,求你给口饭吃吧!”
话音未落,老板娘就见一个乞丐突然朝她扑来,紧紧抱着她的腿。
“哈哈哈哈……我看着平安镇也只有乞丐愿意吃老板娘的豆腐。”
不知谁先说了声,整个客栈忽然传来一阵哄笑,老板娘正要抬脚,就见对方正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老板娘犹豫了一下,照样一脚踹了出去,只听哎呦一声,屋内又是一片哄笑,老板娘扭着腰,哼道:“老娘的豆腐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的。”
“哈哈哈哈……”
【五】
后院的门照样响了三声,开门的是老板娘,门一开,就有一双手伸了进来,老板娘一把将对方抓住,拖了进来,嘭地关上门。
“嘿嘿……绝,好久不见了。”说话声是个青年,抹去脸上的痦子,露出硬朗的五官,他皮肤偏黑,看到红伶绝这一身打扮,皱了皱眉头,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本来还在纳闷,刚才见你一刻终于明白了,耍我好玩吗?离鬼!”红伶绝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
听到对方叫出他的名字,他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为这事而来,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说清楚。”红伶绝怒问。
离鬼这才缓缓说道,原来早在之前的刘县令死时,他就觉察到是红伶绝动的手,组织上的规矩,没有命令不准擅自杀人,然而她杀了,刘县令死后,上面又派了一人,这人便是来追查此事,离鬼获得情报后,抢先一步将对方杀了,自己假扮成他来到了平安县。
要让上面不再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银子,所以他四处搜刮,打算事成后带着银子赶往洛阳平了这件事,之后再想办法脱身即可。
谁知他千算万算没料到红伶绝会那么快找上他,他本想找红伶绝坦白,不过他这一队人马中不完全是他的人,还有上面派来监视的人在,所以他不敢搞太大动作,不仅如此,他怀疑红伶绝第一次潜入时已经被对方察觉,然而对方为什么没有动手,显然是准备钓大鱼。
“钓大鱼?”红伶绝喃喃,似有不解。
离鬼点头道:“最近到处都在造反,平宁县也不例外,他们早就打算扫平这里。”
“哦……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后悔?”红伶绝恍然大悟,离鬼抓了抓头发,道:“如果我把银子送过去,估计也就多撑几个月。”
“这里真的有人在密谋造反?”红伶绝反问。
离鬼回道:“据我所知,有。”说完,他顿了顿,忙道:“你想干嘛,咱们可都是杀盟的人,上面让我带你回去。”
见红伶绝不说话,离鬼又补道:“你留下来能做什么?还不是白送一条性命。”
“那我们去哪里?”红伶绝问。
“信阳。”离鬼简单地回道。
红伶绝想了想,小声道:“昌龙镖局?”
第六个故事:红伶色
?自从梁王朱全忠篡唐称帝,建都开封,唐朝正式宣告灭亡,各地藩镇纷纷独立,将中原地区瓜分的四分五裂,而欧家乃当时第一铸造世家,相传为春秋时期欧冶子后人,因局势动荡,被迫离乡。
欧岩辛在搬迁之前从挚友那里获得一块异铁,并承诺为其打造成刀,这块异铁极为奇特,触手冰凉遇水温热,炼火难溶极难锻造,欧岩辛苦苦钻研冶金术也无法改变其形貌,最终于三年后病逝。
他死后留下一屋关于此铁的笔记,而送他异铁的挚友却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儿子开始研究这块奇铁,终于在七年后将此铁锻造出了刀型,然而也并未完成就已病逝,之后,欧家将全部心血花在了这块奇铁之上,终于在十年后锻造出一柄惊世骇俗的宝刀,刀成第二日,欧家上下十几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宝刀下落不明。
……
时过境迁,如今洛阳城内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来往商旅络绎不绝,路边酒馆客栈更是生意兴隆,连店小二都发了善心将早上剩下的馒头扔给了客栈外守着的乞丐。
当啷!
一个铜板稳稳地落到了她的碗里,她揉了揉眼睛,脑袋思量着这是个什么情况,手已经不自觉的伸到了碗里。
“哎呀妈呀,活见鬼!”
眼前忽然凑来一张脸,吓得一兜儿的瞌睡都没了。
“喏,任务。”
来人约么四五十岁,又矮又胖,就是脸实在太吓人,听说是中风留下的后遗症,再加上结仇太多,被人烧毁了脸,整个五官扭曲错位,跟烤糊了的烧饼一样,看了就没胃口,女子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压了压惊,还不忘捡起铜板,瞥了他一眼,道:“把脸遮起来,走,换个地方。”
说完,女子捡起碗朝着拐角走去。
“这是什么?”女子接过来人递给她的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白子啊!呵呵……”说完,她望着来人开口道:“说吧nAd1(”
“当今江湖第一铸造世家,二十三口。”来人笑眯眯地回道。
女子微微一愣,奇道:“雇主是谁?这么狠。”
“杀盟规矩,无可奉告。”来人依旧面不改色地回道。
女子冗自点了点头,换了个问题,“白子的意思就是我可以拒绝了?”
“我以为你会对巧夺天宫感兴趣呢。哎……”来人说着摇了摇头,欲转身离开,女子闻言立马回道:“和巧夺天宫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听过七焰煞?”来人慢条斯理的问道,女子不耐烦道:“听过听过,就是那口宝刀,已经回到欧家后人手中,不就是这次的目标吗?说重”
“巧夺天宫帮他造了一座刀屋,而欧家如今的当家欧石英就住在刀屋内,亲自护刀,这次你若不接,我就去找北孤天,错过了这次机会,想再看到巧夺天宫的东西可就难咯。”来人边说边瞥向女子,女子沉思片刻,抬头道:“好,我接。”
“呵呵……所有人都关心刀的去向,你偏偏喜欢那些精巧机关,可惜巧夺天宫神鬼出没,实在难以找寻。”来人说完慢悠悠的走了,留下女子一人,若有所思。
三日后。
“龙泉县”
女子抬头小声念了出来,一身鲜艳的翠绿短衫,从衣服打扮上看来倒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后跟着三五个仆从,见有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她笑嘻嘻地走上前问:“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有名的铸造师?”
“铸造师?你说那个欧家?”那人回道,扫了眼她身后的几人,指着前面一条路,道:“他们家在这里很有名,你过去就看见了nAd2(”
“多谢。”女子卷着头发笑得意味深长。
自从宝刀现世欧家,江湖中不乏名门前往造访,其中更有些自称欧家真正后人来寻回宝刀,就连这小小的龙泉县十户也有八户姓欧,铸造师更是多如牛毛。
欧石英一听有客来访就让人将女子一行人带了进来,路上,女子四处观望,假山亭台,水池桥段,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繁花锦簇,剔透玲珑,女子不经意地一扫,忽见院西面耸起一座形貌特异的屋宇。
“刀屋……”女子喃喃,视线一直落在那座屋宇之上,直到被管家带到厅堂。
欧石英年过四十,长方脸,两鬓染霜,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端坐在厅堂,显得威风凛凛,见管家带人前来,他微微颔首,后将目光落到女子身上,女子巧笑嫣然,还未等她开口,就见欧石英悠然端起茶杯,道:“杀盟竟然会派个不经事的小丫头来杀我?呵呵……”
“小女子名叫红伶色。”女子神色瞬变,又立刻恢复如初,笑道:“欧老前辈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过您的耳目。”
“过奖。”欧石英客气地回道,又扫了眼她身后的五人,忍不住笑道:“那接下来呢?你是打算这么回去复命还是继续杀我?”
“您觉得我会怎么做?”红伶色笑问。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我可以保你性命。”欧石英抿了口清茶缓缓说道。
红伶色沉思片刻,回道:“好主意,不过您都自身不保了如何保得住我的命?”
“呵!”欧石英冷笑,问:“那你的选择还是要杀我?如果你能走出这扇大门nAd3(”
“我红伶色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死了我只能让您死得更快更惨一些。”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您的家人。”
欧石英脸色一变,紧紧攥着茶杯,红伶色回眸一笑,道:“我可以给您一个选择,只要您活过今晚,我就告诉您雇主是谁,如何?”
“哼!”欧石英冷笑,“你就这么自信我活过不过今晚?”
红伶色嫣然一笑,拱手道:“告辞。”
眼看红伶色带着几人踏出屋门,管家向欧石英递了个眼色,欧石英摇了摇头,脸色铁青,抿唇不语。
离开了欧府,红伶色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五名下属已经不见踪迹,红伶色坐在二楼厢房,看着街道两旁的铁匠,笑意渐浓。
夜半,灯火减息,反而欧府依旧火光辉煌,欧石英独自呆在刀屋内,宝刀就挂在正对门的墙上,没有刀鞘,寒光闪烁,令人望而生畏,烛光摇曳,欧石英犹豫片刻,最终将蜡烛吹灭,顿时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丑时,万籁俱寂,院中巡守的家丁护卫也开始打起来瞌睡,清风拂面,柳枝摇曳,几条身影快速跃上了屋顶。
刷刷刷。
刀快如风,三人同时从角落杀出,几乎就在同时,三个巡守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已然断喉毙命。
“走。”
又有三人从西侧墙头飞出,紧接着迅速躲到阴暗处,之后三人各分东西,夜凉如水,院中除了火光的摇曳声以及接连不断的哈欠声再无其他。红伶色扯下面罩,目光望向西侧。
黑暗中的刀屋似乎笼罩着一层冰冷的杀气,红伶色嗅出了危险的气息,不自觉地靠近了一步,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手摸上窗户,冰冷生硬的触觉,就像是牢房的铁窗。
哐啷!
屋内传出一声响动,红伶色一惊立马缩了下去,紧跟着一声惨叫,一人咕噜从屋顶掉了下来,红伶色大惊连忙退到五步开外,谁知就听头顶嗖嗖嗖几声,她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本能拔剑,当!她感觉虎口一麻,眼前一花,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微侧,一道冰冷的箭光嗖地从她鼻尖擦了过去。与此同时,第三支箭破空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听声辩位,脚尖轻点,避其锋芒稳稳落在了地上,面前,正对刀屋大门,而再看周围,已然死了三人。
红伶色皱了皱眉头,慢慢冷静下来,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扯下面罩,又观察他所持兵器后猜测道:“难道消息真的泄露了?”
能泄露杀盟消息的只有杀盟自己,还是说……她想起之前接头人说的话,雇主目的在于刀,而杀盟目的在于人。
“我的雇主到底是谁呢?”红伶色自言自语。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刀屋却静得如同死水,欧石英不在里面?红伶色心想,继而摇了摇头,不对,刀屋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可能不藏在里面。
想到这里,她又向前走了几步,黑漆漆的大门,却激得她手心直冒冷汗,刚才那三人肯定是想从屋顶潜入屋内,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在她还没有想到这么做,现在也不会这么做。
她沉吟片刻,捡起其中一个人的长剑,比划了比划,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它掷了出去,就听砰地一声,长剑破门而入,紧接着嗖嗖嗖嗖,飞进去的长剑被乒乒乓乓的击成了数段,她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去翻脚下尸体,尸体致命一箭是在心脏,箭头形状特异,锋锐无比,似铁非铁,十分轻巧。
这是个什么东西?红伶色握住羽箭,又将它扔了进去,与刚才同样,只要有东西进入刀屋,就会触动机关,机关会从四面八方射出弩箭,将其射死。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箭可以射。”红伶色将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进去,屋内好像有数不尽的羽箭,来来回回七次,屋内已经被扎的千疮百孔,可她还是不敢踏入一步。
“这样的话,那我就毁了你。”红伶色自语道,冷月下,剑身映出她冰冷的眼,她忽觉头顶一亮,正欲动手的她一下子停了下来抬头望去,漆黑的树梢,随风而动,沙沙作响。
还有人?她心想,停止手上动作,转身就走,她是来杀人,对夺刀没兴趣,况且她已经开始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背后,刀屋的门敞开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刀挂在墙上,就在红伶色走出第七步的时候,树上的人终于按耐不住跳了下来,甩手飞出一根锁链嗖地卷住墙上的刀,瞬间,无数羽箭射出,那人出手极快,嗖地将刀拉了出去,啪!刀在快到他手上的时候锁链断成数段,他本能伸手去抓,就在刚触到刀柄瞬间,一只羽箭嗖的射出,从他眉心穿过,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嗖嗖嗖。
羽箭竟从屋内射向屋外,红伶色大惊失色,连忙逃跑,耳边冷风呼啸,三条人影从她身边擦过,她一个激灵,不知为何她转身追了上去,砰地一声,刀屋的门忽然紧闭,一柄明闪闪的宝刀Сhā在一具尸体上,三人对视一眼,急不可耐地抓向宝刀,红伶色远处观望,三人似乎不是一伙,很快就为刀打了起来,红伶色心觉有异,正想离开,颈侧忽然一凉,她侧目,见肩膀上的刀,笑道:“欧老前辈真是高明,这才是真正的七焰煞吧。”
“哼!你还没资格让我用七焰煞。”欧石英冷笑,一挥手,周围瞬间火光映天,十几个守卫家丁手持兵器将他们团团围住,抢刀的三人同时一愣,争先逃跑,谁知欧石英再一挥手,铺天盖地的羽箭从屋顶射下,三人一下子就被射成了马蜂窝,血肉模糊。
“你之前说只要我活到天亮你就告诉我雇主是谁。”欧石英淡淡地问,语气中透着掩不住的得意。
红伶色轻叹一声,道:“是啊!可是现在还没有天亮。”
“想活到天亮吗?你只要现在告诉我,我一样可以让你活到天亮,或者……更久。”欧石英说。
红伶色无奈的叹道:“可是我也不知道雇主是谁啊!杀盟规矩。”
欧石英听闻脸色刹变,怒道:“你耍我?”说罢,红伶色感觉颈侧微凉,一阵短暂的疼痛,鲜血流出,她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欧石英冷笑:“好、不愧是杀盟的人,单枪匹马敢闯我欧府取我人头,不错、很不错。”说着,他转向红伶色,上下打量,笑道:“看你这长相倒也不错,不知道毁了你的容貌,再废了你的武功,送给那些街头乞丐玩耍他们要不要,呵呵……我要让你生不得死不得。”欧石英恶狠狠地说,红伶色脸色惨白,神色惊恐地望着他,他满意地笑了笑,问:“现在呢,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红伶色语气一变,目光望向屋顶。
“啊啊啊——”
一阵惨叫,屋上的人接二连三的滚了下来,欧石英一愣,众护卫家丁顿时慌成一团,十几条黑影突然杀出,一刀一人,出手狠辣决绝,欧石英没料到还有来人,失神的瞬间,红伶色转身短剑突刺,欧石英连忙退闪,避其锋芒,刀光剑影,火焰吞天,欧府上空忽然燃起一片火光,欧石英大骇,红伶色使着两把短剑,出手又快又准,一剑一人,同时与欧石英纠缠,欧石英做梦也想不到他眼中这个不经事的丫头会如此厉害,几招下来,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杀了我你们永远也得不到七焰煞。”欧石英吼道,红伶色冷笑,“我只杀人,七焰煞什么的与我无关。”
她话音刚落,一人忽然杀出,一把抓住欧石英,红伶色连忙阻止,两人交手,对方蒙着面,看不清脸,就听他说:“你的任务已完成,离开。”
“你是雇主?”红伶色一剑隔开对方的剑,刺向对方面门。
“嗯。”沉闷的回答,对方挡住她的剑,剑花缭绕,快不及眨眼。
“他是最后一人,没有完成任务我无法复命。”红伶色冷淡地回答,绕过对方刺向欧石英。
当!
对方又将她拦住。冷声道:“别逼我动手,即便你是杀盟的人。”
“动手,别客气。”红伶色回以同样的语气。
正当两人杀得不分胜负,欧石英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觉察到欧石英逃跑的黑衣人非常恼怒,剑锋横扫震退红伶色后飞快追了上去,红伶色紧紧尾随,欧石英逃进了一间厢房。
“人呢?”红伶色自语,面前寒光一瞬,她侧身闪过,两人再度交手,就听对方气急败坏地吼道:“我杀了你!”
轰隆!
一声巨响,黑衣人与红伶色同时一愣,闻声追去。
刀屋前火光冲天,尸骸遍地,鲜血直淌,十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视望着刀屋前伫立的欧石英,浑身狼狈却不失霸气,手上拿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刀,傲视众人。
“七焰煞!”黑衣人惊叫。
“我小看了你、小看了杀盟。”欧石英远远对着红伶色说,他的身后,一条火舌忽然跳出,一下子冲到屋顶,黑衣人连忙冲了上去,红伶色心知不妙,大喊:“快撤。”
十几个黑衣人跟着红伶色连忙逃跑,就听背后一声惊天巨响,大地震动,无数利刃横扫八方,将周围一切摧毁殆尽,红伶色脑袋嗡的一声,就见眼前一片夺目红光,她一下子跳入了院中的池塘里,冰冷的水呛入她的喉咙,回忆纷沓,难道这就是死的感觉,胸口闷得无法呼吸,视线最后她感觉到肩膀一紧,似乎被人托了起来,冷风呼啸,浑身冰凉,意识陷入混沌。
两日后。洛阳。
红伶色隐约听到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屋外阳光明媚,将眼前的人勾勒出一条柔和的轮廓,她定了定眼,看清来人后一下子用被子把头蒙住,叫道:“脸遮住,吓死个鬼。”
“啧啧……好歹我也救了你,就这么对我。”接应人慢吞吞的把脸遮住,就听被子里红伶色哼道:“你救我?我安排的人。”
“我也提醒了你啊!”接应人说道,红伶色扯掉被子坐了起来,道:“你不提醒我也会安排人。”说着,她拍了拍耳朵,右边这只耳朵好像有点听不见声音了,接应人见状,安慰道:“没事,大夫说过段时间就好了,说起来,二十三口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真是你的风格。”
“那是,我提前派人去告诉他我们要来,他自然会将家人暗中送走。”红伶色边拍耳边边说,又摇了摇头小声自语什么。
接应人点头道:“然后你再派人将他们杀掉?”红伶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确定只有二十三口?”
“什么意思?”红伶色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那夜她潜入欧府,遇见了一对呣子,她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女子似乎在照顾自己生病的儿子,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欧石英应该将亲眷都暗中送走,为什么还留了两个,她趁女子出去端药跑进了屋内,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少年,从头发到皮肤都白的不似常人,她吓了一跳,听见外面有动静立马跑了。
“你想到了什么?”接应人追问,红伶色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想多了,欧石英死了,那七焰煞呢?”
“不知道,现场一片狼藉,什么都没找到,我想是欧石英最后触动了刀屋的机关,打算同归于尽。”接应人猜测道,红伶色点头道:“雇主呢?我杀了人雇主还是没找到刀,哈哈哈……”
接应人也笑道:“呵呵,这与我们杀盟无关。”
“下次有关巧夺天宫的生意记得找我。”红伶色像是想起什么提醒了一句,接应人咂嘴道:“你对巧夺天宫这么感兴趣,怎么?想拜师学艺不成?”
“是啊!杀盟没规定不准拜师学艺。”红伶色利索的回道,接应人看了看窗外,挥手道:“随便你,我走了。”
“不送。”红伶色说完,又继续蒙头大睡。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龙泉县的刀剑铺还是从街头排到结尾,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最出名的铸造一家还是欧家,至于宝刀却是下落不明。
“老板,我想要一个刀鞘。”一个青年喊道,他身材不高,看起来消瘦无力,蒙着头,额前不经意间落下几缕白发,容貌也是非常清瘦,像是有病在身,他将剑递给老板,老板仔细看了看,从墙上取下一个刀鞘,青年见状摇了摇头,收回剑,将鞘退给老板,礼貌地回道:“谢谢。”然后转身离开,老板不明所以,立刻破口大骂。
这把刀试了无数的鞘,没有一个鞘能超过一个月,青年只能将刀小心翼翼地包好,背在身上。
还是没有找到,青年失望的叹了口气,忽见田间一个年迈的老人在奋力锄作,动作利索,每一下都是显得力劲十足,青年不知怎么就看呆了,直到老人察觉后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人扛着锄头走来。
“老人家身体真好。”青年笑道。
“好?”老人抬起一条腿,走了两步,竟然是个跛子。青年惊讶不已,老人哈哈一笑,道:“锄头好使,不费力,打铁的专门给我做的。”
青年忽然眼前一亮,盯着老人的锄头,急问:“你说的打铁的在哪里?”
“那里,顺着这条路直走。”老人指着不远处,青年道了声谢急忙离开了。
青年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老人说的地方,锵锵锵,打铁声不绝于耳,一锤又一锤,似乎听到了有客到来,打铁人抬头朝青年笑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儿,问:“客官想要什么?”
不同于别处挂着的名刀宝剑,这里全是些农具。锄头斧头菜刀或铁铲,没有一件兵器,青年疑惑地看着打铁人,浓眉大眼,长相敦厚,身材矮小又不失健硕,他仿佛看出了青年的想法,憨厚的笑道:“刀刀剑剑不好卖,没有农具好卖。”
“嗯。”青年点了点头,问:“你会打刀鞘吗?或者你这里有合适这把刀的鞘。”说着,他取出刀,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打铁人接过刀仔细端详,又轻弹了一下刀面,不知为何突然将刀放进了水里,青年吓了一跳,但还没来得及制止,打铁人就将刀还给了他,说:“你等一下。”
打铁人进屋没多久就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刀鞘,递给青年:“这把鞘应该适合你的刀。”
青年疑惑的接过鞘,触手瞬间如遭雷击,他浑身一颤,惊恐万分地盯着打铁人,打铁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青年小心翼翼将刀入鞘,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它?”
“它?你指的是刀鞘吗?”打铁人回道,想了想,说:“这个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说以前打了把刀,但这刀过于锋锐,一般鞘不能用,就用同样材质的铁打了鞘,不过鞘还没打好刀就丢了,我以前也试过打别的刀给这个鞘,谁知用不了多久刀就断了,想来还是好鞘配宝刀,你拿去吧。”
“你、你叫什么?”青年不确定地问道。
打铁人憨憨的笑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回道:“大家都叫我打铁的,名字嘛,不就是叫的顺口嘛,哈哈哈……”
第七个故事:红伶佳 上
?【楔子】
“这魏州就是多事,前有晋王李存勖来夺,后有梁主遣将发兵来战,可惜哟,死的都是我们这些贫穷的百姓。”谈起这战事,说书先生又是一阵唏嘘,眼角似还挂着泪,说起来,他也是从魏州逃难至此,本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谁知这许州更是水深火热,年轻力壮的抓去做了壮丁,长相貌美的,不管芳龄几何统统抓入朱府。
说书先生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围着他的看管忍不住喊了几声,这才把魂喊回来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后巷老宅里又死了一个,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个瘦小老头,长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好像是对面酒楼的一个管事的,说书先生记得不大清,不过他提起这事儿倒正对了他的口味,只听他清了清嗓子,低头四下瞅了瞅,小声说:“那人,我可看见了,啧啧……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房梁上,浑身是血。”
“对、对,我也听说了,不过是谁干的啊?”另一个也附议道,说书先生神秘地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复而,道:“凶手还在咱们这城内哩,死的那个听说还是官府的人。”
“对对……”说话声逐渐低了下来,说书先生也不说书了,几人又小声交流了一番,会意一笑,见路上有官兵走来,相继散去。
【一】
如今正值晌午,街上人来人往,不说热闹非凡倒也是平常景象,然而就见那一队官兵嚣张跋扈地走来,见屋就冲,抓了姑娘用绳子捆起拖着走,屋内老父老母又跪又求,反倒挨了一顿毒打,一队人扬长而去。
路上行人唏嘘,但没一个人敢说句话,都埋头各走各的,这官兵一路进屋抢人,红伶佳坐在茶馆的屋顶数了数,“一、二、三、四……啧啧……嫁了人的都不放过,真是禽兽。”
她说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见人走远这才拍了拍手翻身跳了下去nAd1(
见她从窗户钻了进来,屋内的人轻咳一声,红伶佳脚下一滑,一巴掌将桌上的茶杯拍了出去。
茶杯径直飞出,准确无误的落入对方手中,茶水激荡,竟未溢出半点,红伶佳眼眸斜扫,身子顺势就倾上前去,一下子撞到来人怀里,手一翻,茶水溅了对方一身,茶杯摔了个粉碎。
来人不动声色,红伶佳倚靠在来人怀里,目含秋水,柔若无骨,双手轻轻攀上来人肩膀,又慢慢摸上他的脸,打算去解他脸上的罩面,来人依旧毫无反应,低头迎着她的目光,认真的说:“你确定要看我的脸?”
红伶佳媚笑,双手轻柔的环住他的脖子,凑到来人耳边吹了口气,娇嗔道:“你明知道人家胆小,怎么会去解你的面罩,人家只不过想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现在呢?知道了吗?”说着,来人反手去楼红伶佳,谁知红伶佳身子一缩,眨眼间就坐到了桌边,端起另一盏茶,翘着腿,白了他一眼,道:“不干。”
“你当真知道上头给你什么任务?”来人眼神略显失望,不知是失望红伶佳的回答,还是失望刚才自己慢了一步。
红伶佳放下茶盏,她是杀盟绝色佳人四杀手之一的佳,靠的是以色杀人,所以平日接的单子也多是男子,而这样的单子只需要专用的信鸽送来,何须接头人亲自上门,她眼珠微转,低头笑了笑,道:“我红伶佳的规矩有两条,一,不杀与官府相关之人。二,不杀女人。”
“呵,你这规矩还真是一天一个花样。”来人笑道,坐到红伶佳身旁,红伶佳斜了他一眼,别过身去,道:“没事你就走吧。”
“你还真猜对了,对方是朱全晟的宠妾,叫蓝田玉。”来人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押了口茶,不慌不忙的说:“你先别急着拒绝,这个蓝田玉不是别人,她原本是杀盟的品蓝。”他说着,扫了眼红伶佳,红伶佳不动声色,抱着一碟花生吃了起来,来人继续道:“她先前违背杀盟教令帮助官府的人,给杀盟惹了不少麻烦,被追杀至此,凭着长相进了朱府,如今主上希望你能去除掉她,方法可都帮你想好了nAd2(”
“方法?”红伶佳冷笑,睨了他一眼,道:“不就是让我夺了她的宠,那朱全晟自会将她赶出朱府么?”
“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么?”来人笑问。
红伶佳挥手倒了花生,将盘子重重的摔在桌上,身子一扭竟坐到来人怀里,来人倒吸一口凉气,红伶佳笑靥如花,指尖慢慢抚过来人眉角,然后忽然撕下他的面罩,只见面罩下的一张脸扭曲不成形,五官几乎挤成一团,嘴巴的地方也只有普通人的一半,脸上有刀伤也有火伤,还有中风留下的后遗症,他慌乱的看向红伶佳,呼吸急促,红伶佳垂眸,薄唇微扬,轻轻吻上了他的唇,柔声道:“你知道吗?我想杀你的话,你已经死了三次。”
“所以我说,除了你没人可以杀她。”来人勉强定下心,声音已有些沙哑。
红伶佳浅笑,拂过来人脸庞,大步走向窗边,笑得分外勉强。
暮春四月,正值早稻播种季节,谁知几场大雨使得河口决堤,南方大部分地区发生洪水,淹没了稻田和村庄,使得到处尸横遍野,怨声滔天,宣阳镇算是极少数没有受到波及的镇子,所以最近逃难至此的人很多。
宣阳镇朱县令贪财好色,难民至此不但不发粮救济,反而到处强抢名女,掳人训奴,偏偏他又喜新厌旧,好好的姑娘过个三五日便弃之不顾,更有甚至送往军营,受尽棱辱糟蹋致死。
【二】
朱全晟四十出头,脑袋奇大,脑门又光又亮,活脱脱的像镀了层蜡,头发稀松地束在脑后,浓眉大眼,方脸塌鼻,如果只看衣着扮相,倒是仪表堂堂。
院子里又抓来五六个姑娘,有老有少,不过都有几分姿色,低头抽噎,暗自拭泪,没一个敢出声,朱全晟脸色一沉,左边侍卫立马得令,呵斥道:“不想被送到军营,就把头都抬起来nAd3(”
说罢,几个姑娘浑身一颤,终于都慢慢抬起头来,朱全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忽见中间有名鹅黄衫女子依旧低着头,朱全晟怒上眉梢,旁边的侍卫一把抓起女子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就见一双微红的杏仁眼狠狠地瞪向朱全晟,朱全晟愣了一下,仔细端详,见这女子面若桃花,眉宇间自带几分英气,倒是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遂走上前来,喝令侍卫松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咬唇不语,半响,低头细声道:“红伶佳。”说话间,她忽然扑通跪了下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怎么了姑娘?”朱全晟急忙将红伶佳扶起,红伶佳只是摇头,眼泪一滴滴滑落,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见红伶佳哭成泪人,朱全晟见状,一边安抚红伶佳一边对着侍卫呵斥道:“怎么回事?”
“这……老爷……”为首的侍卫吞吞吐吐,见朱全晟脸色陡沉,立马跪地回道:“这女子在街上卖身葬父,我等见她薄有姿色就带了回来……”
“卖身葬父?那她父亲呢?”朱全晟怒道,侍卫左右相视,不敢回答,隔了片刻,为首的侍卫才低声回道:“……还在街上。”
“嗯?”朱全晟拖长尾音,为首的侍卫连忙跪地,辩解道:“属下这就去办,一定好好安葬红姑娘的父亲。”
“还不快滚。”朱全晟怒道,说罢,为首的侍卫带着几名下属匆匆走了,余下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等朱全晟发落,红伶佳抽噎道:“谢、谢谢老爷。”
“来来,快起来。”朱全晟忙将红伶佳扶起,示意左右,几个侍卫见状将其余姑娘带了下去,朱全晟含笑扶着红伶佳进了大厅。
就在两人相拥走到大厅时,两名丫鬟拥着一个浅色蓝锻锦衣的绝色丽人迎面走上前来,见朱全晟微微施礼,朱全晟亦点了点头,女子将目光落到红伶佳身上,红伶佳红着脸低头咬唇,朱全晟看在眼里,不禁莞尔,道:“别怕,她是内人小玉。”
“那这位姑娘又是谁?”女子没等红伶佳开口抢先问道,语调中充满鄙夷与不屑。
朱全晟笑道:“她叫红伶佳。”说完,不等女子再度发问,已经先一步扶着红伶佳离去,女子转身看着两人背影,暗暗咬牙。
既然是卖身葬父,对方葬了她的父亲,她自然就卖身于朱全晟。烛光摇曳,红伶佳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锦衣绫罗,头戴花簪,她出神地看着铜镜内那张妩媚妖冶的脸,薄唇粉黛,眉目如画,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她脑中悄然闪过,不留痕迹。
笃笃笃。
“红姑娘?”
还没等红伶佳开口,朱全晟依然推门而入,红伶佳连忙起身,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朱全晟微微一笑,问:“红姑娘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红伶佳点头,继而,小声道:“奴家既然已经卖身给了大人,大人还是叫奴家佳儿吧。”
“好好好。”朱全晟哈哈大笑,揽着红伶佳相拥入榻。
解下帷幔,红伶佳半推半就,只看这摇曳的烛光,冷冷的月色,就像一切早已注定。
【三】
短短数日,朱府便又多了一位新夫人,朱全晟几乎每晚都来红伶佳的住处,接下来的几天,红伶佳发现又有一些女人被送出府去,偌大的朱府,只留下四五个女人,其中一个便是她第一天见到的小玉。
小玉自然就是蓝田玉,朱全晟对她似乎不单只是宠爱,还有敬畏,每当红伶佳问起她,朱全晟的回答也总是含含糊糊不知所云,红伶佳不敢再问。
朱府有外院和内院之分,她被禁止不能踏出内院,但蓝田玉可以,所有女人中也只有蓝田玉可以,红伶佳有些困惑,感觉她与朱全晟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而内院房间众多,她被安置在了一片荷花池前。
荷花池清澈见底,不知道从哪里引得活水,贯穿内院,另有假山石桥,绿树成荫,又种植了园圃,这个季节正是百花开放,清香四溢,丫鬟们每日都会采摘新鲜的花朵来装饰屋子,门外池塘边设有凉亭,红伶佳这几日倒是十分清闲的坐在池边喂鱼赏花。
噗通。
红伶佳随手掷出一粒石子,又一次打散争抢鱼食的鲤鱼,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的浮云,丫鬟们将水果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安静的立在旁侧,红伶佳扫了眼盘子中的果品,没什么胃口,再一抬眼,远远就见一人盈盈向她走来。
“蓝田玉?”红伶佳喃喃,等对方走近,红伶佳面含怯意,嘴角勉强扬起一抹浅笑,蓝田玉朝她点头,会意微笑,之后屏退左右,甚至连红伶佳的丫鬟也一并退下,红伶佳脑中闪过无数想法,然而表面怯意更浓。
“夫人好。”红伶佳柔声说,声音微颤。
蓝田玉眼神一变,冷哼道:“现在只有你我,何必跟我来这一套?”
“这……红伶佳不明白……”红伶佳低头,手紧紧攥着衣襟。
蓝田玉走上前来,冷笑道:“很好,我只想告诉你,杀盟先对我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以为区区一个朱全晟我会放在眼里?”
红伶佳依旧不语,蓝田玉半响没有出声,池塘的鱼儿游得欢快,气氛陷入古怪的尴尬中,蓝田玉的手轻轻搭在红伶佳的肩上,红伶佳浑身一颤,蓝田玉凑上前来,耳语道:“你爱过吗?被爱的人背叛过吗?”
“我真蠢,以色杀人的红伶佳怎么会爱上别人?”蓝田玉仿佛自嘲般笑了笑,松开手转身离开,留下红伶佳留在原地,耳边依旧回荡着她说过的那句话。
你爱过吗?
“是啊,我怎么会爱上别人?”红伶佳喃喃自语,慢慢坐下。
“夫人?”
见红伶佳出神,回来的丫鬟小声叫道,红伶佳回过神来,挥手道:“回屋。”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总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她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声音来源,捂住耳朵也无用。
“佳儿、佳儿……”
谁?谁在叫我?在哪里?
“佳儿、佳儿……”
红伶佳挣扎着醒了过来,猛地睁眼,就见朱全晟焦急的守在床边,她感觉胸口堵得慌,仿佛一出声就会哭出来,朱全晟见她神色恍惚,忙问:“你怎么了佳儿?做噩梦了吗?”
“我……”红伶佳茫然的看着四周,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再看眼前的人,忽然扑进了对方怀里,失声痛哭。
“佳儿,你怎么了?”朱全晟搂着红伶佳不停地安慰。
她听见了那个声音,他说——
“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只有一点”
“为什么你的无情,我却感受了真意,我感受到了你爱我,可是为什么你要……”
“佳儿……”
【四】
入夜。
红伶佳陷入奇怪的漩涡,枕边是熟睡的人,陌生又熟悉,她扭过头去,屋内烛光摇曳,她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朱全晟的脸,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我真的爱过你吗?”红伶佳喃喃自语。
吱嘎!
红伶佳猛地抬头,隔着纱帘露出几条黑色的影子,手持刀剑正慢慢靠了过来,红伶佳想也不想,顺手抄起枕下利刃,掀开纱帘飞身跃出。
厉芒如电,快得不及眨眼,几个黑衣人稍稍一愣,红伶佳一刀隔开对方兵器,正准备划破他的喉咙,脑中忽然飞出一个想法,锋芒瞬转,一脚将人踹飞,跟着身后急忙迎上,想必是没料到红伶佳如此棘手,红伶佳侧身一闪一避,身子一缩,照着对方脚踝削去,来人一声惨叫,滚到一旁。
就在此时,朱全晟一下子被声音惊醒,黑衣人见状,一刀就朝床上之人劈去,红伶佳见状大惊失色,本来一刀了结他很是容易,但千钧一发之际却弃刀猛地朝朱全晟扑去。
“啊——”
红伶佳惨叫,鲜血泼洒,溅了朱全晟一脸,就在此时,闻声至此的侍卫蜂拥而至,几名黑衣人吓得慌不择路,各个破窗逃走。
“佳儿……佳儿?”朱全晟颤抖的扶起红伶佳,红伶佳紧闭双目,冲进来的侍卫见状,连忙拆人去找大夫,朱全晟见到侍卫,气得大吼:“快给我追,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快给我追!”
“我真的喜欢过你吗?”
话未说完,手起刀落,血溅三尺,滚落的头,紧闭的眼,一切就像在做梦,明明昨天相许此生,前一刻还在互诉衷肠,而此时此刻,她一步步走向前,慢慢蹲下身子,将头颅抱起,又认真擦掉他脸上的血,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爱你……”
怀中的头颅突然睁开眼睛,红伶佳吓得慌忙将头扔了出去,谁知那头竟咕噜噜滚回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是血,温柔地笑着对她说:“我喜欢你。”
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苍穹,黑夜骤然变白,阳光亮的刺眼。
“夫人、夫人。”
丫鬟焦急的喊着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茫然四顾。
“夫人醒了、快去告诉老爷,夫人醒了……”
侍奉的丫鬟喜出望外,连忙命人去通知朱全晟,红伶佳又闭上眼睛,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深吸一口气,试着坐起身来。
“嗯……”
她忍不住皱眉,似乎牵动了伤口,侍奉的丫鬟连忙阻止道:“夫人您别动,伤在后背。”
“我知道。”红伶佳点头,不顾劝告。
就在此时,朱全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见红伶佳起来,旁侧丫鬟急的不知所措,朱全晟吼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请大夫,滚!”
“啊、是、是老爷。”
“佳儿、佳儿、你怎么起来了。”赶走了丫鬟的朱全晟连忙扶住红伶佳,红伶佳虚弱地笑了笑,朱全晟拗不过她,只得扶她慢慢坐起来。
“你放心,那几个刺客我已命人去查,等我抓到他们,一定活剥了他们的皮。”朱全晟狠狠地说。
红伶佳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你没事就好。”
朱全晟闻声一愣,红伶佳似乎又有些疲倦,慢慢倒了下去,朱全晟沉默不语,轻轻帮她掖好被子,就听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朱全晟神色一变,微微皱眉。
红伶佳 下
?【五】
来人是蓝田玉,见朱全晟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红伶佳,蓝田玉脸色一变,大步走上前来。
“昨晚怎么回事?”蓝田玉脱口问,口气很是不耐。
朱全晟头也不抬地回道:“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怎么回事?”
“你怀疑是我?”蓝田玉怒道。
朱全晟抬头,冷笑一声,问:“我并没有这么说,但是竟然有人可以从你的眼皮底下溜进来行凶,实在是令我惊异。”
蓝田玉闻言,脸色一沉,低声道:“这些话不要在这里说,你出来。”
“这里也没有外人。”朱全晟冷哼,蓝田玉无奈,屏退左右,复看了眼昏迷的红伶佳,道:“你当真相信她为救你受伤?”
“我不用相信,我是亲眼见她为救我受伤。”朱全晟加重语气。
蓝田玉冷笑,复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说。”朱全晟不耐烦的说道。
蓝田玉盯着红伶佳,一字一句的回道:“她和我同出杀盟,绝色佳人四杀手之一的红伶佳,惯用以色杀人。”
“我既然敢留你在身边,她又如何?”朱全晟不以为然,反而笑着回道。
“我已离开杀盟。”蓝田玉说道。
朱全晟轻笑,问:“你的意思是她会对我不利?”说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你想让我除掉她?”
“我的意思是她与我不同,不得不防。”蓝田玉道,朱全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同,你不会为我挡刀nAd1(”
“我有能力护你,何须替你挡刀?”蓝田玉神色一凛,怒极反问。
“我记得你说过,杀盟的人不会对官府的人下手,所以你才来依附我,那么她有什么理由对我动手?”朱全晟反问,蓝田玉微微一顿,一事回答不出,朱全晟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理由,我希望你能尽快抓住昨夜行刺之人,这样也就真相大白了。”
蓝田玉冷哼,扫了眼床上的红伶佳,咬唇离开。
有人行刺朱全晟的消息一下子在宣阳镇炸开了锅,街头巷角那是流言蜚语,有人说是朱全晟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说是除暴安良的侠士为民除害,还有人说这根本是朱全晟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了搜刮民财、威慑百姓。
总之最近这段日子,时常有官府的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听说行刺的人中有人受了伤,似乎还是伤到了脚,所以凡事脚上带伤者,不管是什么所伤,一律抓回朱府,而抓进府里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人还没抓到吗?”朱全晟坐在大厅,怒气冲冲地问道。
已经过去四五天,抓回来的人死了大半,还是没有丝毫头绪,他们几乎将所有可能和其有关的人都抓了回来,日夜审问,但见朱全晟盛怒未消,为首的侍卫只得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抓!给我继续抓!”朱全晟拍桌怒吼,吓得侍卫浑身颤抖,唯唯诺诺的领命道:“是,属下告退。”
“等等……”
正当侍卫准备退下,忽听身后传出声音,朱全晟猛地站起身来,吓得侍卫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朱全晟看也不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忙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红伶佳摇了摇头,说:“那些人武功不差,怎么会轻易被人抓住nAd2(”
“这件事我会处理。”朱全晟脸色微变,示意左右,将红伶佳扶回房去,谁知红伶佳脾气倔强,拉着朱全晟的手,继续说:“即便杀了整个宣阳镇的人,也是枉杀,何不将人放了。”
“如果那些人真的已经被我们抓住,你现在要求放人,不是放虎归山吗?”朱全晟温柔地说。红伶佳拉着他的手,摇头道:“那也不能错杀无辜啊!”红伶佳激动地说,泪眼盈眶,朱全晟无奈轻叹一声,挥手道:“去把牢里的那些人都放了。”
“啊?”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啊……是、是、属下告退。”
“哎……你如此心地善良,怎么会是杀盟的人呢?”朱全晟喃喃自语,红伶佳小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扶你回房休息吧。”朱全晟温柔地笑道,红伶佳点了点头。
屏风后,蓝田玉慢慢走出,眼神凌厉如刀。
【六】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连着下了几日,将那满园繁花打得七零八落,夜里,又是狂风骤起,吹得柳树东倒西歪,电闪雷鸣。
红伶佳这几日都没有出去,桌上烛光依旧摇曳,她呆呆地看着烛火,陷入沉思,今日朱全晟有事外出,想来也是因为近日又抓了一些姑娘回来,再加之她伤势未愈。
笃笃笃。
“谁?”
没有人回答,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红伶佳一怔,道:“进来。”
“呵nAd3(”
一声低笑,蓝田玉推门而入。
红伶佳坐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烛火,头也不回的问:“何事?”
“你要怎样才会放过我。”蓝田玉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的问。
红伶佳微显诧异,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蓝田玉说道。
红伶佳浅笑,回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离开。”
“你知道杀盟为什么容不下我吗?”蓝田玉忽然感慨问道,红伶佳扭头,但没有开口,蓝田玉继续说:“你知道汝州崔家吗?也称崔家铸坊。”
“崔家铸坊一直为朝廷铸造兵器,潞州之战后,梁军大败,朝廷命崔家在一个月内造出三万件兵器,崔家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物力,结果还是没能完成,崔老爷恐祸及子孙,上表朝廷后以死谢罪,留下三子一女。”
蓝田玉说着顿了顿,红伶佳打了个哈欠,蓝田玉继续道:“朝廷闻崔老爷死讯,念他对大梁忠心耿耿倒也没有追究,便命其三子继续完成遗命,又过一月,三万件兵器终于完成,梁主大喜,赏赐无数,唯独有个汝州侍御史的头衔不知该给谁?”
“长幼有序,这还要争抢不成?”红伶佳Сhā嘴道。
“长子崔章颇像其父,对于朝廷赐予的官衔并无多大兴趣,二子崔空为人狡猾,又懒惰散漫,其父死后数次离家,但都被抓了回来。至于三子……”蓝田玉突然沉默了。
红伶佳说道:“三子如何?和你有关?”
“无关。”蓝田玉立马否决,继续说道:“我当初接到的任务便是潜入崔家暗杀崔章崔空,买凶人便是三子,按杀盟规矩,这单生意本不会接,但我接到的却是无法推卸的黑子,就是说,这件任务是主上亲自下的命令,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的意思是主上故意针对你?”红伶佳反问,蓝田玉冷笑一声,回道:“我还能怎么想?崔章和崔空死后,我无故暴露,三子将他二人的死都推到我头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崔家的仇人,说是对方买凶欲灭崔家,他侥幸逃过一劫,这么明显的谎话却无人怀疑,而我,成了众矢之的,不但被崔家追杀,被朝廷通缉,还要被卖命组织赶尽杀绝。”
“一面之词,我为什么要信你?”红伶佳凉凉地说道:“杀盟不会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我们自幼被组织收养,如果没有犯什么大错,主上不会这么对我们。”
“呵。”蓝田玉讥笑。
红伶佳忽而想起一点,问:“既然朝廷通缉你,朱全晟还敢留你?”
“天高皇帝远,他是个惜命的人,我曾经救了他一命,他怕死。”蓝田玉淡淡地说。
“那你打算一辈子呆在这里?”红伶佳好奇的问。
蓝田玉苦笑,问:“你相信了我?”
“不信。”红伶佳干脆地回道。
【七】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屋内灯火辉煌,隔着帷幔,只见两人在内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朱全晟喘着粗气,惹得身下美人娇喘连连,就听屋外雷声阵阵,忽然啪的一声,一阵狂风吹破窗户,嘭的刮倒烛台,瞬间燃起一股火舌。
“火、着火了!”
啊——
“什么声音?”
朱全晟立马跳了出来,一群侍卫闯了进来,急忙灭火,朱全晟气的跳骂:“外面是什么声音?”
幸好火势不大,一群人几桶水浇下就灭了火,反而外面动静不断,偶尔听见兵器相交声,朱全晟一个激灵,为首侍卫连忙回道:“有人闯入红夫人的房内。”
“什么?”
朱全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侍卫们慌忙跟随。
叮叮叮
几条人影迅速穿过假山,大雨磅礴,双方恶斗不止,朱全晟看也没看直接冲向红伶佳的房屋,只见大门敞开,床上一滩血,血顺着床边流向门口,朱全晟心底咯噔一下。
“蓝夫人呢?快去叫她过来。”朱全晟吼道。
为首侍卫战战兢兢的回道:“蓝夫人已经追出去了。”
大雨下了一夜,朱全晟在众人簇拥下跟着血迹一直走到了池塘边,待到次日,才从池塘里捞出一具尸体,脸已经被刺得血肉模糊,但从身上衣物可以辨出是红伶佳,朱全晟大恸,当日便病倒了。
然而那一夜之后,蓝田玉也无故失踪,黑衣人依旧没有抓住,朱全晟一怒之下再次搜镇,一天之内就抓了一百多人。
几天之后,客栈屋顶,一个衣着普通的女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淡漠地看着街上到处抓人的官兵,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咚咚咚。
女子闻声,身形轻闪,跃进窗户,张口就说:“你怎么又来了?”
“来恭喜你完成任务啊。”来人不慌不忙的说。
女子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睨了他一眼,问:“品蓝抓住了?”
“没有,主上让我问你她会去哪里?”来人依旧问道。
女子正准备为自己倒茶,闻声稍稍一顿,继而不以为然道:“我哪儿知道?”
“那就算了。”来人呵呵笑道,又说:“我见你与那朱全晟相处,差点真以为你喜欢上了他,不过看你现在的模样,是我多心了。以色杀人的红伶佳果然不辱此名。”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红伶佳凉地的说。
来人笑道:“过奖。”
红伶佳浅笑,又补了句:“就跟蟑螂一样。”
来人半响没出声,明亮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后又是淡淡地一声冷笑,道:“那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八】
“我有个办法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红伶佳说道。
蓝田玉疑问:“什么办法?”
红伶佳浅笑,问:“这么急着知道,你就不怕我设陷阱杀你?”
“如果是陷阱,我会这么轻易受骗?”蓝田玉反问。
红伶佳莞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去汝州找崔家。”
“呵。”蓝田玉笑问:“难道这里面还有你?”
“我只想知道真相。”红伶佳打了个哈欠。
蓝田玉问:“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良久的沉默,红伶佳望着屋外大雨,小声道:“你该离开了。”说着,她朝蓝田玉笑着说:“我也好完成我的任务啊!”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红伶佳见蓝田玉正欲转身忽然开口道,蓝田玉止步,红伶佳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蓝田玉沉默片刻,点头道:“有。”
“我知道了,你走吧。”红伶佳说道,蓝田玉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雨整整下了一夜,红伶佳做了一些后事就爬上屋顶,看着屋下忙碌的众人,若有所思,她听见了朱全晟的悲号,那一瞬间,心隐隐揪了一下。
她看着杯中的茶水,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为什么等你死了我才知道自己放不下你?
为什么等我杀了你我才知道自己是爱你?
苦笑,爬上她的嘴角,她仰头一口饮尽茶水,像是饮尽一杯苦酒,苦到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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