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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愿意*

[正文 159、不许]

十分感谢以下书友投的粉红票:舟山震宇机械、18953456、冰水青蘭、夏墉的晚荷。月末最后两天,腆着脸继续求粉红。

………………………………………………

苏岑没法形容她听到这话时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那便是天雷滚滚。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铁血男人秦纵意会说出这样­肉­麻?好吧,换个词,煽情?

总之超过了她对他的想像和认知。她虽不至于把秦纵意想像成一个冷酷无情、蛮不讲理,打打杀杀……的人,但也实在难以把他和那些风流、多情……公子联系在一起。

不过退一步想,他也是人,是个心理和身体都健全的男人,在同辈中,像他这般大,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他会少男心动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他说什么她都能宽容的表示理解,关键是,不要对着她说这样的话好不好?所以苏岑绝对,打死也不会,更不肯相信秦纵意这话是对她说的。

对着她说,却绝对不是对她说。这两者有本质区别。因此苏岑恪守一个听众的本份,点头道:“嗯嗯,那时负累就成了甜蜜的负担,不知道哪位女子会三生有幸,得将军青眼……”

怦,唉哟。

苏岑就觉得马忽然停了下来,扬起马头,,整个马身几乎直立,差一点就把苏岑给甩下去。她身不由己的往后一倒。后脑勺正磕在一个结实坚硬的物事上。、

苏岑疼的一捂头,还没碰到后脑,马忽然又微前急急的一蹿。苏岑不能自已,身子往前一倾,又因为失了平衡,往右一歪。整个人就如同风筝,飘遥直下,奔往还在快速后退的黄沙路面。

摔也就摔了,最要命的是她的脚还别在马蹬里。苏岑悲惨的想,好一点她被飞驰的快马分尸。糟糕一点就是这一辈子别想好好的用两腿走路了。

秦纵意伸手,捞住了苏岑腰上的带子。感觉到自己停住了下坠的趋势,苏岑还忙里偷闲的回头看了一眼。

看了不如不看,苏岑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心想,秦纵意这将军之名不会是浪得虚名吧?他这一出手,怎么这么外行啊。有这么捞着救人的吗?好歹你也拽个胳膊拽个腿,顶不济也是衣服。怎么偏偏就捞着一根带子。

那么细!又那么不结实!

苏岑闭上眼,她已经听见了布帛碎裂的声音。整个人沉重的往下摇摇欲坠,就那么不上不下的隔空吊着……

苏岑咬牙切齿的道:“秦纵意,放手。”不如摔死她算了。

秦纵意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根本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手腕往上一提。苏岑才被提起来,衣带就断了,不受控制的从高处下落。仰望着蓝天白云,感受着秋风拂面,一点一点的体验着着坠落的刺激和痛快。

她离秦纵意并不远。是以他一伸手,就握住了苏岑的腕子,再用力往回提,苏岑头晕脑胀,又被甩回了马背。

苏岑气极,她这会儿百分百确信,秦纵意就是故意的。耍她很好玩么?才回到马背。不等坐稳,苏岑就挥手向秦纵意挥去。

秦纵意一躲,苏岑打了个空,又转而用手肘去捣他的胸口。秦纵意便往后一仰,连带着把苏岑也拽翻在他的身上。

变故之下。马儿撒开蹄子跑的更快。苏岑苦不堪言。腿还别在马蹬里,明明刚才甩脱出去了,被秦纵意提回来,腿又被踢了进去。

这会儿腰下硌着秦纵意的膝盖,跟硌了个石头一样,痛楚一下下刺进肌­肉­里去。她想起又起不来,腰又被硬生生的扯平,简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秦纵意的手扶在苏岑的腰上,问:“刚才为什么要我放手?”

苏岑暗里白他。他压根就没诚意救人,难不成还要她求他?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不救就不救,她还不稀罕呢。

苏岑不吭声,秦纵意就不扶她起来。随着马的颠簸,痛楚越来越强烈,苏岑忍不住轻哼:“放手,我的腿和腰都要断了。”

她又不是他的敌人,他怎么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用这样的酷刑折磨她,真枉她错看了他,还以为他是个温文儒雅的君子,义薄云天的侠士呢。

秦纵意的手僵了一下,很快的用力将苏岑托了起来,沉声问:“伤到哪了?”

苏岑捶了捶腿,没好气的道:“拜你所赐,没断了腰折了腿那是我的福气。”

秦纵意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道:“为什么要我放手?”

苏岑见他执拗的厉害,索­性­直接的回答道:“你压根就没诚意救我,分明是想耍弄着玩,我­干­吗还要死缠着不放手。”

秦纵意一时倒怔了,只盯着苏岑浓密的黑发丝丝入扣的束在一起,只露出一个圆滑好看的后脑勺,竟半晌都没吭一声。苏岑也没在意,只当他理亏心虚,一时答不上话也是有的,见他尚且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之辈,尚有自悔之心,先自原谅了他。

苏岑松了口气,勿自弯下身子揉着自己的小腿骨,只是这口气不及落入心口,就已经被秦纵意攫住了肩膀。他的手指有力,直扳的苏岑肩胛骨生疼,也不知道又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让他如此的发狠。

苏岑吸气,问:“又怎么?”

秦纵意道:“苏岑,别跟我兜圈子,我说的话你都懂。”

苏岑恼怒,道:“什么话?你自说你的,我自听我的,什么懂不懂?”

秦纵意也不争辩,又道:“别轻易说放弃,我不许。”心死的人才会不纠缠。不纠缠便是永世陌路,他不许。

苏岑再次吸气,想要义正辞严的说些什么,秦纵意却已经放开了她,拍马扬鞭,急驰往前。一时间整个世界是如此的寂静。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夹杂着耳边的秋风声。

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瞧,她是个多么容易动心的女人?旁人无意识的举动,她也能按自己的喜好想像出什么深义来。

刚才他确实说了些什么吗?苏岑深表怀疑。明明一切都那么安静。没有什么留住刚才的只言片语做为证据,她怎么能自作多情?

因此苏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又终是觉得无趣无味。

就算刚才的一切一切都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又如何?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缠缠绕绕的红尘杂事已经够烦够乱的了,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和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再一次的开始。发生,发展。

他自表示他的好意,她却不能领。

男人孟浪些,只可以推到多情上面,女人却不行,多往前走一步,那便是千差万错,失了名节事小,一辈子都没法见人,洗不清的黑名。永远如噩梦缠绕,那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左右他不过这么一说,她也就不过这么一听,何必当真?

直到了城里,两人都没再说话。眼看着进了城,街道渐渐平坦,人流稠密。显见的繁华热闹了许多。

再没法骑马,秦纵意便跳下去,牵马而行。

苏岑很是过意不去,垂眼看着地面,道:“秦——”

秦纵意头都不回的道:“好好坐着吧。不需要再忍耐多久了。”

苏岑捶了一下马背,道:“秦纵意,谁给你的权利,拿我当犯人对待?是谁给你的资格对我颐指气使,连话都不让我说完?”

秦纵意回头瞥她一眼,道:“和你学的,谁让你歪曲我话里的意思,还不回答我的话。”

“你?”苏岑惊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那个秦纵意吗?他怎么这么别扭这么任­性­,比苏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确定他还是原来那个秦纵意?而不是一个道貌岸然,实则没长大的孩子?

秦纵意拉住马缰绳,一本正经的道:“到了。”

苏岑气的五内俱焚,真想三拳两脚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尝尝受憋屈的滋味。可这会红玉和二当家的已经跟了上来。

红玉面­色­不善的瞪一眼苏岑。

苏岑面­色­不愉的回瞪过去。她那是什么眼神?满含怨尤,不知道的还当自己抢了她的男人呢。

什么臭男人?面上千好万好,实则徒有虚名,内里就是一个让人抓狂,让人讨厌,让人咬牙切齿,让人无不生恨的一肚子草的臭男人。

苏岑再恨,心里再骂,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是和秦纵意计较的时候,再者亏也吃了,当时都没发作,翻后账也没意思,更不是她的风格。

因此苏岑让在一边,抬头看向秦纵意挑选的这家票号。

不起眼的铺面,只简单的挂着一个旗子,写着三个潦草“日盛昌”。在旗子左下侧绣着一行龙飞凤舞,却怎么也辩认不清的字。

苏岑歪着头看了半天。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这里边应该有什么秘密,可是见也见了,就是看不清,也看不透,无端端的竟有些微微冒汗焦灼感。

秦纵意看着二当家的道:“我陪你进去?”

二当家的看一眼红玉,这才对秦纵意道:“好,你一个人跟着我就成了。”把秦纵意和人质留在外面,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万一他带了人质跑了,凭着手下那几个弟兄和一个红玉,根本不是对手。

秦纵意一拉苏岑的腕子,笑道:“我再带一个,你更该放心了吧?”

有苏岑在,就是动手,他也难免束手束脚,因此二当家的也就浑不在意,任凭秦纵意拖着不太情愿的苏岑在前,进了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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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的秦二是不是有点霸道?俺喜欢霸道点的男人

[正文 160、使诈]

本来想二更的,结果卡文了。求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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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铺的格局很奇怪,起码与苏岑的认知是有误差的。一进去就是一张古朴简单的大桌案,上面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文房四宝都没有,桌案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瘦小枯­干­的老头。

票号的生意冷清,除了老头就再无伙计和主顾,因此老头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垂头闭目的睡觉,鼾声如雷,旁若无人。

他们三个人的脚步未见得有多轻,可那老头恍若未觉,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二当家的就是一皱眉。这么个小小的票号,要兑五万两银子,他们这兑的起吗?

不只是他,就是苏岑也觉得奇怪。在她的意念里,如果开店的掌柜态度轻慢、冷漠,必然是做不好生意的。开店却不想好好做生意,只能说店大欺主,他这里的东西是不愁卖的。再一种,就是这里边另有蹊跷。

当下四处环顾,想从中看中一点端倪来。

可是这屋子不大,陈设简单,竟是一目了然。除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年深日久,已经褪了颜­色­的猛虎下山图,便是墙角的一排柜子还颇有点玄机的模样。

可是那柜子漆皮都掉了,柜门上更是连锁都没有,可以想见那里面未必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剩下的便是桌椅板凳铜盆毛巾等等最基本的用品。

二当家的戒备的在秦纵意身后。转着一双眼睛叽哩咕噜的四下打量,显然也和苏岑一样非常吃惊。

秦纵意没有一点意外的模样,上前敲着桌面:“掌柜的,醒醒。”

睡觉的老头唔了一声,未曾睁眼,先伸手在嘴巴上一抹。这才坐起来,不耐烦的问:“什么事?”一双浑浊的老眼没什么­精­神的看向秦纵意,一瞬间的打量过后,便望向他身边的苏岑,眼睛眨了眨。又再眨了眨,这才露出一点活人的活泛劲来。

秦纵意的手一紧,把苏岑拽向身后,道:“来兑银子。”

老头似乎对秦纵意嚣张的举动很是不满,视线挪过来,便对上了二当家的凌厉的眼神,越发不耐烦起来。一挥手道:“不兑,没钱。”

啥?没钱?二当家的把眼一瞪,一拳捶到桌面上,道:“你再说一遍。”

老头无动于衷的看着二当家凶恶之极的脸,道:“不兑,没钱。”他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好像桌上那一堆碎木屑是原本就有的。

“你——”二当家气恼的道:“没钱,爷还不兑了呢,去别家。”

他转身要走,那老头却懒洋洋的嗤笑一声。道:“这位大爷只管去,这三街六巷,一共三家票号,俱是咱家的分号,我这没钱,他们那就更没钱了。”

“到底哪里可以兑银子?”

老头道:“兑多少?”

二当家的伸出手掌。

老头一挑眉,不屑的问:“五百两?”好像是说这么点银子压根不值得一兑一样。

二当家的收回手。道:“不,是五万两。”

五万两!这么大的数目,只怕是这小票号一年的流水了吧?可是老头还是没什么惊喜的神情,转了转眼睛,沉思着。自言自语:“总号在离这三百里的延城,这一去一回,最快也得……”

二当家的竖起耳朵听着。看来不是不能兑,是要去延城总票号去兑。去的时候好说,回来呢?

就他带的这几个人,只怕人手不够。一路不太平,还得多雇几个身后高明的人才成……难不成要请一家镖局?

山贼要防着路上的山贼,去请最为不齿,伸张正义的镖局……这可真是讽刺了,不过世事不太平,谁都想活着,那就只好穷尽心思,什么方法都得想。

二当家的正在思忖间,就见对面的老头忽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两张薄的如同锋利薄刄的­唇­一张一合,已经吐出来两个字:“受死。”

二当家的想也不想的挥手一剑。

若是别人,在这猝不及防之下,早就乖乖就死了。那老头倒也灵巧,一击不中,便翻跃着退滑了几步。就像一只飞翔的燕子,灵巧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秦纵意出手了。二当家听的脑后风响,不及回头,踏身一躲。听得身后又有风声,他便跳起来,躲过了秦纵意的踢腿。

苏岑见秦纵意一边漫不经心的对战,一边还紧攥着她的手,一时也顾不得跟他争执她现在活脱就是个负累,当下凝眉,往门口看去,突的扬声道:“红玉——”

别人犹可,只有二当家的关心则乱,心头滑过一抹慌乱,心道:不在外面好好守着那两个人质,也跑进来凑什么热闹?

红玉只有箭术了得,武艺上却平平,只得一把子蛮力,又少有近身打斗的经验,进来必然是要吃亏的。因此他分神往门口望去:空空如也。哪里有红玉的影子?

上当了。此念头一出,已经迟了。那老头和秦纵意同时出手,一个探手抓二当家的肩头,一个取他胸口。

二当家的步子迟疑,想要侧身躲过已经来不及了。堪堪躲过老头的手,却结结实实的受了秦纵意的一拳。这一拳只用了五分力,二当家的还是觉得胸口一疼,喉头一腥,滚热的东西喷薄而出。

腿上失了力气,已经被秦纵意踹倒,那老头飞身上前,踩到他的背上,麻利的取过绳子将他绑了。

二当家的泼口大骂:“姓秦的,你这无耻小人,竟敢暗算我!”

秦纵意这才松开苏岑的手,道:“穆大爷,得罪了,秦某这厢陪礼。”

穆大爷三个字,却把二当家的叫的满脸血红,眼睛里的凶猛神­色­一闪即逝,竟是满眼的羞愧和慌张,别了头,喘了口气,惨然笑道:“什么大爷二爷的,我早就不是穆家人了。”

秦纵意道:“人有失足,谁人不犯错?秦某此来,就是受了穆总兵之托,特来请穆大爷回去的。”

二当家的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亮,问:“你说的是真的?我爹他……”话才出口,又垂下头去,想着从前往事,沉痛的道:“不可能的,他,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我,他怎么会原谅我?”

说到最后,声音嘶哑,痛楚中又带着绝望,就像一头失群的野狼,被迫远走,却仍然对家带有刻骨铭心的留恋。

秦纵意只怜悯的注视了他一瞬,道:“当年秦家将你穆楚清除名之事,我也略有耳闻,终是风流韵事,算不得罪大恶极,否则穆总兵也不会懊悔至今,想方设法要请我从中转寰,带你回家。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与你不得通传消息,才会拖延至今……我言尽于此,你的何去何从,还得你自己拿定主意。你若是愿意,我便着老吴送你回去。你若不肯,我自会把银子交给你带回山上。”

二当家的,穆家大爷穆楚清这会抬起脸来,认真的审视着秦纵意,问:“你是镇国将军秦纵意?”

秦纵意点点头:“正是在下。”

穆楚清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道:“能和秦将军交手,即使身为绳下之俘,穆某也心服口服。这件事,容穆某想想。”

秦纵意点头,道:“你尽可随意,银票我留下,秦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奉陪了。”

见他要走,穆楚清叫住他道:“等等。”

秦纵意看着他道:“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不会动你的兄弟。”

穆楚清被看透心思,只觉得讶异非常,感激的道:“多谢秦将军。我能不能,见一见红玉?”

秦纵意便朝着老吴,吩咐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吴点头,朝后面喊:“吴七,吴八。”从后面跳出来两个孪生兄弟,年纪在十六七岁上下,生的一模一样,都是一双惹人怜爱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朝着老吴道:“爹,有什么吩咐?”

老吴还是那股子懒洋洋的意兴阑珊,道:“把这小子提到后面去,再把你们刚才捉到的红衣女子带过来,让他们见见。”

两小应声,过来一左一右架着穆楚清出去,秦纵意便与老吴告辞。刚要走,却见红玉挣出来,看着秦纵意道:“姓秦的,你给我站住。”

秦纵意看向她,和悦的问:“林姑娘,什么事?”

红玉走过来,道:“你去哪?”

秦纵意点头:“秦某还有事。”

红玉一脸的凶态,道:“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说过,你要去哪,必须得听我的……”

秦纵意一摆手,道:“秦某得林姑娘相助,十分感激,对于林姑娘的盛情,恕秦某不能领。在下不是自由人,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请林姑娘多加珍重。”

红玉跺脚,咬着­唇­道:“那,我跟你一起走。”

秦纵意不曾答话,就听见穆楚清带着伤感的声音道:“红玉,你在说什么?”

红玉头也不回的道:“要你管。”

穆楚清脸如死灰,呵笑了两声,道:“是啊,要我管什么?你和我,不过是……不过是……”

说了两遍不过是,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叹息道:“罢了,罢了,老吴,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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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按的男主都有­精­分的嫌疑,话说俺的压力好大,所以,俺卡文了

[正文 161、隐忧]

苏岑不明白红玉和这位穆总兵家的大爷穆楚清之间有什么情感纠葛,可是看样子,郎有情,妾无意,穆楚清只得锏羽而归。

红玉全不在意穆楚清的痛楚,只是坚持的望着秦纵意。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是铁了心要跟着秦纵意走的了。

秦纵意道:“林姑娘,我不能带你走。”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和天真,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他走算怎么回事?

“我不要你带,我自己能走。”红玉坚持,像个得不到糖,便誓不罢休的孩子。

秦纵意道:“随你。”

红玉脸上闪过胜利的喜悦,只是很快就被秦纵意下一句话给打击的全没了。秦纵意道:“穆楚清这一走,清风寨势必荡然无存……”

红玉皱起眉头。她不傻,她感觉得到二当家的前后盼若两人,对她的态度也始终透着诡异,可她不明白,她又没惹着他,他怎么就满眼的控诉,仿佛她把他怎么着了,又始乱终弃了呢?

红玉脸一沉问:“你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秦纵意倒凝眸打量了红玉一会,问:“三年前的四月,你在哪儿?”

红玉道:“三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苏岑的心猛的一颤,也不由得打量红玉。不会,她也是……咳,从自己的那个时代过来的吧?前辈啊。

生一场病。而后便不记得前尘往事,这是公式化的借口啊借口。想来红玉本尊与这穆楚清是发生过什么的……

苏岑在脑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之恋,那边秦纵意又问:“你不记得穆楚清?”

“穆楚清?谁?”红玉答的极自然,没有一点作伪之处。秦纵意一时没作声,似乎在揣测红玉说的是真是假。

红玉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纵意掠了她一眼。免去了许多客气虚伪,直接而坦率的道:“是陈年旧事,穆楚清是为你隐姓瞒名,上了清风寨,成了这里的二当家。我倒是不知你原来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还在奇怪怎么你和他竟形同陌路。”

红玉脑子就轰了一声,似乎有千万个念头蜂涌而至,隐约的好像有个年轻的男子被双手捆绑,立在众人面前,有个年长的生着胡须的男人说道:“自此将你除去族谱,是生是死,两不相­干­……”

苏岑看着红玉脸上闪过的茫然和痛楚。便知道她果然是因为生病而将所有痛楚的往事刻意忽略了。一时有些遗憾她与自己不是同道中人,可是见她这般难受,又替她难过。

红玉喃喃的道:“不,不可能。”

她不想记起,因为胸口似乎被谁肆意的蹂躏过,揪着她的心脏,用一种醒世的声音呵斥她:“乱贼之女,妖术惑人,斩草除根,人人有责。”

还有谁在她耳边喊道:“你滚吧。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女人结为夫妻?你不要再不知廉耻,纠缠不休了……没的玷污了我家清净之地。”

红玉惨白着脸,眼神之中凶­色­甚浓,看上去却极尽悲苦,茫然无焦的望向秦纵意道:“你胡说,不必为了骗我就编出这样的借口来,我从来没下过山。我如何认得什么穆楚清,就是二当家的……也是,也是……”

她很想说二当家是从一开始就在清风寨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他。虽然他号称老二,却是比三当家的来的要晚。来的莫名其妙。好像是她病醒后,就从天而降的一样。

可是她不肯承认秦纵意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呢?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清风寨,从没离开过,从来……

秦纵意也不再多言。然当事人不肯说,必然有她不肯说的道理。他不过是一个外人,何必Сhā手太多?想通此节,秦纵意尽提醒之职,道:“你不记得就算了,那是你和穆家大爷的纠葛,想来他此次含恨下山,必不会善罢­干­休,他日定然再进清风寨……”

“他敢。”红玉想也不想的道。她虽然不肯承认从前,却莫名的相信秦纵意这话不是空|­茓­来风,是以毫不犹豫的接了话碴。

清风寨是自家爹爹的心血,红玉虽然不齿自己生于斯长于斯,也不甘于死于斯,可是这里有她对爹娘所有的模糊的记忆,谁想捣毁,她第一个就不会轻饶。

红玉自行带人回山,秦纵意则带了苏岑寻了家客栈住下。苏岑不由的好奇的问:“红玉和穆楚清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秦纵意轻描淡写的道:“才子佳人,俗的不能再俗。”

苏岑在心里鄙视他,嘴上却道:“天下之于情字,哪个不是落入俗套?”又不是他自己的**密事,他竟这般守口如瓶,他不愿意说,她还不稀罕听呢。

秦纵意不是故意逗苏岑,是真的不愿意背后论人是非,见苏岑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任­性­不满溢于言表,倒是觉得好笑,只得道:“三年前,穆楚清和偶然下山的红玉相遇相识……”

苏岑果然竖起了耳朵,虽没往这边望,却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秦纵意只微微一顿,接下去道:“大抵是一见钟情罢,便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两人身份有别,穆家不容,便强行­棒­打鸳鸯。不想穆楚清也是个执拗的,做的太过决绝,以至于被穆总兵除了族谱。这两年他行踪隐匿,不想竟落草为寇。个中详情,我是真的不清楚……”

他正经起来,是真正的君子,一点玩味的神态也没有,更兼措辞极是严谨,拿不准的便只以可能,大概等词代替,更兼叙述平实,不加一点主观情绪。

苏岑感慨之余,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想来这也是他二人注定有此一劫。你说穆楚清当真会重返清风寨,将那里踏成一片废墟么?”

秦纵意沉吟着道:“穆楚清万念俱灰,才赌气重回穆家,纵使穆总兵爱子心切,也断不会叫他白白回去,况且还要断他后路,绝了念头,所以血洗清风寨是早晚的事。”

苏岑并不同情于世雄诸人,只是想到红玉,不免有些黯然,道:“当初他追随红玉而来,也是为了那份情谊,只是没想到,红玉会忘却前尘,倒不知是福是祸了。”

秦纵意点点头:“她的谓的忘记,也许不过是逃避吧。”

苏岑心就是一动,看向秦纵意的眼神就带了一些感佩。难得他这个从没接触过心理学的古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和认知。便试探的道:“我也是啊,好像一夜之间,就把从前的往事都忘记了。”

秦纵意微微纳罕。该不会是她也经历过什么重大的刺激,所以也就此避世?不过,她从前深居简出,能有什么重大刺激?要说最大的事,也不过是与孟君文这场无法收尾的婚姻。

秦纵意道:“忘记就忘记了,可有什么影响?”心里却在想,应该请京城的名医好好替苏岑把把脉。

苏岑自嘲的一笑,反问道:“你没觉得我和之前的自己,判若两人?”这是苏岑一直想问的问题,她对从前的苏岑表示深刻的同情,却没法表示理解,她怎么就可以活的那么安静,和不存在一样?

以至于她现在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都要心下掂量苏老爷和苏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她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女儿。

秦纵意眨了下眼睛,脑中闪过苏毓对苏岑的评价来。可他苦于对从前的苏岑毫无印象,因此倒也不觉得有多不同,便道:“这个么……我是真的没觉得。一来我在京城待的不多,二来你在闺中之时,贞静默言,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印象之说,无从谈起。和你初见,还是在君文的婚宴之上……”

他点到即止,没再往下说。见苏岑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道:“你在担心什么?”

苏岑脱口而出:“你还好,从前没见过,见到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我,可是爹娘还有苏茉、苏毓,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我变化太大,有点匪夷所思呢?”

“怎么会。”秦纵意好笑的道:“我知道苏毓是担心你太过柔顺,难免吃亏受气,又不肯为外人道,都憋在自己心里,反倒会憋出病来。其实你多变一点,他们就能少担心一点,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吧。”

苏岑展颜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苏岑简单问起秦纵意是如何来的,知道是受了苏毓所托,不免歉然的道:“我平日很少生病,偶然一病,玫瑰和冬忍就有点招架不住,六神无主,冒冒然的就往家寄了一封急信,倒劳动你百忙之中抽身跑这一趟。看,我现下已经没事了。”

“关心则乱么,苏毓原本对你此次出行就牵肠挂肚,忧心忡忡的,听说你病了就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非要亲自来。我恰巧有事,也就顺带着替他跑这一趟。”

听说还有一位随行大夫落在清风寨,苏岑就更过意不去了,秦纵意安抚她:“无妨,老吴会照应的。”

提到老吴,再提到他自己的公事,苏岑再好奇也知道涉及到他的隐秘,是不能像闲谈一样拿来说笑的,因此识时务的闭嘴。(未完待续

[正文 162、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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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客栈里的伙计这会儿送来了热水、饭菜,虽不比在家丰盛,但相对于昨天来说,已经是天堂地狱之别。

玫瑰便上前,委婉的道:“姑娘,洗洗脸吧。”

秦纵意便告辞,对苏岑道:“你们先好好休息。”便匆匆出去。

苏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失笑出声。

玫瑰撅嘴道:“亏您还笑得出来。”

苏岑转过身,收了笑,理了理玫瑰和冬忍乱糟糟的头发,叹息着,不无愧疚的道:“不笑又能怎么样?我倒是想哭呢,这大白天的,客栈里的人还以为是闹了鬼呢。你们两个跟着我受苦了。”

看来人要是想任­性­,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她不为自己想,不替苏夫人老两口想,也不替苏茉的名声,苏毓的前途想,现放着这两个丫头,出了什么事都有她们两个做垫背,她又如何忍心呢?

冬忍只笑笑不言语,径自替苏岑整理着要换洗的衣服。玫瑰故作轻松的道:“吉人自有天相,奴婢们跟着姑娘是不会有事的。不是有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奴婢们总不能享福的时候跟着姑娘,出了事就自己撒腿跑了不在一起的道理?”

冬忍瞪她一眼。道:“你这乌鸦嘴,还想再出什么事?”

玫瑰便轻轻拍拍自己的嘴,道:“呸呸呸,我是说坏事都过去了,以后尽是好事了。”

苏岑抓住她的手,道:“你说的没错。有福同享,苦难过去,以后净是享福了。”

三个人都笑起来,玫瑰催促苏岑:“姑娘快梳洗梳洗吧,好在这里虽然简陋。热水倒是充浴。姑娘泡个澡,也解解乏,回头再好生睡上一觉……”

苏岑说不怕是假的,在山贼窝里强装镇定,不肯泄了劲头,只怕恐惧占了上风,求生的念头便减弱。因此拼死硬撑罢了。

这会心落到了实地,人也安全了,又有秦纵意在外边照应,不免浑身松懈。松懈之余便是铺天盖地的疲惫。

她是真想倒头睡上三天三夜。

一等梳洗好了,就打发玫瑰和冬忍:“你二人也去收拾吧,我这里不用了,若有事再叫你们。”

玫瑰二人端着盘盏下去,替苏岑带好了门。苏岑歪在床上,一时却又睡不着,睁着眼睛想心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苏岑醒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她摸索着下地,打算开门叫人把灯点上,却见玫瑰正托着灯盏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不由的笑道:“奴婢怕姑娘醒了害怕,正想着悄声进屋替姑娘把灯点上呢,不想还是吵醒了姑娘。”

苏岑让她进来。道:“我也是睡醒了才醒的,你们两个睡的可还好?”

“好着呢,冬忍这会都还没醒。姑娘可饿了,渴不渴?咱们随身带的茶叶还有一包,奴婢去跟厨房要点热水。替姑娘沏些茶来。”

苏岑忍不住捏着玫瑰的脸颊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可人疼呢,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候,你总是最贴心最细致的那一个,你就不累么?怎么也不多睡一会?”

玫瑰笑着躲开了,道:“姑娘你倒是忘了,你从前是最怕黑的。”

一提从前,苏岑就觉得心虚,便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一提从前,我就觉得恍如隔世,仿佛过完了一辈子那么长。可偏偏还活着,还得往下过,却又怎么也和上一辈子牵扯不上……”

玫瑰不以为然的道:“姑娘你就是太老实太好­性­儿了,才会让孟家这么欺负,连你都受不住,­性­情大变,也只能说是因祸得福,若不然,哪里还有接着往下过的资格。要奴婢说,不管前世也好,来世也罢,都不如现下,此刻,此生更实在些。”

苏岑不住笑着点头,道:“瞧,我们玫瑰是最朴素的哲学家呢,这道理虽然平实,却句句在理。”

看来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似乎没人在乎她变了没有,变成了什么样,大抵是从前的本尊太过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玫瑰把灯点头,放到桌上,道:“什么哲学家不哲学家,奴婢不懂,可奴婢知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他是­肉­身,就得吃饭,奴婢去瞧瞧晚饭可好了。”

玫瑰出去,不一会果然提了壶热水进来,道:“姑娘,秦将军在外间坐着呢,问奴婢提热水做什么,奴婢说要沏茶,他便说也要借机讨一口。不如姑娘也去外间坐坐?”

苏岑便点点头,道:“想必秦将军也没吃饭呢,不如就都送到一处吧,还热闹些。”

玫瑰应喏,转身替苏岑拉开门。冬忍也醒了,正在洗着茶杯。她们随身带着用具的,都不知道扔到哪了,又怕这里的不­干­净,冬忍便拿热水一只只烫了又烫。

果然秦纵意在外间坐着,桌上空空如也,他也不显得尴尬,就那么沉稳的安静的坐着。屋里的灯线不够通明,可是他的眼眸就如灿夜星辰,放­射­着不容人忽视的晶光。

苏岑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她和秦纵意之间,因为这夜­色­的模糊,而丢掉了许多本该避嫌、避讳的世俗的东西。

秦纵意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望过来灿然一笑,道:“跟你讨杯茶喝,不算越礼吧?”

苏岑行了一礼,坐下来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过一杯茶,倒是轻慢了秦将军。”她是故意的,这一声秦将军,就又把两人的关系拉回了原点。

秦纵意也不以为意,和苏岑对面坐着,道:“休息的可还好?”

“很好。”苏岑垂了眉睫,道:“我正要跟秦将军说,明日我便打算回京了。”

因着对这未知世界的茫然和恐惧,此次出行所带给她的新鲜、刺激以及那种开阔的自由,反倒都冲的淡了。

她不得不承认,以她这样一个弱质女流在这尘世间行走是多么不易。是,她委屈,她难过,她孤独,她恐惧,是她自找的,因为这条荆棘路是她自己选的,她理当承受这选择所带来的代价。只是她却远远没有想过会有这样那样诸多的困难。

所以,该回去了。

秦纵意并不惊讶,只说了两个字:“也好。”

倒是苏岑有点惊讶。他这回不霸道了?

看苏岑惊讶的盯着自己看,秦纵意多少能猜测得出苏岑的想法,也不点破,只是闲谈着问:“这次出行,有什么感想?”

真像两个老朋友,就这么喝着茶,淡淡的说着最普通的话题。

苏岑略微顿了一下,道:“要说感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最浅见的便是这世界真大。从前,对这天下的认知是在文字上,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的一步一步的横跨江河高山,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因为这份最直接的感受,才越发的觉得从前生活在一方小小的世界里是多么的可悲。不过……”苏岑并不多沉重,反倒笑起来,道:“也有很多人羡慕我所处的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怪圈就是,每个人都羡慕别人活腻了的世界。”

秦纵意也笑起来,道:“你最后这句话很有意思。乍听之下觉得有点坐井观天,可细细琢磨,却又很有道理。我很小就在京城和边关之间行走,因此游走是常态,我知道家就在那里,家里有担心我牵挂我的娘亲,可我也知道边关是我注定的归宿之地,我爹在那里战斗着,流过血,受过伤,对那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他倾注了所有的热情、理想、英雄情结以及他对这个国家的赤胆忠心。所以我对那片并不丰沃的土地,对那并不富庶的边城,对那朴实憨厚的人们也充满了感情。我不羡慕别人过的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也知道很少有人羡慕我过的日子,可我不需要别人羡慕,只要我能实践我的理想便好。”

苏岑都要击节叫好了。秦纵意这样的男人,才是一个国家真正的栋梁,有他这样的热血青年,国家的安全才得以保障。

往小了说,他有根,有着很正的三观,所以他并不盲目的被左右,也不会因为一点诱惑就动摇。他注定活的很踏实,很坚定。

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是否成为时代英雄,但起码对于他个人来说,他是一个成熟的人,能够做事,能够负责,能够面对,能够勇往直前的男人。

苏岑弯­唇­笑道:“听君一番话,真让苏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啊。你胸怀家国百姓,我却只拘泥于自己那一方小世界是否安定平宁,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以茶代酒,我敬将军一杯。”

苏岑果然端起茶碗,朝着秦纵意一举。

秦纵意道:“我是个武将,不懂得风花雪月,也不懂得附庸风雅,只怕在许多人看来无趣、乏味的很,难得苏姑娘慧眼识珠,倒让秦某如坐针毡了。”

他也端起茶碗,两人轻轻相碰,不约而同的微微微笑。各自饮了一口,才轻轻放下茶碗。

看着苏岑那明艳的笑脸,就宛如看见白雪下的一枝红梅,绝无柔弱之感,只有生命的浓烈,让人叹服之余,又爱不释手,恨不能拢于自己的怀中,就此逍遥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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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发现了,俺压根就不会写宅斗、宫斗……(未完待续。

[正文 163、夜宿]

暴雨哗哗下,俺家网络被浇垮。..www...真不容易,俺还以为网络好不了了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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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秦纵意聊天很自在。

他虽自谦说是粗鄙武夫,不会附庸风雅,可是谈吐有致,落落大方,虽不至句句都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却也字字句句都如金玉,掷地有声,让人深思。

又没有文人的酸气,不会炫耀,更没有文人相轻的浅薄,还没有浮华子弟的那种轻狂。

最主要的,他并没有得理不让人,就此机会对苏岑大行教诲之职。

当然,他路上的确很霸道,甚至是成心打碴。可是他也说过了,那是气愤苏岑歪曲他的话,倒也算得上真小人。

其实就算秦纵意发火,苏岑也是理解的,谁遇上这样的事,也难免要气恨。她一个孤弱女子被山贼抢掠,若是他来的迟些,后果不堪设想。

人们的本能反应便是指责。

指责背后,是自然而然的关切。如果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自然不会关注,更不会关切,那么对方的处境遭遇,他也就无动于衷,毫不在乎,又怎么会狠力的批驳、痛斥和责骂呢?

连苏岑自己都有点悻悻然。尽管这次的意外,是运气太背,但也的确是她太疏忽了,终究难责其咎,所以才会对秦纵意的种种行径都忍了。

他也是关切。不免求全责备,还能指望着他的脾气耐­性­好到哪去?异地而处,如果苏岑站在秦纵意的位置,想必一见面也会劈头盖脸的骂一通吧。

苏岑一时走神,秦纵意就察觉了,也就默然无声。

屋子里一派寂静。秋夜风凉,吹进来打到人身上,烛火明明灭灭,旅途客居,倒不显得凄清。

两人也没觉得尴尬。好像说的热闹是自然的。待的无声也是常理。

玫瑰蹑手蹑脚的近前,替两人续了茶水,又悄悄的退到一边。

苏岑回神,道:“将军此来,想必还有公事吧?”

秦纵意也不隐瞒,道:“确有公事,不过不急。我把你送回京城再返回来就是。”他本就是假公济私,耽搁些时日也不妨。

苏岑微微有些脸红,不是她出事,他也不必折腾这一趟,摇手道:“真的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秦纵意也不和她争,只是陈述事实:“我来时只走了一天,回去或许慢些,但不比来时,不过是走马观花。^/非常文学/^倒也多费不了时日。况且既受人所托,自当忠人之事。”

苏岑也不擅长在这些事上和人争执,想了想,便大大方方的道:“也好,我会尽快……”尽快回京,尽快摆脱成为他的负累。

说的容易,苏岑的尽快只停留在马车的快速奔跑上。可这个速度。远远不是秦纵意想要的那个“快”。他的快是快马加鞭,是日夜兼程,是晓行夜宿……

于是苏岑悲哀的发现,她又成了负累。这个认知让她懊恼不已。当她死撑了一天,忍受着马车的颠簸。却被秦纵意远远甩在后头时,苏岑懊丧的直抓自己的头发。

玫瑰在一旁劝她:“姑娘,别急,我们已经够快的了。”

心里却在腹诽,秦将军当真不知道怜香惜玉。若是真个着急,也不好面上做的这么明显,这不是逼着鸭子上架吗?驾车的马就是普通的马,哪能抵得上他的战马,还是万里挑一的宝马。

再不然,就不要亲自护送嘛。说的那么好听,这哪里是护送,这是催命呢。别说苏岑了,就连她都被颠的两眼发花,头晕脑胀,连饭都不敢吃,水也不敢喝,一是怕路上方便耽误时间,二来吃了也都颠的吐出来了,不如不吃,还少受一份罪。

苏岑一点都不觉得安慰。是够快的了,可是看跟谁比。她无力的看着天­色­慢慢变黑,已经没心思去想已经过了城镇,前面一片原野,短时间内是找不到借宿的地方了。她只想着,秦纵意这是有心啊还是无意。

他到底要到哪才会停下来啊?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事,车夫忽然停了马车,跳了下来。苏岑一挑眉,问玫瑰:“怎么回事?”

玫瑰跳下去,不一会回来道:“其中一匹马累的吐白沫了。”

得,更走不了了。

急也没用,苏岑索­性­下了车。吩咐车夫把马从车上缷下来,饮饮水,喂喂草料,稍事休息。她则在不远处随便逛逛,一边看风景,一边吹着秋凉的风,一边借以清净清净焦灼的心情。

前面有马蹄声,玫瑰踮着脚,梗着脖子,端详了半天,才略带迟疑的道:“好像是秦将军回来了。”

说话间,马已经到了跟前。来人翻身下马,扬声问:“怎么回事?”果然是秦纵意。

车夫便简单对答了两句,秦纵意又问了问人有没有受伤。

苏岑已经循声走了回来。两人简单的见了礼,苏岑道:“马已经跑不动了,我便做主让他们先歇歇。”

秦纵意把马扔到一边,任它自己去吃草,这才走过来道:“今晚错过了宿头,马车又不能前行,只怕是要露宿野外了。”

苏岑真的很想问秦纵意,你丫是不是故意的?就算是赶路也没这么拼命赶的。这种滋味实在是太打击人了,这不明摆着嫌弃她是个累赘吗?

她真想说不用你送了,你丫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真要说出来,全天下的人都会站到她的对面,指着她的鼻子喝斥她太不知好歹,太忘恩负义,太任­性­宵小,太小人之心了。

苏岑就算原本不在乎,这会也在乎了。露宿野外?大哥,你当这是拉练新兵呢?苏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问道:“这里?会不会有蛇兽虫蚁啊?”

她这一说,玫瑰和冬忍也哆嗦了起来。在她们看来,这蛇虫蚁兽可比什么都恐怖。

秦纵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道:“野兽倒不至于,这里又不是深山野林,有一两只兔子倒还可能。至于蛇蚁,想来总有,不过也不要紧。这里随处都有艾草,用火燃起来,有驱赶蚊虫之效。”

大哥,你做广告呢?苏岑挠他的心事都有了。

看看这荒郊野外,苏岑欲哭无泪。痛定思痛,就是享受的时间太长,她都不知道吃苦是什么滋味了。

归根结底,就是秦纵意行事太出人意料,变脸变的太快,上一刻还仁人君子,下一刻又睚眦必报,不定昨天晚哪句话又惹着他了,所以他假借各种名头折腾她。

他不会是­精­分吧?

不过秦纵意说的义正辞严,借口信手拈来,堂而皇之,又是苏岑自己亲口说的要尽快回京的,因此也抱怨不着。好在都有准备。秦纵意支起帐篷,玫瑰等人从车上拿下棉被,简单收拾,倒也不是那么可怜。

帐篷是留给苏岑、玫瑰和冬忍的,秦纵意和车夫就在在火边,累了便随意的躺倒在草地上。

苏岑半夜醒来,走出帐篷,一眼就看见了星光下安适自如的秦纵意合衣而卧。好像这一瞬间,苏岑觉得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她没有资格把享受当成天经地义,每个人想要获得,都必须付出。不只是物质,感情上也如此。她嘴上说着和人两不相欠,不做别人的负累,可其实还是习惯于被别人骄纵宠溺容让。

苏岑只在帐篷门口略微站了站。深夜,秋风正劲,有点冷了。她转身回了帐篷。

玫瑰和冬忍盖着一床被子,睡的正香,寂静的夜­色­里,能听见她们轻微的均匀的呼吸。

苏岑拿起自己盖的被子,步出了帐篷。

篝火早就灭了,残烬尚有余温。风一吹,星光之下就满是烧焦了的草灰味。

苏岑小心翼翼的把被子盖在秦纵意的身上。

正巧他翻了个身,被子堪堪只搭住了他的半边身子。苏岑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就怕惊动了他。

等了半晌,见秦纵意并没有醒,这才把被子抻过来些,盖住了他整个身子,才又蹑手蹑脚的回了帐篷。

和做贼一样,苏岑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她暗骂自己不争气。其实也没什么……吧。

火堆旁的秦纵意睁开了眼,拉了拉被子,那里还残留着苏岑的淡淡馨香。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他在野外露营惯了,深山野林里,总有毒蛇猛兽出没,又时常要防备敌人的夜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是常事,何曾有像现在这样安稳入睡的时候?

是以苏岑一出帐篷他便醒了。想着苏岑也许是吃不惯这种苦,深夜难眠。正思忖间,又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秦纵意故此没动。他更想知道苏岑想要做什么。

却原来是为他送了一床被子。

秦纵意又翻回来,仰望着头顶上的星星。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闲情逸致,安安静静的看星星,才发现原来星星这么美。

像是一颗又一颗的珍珠,又像是一个又一个的亮钻,镶嵌在如同墨玉一样的夜幕之上。又像是哪家顽皮孩子的眼睛,一眨一阖之间,透露着娇憨可爱,更像是少女会说话的眼睛,欲语还差,躲在黑幕之后,传达着不尽的情谊。

他则专注的认真的寻找着,究竟哪一颗星星是属于他的、又是他心仪的姑娘的眼睛呢?

[正文 164、千寻]

求粉红。..www...然后,有二更。

苏岑醒的早,出了帐篷,在鸟儿啁啾的声音里,转了一圈,呼吸着微凉的新鲜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想起秦纵意还在火堆旁,抬眼望时,他却不在。苏岑一时有些意外,又有些惊悸,无意识的四下寻找。

明知道他不会出事,还是有些隐忧。

晨光中,朝阳如霞,青草上露珠晶莹,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或聚在一起,或是独自芳研,说不出的美妙。

就在这会,秦纵意提着两只兔子踏着晨而来。

苏岑站定,朝他打着招呼:“早。”

秦纵意就像个赶早打猎回来的猎户,衣服下摆被露水洇湿了一截,身上还挂着荆棘的刺球,几片叶子还挂在他的身上,揉碎了的汁液把他青­色­袍子上染了一抹绿。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朝着苏岑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道:“早。”

这一笑,霞光万道,一口洁白的牙齿,更让他像个最普通的男人。

苏岑忍不住好笑,走过来道:“要我帮忙吗?”

秦纵意并不嘲弄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不嫌她会碍手碍脚,更没有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护,大喇喇的道:“既是来了就别闲着。”

苏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你倒不客气。

说是帮忙,苏岑是越帮越忙。宰杀兔子·她不敢。光是对着那一双无辜而又绝望的眼睛,苏岑就觉得心在颤抖,很想把它们放了归家。

更何况要一刀刀下去剥皮,还要刀刀见血呢?

秦纵意便指挥她:“把火升起来。”

苏岑用过火柴,用过打火机,可从没用过火石,一连凿了几下,几乎每下都凿到了手指。疼的苏岑都快飙泪的时候,秦纵意看不过去·伸手道:“给我。”

苏岑尴尬的把火石递过去,秦纵意做着示范,很耐心的问:“喏,就这样,很简单······”教完了,却并不生火,反倒握着苏岑的手,打着了火石。

他的手宽大而­干­燥,粗糙中又带着温暖。将苏岑的手几乎整个的包住,就像给她冰凉的手戴上了一副厚实的手套。

苏岑一时呆住·僵硬的任他­操­纵,心神大乱,完全没听懂他所传授的决窍。*.**/*

火升起来了,苏岑才手忙脚乱的挣开,一边往上续着柴火,一边自嘲的道:“别嫌我笨,教会了就不是累赘了。”

秦纵意熟练的用随身匕首剥皮剔骨,问道:“宰杀兔子也要学么?”

苏岑昵一眼那半褪了皮,只剩下­嫩­­肉­的兔子,强忍着心中作呕·道:“也没什么,危难关头,可是连人都要杀的。”

苏岑赌气的话取悦了秦纵意·他放肆的朗声笑起来,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苏岑暗地里吸了口气。幸亏他没把另一只兔子真的递过来,不然她真会吐的。她不是个厨艺高手,因为忙,前世里也没潜心研究过,但还不至于惊吓到看见毛血便尖叫的份上。

看是一回事,真让她动手·还是敬谢不敏。

早起觅食的鸟儿被这笑声惊飞·扑簌簌的在天空中留下一抹掠影。被惊醒的还有玫瑰和冬忍,两人简单收拾了走出来·才发现秦纵意和苏岑早就起来,并肩坐着·一个升火,一个烤着兔­肉­,很默契的在准备早饭。

车夫也懵懂的醒了,他很自觉的躲到了一边。不是女人,就是主子,他这个小亲随冒着车夫之名,实在不敢往上凑。

玫瑰和冬忍饿了一夜,闻着这泌人的­肉­香,都兴奋起来。一时也不顾尊卑,都团团围上来,看着已经被烤的两面焦黄的兔­肉­,不时的议论哪块­肉­最­嫩­,哪块­肉­又最香。

她们是被苏岑宠惯了的,平日里倒也有自知之明,只是今日天高野旷,风动清凉,一时就有些忘乎所以。

苏岑自是不会斥责,秦纵意也是常与兵士们混在一起,见玫瑰如同小鸟叽叽喳喳,冬忍讷于言,行动却麻利,两人一静一动,相映成趣,也觉得这个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清晨多了几分颜­色­。

玫瑰和冬忍都没看见秦纵意活剥兔皮那一段,因此吃起来百无禁忌,满手留香。苏岑看着她俩那份毫无心机的天真,不觉莞尔一笑。看着手中的这块兔­肉­,虽然于心不忍,可是腹中饥饿,想着还有几天的路程要赶,当下也就不顾得忏悔,吃了充饥。

重新上路,依然是快马疾驰。苏岑有了经历,亦做足了心理准备,剩下的路程便不觉得苦。

秦纵间大概是良心发现,觉得三个女孩子宿在野外实在是不妥,因此第二天晚上就特意借住在农户人家。

其实和住野外差不多。

苏岑的小心思掩饰很好。她并不是个挑剔的人,既然连野外都能住,普通的土坑亦能住,况且还多了一分意外的温暖。

夜里,耳边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犬吠,苏岑却连身都没翻,一夜好眠。

晨光照进窗户,苏岑在­鸡­鸣声中醒转。她睁开眼睛,看着屋子里简陋的陈设,突发异想,假如她魂穿在普通人家里呢?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苏岑不想承认自己是物质享受主义,可是这个时候城乡差别悬殊的惊悚,她再怎么心理强大,也不敢大言不惭的拍着胸脯说她安贫乐道。

第三天······

离京城不过百里之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点解脱的笑意。路过一座繁华城镇,秦纵意叫车人停下马车,命他和玫瑰、冬忍去采买食物、清水以及路上要用的物品。

苏岑仗着不是京城,不必死守着世俗的规矩,再者几天了都闷在马车里,实在乏味无聊的很,便索­性­也下来走走。

前面是座茶寮,秦纵意便提议进去坐坐歇歇脚。

小二上了一壶热茶,又送了一盘水果,便搭了手巾把子,自去招呼别人。

在哪都是枯坐,苏岑转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便无味的垂下去慢慢的啜着茶喝。

秦纵意状似无意的问:“这几天辛苦了。”

苏岑微微有些窘。明明是他辛苦了,一路上要照顾着三个姑娘家,多有不便。他还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叫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

便借着喝茶,模模糊糊的答了两个字:“还好。”

秦纵意不吝赞赏的道:“挺好,我从没见过哪家千金闺秀能像你这样能吃苦的。”

好像这也不是赞美吧……倒有点像将军嘉奖士兵的意味了,赞美的目的是为了激励下属以后做的更好。

苏岑放下杯子,道:“随遇而安罢了,想多了也于事无补。”

她是无所谓的敷衍。秦纵意的眸光晶亮而深沉,看似不经意的几句寒暄,却似乎透着深意。她一时不敢乱答,只怕答错了。

这不是考试,答错了固然也无妨。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印象如何······几乎已经到了坏无可坏的地步了,可是秦纵意的眼神太专注,好像一个不经意间,自己就成了小丑、白痴?

秦纵意把话题抛开去:“这次回去,什么时候还会再出来游历一番?”

他当她是读书公子啊?还游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对于女子来说再奢侈不过,她这一遭已经让人如临大敌,下一次?不知道苏老爷、苏夫人那关好不好过。

苏岑又觉得有点窘。第一次出门就折戟沉沙,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不过苏岑不惮承认错误,便大大方方的笑答道:“不知道,不过下次再出门,不会跑的这么远,也一定要多带些人手。生命安全还是第一重要的……”

秦纵意微微眯着眸子笑了。

他不是个严肃刻板冷漠森然的人,笑的时候也不是很少,不过苏岑总觉得他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尽管几次相遇,他都很和蔼很平易很温和很随­性­。

他笑的时候总是浅浅的,并不虚伪,却也不会显得特别随意。他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很自制的人。

因此他这会儿的一笑,就有点春冰化水的味道了,柔的很,冲涮在岸边的石上,带了点抚摸的意味。

他很轻松的道:“下次,我带你出来吧…···”秦纵意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溜出来的,不过他发誓,他没有轻薄苏岑的意思。

苏岑没能即时接上话。

他说的好轻松啊。这份邀请如果不是太没有诚意,那就是他太天真了。他和她?除了仅有的几个能数得出来的理由可以这样不远不近的在一起,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借口可以让他带着她远行游历。

喂,耍人可不带这么耍的,我会当真的。

苏岑顾左右而言他:“再说吧,人生如梦,转瞬云烟······很多事,我们自己是做不得主的······玫瑰她们也该回来了。”未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生死难料,聚散离合亦只能随缘,更别说这样一个小小的诺言了。也许他们这一次分别,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京城虽小,世界却大,身份、地位、­性­别的差异,就注定了没有结局的结局。

苏岑放下杯子,站起身,脸上带着淡然的,八风不动的笑容,扬起手臂朝着茶寮外面左顾右盼的玫瑰和冬忍道:“这里。”

玫瑰和冬忍同时望过来,脸上是直挚鲜活的笑,那是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的惊喜。

[正文 165、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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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程就顺利的多了。

苏岑也早就适应了这种紧赶慢赶的生活,和玫瑰冬忍一路上也有说有笑起来。随着离京城越近,城镇越渐繁华,她们所需物品也就更加丰富,这一路上车里就没断过零食、小玩意。

苏岑在车内花花绿绿的物什上面扫视了一圈,不无遗憾的感叹道:“来的时候悠闲,回的时候匆忙,连些礼物都没能给大家带到。”当时是买了许多各地特产和新奇小玩意的,不过都失落在了清风寨。这一路又只顾着埋头赶路,竟再没时间采办。

玫瑰和冬忍也觉得有些遗憾,偷偷瞄一眼马车外面一马当先的秦纵意。都是他,催的这么急,回头让姑娘难做人。

但反过头来还要劝苏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老爷、夫人、六爷都不会计较的。再说了,京城里什么没有?实在不行,咱们就在京城买些地方特产也行……”

苏岑便只是笑笑,低了头没说话。都是至亲,自然不会计较,他们所求,不过是她的平安快乐。只是这份心意没尽至,她心里不舒服,不过后悔也没用,何必表现的太过明显?

马车进了城门,就像开启了一幅美丽画卷,京城的繁盛、贵气、喧阄非别的城镇可比。玫瑰和冬忍都有些雀跃,扒着车帘往外望不时的指点这是哪家最有名的小吃,那家是有名的稻香村,糕点堪称一绝…···

秦纵意喝令马车停住,下了马走过来,道:“苏姑娘,前面就是苏府,恕不远送。”

都送到门口了,怎么好就走?这不是叫人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疏于待客之道嘛。苏岑道:“如果秦将军不忙,还请进府小坐。”

秦纵意正要开口婉拒苏岑已经伸出素手掀起了车帘,青­色­帘幕后面,是一张明月一般雅致的脸,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只听苏岑又道:“我爹和我娘面前,还得劳烦秦将军代为做个证。这一趟出行极其顺利……”

秦纵意不由的失笑。这是让他替她圆谎呢。

待要不应,可是看她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带了点乞求的成份,黑白分明的瞳仁就像两粒黑葡萄,毛茸茸的,一下下刮着人心让他不由得心下一软,迟疑的道:“这个……”他不能撒谎,但是······当然,如果苏老爷不问,他自然就不会说。^//^

“你答应了!”苏岑抢先替他做了决定,便笑吟吟的转头对玫瑰和冬忍道:“还不快些走,别在这街上杵着了,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回家么

众人应一声,喝令车夫快些前行。

秦纵意无耐的一笑,朝着车夫点头示意他按照苏岑的吩咐做。

苏府后门,守门的小厮一听说是大小姐回来,慌忙过来行礼打开府门,把马车赶进去,一边好生招待车夫,一边把秦纵意往里边让,再着人去府中送信。

不一会苏夫人带着苏茉、苏毓迎到了二门。见苏岑从车上下来,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的眼中含泪,叫了一声“岑儿”便扑过来将她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苏茉和苏毓也过来相见各自叫了一声大姐。苏茉在一旁陪着苏夫人,苏毓则上前答谢秦纵意。

苏岑返手环抱着苏夫人的腰汲取着她怀里的温暖馨香,也不禁泪盈于睫,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娘,现下秦将军还在这呢。”

苏夫人忙收了泪,道:“是了,娘一时高兴,倒忘了。这一路,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是他护送你回来的?”

苏岑辩言辩­色­,想来苏毓接了家信,并没有禀给苏夫人知道,心下大致有了底,便威胁的瞪一眼秦纵意:别跟苏毓胡说八道。

秦纵意接收到了她的威胁,只无辜的眨眨眼。苏毓则狐疑的从两人的脸上掠过。

苏夫人望过来,笑着和秦纵意寒暄,以示感谢。

秦纵意有诸多借口,左右他时常出京公­干­,苏夫人也知道涉及军国大事,不会细致的问他究竟去了哪,又去做什么,只对他能遇见苏岑深表庆幸和感激之情。

苏夫人吩咐苏毓:“你爹很快就回来了,你先陪着纵意去书房坐坐。”

秦纵意待要告辞,苏夫夫佯装不悦,道:“既来了就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你若再推辞,敢是嫌弃了不成?”

安顿了秦纵意,这才带着苏岑、苏茉进了内院。母女三人少不得又拉着手互相哭了一场。问起一路的情形,苏夫人不住点头,那泪却扑簌簌的往下掉。

苏茉笑劝道:“娘,姐姐好端端的回来,您该高兴才对,怎么哭天抹泪的?再说姐姐一趟远门,又开了眼界,又见识了风光,不知道有多开心若是我有这机会,也定然高兴得不得了呢。”

苏夫人仲手朝着她的额头轻轻一点,道:“竟说这种孩子话,眼瞅着你就要成亲出嫁了,还能跟个孩子似的?虽说是你亲舅母,可先是你婆婆,要小心服侍,多尽孝心,别只顾着自己贪玩。我可不希望你和你姐姐似的一去就是千里之遥,路上有个三病两灾的,求助无门,不知道得多着急······”说的苏岑心虚不已,只龟缩着不吭声。

苏茉悻悻的撇了撇嘴道:“娘偏心,为什么姐姐就可以出门,我却不能?姐姐也是嫁了人的……”

有这样口无遮拦,时不时就无意往伤口上撒盐的妹妹,想不强大都不可能。苏岑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苏夫人嗔怪的瞪一眼苏茉,道:“越说你越上道,你姐姐···…和你怎么一样?我瞧着之春那是个好孩子,对你定然百般呵护,千般心疼,舍不得你受这种苦的。”

苏茉便娇羞的低下头,跺脚道:“娘—说话就扯上我。”她的心里是甜的,表哥的确好的没话说,人如其名,什么时候都像是春日里的暖风,醺的人心醉沉迷。

他答应过自己,以后有机会要带自己出门走走的。确实要比姐姐孤身出门强上百倍,没什么可羡慕的。

苏夫人又问起这一路上的情况,都围着苏岑有没有吃苦,有没有生病,有没有遇到难缠的恶人等等。

苏岑只说一路都好,竟拣些一路上的趣事说,逗的苏夫人和苏茉都笑个不住,又是惊讶又是不相信。

没一会丫头来报:“苏老爷回来了,在前头陪着秦小将军说话,请夫人亲自料理一下午宴的事宜。”又看向苏岑,却仍是朝着苏夫人:“大小姐带回来的几只箱笼,秦小将军说都是大小姐从南边带回来的,还要由大小姐处理……”

苏岑惊讶的看着来回话的小丫头,心里边掠过一个念头。见苏夫人望过来,只好压下心中的讶异,道:“我去看看,也好当面再向他郑重道谢…···”

苏夫人感叹道:“他倒是个心细又体贴的,当面道谢自是应该,不过有你爹呢······”这样好的男人,也算得上是天上难寻,地下难觅了,只可惜,当初没能与秦家结缘,还不是因为······

苏夫人看一眼自己的大女儿,见她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样子,再看小女儿苏茉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便越发坚定了不叫苏岑与秦纵意相见的念头。

当年,苏岑只知在深闺,世间的半点消息她都无从得知,苏茉则是那会还小······

苏岑见苏夫人兴致不高,也就不再相强,便示意玫瑰:“你去看看,叫人搬到院子里,也好早些收拾出来。”

玫瑰便轻快的应一声下去了。

苏夫人便对苏岑道:“你也累了,先去休息,闲了咱们娘俩个再说话。”

苏岑也就顺势告退,和苏茉行了礼,两人一同出门。

苏夫人自去照管府中事务不提。

苏岑便问苏茉最近如何,苏岑则懒懒的掰着自己的手指道:“无聊的很,娘不许我再出门,就连普通姐妹们的应酬也不许我去,就是最亲近的,也只许我偶尔带个信,带些礼物。娘说要我赶紧绣嫁妆·……”

苏茉抬头盯着苏岑,问:“姐,你出嫁之前是什么心情?”

苏岑被问的一怔,步子慢下来,沉吟着道:“我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苏茉一副你别骗我了的不相信的模样,道:“成亲是多大的一件事,你怎么会不记得?”

苏岑笑笑,道:“就是因为是人生中太大的一件事,当时太紧张,太焦虑,过去了反倒没能留下什么清晰的印象。”

那会儿是茫然再加上期待吧。可谁也没想到她的盲婚哑嫁是如此的失败。少女情怀所憧憬的东西都变成了冷冰冰的玻璃碎碴,每一步都踩在当初美好的幻梦中,硌人心的疼。

苏岑拍拍苏茉的手背,真诚的道:“姐希望你幸福。”

“我会的。”苏茉自信满满的说道。

她当然有资格这么说,本来舅母和表哥就对她印象很好,她在母亲身边多年,也很自傲把她管家的本事学了个十之七八,林家人口简单,二老又好相处,表哥又脾气好,她当然有理由相信她一定能如鱼得水,绝对不会走苏岑的老路。

一下子就这么冷清了,是因为情节太平淡了么?捶地啊。

[正文 166、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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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岑沐浴收拾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玫瑰进来回禀:“奴婢都一一拣看过了,一共三只箱笼,有两只是姑娘在行程中采办的,还有一只,大概是秦将军帮着置办的,里面都是些地方特产和新奇的小玩意,还有一些文房四宝、绸缎绫罗····`·”

苏岑梳理着长发的手就顿了一下,看向玫瑰问:“咱们路上的箱笼,不是都丢了么?”

玫瑰笑道:“奴婢也是这么问的,秦将军说了,是他叫老吴在接应陆大夫时,顺手就把属于姑娘的东西给拿回来了······”

苏岑自嘲的一笑。除了他,还能有谁?所谓的神仙也不过是绝望悲伤时幻想的希望罢了,却从没见谁真的在最难堪的境地里遇到过神仙。

自己就是多此一问。

苏岑道:“你替我谢过秦将军,就说改日再由苏毓登门道谢。”

“奴婢谢过了,秦将军说不用客气,他明日就要出京,只怕半年或是一年之内都不在京城。六爷有点依依不舍,他还在那笑话六爷,说叫六爷好好读书,勤练武艺呢。”

苏岑看了箱笼一眼,道:“把东西收拾出来,给苏茉、苏毓还有林表哥、吴家几位小姐,再有曲家九凤姑娘的礼物都整理好,叫人专门送过去……”

玫瑰应声,当着苏岑的面一一整理出来又把文房四宝都拿出来,道:“这是姑娘当日最喜欢,亲自挑选的,也拿出来留着自用。”

苏岑却只是看着秦纵意置办的那只箱笼,里面不是蜀锦,就是江南上好的比绸。一时有些拿不定他的意思是什么。

正在发怔呢,只听玫瑰问:“姑娘,我们是回家呢,还是在这……”

苏岑回神道:“自然是要回家的。”这里很好,可是她在这里住着已经不习惯了。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虽然家里没有兄嫂,但将来苏毓总是要成家的,她没有道理在娘家住一辈子,让兄弟养活的道理。

玫瑰便温顺的答道:“哦,那奴婢就叫苏掌柜和朱掌柜改天再来?”

苏岑问:“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玫瑰笑道:“他们哪里知道?还不是瞎猫碰······”没说完,自己先撑不住笑了,道:“来了府上几次,都见不到姑娘只好求了六爷。^//^六爷又转告给奴婢的……”

苏岑要笑不笑,最后却只沉吟着不说话。

玫瑰也怅然的道:“想来是问问姑娘,这两家铺子到底如何了吧?姑娘您就这么拱手送人,这两位掌柜做惯了的主事,猛然换了主子,只怕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

苏岑只是笑笑,道:“凡事都有个适应过程。他们只怕从前在我接手初时也未必习惯。”

玫瑰感叹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像姑娘这样的好主东,他们去哪里寻去?不恋旧主,那才是狼心狗肺了呢。”

苏岑便笑着催她:“行了你去让苏毓转告给他二人,明天我们便回家了,有事到时候再说。”

到晚间时苏毓才得空来找苏岑。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眼睛也亮晶晶的带了些水润。苏岑闻见一股淡淡的酒味,不由的问:“你喝酒了?”

苏毓道:“不多,就喝了三杯。”

苏岑叹一口气,替他倒了杯茶,道:“还是少喝,你年纪还小呢,喝多了酒以后读过的书便都记不得了。”

苏毓好笑道:“爹都不管我,你倒来威胁我了。”

这个时代的人早熟像苏毓这么大,已经算是半个成|人了再早的,过个几年便要成家娶妻生子,喝点酒的确算不了什么。可是苏岑却不以为然。酒最伤脑,况且他毕竟年纪在这呢。

苏岑威胁的瞪他,道:“我威胁你,那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不听话,但凡被我捉到一次你喝酒,看我怎么罚你。”

苏毓并不怕,上蹿下跳的道:“怎么罚,怎么罚?来呀,来呀……”

苏岑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脑门上一弹,道:“都耍上酒疯了,还不承认,乖乖坐着,我叫人给你弄碗醒酒汤来。”

苏毓悻悻的一捂脑门,唉哟唉哟的叫疼,道:“我可不­干­,秦大哥说我是男人,喝酒不能像女人一样扭扭捏捏,我这才连着喝了三大碗的,你却不许我喝酒,喝了便罚我,我到底听谁的才好?”

苏岑知道没弹疼他,他不过是借酒撒娇罢了,便道:“谁说的有道理就听谁的。等你过了十五岁,爱怎么喝我才不管你。”

“十五岁啊。好遥远···…”苏毓抚额哀叹。

苏岑取笑他:“不远了,什么时候你偷听到爹娘琢磨着替你求娶哪家姑娘,就到了你喝酒的时候了。

苏岑正襟危坐,咳嗽一声道:“我才不会偷听,也不会那么早就娶什么媳­妇­。不过说真的,大姐,我将来要娶,也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姑娘,既不会温顺的愚蠢,又不会强势的霸道,能够真心理解我的……”

不是男孩子都有恋母情结吗?他的偶像怎么数也应该是苏夫人,而不是自己。还有他对自己的评价,倒是赞赏啊还是嘲弄啊。

苏岑笑道:“我是你姐,你才不会觉得我处处可厌,假如你真的娶了这样一个姑娘为妻,只怕就该厌恶她了。”

“才不会,说的我跟个小孩子似的,也就只有孟君文那种蠢蛋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罢了。”

苏岑笑不可抑,就连刚进屋冬忍也笑的掩住嘴。

苏毓恼羞成怒,只得喝斥冬忍:“笑什么笑?你这丫头也跟着没规矩起来了?哼。”

冬忍把醒酒汤放到桌,沉默的退到一边。苏岑笑道:“把汤喝了吧,我们好好说话。”

苏毓坐定,喝了汤,收敛了嘻笑的神­色­,像个小大人一样,细细打量着苏岑的气­色­,开口道:“姐,你这一趟出门,受苦了吧?”

苏岑实在跟他正经不起来,看着这么一个师气英俊,已经小点男子汉雏形的弟弟,便忍不住要揉皱他的头作弄他。

苏岑笑道:“什么受苦不受苦的,你倒是说说,我们过什么样的日子才算不苦,才算幸福?”

苏毓皱了皱眉头,道:“横竖,不是像你这样······你就应该有人爱着疼着护着……”

“谁说我没有人疼着爱着护着?有娘,有爹,有你,有阿茉呢……”

苏毓摇了摇头,只笑了笑没说话。

苏岑怕他多想,便推他道:“好了,你也看到我了,我很好,没掉一根头发,没少一块­肉­,和走时一样,你可以放心了?喝了酒,头一定沉,回去好好歇着,我明日便回去了,你有空便来找我说话。”

苏毓一惊,道:“姐,你不在家里住吗?”

苏岑道:“不了,这里是你的家呢。”

“可,可是,若是被爹娘知道了……”

苏岑也一惊,道:“你,你没跟爹娘说我一直住在外面?”

“我哪敢说。他们一直当你住在孟家……”苏毓不无委屈的道。

苏岑呆怔了一会,连忙安慰苏毓:“别急,别急,容我想想。”

实在不该怪苏毓。这些事,本就是她自己惹下的,苏毓还小呢,在苏老爷苏夫人的眼里,就是个孩子。她怎么能让他承受爹娘的怒火、愤怨和指责?

只怕当日的事被苏老爷知道,一定会狠狠的责罚苏毓一顿的。

唯今之计,瞒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坦白的好。

苏岑安抚苏岑:“没关系,我自己跟娘说,若是爹娘问起你,你就推说不知道……”

苏毓挺了挺胸脯,道:“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怎么能做缩头乌龟?我这就去找他,就说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要打要骂,凭爹罚……”说着起身要走。

苏岑一把拉住他,道:“现在还不是你逞强、替我出头的时候,我若需要你帮忙,一定不会跟你客气。好啦,去歇着······”

苏岑示意冬忍去盯着把苏毓一直送回去。

玫瑰惊惶失措的跑进来,道:“姑娘,不好了,老爷往这边来了。”

“啊?”苏岑也有些害怕起来。这个时代,当爹的一般是不怎么教训女儿的,一来父亲有绝对的权威和尊严,权威不可滥用,内院的事自有当家主母,他很少置喙。二来女儿未出嫁前自有做娘的严加教管,当爹的重男轻女,早就把女儿当作替别人家养的,故此不怎么上心。

这会儿,只怕是苏老爷听说了什么。说不定还有这一路上的遭遇。秦纵意,希望你不要言而无信,多嘴的添油加醋,胡说了什么。

玫瑰害怕的道:“姑娘,怎么办啊?”

苏岑看她一眼,道:“见机行事吧,你去给娘送个信儿。

玫瑰只当她要去搬救兵,应一声道:“奴婢这就请夫人过来。”

苏岑却道:“不是叫你去请夫人,是叫你无论如何拦住夫人别叫她过来。”

“啊?”玫瑰不懂了。苏岑没时间跟她解释,只说了一个字:“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苏礼的,沉声道:“岑儿——为父来看你了、”

苏岑忙敛衽行礼,道:“女儿见过爹爹。”

[正文 167、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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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礼垂眸看着眼前的苏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大女儿胆子也太大了些。这还是他那个温顺的,一说话就脸红的女儿吗?

他强烈怀疑。

这十几年,他对儿女们疏于管教,一是因为相信他的儿女品­性­上不会坏到哪去,二来是相信夫人有这种手腕,可以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他对此很有信心,也很放心,可是这个大女儿苏岑,原本是最让他放心的,怎么现在,竟成了这么一个软硬不吃,不声不响,胆大包天的人了?

他沉闷的哼了一声,道:“起来说话。”有帐不怕算,慢慢说。

苏岑也就谢过了他,径自站起身。亲自倒了杯茶,陪笑道:“爹忙了一天,怎么不好生歇息?”

苏礼啪一拍桌子:“你倒是能让我好生歇息吗?”力道太大,茶碗在桌上叮当作响。苏礼一眼不眨的盯着苏岑瞧,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可真正知错,又有几分悔改之心。

看来是有备而来。苏岑一边把茶杯扶稳,一边心里想着对策。虎毒不食子,她不信苏大人会真的为了所谓的名声置她­性­命于不顾。

当下笑道:“爹,有话慢慢说,女儿年少不懂事,还需要爹娘多提点,可您的身子是大事,女儿可当不起,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敢忤逆不孝。”

苏礼不免叹气,这孩子,你瞧瞧,她有哪一处显现出来是知错的模样了?她又哪里显现出来温柔温顺来了?

想他苏礼,半生荣耀啊,竟然连个女儿都没管教好。

苏大人在那叹气,脸上却显现出来一派­阴­沉,道:“你可知错?”

苏岑顺势缓缓的跪下去,垂了头道:“女儿知错。”

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再敢犟嘴试试?苏礼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道:“你自己说,都错在哪儿了?”

苏岑垂头,一时没说话。苏礼见她收声息气,不似刚才那般气焰嚣张,打定主意不肯屈服的模样,也自知她是服软了,手碰触着茶碗,略带威胁的盯着脚下的苏岑,一边不紧不慢的拨弄着茶叶梗。

许久了她还是不说话。苏礼怒气勃然而发。都到这时候了,还要嘴硬不成?别以为他没亲眼看到,她做了什么就都不算。..www...要不要把人证物证都扔到她面前她才死心啊?

一声把茶碗墩在桌上,苏礼开口道:“你倒是说话啊?”刚才那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哪去了?

苏岑没说话,他勿自先听见了水声,定睛瞧时,苏岑只垂着头,水面上却已经有了一小滩水迹,这丫头竟然在偷偷的落泪。

“喂,你——”苏礼一滞立时觉得头疼。他不怕这孩子嘴硬不招,可他怕女人的眼泪。苏夫人与他多年夫妻,最是识大体的人可是两个难得的争执中,最擅使用此招。

苏夫人是边泣边诉,口才伶俐,叫他无可驳斥,可这苏岑,却只哭不出声,很让他有一种负疚感:是他这当爹的欺负了女儿啊。

刚刚拍过桌子的手心尚在发红,苏礼不免暗暗后悔。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家出趟远门又是病又是被劫,心里边不知有多少苦楚。就她这­性­子只怕未必肯同她娘说。他这当爹的不说安慰劝抚女儿,反过来拿女儿杀伐是问······好像似乎,是有点不近人情······

苏礼自己天人交战,一时又觉得教训女儿有愧,一时又弯不下身子当着女儿的面温言悦­色­,真正是如坐针毡,竟比在金殿上听皇帝问话还要尴尬局促。

好在苏岑并没有让这种压抑沉闷的氛围持续的太久,缓缓的收了泪,道:“女儿错在,不该——”

苏礼正留神听着,苏岑却好巧不巧的在这顿了下。害得他提着一颗心,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又怕听到的话。他真怕苏岑来一句“女儿错在不该出生”,那他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伤感,失控之下把巴掌抽到苏岑的脸上去。

苏岑道:“女儿太过任­性­——”这个罪名好担。总之不管是在孟家阄的那么多出格的事,还是她只身远走,狼狈归来,都可以归结为“任­性­”上头去。是她不识大体,但终究无伤大雅,不过是女孩子的气­性­大了些。

她不想担别的罪名。

若论有错,错在孟家。孟君文做事出人意料,明明对她厌恶之极,却非要做出种种令人作呕我虚伪情态,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她受尽了委屈,也不过就是等着有一天把响亮的耳光还到他脸上。

都这样撕破脸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还不肯和离。她都已经只纸休书了,他还要宁可恶毒诅咒,也不肯给彼此一条生路

她这样自轻自贱,也不过是自暴自弃,只想着自己再怎么自损,受到牵连的还有孟家呢,她在疼痛的同时还有一丝畅快。那是隐隐的报复。

她可以说着不在乎,她也可以说最好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忘记,最高境界的报复是原谅。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做到一点都不记较,一点都不抱怨。

她一次一次的对自己说,决定是自己下的,选择是自己做的,不论是什么后果她都会鼓起勇气承担。可是承担的过程中,她没资格后悔,她不敢后悔,她忍着疼痛时,仍然知道疼痛的滋味。

她不求爹娘无条件的支持,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刻,这些最近的亲人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爱。

她不想得到指责、斥骂,发泄够了再以爱为名,训诫她这样做是错的,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不需要无休止的批评,自以为是的指点。

不是她矫情,凉薄点说,没有谁可以代替她走生活的每一步。亲近的人,也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条荆棘路上跌跌撞撞,满身伤痕,充其量给她一个温暖的鼓励的眼神,甚至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扶起来,仅此而已。

而她想要的,是后者。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她远着任何人,比如秦纵意,比如林之春。她之所以不愿意靠近,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他们神情中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同情。

他们是世家子弟,是京城中众多闺秀们心仪倾心的对象,他们有优越的资格,那就自高高在上他的;她是顶着种种难听名声的弃­妇­,她卑微又可怜,遇人不淑,求去无门,可也用不着他们来施舍。

他们有施舍的权利,她还有拒绝的权利呢。

苏岑委屈了半天,准备着承受苏大人的雷霆之怒,等了半晌,没等到一点暴风骤雨的迹象。哭也哭过了,心里边的难受也就七七八八的去了不少,抬头朝着苏大人道:“爹——”

这一声软软糯糯的爹,叫的苏大人心肝都颤,苏岑的长睫毛上还洇着水润的莹光,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来时准备的长篇大论—那是参奏本朝贪官污吏们惯用的格式——半句也说不出来了。贪官污吏们和女儿毕竟不同,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鱼­肉­百姓,挥霍民脂民膏,怎么荒­淫­怎么来啊,犯下的都是累累罪行。

可是苏岑······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想自保,千方百计的不想给人添麻烦罢了。

新一轮的天人交战就比刚才柔和也短暂的多了。苏礼一挥手,道:“你也不小了,以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别只顾着自己,头脑发热,任­性­妄为……”

他哭的心事都有了。女儿啊,你总得为爹娘考虑考虑。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苦楚我们老夫妻可往哪诉去啊。

苏礼这位良臣诤臣,从来不循私情的直臣,就这么轻易的败在了女儿的一汪眼泪和一句“任­性­”上头。

这就是苏岑叫玫瑰拦住苏夫人的缘由。男人总比女人清净。若是苏夫人来,只怕不依不饶,非要她把这一路上的经过事无具细的招认不可,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她又是疼又是恨,又是怒又是气的好一顿揉搓,并且发誓下次再也不会轻易放她出远门了。

苏岑温顺的应道:“是,爹的教诲,女儿一定铭记在心。

苏礼压根没信。不过他也头疼,现在事情最挠头的就是孟家不肯和离也不肯写休书,孟君文那臭小子还索­性­一走子这,去了边关。为人做事着实不够地道,可他也不能代女儿上奏天庭,请皇上御旨下达判休离吧?

当朝及至前朝,这样的事史无前例。

休书不写,苏岑做什么都有让人诟病的地方。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把她再塞回孟家?他苏礼这辈子最讲的是本心,明明那是个狼潭虎|­茓­,他不可能一试再试,陷女儿于不义。

苏礼越想越气,不由的指着苏岑道:“就算事出有因,你也太胆大妄为了,要从孟家脱身,大可光明正大,怎么能学宵小之辈?对待孟夫人,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以理相待……还有,为人总要洁身自好,不可授人于柄······至于秦小将军,为父已经重诺相谢,以后······以礼相待便了。”

苏岑顾不得去思虑苏大人话里的护短之意,只辩解道:“与秦将军结缘,确实是偶然,以后女儿万不会如此莽撞任­性­······”

[正文 168、难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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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苏夫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苏岑回自己小院之后的事了。又气又恨,又是心疼,免不了拿苏大人撒气。

可恨的是苏岑不在跟前,想要耳提面命也没个对象,苏夫人哭闹过后,气恨的道:“这个死丫头,主意这么大,竟敢瞒着你我做这么大的事,连声都不吱一声……哼,真是气死我了。

苏大人只悠然的问了一句:“你究竟是气她做的事情太大逆不道,有碍视听呢,还是气她事先没同你透个声气没跟你禀报?”

苏夫人一时语塞,直瞪瞪的瞅着苏大人,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竟默许了这丫头的行径不成?这何止是大逆不道,这简直是惊世骇俗啊……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还有苏茉和苏毓,以后怎么做人?有这样的姐姐,会被世人诟病家教,到时候······苏茉还好说,毕竟已经许了亲事,可苏毓呢?有这样的例子,谁还敢把姑娘嫁进苏家?

苏大人浓眉紧皱,却只是不甚赞同的看一眼苏夫人,道:“该你­操­心的,你就多费些­精­神,不该你费心的,你也就不必多问了。”

苏夫人被噎的一哽,从不曾被这么噎过,又气又急,反倒忘了反驳。怒视着苏大人瞪了半晌,才道:“你倒是说说·哪些是我该­操­心的,哪些是我不该­操­心的。”

苏大人并不解释,只道:“多关心关心儿女,这是你该­操­心的。”

“可,可是······苏······”苏夫人一时沉吟,许许多多的话都齐聚心头,争先恐后的要往外涌,一时纷乱嘈杂,反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待要把苏毓的亲事拿出来做为最锋利的矛·却又想到苏大人越是对儿子越是严厉,说不定弄巧成拙,当下也只得含而不发。

苏夫人心里警觉,便留意起来,等苏大人出去公务,便把他身边的随从借故找过来问话。那随从道:“老爷和秦小将军在书房里谈了半天,大都是大小姐这一路上所经所见……后来老爷便有些生气,送走秦小将军,就直接去见大小姐……”

一定是秦纵意和苏大人说了些什么。

苏夫人想也不想的就把事情归结到了秦纵意那里,问:“究竟秦小将军和老爷都说了些什么?”

那随从知道的并不详细·就算是详细,他也不敢随意的泄露,当下便挠头惭愧的道:“小的虽在外间候着,可到底也没能听清。..www..大概就是说大小姐在旅途中又是病又是孤苦之类的吧······”

苏夫人哦了一声,挥手叫他下去,坐在椅子上支颐想了半天。定然是这样了。苏岑在路上病了,老爷回来,本是满腹的怒火就都化成了心疼。

想想也是,阿岑的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就是个省心懂事的·她除了照顾生病的苏茉、苏毓,好像就从没见过苏岑头疼脑热。从她出生到现在,几乎就没请过大夫。

也不怪老爷心疼·一定是把她的病情归结为心情烦郁,都是和孟家这场亲事闹的。苏夫人懊悔不迭,可是当年,眼看着孟君文也是人中龙凤,与女儿很是相配,谁会想到两人竟是夙世的冤家,怎么也不能和睦相处呢?

事已既此,悔也无用。做人要往前看······

苏岑的日子可是又轻闲又悠闲·整日除了拈花弄草·就是摆弄新鲜的糕点,偶尔也动动针线·替自己和身边的人做几件衣服。

深秋已浓,眼瞧着冬日即将来临。闲着也是闲着·也该做几件冬衣了。

苏悦和朱意明相携求见。

苏岑也就换了衣服,在前厅相见。时隔数月,两人似乎都不同于从前。待苏岑仔细打量,只除了有点忧心忡忡,倒也没别的,朱意明似乎还胖了些。

苏岑半开玩笑的道:“两位掌柜怎么这么得闲来我这喝茶?”

苏悦不曾开言,朱意明苦恼的道:“当然得闲,我把掌柜一职辞了,谁愿意做谁做。”

苏岑微微有些惊讶,问:“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

朱意明满嘴抱怨之词:“什么叫做的好好的?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个臭老头,拿着契约,说这制衣店已经是他家的了,对我指手划脚,满脸满眼的不屑······我打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阿岑,我就不明白了,这店经营的好好的,你­干­吗要把它盘给别人?那可是你这一生的衣食来源,你不为别的想,也要替你自己想。家有万金,不如一技在身,这道理你总比我懂得。”

苏岑不答他的话,看向苏悦,问:“堂兄呢?”

苏悦惭愧的道:“我也辞了,不过,比朱兄还要狼狈,我是被辞的他更冤枉,从来都是按照苏岑的吩咐谨慎行事,从来不敢有差池,可是新接手的这位主家就能­鸡­蛋里挑骨头,勒令他放弃从前的种种,另僻蹊径。

一等失了主顾,流水下滑,便以此做为他的过失,将他辞了。

苏岑示意他二人稍安勿躁,解释道:“辞也就辞了,以后再找谋生之路。”

“你说的倒轻松。”朱意愤愤不平:“这分明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你不心疼,我都要心疼了,这个店,从小变大,从冷清到繁华,可都是我的心血。你倒好,说送人就送人,还要毁在别人手里,你怎么就忍心?”

苏悦虽没诉诸于口,可看他的神情,所思所想与朱意明也相去无几。

苏岑只得解释道:“当日有求于人,所以把这两家店铺拱手送出去,倒从没想过他会逼得你们待不下去。莫急,大不了我们再另起炉灶便罢。”

朱意明眼睛一亮,道:“此话当真?你可别骗我们。”

苏岑苦笑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只要二位兄长不嫌,还肯替苏岑效力,苏岑就感激不尽了。”

朱意明一拍大腿,道:“哈哈,什么嫌不嫌的,效力也是应当的。”

苏悦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声,待送走朱意明,苏岑留下苏悦,问:“堂兄可是有话要说?”

苏悦颇有凄容,道:“阿岑,你最近,可还过的如意么?”

苏岑不解,道:“还好,堂兄何出此言?”

苏悦道:“从我知道你把店转给别人之时,我就猜测你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关,只恨我势单力薄,帮不上忙,惭愧的很。”

苏岑笑道:“没什么,已经没事了,倒是让堂兄如此牵挂,是苏岑之过也。”

苏悦勉强笑笑,避开了苏岑的视线,道:“孟家大爷,三番五次的到店里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不肯信。后来就索­性­叫人搜店,还打碎了许多名贵首饰。京城传言又甚嚣尘上,我怕对你不利······”

苏岑道:“那也无妨,我并不特别在意。”

“依我想,盘出去也就盘出去了,你也说不如我们另起炉灶,依我之见,不如我们离开京城算了……”

苏岑一直没言语。她不是没想过。横竖是从头再来,在哪里开始都无所谓。在她与秦纵意做交换,把两个铺子拱手送给他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收回来,也没打算关注这两个铺子的兴亡。

只是他这样肆意的败坏,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明明是到手就能下金­鸡­蛋的金母­鸡­,他怎么就这么肆意的挥霍呢?

不过那是他的事。苏悦这么说,定然有他的看法。苏岑点点头道:“为什么要离开京城?我们从前的人脉关系都在京城······况且,哪里也不如京城繁华富庶,白手起家也不必要太一穷二白了吧。”

她们又不是逃难,不至于这么惨淡吧?

苏悦只是默然的沉了脸­色­,道:“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具体怎么定,还要看你……再者还有朱兄呢……”

苏岑不禁有些关切的问:“堂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不如说出来,我但凡能援手,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悦堆起一张勉强的笑脸,道:“没,没事。”他的目光有点虚,就像是喝多了的人,宿醉醒来,看见了刺目的阳光,有些畏光一般的躲闪。

苏岑想来定是他家中有事,不便多问,便道:“好,我考虑考虑,回头再着人给你送信儿。成与不成,总得有个了局,你也好另谋高就不是?”

苏悦哭笑不得,道:“是是是,你这里不留我,我只好再去另谋生路。高就谈不上,不过胡乱混一口饭吃,也不知道能不能······”话只说了半句,就又沉寂下去。

苏岑等苏悦走了,把玫瑰叫进来,问:“堂兄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玫瑰笑道:“姑娘,您从前,现在,都是不问世事的,自然不知道苏家那点事。这苏悦苏公子的爹苏伯是个落魄秀才,久考不中,又不知变通,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要不是老爷宅心仁厚,肯给苏掌柜一个差事,只怕苏家就要以乞讨为生了。这位苏伯才过上没几天的安生日子,就看中了邻村的一位姑娘……说来也是挺让人气恨的,原本是打量着要给苏掌柜说亲,谁成想说来说去,不知怎么说成了苏伯的小妾……这事传得风风雨雨,只怕苏掌柜自觉无颜见人,所以才想索­性­一走了之吧。”

[正文 169、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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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说的虽然含混,可是事情大概倒也清晰,苏岑一时无语,心下也替苏悦难过。不过最应该觉得丢脸的不是他自己。

终究父子情深,又是外姓女子,想来苏悦不会做出多出格的事情,以至父子反目。就这么一走了之,倒也未必不是上策。

苏岑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京城重起炉灶,东山再起,玫瑰进来回禀:“候爷梁诺着人送了贴子来……”

他给她送什么贴子?想着他那不靠谱的­性­子,苏岑气的笑出来。他一定还惦记着那曲胡旋舞呢。

贴子­精­致华贵,透着华丽的的香气。

苏岑不由的掩住口鼻。

这梁诺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怎么吃穿用度,倒和个女子差不多?他这是薰了多少香?不就是一个贴子么,至于这么奢华浪费?

强忍着,在身前挥了挥,那香气却又名贵上乘,非廉价的香气可比,持久不褪。苏岑只得捏着鼻子打开贴子,梁诺的一笔小楷就跃然纸上。

字是好字,只是未免过于优雅­阴­柔了些。可以想见,他定然是长期浸­淫­在脂粉群中,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苏岑放下贴子,脸­色­就有点难看。

玫瑰好奇的问:“候爷的贴子上都说了什么?可是叫姑娘为难了么?”

苏岑摇摇头,道:“没有他只是请我去君归楼一叙。”

玫瑰不以为然的道:“姑娘何必为难,愿意去就去,不愿意,他还能动强不成?”

苏岑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再说,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想必都是些不打紧的……我懒怠动,你叫人回了贴子,就说我身体不适,推了吧。”

玫瑰道:“奴婢知道怎么做。”

苏岑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虽然拒了梁诺的邀约却给吴思颖写了封问候信,顺便带了几枝新近做的簪子,叫人给吴府送了过去。

没两天,吴思颖便带着人轻车简马来访。

苏岑得了消息,慌忙迎出来。*非常文学*马车进了后院,屏退看门的婆子小厮,吴思颖带着贴身丫环已经进了二门。苏岑笑道:“你倒是个急­性­子,才说要来,今日便来了。”

吴思颖笑道:“知道你出门不方便,你又不是个求人的­性­子只怕我不来你便会着急,索­性­趁着今天风和日丽,就出府走走。你这一向倒是瘦了许多,恁的清减。”

两人说些别后叙话,这才进了厅,分宾主坐了,玫瑰奉上茶,自带了吴思颖的丫环退出去,热情款待,只留她二人在屋里说话。

吴思颖打量着苏岑抿嘴笑道:“你这家伙,悄没声的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儿。”

苏岑露出惶恐的神­色­道:“你还来取笑我,若是弄的人尽皆知,我还能像现在这么自由么?”

吴思颖也不追究,只笑道:“前个儿和大哥还提到你呢。你说也真是奇了,当初孟大哥也是千好万好的一个京城美少,怎么就和你这位苏大小姐如此不投缘呢?你让他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含恨离京,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善了?”

苏岑道:“你们是自小就亲近的自然偏向他却对我说这等风凉话。都看着他好,我就不好么?”

“你也好只是好人和好人未必就是夫妻。也不是我们偏向你,你们这也算是两败俱伤了。我是明着替孟大哥遗憾私底下替你着急呢,你倒好,不识好人心。”吴思颖边说边嗔怪的瞪了苏岑一眼。

苏岑接收到了吴思颖不满的神情,却并未着意,只是不紧不慢的喝茶。吴思颖见威胁不到她,只得开门见山的道:“你叫我来,不是有这闲情雅致来谈论你的前夫的吧?”

前,前夫?

苏岑一口茶全喷了。这位吴大小姐也太口无遮拦了些。

吴思颖躲了躲,见没有遭受池鱼之灾,才道:“怎么,你连说都说不得了?­干­吗这么大反应?若是你对他还有余情,此时已经知悔,我必叫大哥从中替你们斡旋,好叫你们破镜重圆······”

苏岑举手,道:“停!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前夫?”

吴思颖笑道:“当然了,本来就是前夫。不管你们之间以后怎么样,他永远是你的前一任夫君,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不随你的意愿而转移的。”

苏岑镇定了半晌,狐疑的打量着吴思颖,确定她是本尊吴大小姐,不是魂穿而来,和自己一样鸠占鹊巢的那个,才道:“你这个说法很对,只是前夫这个词太惊悚了些。”思颖毫不在意,舒服的叹了口气,道:“也就是在你跟前难得的放松一下,平时不知道有多累。”

身为世家小姐,一举一动都有人从旁注目,但凡有点错处,就有教习妈妈指出来叫她改正,自然没有苏岑这样自由。

苏岑感叹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说了半天,才绕回到正题上:“我想请你帮个忙······”

吴思颖听苏岑说完,先自笑了笑,道:“我知道梁哥哥最喜欢这些穷尽机巧的东西,若是得不到,就如同心被谁揪着,手脚麻乱,做什么都了无趣味的。也难为他怎么就忍了这么长时间。不过说来也是,他宁可忍着等你回来,也不去求秦夫人。我记得上次秦夫人寿宴上也有胡旋舞来着……”

苏岑道:“他到底是不是为着这件事,我不得而知,不过他一早就透过这个意思,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成|人之美罢了。”她并无调着别人的心思,况且她也无意求梁诺什么,更没想过借此交换什么。

吴思颖道:“这个容易,我回去就把玫瑰带着,等她教习完歌舞,再把她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且说吴思颖回了吴府,便去找吴裕常。肖氏正在屋里坐着同丫头们一起做针线,见是她来了,忙起身笑迎:“小姑来了,快坐。”

吴思颖看了一回肖氏的针线,夸赞了一回,才道:“嫂子,不知道大哥可在家?”

肖氏叹口气,捧着已经隆起有小腹,叹道:“他要在家倒好了,这些日子以来尤其的忙,早出晚归,连我想见他一面都难。”

吴思颖奇怪的问:“大哥都在忙什么?”四人组有两人不在京城,只剩大哥和梁诺,按说应该出门玩乐的时间少了才对。

肖氏道:“听说是公务繁忙。具体的我也不知情,你找你大哥什么事?”

吴思颖得了苏岑的嘱咐,不好说的明白,便道:“也没什么,我瞧着嫂子最近身子可还好?怕你累着,特地来送你一个丫头。

肖氏狐疑。她并不缺人使,就算是缺人,也断没有小姑往她房里塞人的道理。却也知道这小姑是惹不得的,便笑道:“小姑最疼我,只是我却不敢当,房里人已经够多的了,再多一个,你大哥又该批我太过奢华浪费了。”

吴思颖道:“嫂子先别急着拒绝,等你见过人再说。”

说时叫了玫瑰进来,给肖氏见礼。肖氏看了看,脱口道:“你,你是玫瑰?”

玫瑰笑道:“­奶­­奶­好眼力,奴婢正是玫瑰。”

肖氏就更奇怪了,看着吴思颖道:“你这是······”

吴思颖促狭的眨眨眼道:“嫂子不必问,总之这个大人情我是白白的送给你了,你只管把玫瑰往大哥跟前一推,他自会谢你的。”

肖氏心思一动,定睛打量玫瑰,嘴上笑道:“这么说,我要多谢小姑了。”

吴思颖也不多坐,站起身来告辞:“嫂子好生调养,尽快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侄儿罢。”

肖氏赏了玫瑰好些见面礼,温言叫她退下,自己靠着隐囊,歪在榻上胡乱寻思。她想岔了。

自从被大夫把出了喜脉,便依着规矩,给吴裕常提了两个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做通房。吴裕常于女­色­上寻常,不过这是老例儿,他也不做那特立独行之人,虽然接受了,却只是在厢房放着,平时还是多歇在肖氏这里。

肖氏心下欣慰,却还是觉得伤心。一次两次,她都要感恩戴德,以后日子长着呢?他总有欣然接受别的女人的那一天。都不是她能防的事。

这会吴思颖把个玫瑰送进来,是因为她有特殊的技能吗?不然为什么她笃定的说世子爷见了玫瑰就会谢自己?

肖氏拿不定主意,又不肯轻易的就范,因此只把玫瑰好生安顿,却从不叫她在跟前服侍,更别说叫吴裕常得见了。

梁诺求见苏岑无门,免不了气恨。不过小小的一件事,轻易也求不到她头上,她倒好,拿捏的厉害,真当她是个了不起的人呢?梁诺就此把苏岑恨上了。若不是苏氏制衣店和苏氏珠宝店都更换了主子,他早上门寻衅挑事了。

偶然和吴裕常相见,也不肯和他抱怨。他知道吴裕常最是君子太过,听不得背后论人是非,心底不悦,面上却不显。因此玫瑰一直被肖氏雪藏,苏岑的一番用意反倒被辜负,白白的得罪了梁诺,才使得他在以后对苏岑多处使小绊子,让苏岑多受了些劫难。此是后话。

[正文 170、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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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从京城图谋东山再起。

把朱意明和苏悦派出去不是不可以,但她出行不便,不能亲眼得见,对店铺的经营情况也就知之不清,有碍她的判断,以及对未来的掌控。

况且,京城是天子脚下,权贵之家多如牛毛,随便他们谁家肯给自己一点生意做,就够她自己这一年的开销了。

做人得自立,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失婚弃­妇­未见得容于娘家,就更应该经济独立。自己能养活自己,说话时不免就有些底气,总好过伸手跟人讨要,面子和内心都要饱受打击,太伤人自尊了。

朱意明没意见,他也不同意去外地。一来离家太远,举家搬迁,哪有在京城过的滋润。他习惯于吃喝玩乐,去了外边荒野僻地,哪有京城繁华?

苏悦见自己独木难支,也就只得点头附和。

苏岑无言安慰,只得旁敲侧击的道:“堂兄年纪不小,只怕也该议定亲事了,如果不方便,不如也索­性­买一处所,自己住也方便···…若堂兄手头不太富裕,我情愿替堂兄出。”

实在和家里人住不到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横生龌龊,不如搬出来住。

这话果然触到了苏悦的肺管子。

他一来是穷,二来就是因为议亲才跟家里人闹的翻脸当着苏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接受她的好意的。

当下脸就涨的血红,连连摇手道:“我苏悦一向最有自知之明,尚无养家糊口的本事,何敢就做出超出自身才能的事?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况且我一向都是住在店里,只要这次还能给我留一间容身之处就可以了。”

越是穷人越是敏感,自尊心也就越强烈。苏岑不敢强求,便道:“有堂兄看店我是最放心不过的了,不然也得另寻伙计在店里长住,那就说定了。”

苏岑正在筹划期间,冬忍进来回禀:“秦夫人身边的管事朱娘子求见。”苏岑道:“快请。”

说来自她回来,也只去过一趟秦府,一来以示谢意,感谢秦纵意再一次出手相救。二来以示歉意,秦夫人寿诞之日,她只叫人送了礼,并没有亲到祝贺。..

秦夫人自是大度不放在心上两个聊坐了半天,相谈甚欢。她最近事忙,就没再去过。秦夫人打发人来,想必是有什么事也说不定。

朱娘子见苏岑迎出来,满面含笑,慌不迭的行礼:“苏小姐亲自来迎,奴婢愧不敢受。”

苏岑也忙扶着她,不许叫她行礼,道:“朱妈妈这才是见外呢,您是长辈我怎么敢受您的礼,快进来坐。”

朱娘子进门,笑呵呵的打量了一下屋子的摆设道:“多日不见,苏小姐又显清秀雅致了许多。”

苏岑不免脸一红,渥了脸道:“朱妈妈谬赞,我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顾不得梳洗,只怕蓬头垢面,不知何等不堪呢。”

朱娘子笑道:“苏小姐太过自谦了,我家夫人没少盛赞小姐说是天生丽质不施脂粉,浑然天成胜在美而不自知,就更添两分艳­色­。”

苏岑笑道:“夫人盛赞苏岑愧不敢当,皮相而已,哪及得上夫人的气魄胸襟,那才是当世女子中的奇芭呢。”

朱娘子代替秦夫人谦让了一回,这才道:“奴婢此来,一是代我家夫人看望看望苏小姐,从附近庄子上才收上来的颐红蜜桃,个大­肉­厚,汁多味甜,特地给苏小姐送了两过来。再者,是有事请小姐帮忙。”

苏岑自承秦夫人照顾良多,听说秦夫人有事,自然当仁不让。况且这会深秋露浓,各­色­水果早就下树,桃更是过季水果了,却有这样鲜见的桃子,显见得是秦夫人对她是真情厚意。

苏岑感激不已,道:“蒙夫人惦记,本该是我多孝敬夫人的,倒让夫人时时处处的偏了我这许多好东西。夫人但有吩咐,苏岑无不尽心尽力。”

朱娘子半开玩笑的道:“来日方长,姑娘以后孝敬我家夫人的地方多了,也不在于此刻就要回报。这是夫人给奴婢的两本帐册,请姑娘过目。夫人说这两家店,一来没有得心应的手的人照管,未免荒芜,二来这本就是姑娘的,所以情愿完璧归赵。”

苏岑把两本帐册拿起来,凝神细瞧,正是当日她盘给秦纵意的那两家店铺。秦夫人说要完璧归赵,自然也就是秦纵意的意思。

苏岑苦笑一声,道:“夫人好大的手笔,苏岑愧不敢当。况且当日明码标价,契约在手已经确确实实的盘了铺子,拿了银子,此刻却当真没有多的钱再把这两家铺子盘回来了。”

朱娘子似乎早就料到苏岑不肯收回铺子,便笑道:“所以我家夫人说请苏小姐帮忙,代为照管,到时候收成各各五成······”

“这个——”苏岑还是犹豫。秦夫人给她的便宜未免太大了,就跟白送一样。她岂能占这等轻松便宜,白拿这些银子?

当下只是为难踌躇,道:“夫人吩咐,苏岑不敢不从,只是,既已卖出去的铺子,没有白白拿回来的道理,这不是我苏岑做人做事的风格。夫人一番好意,苏岑心领。如果夫人有意让苏岑代为照管,苏岑便腆颜越俎代疱一回。却不敢拿五成,只拿一成就好。”

朱娘子还要客气,苏岑便坚决的道:“朱妈妈如果不能替夫人做主,就请将苏岑的话逐字逐句的转答,等明日闲了,苏岑亲自上门请罪就是。”

朱娘子不敢再多说了。苏岑很坚决,若是自己再废话,只怕这一成她也不要,这铺子也不管。

这位苏家大小姐胸有成竹,显见的并非靠着这两家铺子安身立命呢,非它们不可。夫人一番用心,她虽是明了,却不肯接受,也是有骨气的人。

朱娘子不敢相强,道:“姑娘的话,奴婢必定原封不动的带回,不过想来夫人必无异议。”

苏岑这才绽出笑颜,道:“烦劳朱妈妈了。”又叫冬忍:“把我前儿个做的几件冬衣拿来。”冬忍捧了包袱出来,苏岑示意她递到朱妈妈手里,道:“前些时闲着无事,给夫人做了几件冬衣,还请夫人笑纳。”

朱娘子道谢不已,这才告辞回去。

没几天,朱娘子欢欢喜喜的回来,说是秦夫人吩咐:“一切但凭苏小姐做主”。

苏岑虽然辛苦,还是揽了这个差事。她没打算把朱意明和苏悦派过去,也压根没想过要Сhā手铺子里的营生,只是叫这两家店暂且歇业,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由朱意明和苏悦分别进行业务培训,包括如何待人接物,店内规矩等等。

她自己则又着手重新租了两家店面,重新装修,一个月后开业。彼时秦家铺子也换了新的招牌,原来的制衣店成了“羽霓裳”,珠宝店成了“金镶玉”,成了她的分店之一。她只负责提供时新的花样,做工、材料、买卖却都由各自的掌柜负责,收支自付,那一成的费用,也只算作加盟费罢了。

苏岑整整忙了三个多月,才诸事落定,眼瞧着各铺都步入正轨,虽不至于像先前那样客流如云,却也有了小小的盈余,苏岑这才吁了口气。

万事开头难,她倒没想过会这么容易。

这中间自然有吴思颖等人的捧场。她们在闺中相传,那些老主顾听说她新开了羽霓裳和金镶玉,便又重新回来,把各项活计都交给她做。

苏岑倒也不贪多,每一步走的都很谨慎,一边督促着朱意明寻找绣工极好的绣娘,一边叫人专门负责制衣的质量,生怕出一点差错。

每天朱意明和苏悦都要跑上三五趟,不是问她材料的问题,就是图纸样子上的问题。苏岑也时不时的去铺子里坐镇,有什么问题当时就解决了。

秦夫人的两家铺子也一改往日的作风,两位掌柜都是秦夫人亲自从府中伶俐的老人中挑的,对苏岑很是恭敬,几乎到了唯她命是从的地步,也不时或亲自或谴人来问她拿主意。

因此苏岑无事还要去那边转转。

玫瑰不在身边,冬忍又要照料家中的琐事,因此苏岑身边只得丁香跟着。丁香虽然也算伶俐,可是和玫瑰比,总是差了那么一层,因此苏岑用着便不那么顺手,心里想着玫瑰这一去也几个月了,教十支八支舞曲也该教的熟练了,怎么还不曾见梁诺放人?

说来也巧,这天从羽霓裳出门,迎头看见梁诺从对面过来。

苏岑便避让在一旁,想着或许趁着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顺便问问他玫瑰的事?

可是梁诺目中无人的模样,竟似全然没看见街边的苏岑,扬头打马过去了。苏岑呆怔怔的看他过去,好笑不已,心道,这梁诺就跟个骄傲的公­鸡­一样,真是一身的世家公子臭毛病。罢了,他不放人,她便不要。

估计梁诺是嫌她小气,借此要拿自己出出气呢。

梁诺在无人处才悻悻的啐了一口,心道:爷就是不理你,看你如何。早晚有一天,你要求到爷的头上的。

[正文 171、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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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今日晴暖,万里无云,天蓝的像是一块水晶,澄澈中透着无垠的忧伤。午后的苏岑在树下看着帐册,不想天光煦暖,她竟睡着了。

苏夫人进门,正看见苏岑疲惫而略显苍白的容颜,一时不忍心,放轻放慢了脚步。朝着身后的人一挥手,众人自觉自发的退后,不敢惊扰。

苏夫人近前,微微弯下腰,伸手替苏岑拭过微风吹到脸上的碎发,在心底叹了口气。

苏岑睁开眼睛,看见苏夫人,抿了抿­干­燥的­唇­,叫了一声“娘”。她的眼神清澈温暖,却透着忧伤,就如同那让人心醉的蓝天一个样。苏夫人没忍住,两颗挺大的泪珠怦然落下来。

慌忙掩了掩嘴角,嗔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在院子里就睡着了?小心着了风寒,到时就有你受得了。”

苏岑却快乐的笑起来,伸臂搂着苏夫人的腰,道:“那我也不怕,若是生了病,我就赖着娘给我做好吃的。

苏夫人抚摸着她的头,道:“傻孩子,想吃好吃的,不生病娘也给你做,可千万别咒自己。”其实,越是听话的孩子越是欠着她的。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不就是这个理。苏岑太过懂事,听话,安静,往往让人忽略了她的心思。

“真的?”苏岑抬起头来,道:“娘啊·我现在就觉得胸中燥热,好想吃银耳雪梨,好想吃莲子燕窝……”随口就点了三五样。

苏夫人气笑道:“你还当真就支使起我来了,行,行,行,小祖宗,你要吃,娘这就去给你炖。”

苏岑只搂着苏夫人的腰不撒手·道:“我哪舍得让娘动手,娘,你陪陪我吧。”女儿如此软语相求,像个惹人怜爱的小猫,苏夫人哪有不从的道理。又怕她冷,直叫人拿了毯子来替她盖好。

这么一闹,冬忍早就搬了椅子,让苏夫人坐下。

苏夫人也就不动,抱着苏岑的肩,让她睡在她的怀里·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我瞧着你的脸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有,你身边的丫头都哪去了?怎么就一个冬忍?玫瑰呢?丁香呢?若是不够用,娘再给你送两个来。你这丫头,平时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别光仗着自己年轻就作贱自己的身体,到时候老了老了,毛病就都找上来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苏岑享受似的听着苏夫人唠叨,不时的还嘴:“我哪有累的怎么怎么样?就是没有血­色­,也不是累的·人家这几天不舒服呢,所以才懒的动。我就一个人,要那么多丫头做什么·有一两个在身边就够了……”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苏夫人低头看时,她竟然又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勿自翘着­唇­角,绽出一个美丽的笑来。

一时怔住,又满是心疼,轻轻抱着女儿,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也眯上了眼。就在半睡半醒间·觉得怀中的苏岑猛的一个惊愣,低头看时·苏岑已经睁开了眼,眼神茫然·带了点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的怅惘和浑沌,很像刚受过惊吓的孩子,一时想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哭的模样。

苏夫人知她被梦魇着了,忙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不怕,岑儿,不怕,娘在呢,不怕啊—”

苏岑这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流泄出来的满是柔柔的笑意,坐起身道:“唉呀,我怎么就睡着了,娘,咱们进去说话吧。”

屋里一片­阴­凉,果然不似院子里舒服,胜在没风,苏岑怕冷,又早叫人升起了炭盆,待了一会就暖和起来。苏夫人一边看苏岑熟练的洗茶、泡茶,不由的微笑道:“你若是累,这些活便只交给旁人做就好。”

“不累不累。”苏岑把沏好的茶推过去,自己却没喝,冬忍送上一盅白开水,她握在手里,看着苏夫人笑。苏夫人知道她果然是身上不舒服,也就没多问。

苏夫人开口道:“岑儿,搬回去住吧。”

苏岑却只是笑道:“娘,你午饭在这里吃吧,女儿叫人去准备。”

苏夫人叹口气,知道她这是不愿,伸手轻轻点了下苏岑的额头,道:“你跟娘还客气,越发生分了。

“没有娘,我才不跟娘客气。”苏岑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苏夫人也不强求,只道:“我在这里坐坐便走,茉儿死说活说非要跟来,我不许,她便赌气去了,家里有什么事,我不在只怕没人照管。”

提到苏茉,苏岑也就明白苏夫人的来意了,不等苏夫人主动张口,便问道:“我一时没来得及问呢,阿茉和表哥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可有需要我的?”

“明年四月。诸事倒是齐全,只是嫁衣一事,一时不能合心意。我想着你曾替别人做过奇妙-­精­美的嫁衣、首饰,如今是你亲妹子,不如交给你,我更放心些。

苏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只要娘和妹妹不嫌,我自当尽全力。”

苏岑一心替苏茉筹划嫁衣、首饰的事,接连几天没出门了,就是铺子里也只是等朱意明和苏悦来,有事说事,没事便各自相安无事。

这天门口却来了一位稀客。

冬忍报进来时,她已经进了门,见苏岑在桌子后面描描画画,便笑道:“苏岑,你好忙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苏岑一抬头,笑道:“九凤?稀客,稀客,快请进。”说着随手收拾了图纸,交给冬忍,道:“我刚才一时失神,竟没听见你在说什么,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九凤,快去泡壶好茶来,把新做的点心拿上来,当作是赔罪了。”

曲九凤笑嘻嘻的坐下,道:“不用啦,知道你忙,我本不该冒昧来打扰的,只是确实有事,所以只好讨人嫌了。”

苏岑捶她:“讨什么嫌?我只恨自己没功夫,不然早去讨你的嫌了。”

曲九凤做了个不相信的神情,道:“你别唬我了,你倒是说说,自打你从外边回京,我就没见过你去谁家做客。”

这倒是真的。自从与孟家决裂,苏岑虽然说着不在意,却不得不防他人在意,因此很少出入公开场合。况且也没人请她,不尴不尬的身份,一时不知道是称呼她苏小姐,还是孟大­奶­­奶­。她也乐得清闲。

苏岑笑笑,道:“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热闹,在家待的惯了,天又冷,就更懒的出门了。你这一向可好?曲大哥也好?生意不错?”

曲九凤道:“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都问过了,苏岑这才道:“到底什么事?还要你巴巴的跑一趟?”

曲九凤听这话,叹了口气,道:“却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

“我的?”苏岑有些奇怪。

曲九凤道:“你可知道,孟夫人病了?”她目光咄咄的盯着苏岑,仿佛要从她细微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一样。

每次与孟家有关,提到孟家的人,苏岑都要被人注目盯上一刻不可。她就算没什么可心虚的,可是被人这样刻意打量,也难免觉得两颊肌­肉­僵硬,很有做伪的嫌疑。

苏岑放下茶盏,正襟危坐,道:“不知道。”

曲九凤突的一笑,道:“这回你就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你我交情亲厚,故此叫我来知会你一声,也该回去看看孟夫人,问药侍疾,尽为人媳的本份了。”

苏岑却只是凉凉的道:“你我亲厚,非旁人可比,这话说来并非你的本意,究竟是谁要你劝我回去尽人媳的本份?”

曲九凤道:“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名份在那,你总不能任人捉住把柄吧。”

她不说,苏岑也猜得到,想着孟家为了叫自己屈服,不惜向曲家施压,曲九凤一个布衣百姓,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不,一时倒也不想与她为难,便勉强垂了眉睫,道:“我没生你的气,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可你还是不会听,是不是?”曲九凤的神情中带了些天真的不以为然,道:“我其实也不想来的,不过哥哥说了,做人朋友,就得尽朋友的情谊,我不能看着你在悬崖的边缘却不提醒,那也太不厚道了。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从曲九凤的立场和角度来说,她并没说错话,因此苏岑也就虚应道:“我会的。”她和曲九凤谈不到知己,很多话,也就无从谈起。况且就算是知己吧,这个时代的女子注定了要被许多世俗规矩所苑囿,稍微行差踏错,就是叛世逆俗,几乎没什么道理可讲。

如人饮水,苏岑也不想通过诉苦,抱怨等等来申明她有多苦,有多不如意,有多艰难,以此来博得世人的同情。

再者,同情是最没用的,甚至往往伤害了诉苦的那个。

苏岑已经迈出了决裂的那一步,就不怕被千夫所指,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的敷衍之意太过明显,曲九凤看的十分清楚,既已说明来意,她也就不再拖沓,又在面上劝了苏岑几句便起身告辞。

苏岑也不挽留,一直把她送出大门。

转过头来就吩咐冬忍:“去,着人去孟家探病,送些上好的补药。什么药名贵送什么······”

[正文 172、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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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没有关切关心之意,倒像是泄恨了。

她是恨的,却不知道该恨谁,总之满心满口的都是恨。她恨孟家脸皮太厚,从上到下,都纠缠不休,死活不肯给她一条生路。关系都破败成这样了,还要逼她。

可是毕竟孟夫人是长辈,就算没有婆媳缘份,那也是长辈。她病了,自己就得去探病,不管是从情上还是从理上,不去就是不孝。

如今孟家都指鼻子指脸指到自家门口了,还能装着不知道不去吗?

冬忍瞧她一眼,同情的道:“奴婢亲自去······”姑娘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是大事。

苏岑却断然道:“你别去,叫福伯去。”福伯原是苏府里的大管事之一,现下在苏岑这里主管着府内对外事宜。他出面,代表的可不只苏岑一个人的面子。

孟家要折磨的是她。

她不去,自然很生气,一生气,便要拿她派去的人磋磨泄愤。

苏岑冷笑了下。孟家就是想给她找不痛快,他们日子过的不如意,也就给她添堵。都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又拿着这当借口非要逼她。

好啊,她就在情理上都不输着,看看孟家究竟能耐她何。

苏岑回房,对冬忍道:“去请大夫,记住·要请全城最有名的大夫。”

冬忍点头道:“奴婢知道了,还要最名贵的药材,奴婢叫福伯都给孟府送过去。”

苏岑气笑道:“要送,不过先替我诊过脉再说,我这几天着实不舒服。”

这便是装病了?冬忍不吭声,转身下去。

孟夫人病,她也病,孟家蛮鲁逼她回去侍疾,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么愚孝才成。

福伯果然命人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陈大夫。这位陈大夫年纪不大·也就在三十岁左右,相貌清秀,气质绝伦,若是不说,倒像是位羽化散仙。

苏岑惊诧于他年纪轻轻,竟富有盛名,心里却不敢怠慢,知道人不可貌相。一时颇有些心虚。若他果然是名医,伸手一搭自己的脉就知道自己是装病了。

就算人家没心思没雅兴在外面传播她的恶名吧,坏消息永远腿快·只怕她的名声就更糟透了。

说不在乎是假,心里总会计较是真。*.**/*

苏岑犹豫着要不要借故推辞了,陈大夫已经在圆凳上坐下,道:“请苏小姐仲出手来。”

这一声苏小姐,叫的很是清脆泠然,不够冰冷,却也说不上客套,就更别说有什么热情和殷勤的成份在其中了。

苏岑也就心一横,把手腕伸了出去。医者仁心,在他眼里·只怕全天下的人都没有分别,有的只有脉像之分。

陈大夫诊了片刻,道:“换只手来。”声音中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没有主观好恶。苏岑分辩不出来究竟他有没有看出来她是装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体康健。

换了一只手,凝神屏息,似乎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了。

陈大夫诊脉的时间不长,收回手,问苏岑:“苏小姐睡眠如何?”

苏岑沉吟了下。这是个很好的借口,就说她­精­神倦怠,彻夜难眠·传出去也就师出有名了。可是·很遗憾,她的睡眠质量很好·往往躺下去便是一夜无梦。

苏岑咬了半天牙,也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得喃喃的道:“还好。”

陈大夫唔了一声,并没再问,只唰唰的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在一旁的冬忍,道:“天­干­物躁,多给苏小姐熬些去火气的汤喝。”

苏岑直翻白眼。这话简直就是**­祼­的说她气­性­火­性­都太大了。话说,总有讨厌的人和事找上门来烦她,是这些清火去热的东西能够达到效果的吗?

不过倒也婉转的说明她的健康无虞,也算是个好消息。

冬忍送陈大夫出去,福伯进来回话:“老奴这就跟着陈大夫去孟府,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苏岑道:“没了。”她有些兴致缺缺。被一个陌生人说火气太大,苏岑忍不住要自我反省。这件事,真的值得至于她大动肝火么?

福伯便道:“那老奴这就告退。”

苏岑猛的醒过来,道:“福伯,你务必要客气婉转些,替我转答对孟夫人的歉意和关切之情……”

福伯倒是笑了,道:“老奴自是省得的,小姐放心。”

福伯办事稳妥,回来道:“孟夫人是心病,陈大夫诊过脉,也只说药石效力有限,还是孟夫人自己放宽心情,放下心结为上。”

苏岑倒一时黯然。这不是直指她是始作俑者,种种悖逆行径,才直接间接的导致了孟夫人生病么?固然心理脆弱的原因在,可是众人都是眼睛向外,谁也不会究自身原因,都是夸大外界的刺激和压力的。

她知道自从上次与孟夫人在苏家相遇之后,孟夫人便一直对外称病。原以为不过是富贵病,谁想养来养去,竟是真的。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病一时半会,只怕难好。

她对孟夫人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也不过因为熟识亲近,从而产生的一点怜悯罢了。

苏岑很快就把此事放下,投身到苏茉的婚嫁之事上来。不时过府与苏夫人商谈其中细节,对于嫁衣和当日要戴的首饰,也大致有了雏形,让苏茉自己看过,她嘴上挑剔,意见一大堆,让她真的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又没有了。

苏岑试着从她的角度考虑,建议­性­的改了两回,苏茉更加不满意,到最后被苏岑的谦虚、认真缠的实在不耐Bk,便小手一挥道:“唉呀,我又不懂,总之都交给你就是了。”

苏岑暗笑,终是认认真真的设计,在苏茉半推半就的认同下,定了终稿。

大事既定,苏岑便把图纸最做最后的修正,好交给羽霓裳的绣娘们、金镶玉的工匠们加紧赶制。

苏悦前来拿图纸,出门时迎头碰见了梁诺,骑着高头大马,一脸的傲气凛然,很不屑的打量着那苏宅两个字。

他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垂眸间就看见了苏悦。

苏悦垂手退在一边,躬身行礼。

梁诺冷淡而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该来的不来,该走的不走。”

苏悦暗暗憋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却纹丝没动。这个世道,永远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梁诺是世袭公勋,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皇家倚重,自然有理由有资格对他这样的布衣小民不屑一顾。

他伏在地上,没动。要走,也不敢现在走,要等梁诺走了之后才能走。苏悦一时倒自悔忘形,竟然出入前门。若是从后院小门走,也就不必受此等无妄之辱了。

早就有人把消息通传进去。

这次梁诺打的是候爷的身份,不似先时只以梁诺之名,朋友身份相见。苏岑虽然不愤,耐何他尊卑有别,只得更衣梳妆,盛妆亲迎。

大门洞开,苏岑在门内福身行礼:“不知候爷光临蔽舍,有何吩咐

梁诺连马都不下,没有要进门的意思。苏岑虽然单薄孱弱,却似一夫当关,竟也没有盛情邀约他进门的意愿。两人一外一内,一男一女,一高一低,就这样对峙上了。

苏岑的想法很简单,别人敬我一分,我便敬人三分。别人欺我一分,我虽力有不逮,可是气势上却绝对不肯输上半分的。

梁诺拿马鞭一指苏岑,道:“来者何人?”

这不是明知顾问吗?装不认识?

苏岑虽不明白梁诺何以和自己结下的怨仇如此之深,却也知道他此来没什么善意,强压下把门摔在他脸上的冲动,道:“苏岑。”

梁诺很欠扁的做恍然大悟状,道:“哦,你就是孟家­妇­。孟夫人身有微恙,你为人媳,何以不尽孝于床前?”

这句孟家­妇­,听在苏岑耳里就是在打脸。这才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是两世旁人倒也罢了,偏偏他冷眼旁观,对于孟君文的种种劣行无一不看在眼里,这会却说出这样质问的蛮横之语来。

苏岑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微一仰头,站起了,背起了双手,眯眼打量梁诺,问:“不知尊驾为何?”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生就一副人模人样,竟说猪狗不如的话呢?

这话侮辱­性­很强,刚才还口称候爷,转脸就问着你是谁。

不过梁诺不必答,自有旁边的人喝道:“这是当今奉国公家第九代小候爷,你那小­妇­人不得无礼。”

苏岑冷笑,道:“哦,原来是候爷,我倒不知原来候爷是专管人家内院琐事的。”他拿候爷的身份压人,那也要看他是否在其位谋其政

梁诺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喝斥道:“我不过是看不过眼,说句公道话罢了。”他是那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专管旁人后院琐事的人么?

苏岑立即反问道:“那么敢问候爷,此来是勒令苏岑前去尽孝呢,还是好言规劝,另苏岑一心向善?”

梁诺咬牙切齿的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和你丈夫孟君文有异­性­兄弟之情。”

苏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冷冰冰的把话拍过去道:“抱歉,苏岑如今无夫,一介布衣,不敢高攀,还请候爷移驾,免得传出闲言碎语来,苏岑当之有愧。”

[正文 173、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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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景朝,若论世家子弟谁最无赖,若梁诺称第二,就绝对没人敢承认是第一。他的无赖不同于一般官宦子弟的抢男霸女,他的无赖永远占在理上。他是那种一刀捅在你心口窝上,疼的你直嗫牙,却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那种。

可今儿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栽。

长年打雁,他也有让雁啄了眼的时候。

荒野上冷风嗖嗖,无数枝箭争先恐后的­射­过来,梁诺只恨自己的太高,除了安然受死,竟连一点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这里不是公候府第,长长的街巷两边住满了小户人家。苏岑这个独门独户,也不过是略微占地大了些,可是左邻右舍,前街后巷,到处都住着人家。

听得她家门口这么热闹,便一传十,十传百,招亲呼友,跑了出来

各个有的拿着笤帚,有的拿着锹镐,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拎着水盆,纷纷挤过来,自动自发的围成一个圆圈,把梁诺围在正中心,悠闲的像是在看耍猴戏。

听的两人一对一答,不由的轰然大笑。甚至有人道:“苏家小娘子是女儿家妆扮,这是哪里来的臭男人说认得她家丈夫?这不是专坏人名声吗?真不要脸。”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什么候爷?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肯定是哪的流氓地痞。我说乡亲们没有看着邻居挨欺负却袖手旁观的道理,把这厮打出去啊。”

一呼百应,众人便纷纷把手里的东西朝着梁诺扔了过去。

梁诺带的人不多,两三个小厮待要上前撵人,不防一个被笤帚打了脸,另一个则被泼了一身的脏水,退后不迭,慌的护住了自己的脸。

梁诺喝令了几声,可是这些百姓素来是大嗓门一时盖过了他的声音,谁又去分辨其详?不由分说,索­性­近前打将过来。

梁诺只得掩面,勒马,扬鞭,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狭路,狂奔而去。

众人在他身后拍手叫笑,嘻笑怒骂,犹如打了一场胜仗般得意。

苏岑亲自向各位乡亲们道谢不提,回家闭门不由的心头着恼。她从未想着借此高攀过谁,也从未想过借孟家之势,得自己之益,可是平时也都是以礼相待,就是从前也从未有过一点半点的不是,做生意图的就是个亲和。//

谁想一朝翻脸,竟是这般的不堪。

一个两个,这便是人­性­么?也罢,就只当她谁都不认识,从头来过也就是了。民不与官斗她只安分守己做自己的小生意,不敢奢求耀世扬名,只求不给苏家蒙羞便于愿足矣。

等到吴裕常也来求见的时候苏岑真的怒了。她没惹人啊,怎么各个都拿她当软柿子捏,欺负她一个孤女就这么好玩么?

苏岑也不起身相迎了,怒气冲冲的吩咐福伯:“你把这院里所有顶事的人都给我叫过来,分成两队,列队迎接这位世子爷。”

她叫冬忍搬了把椅子,往那一坐,道:“有请。”

吴裕常进门就瞧着苏岑一副气势冲冲的模样两边各站一列做凶神恶煞般嘴脸的仆人。

有男有女,有胖有瘦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怎么看怎么滑稽,毫无杀伤力不说,倒更像是一帮需要扶持的老幼病弱。

苏岑也不和他客气,礼也不见,冷冰冰的道:“不知世子爷有何见教?苏岑久等,洗耳恭听。”

话说的动听,可那神情分明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之后赶紧滚蛋”的意思。

吴裕常微微一笑,道:“见教不敢,只是借机来望望,看弟妹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不敢,苏岑一不敢高攀世子爷,二不敢请求世子爷援手,柴门小户,接待不了尊客,还请世子爷自便。”算他识趣,难听的话索­性­不说。

吴裕常深施一礼,道:“冒昧打扰,是在下的不是,吴某此来,还有一件事,特来请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做的低声下气,苏岑也就做不出来嚣张凶恶的模样,只是一时拉不下脸来,只得问:“请罪?苏岑不敢当。”

吴裕常还是那副谦和的模样,笑道:“那便是不怪罪在下了?”

越是这样的笑面虎却是不好惹,说话间就连着下了几个圈套。苏岑只得和缓了口气道:“不知尊驾为何事请罪?”

吴裕常道:“前些时,舍妹向内子推荐了一位姑娘。可是内子一时失察,颇为疏忽,竟将这位姑娘一直冷落在蔽宅,直到前天我才听说。耽搁了这么久,只怕耽误了弟妹的大事,故此前来请

苏岑震惊之余,倒是没心思跟他纠正称呼,腾一下站起来道:“你是说玫瑰,一直在你府里?”难怪,难怪梁诺就好像她欠他十万贯钱一样,敢情结怨是这么结来的。

吴裕常一脸的懊悔,道:“正是,所以前来跟弟妹商量,到底该如何处置才好?”

苏岑也在心里暗暗感叹。不是不怨怪吴思颖办事不力,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会再把玫瑰送上梁府,只怕梁诺当场撕了玫瑰的心事都有,何必自讨没趣?

苏岑道:“算了,左右不过是些小事,还请世子爷把人送回来就好。在府上讨扰多日,倒是苏岑该请罪才是。”

吴裕常一摆手,道:“候爷梁诺是个贪玩直接的­性­子,爱憎分明,难免有些孩子气,听闻他与弟妹不愉,还请弟妹大人大量,不予计较才是。吴某定会从中代为转寰。说到底是吴某误事,才会让一桩美事横生枝节……”

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最好,可是苏岑并不确信吴裕常会尽心尽力的去办。再者梁诺也未必肯听他的。

当下只得道:a此最好,苏岑在此谢过世子爷了。”

吴裕常还是一派温文,道:“弟妹太客气了,如果不见外,叫我吴大哥即可。”

他是想着从孟君文那论,苏岑却是想着从吴思颖那论,叫一声吴大哥也不为过。况且人家这么屈尊纡贵的又是请罪又是请缨化解仇怨,太过生分了倒显得她矫情高傲,不通世故了。

果然第二天吴裕常就亲自把玫瑰送了回来。

玫瑰一脸懊恼的请罪道:“奴婢无能,误了姑娘的事,还请姑娘责罚。”

苏岑拉她起来,道:“算了,也不能怪你。”肖氏若是有心,凭玫瑰怎么了得,也根本见不到吴裕常。况且她又不是那种揣着别样心思,无孔不入的女子。

只能说这件事,是天意弄人。梁诺气量狭小,从此结怨,苏岑也没办法强求。天下那么大,人那么多,她不可能奢求每个人都喜欢她,都站在她这一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是敌是友,那就随缘吧。

秦夫人却叫朱管事带了十二个年轻的士兵过来。

苏岑很是惊讶,不明所以。朱管事道:“我家夫人说,苏小姐的府上人手少,难免疏于防范,多有不便。这十二个人是将军当年的亲卫,就交给小姐看家护院吧。”

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她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看家护院。看着这十二个年轻的士兵,各个神情坚毅,骨骼结实,行动间自带着虎虎杀气,一看就知道是常年跟着秦纵意在战场上来去的。

苏岑坚辞,朱管事道:“在下只是奉夫人的命令行事,如果苏小姐有异议,还请跟夫人当面商谈。”把这十二个人扔下,自己扬长而去。

苏岑没法,只得亲自去见秦夫人,请她收回成命。秦夫人却笑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虽说这十几个亲卫名义上属于秦家,我却没有那个能力支使的动。你要坚辞,还是等纵意回来自己当面跟他讲吧。”

既是秦纵意的亲卫,怎么不跟着他,倒回了京城?

秦夫人解释道:“他们回京是替纵意办公事的,一时半会都不能离开京城。”分明是秦纵意特地派这十二人回来替苏岑守家护院的。

秦夫人说的这么直白,苏岑倒阄了个大红脸,一时说什么都不得劲,失口笑道:“夫人还是这么率­性­……我只知道这些人是夫人惦念苏岑的安危才差谴过去的,要领也是领夫人的情······”横竖就是不领秦纵意的。

秦夫人也就笑而不语。

苏岑没法,只得交待福伯好生安排。

安排衣食住行。

怠慢不得,免得亏待了他们,却又不能供着,免得他们肆无忌惮。

好在福伯做这些事得心应手,轮不到苏岑担忧。

这些人看上去彪悍凶横,却纪律严明,不待福伯吩咐,已经各自分派好了差事。各有四人在前后院守门,剩下八个则分成四组,不分昼夜的在院子里潜踪巡逻。

他们对住、吃并不挑剔,显见得是经历过风霜,很有另一种从容淡定。

苏岑还只怕院子里多了这许多人,大家都不自在,谁想一连十数天下来,各个相安无事。就是大白天,也很少见他们明目张胆的各处走动,他们自己很守规矩。

院子里着实清净踏实了许多。闲杂人等一律被拒之于门外,就是一些小混混蓄意寻衅挑事,也被他们轻易的化于无形。

[正文 174、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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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初冬。..www...

随着京城的第一场薄雪纷扬而下,京城里也传来了边关战事的消息。

锦国与景国终于再一次因为边关两国的民乱而引发了战争。

消息传到京城,并未引起多大的纷乱和­骚­动。实在是这样的战事,从两国建朝伊始到现在,几百年了,就从没间断过。夸张点说,有时候一年就要打上四五回。还是那种两国之间上升到外交争端上的正式的战争。

人们见惯不怪,并不觉得这次的战事会有什么不同。况且西边离京城几千里之遥,实在没有危机感。

苏岑乍听说起了战事,不免觉得锦国未免太反复了。年初时,欧阳轩才以求和为目的,亲自来京城,受到了当今皇上超乎寻常的对待,也就两国外交达成过一致的意见。

景国还特例允许欧阳轩带回了几样种子以及几样耕种的农具,以示本朝的大气和诚心。怎么才回去,短短半年之久,锦国就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不过景国并不怕,这么多年国家富庶,丰衣足食,却也一直居安思危,秣兵厉马,从没有哪一天就骄奢­淫­逸过。两国相争,兵强马壮,不一定就吃亏。

国事自有当朝的百官们忧心,轮不到苏岑只是偶然之间听到福伯说起秦纵意派这十二个亲卫回京所谓的私事。

所谓私事,却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着孟君文。

孟夫人的病一直未见痊愈,孟君文人在边关,心里却一直惦记不已,百般寻得名医,四下觅得良方,终于打听到一副药。

所需药材倒不是多名贵,只是千奇百怪一时难以凑齐。别的都还好说,只差一剂无无根草,辗转托人,一时无果。恰巧秦纵意从南广寻到了无根草,便派了亲卫护送,火速送回京城孟府。

听说了苏岑深受其扰,便索­性­将这十二护卫留给了她。

苏岑沉吟不语,半晌,吩咐福伯去准备,再次登门探病。这次不只福伯一人她叫玫瑰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孟夫人病的虽然沉重,却并不见得有多吓人,她只是呆怔怔的,像是出神,又像是在深思。**畏光,怕见人。除了孟老爷,谁靠近都惊恐的哭闹。

孟老爷身心俱疲,憔悴不堪。他不可能整天守着孟夫人,纵然念着半世夫妻相伴,到这会儿也没办法寸步不离。

孟老夫人更是拄着拐杖道:“这是命是她的命,可不是你的,你总不能被她拖了后腿耽误了前程。你该去上朝上朝,只管去忙你的事,家里有我呢。只恨这会君文没能娶个好媳­妇­······好在还有个琅琊,不然我一个老婆子,可真要愁杀了。”

孟老爷也觉得心烦。母亲这张嘴,一辈子不知道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明明心地并非那么冷硬,可是说出来总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生活里哪那么多是非?各个黑白分明是者永生非者无赦,每个人都不知道死要多少次了。

她是心疼儿子可是儿媳病了,也不能任她自生自灭。纵是这个理可她劳心劳力了,却偏要说的这么难听,假若将来孟夫人病好了,也未必念她的情,何苦呢?

孟老爷叹气,再看一眼畏缩的躲在床里,睁着畏惧的眼睛,像个可怜的孩子般,披头散发,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的夫人,再叹了口气,只得转身道:“儿子不孝,有劳母亲看顾媳­妇­。”

孟老夫人早把琅琊接了回来,每日里陪在身边说话。孟夫人不愿意见人,她也索­性­只叫人把吃的喝的送进屋去,而后都退出来在外面守着。

孟夫人不吃不喝,看不见孟老爷就只是哭。才鼓起勇气要出门,看见一众侍女都站在院子里,便是呀的一声尖叫,人又快速的缩了回去。

孟老夫人心下着恼,暗骂一声晦气。

正这时长青来报:“老夫人,苏府派人来探望夫人。”

孟老夫人气恼的道:“让人过来自己望吧。”苏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养出那样一个祸害人的女儿,凭什么她们心安理得,袖手旁观?那个苏岑不来守着她的正经婆婆,倒让自己这个婆婆看顾儿媳­妇­,她已经一肚子火了,正愁没地发呢。

等到人进来,给她行礼,孟老夫人还在纳罕不已。苏夫人太没诚意了,上一次还好歹派了个老成些的,装装样子,领了个大夫过来看看,这次怎么就只派了这么个小丫头?还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妈妈····…

孟老夫人心里不悦,等到走近了,听这丫头脆声说话,才发觉了一个事实。长青的话并没说清楚。的确是苏家派来的,却不是苏礼的夫人,而是苏岑。

孟家败家的根由,孟家遭此**的始作俑者。

孟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你家主子呢?怎么就派了你来?她是死了还是腿断了?亦或是聋了瞎了?满京城都在传她娘病的人事不知,她就这么懒的一步不动,离的这么近也不说过来看一眼?可见是个白眼狼,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枉她娘白疼她一场。”

一口一个她娘,又全是侮辱­性­的言辞,玫瑰就觉得心底的不快像是喷薄而出的火焰,喷的尽了,心里边那仅有的一点温度和同情都没有了。

孟老夫人真有老脸说的出这种无耻的话。明明是孟家做人做事都不地道,逼得自家小姐名声尽毁,连后半辈子都搭了进去,只能这么不尴不尬,不清不楚,既非孟家­妇­,又不是待嫁女儿身的活着,她居然一口一个诅咒之词。

说自家小姐不孝,她这做长辈的,又何曾就仁慈过?孟夫人病了,只怕她在其中贡献不小。

想到这,玫瑰便凉凉的道:“孟老夫人,您只怕年纪大,一时眼花认错了奴婢。奴婢是受了我家小姐的嘱咐,特来给孟夫人问安的。”

不用她们嫌弃自家小姐,她们先不屑与孟家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你说什么?我会认错?你这死丫头,就是剥皮脱骨,我也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贱······”孟老夫人高高在上惯了,还没有谁敢这么顶撞她,被激的气冲脑门,张口就要说话。

琅琊轻轻一扯她的袖子,小声提醒道:“老祖宗,别让人看了笑话,您的身份在这呢,何必跟个奴才计较?”

有些话,说半句话就好,骂人不在于骂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气势上压人,会更让人难堪。

老夫人温和的拍拍琅琊的手,话头硬生生一转,温和的笑道:“丫头啊,多亏了有你,我才聊以在苟延残喘中得点乐趣,若是没有你,我这日子可还有什么意思呢?”

琅琊便笑笑,道:“老祖宗是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奴是藤,要倚靠着老祖宗的福荫度日……”

“好会说话的丫头。”老夫人笑赞一声,转过头来道:“罢了罢了,我老了,不认得谁是谁,又都是谁家的亲戚,你既是来看君文娘的,就进去看看吧。可怜我这个媳­妇­……辛苦半世,怎么就得了失心疯呢?”说着说着,抻出帕子来蒙住了眼。

琅琊就劝:“老祖宗,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会有事的,您可千万别伤心过度,伤了自己的身子。”

玫瑰懒的看这一老一小在这做戏,淡淡的福了福,进了屋里。

孟夫人猛的见进来一人,还只当是孟老爷回来了,一脸的惊喜和幸福。谁想入眼的是个俏丽的小丫头,不知道又想起了些什么,猛的抓起手边的一个花瓶兜头扔过来,而后便紧紧的抱住头,哭泣起来。

玫瑰侧身一躲,那花瓶摔在地上,成了一地的碎片。她愣看着孟夫人,小心翼翼的道:“孟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想把跪坐在地上的孟夫人搀扶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从前那个人前雍容华贵,始终带着从容浅笑的孟夫人,会变的这么狼狈不堪。

人们看见弱者,都会生出无限的同情来。

从前的大­奸­大恶都可能被冲淡,更何况孟夫人所作所为,不过是个内院女人都会做的事情。

想着她曾经的风光无限,如今却是一个得了失心疯,自己又哭又怕,再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美好的疯子,玫瑰不由的又是一片感叹。

孟夫人见玫瑰要靠近,失声尖叫着道:“别过来,呜呜呜呜——别过来,我不要看见你,都走开,都走开啊。”

她骇怕而疯狂,不管不顾的拿着随手可拿的东西朝着玫瑰胡乱掷来。

玫瑰只得且躲且闪,道:“孟夫人,奴婢是玫瑰啊,您就一点都不认识了吗?奴婢是来看您的,不会害您…···”

孟夫人呜咽着道:“走开,都走开,鬼,鬼,鬼啊——”到最后竟不管不顾的要往门口冲。地上一片碎瓷,她又半趿着鞋,冲撞之间早就甩脱了脚。

玫瑰猛的往前,道:“孟夫人,小心脚——”

孟夫人见她扑过来,又急忙退回去,一头扎进被子里,哆嗦成一团。

[正文 175、怜悯]

二更到,真累啊,我眼都花了。*.**/*

玫瑰仓促间无法下台,正不可开交处,就见琅琊进来,手里的长盘上搁着一碗热汽腾腾,泛着黑苦味道的药。

她看一眼床上山一样的鼓包,对玫瑰道:“不好意思,夫人不认得外人,玫瑰姑娘多担待,多谢你来看望夫人,还是请回吧,夫人该吃药了。”

玫瑰颇为尴尬,便道:“那……我便不打搅孟夫人了。”

她要离开,琅琊却又叫住她:“劳烦玫瑰姑娘,帮我端一下药碗,我扶夫人起来。”

玫瑰也想看看她是怎么在孟夫人跟前尽孝的,因此伸手接过药碗。就见琅琊走上前,掀开被子,对着哆嗦成一团的孟夫人道:“夫人,该喝药了。”

孟夫人的头发垂下来,遮盖住了脸,只从黑­色­中间依稀可见一双惊恐的眼睛。她仲手拨开琅琊的手,道:“我不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药里有毒,你想毒死我……”

琅琊无耐的看看玫瑰,道:“夫人每日里都是这样言辞无忌。”

玫瑰见琅琊也和自己一样狼狈,一时倒觉得欣慰,欣慰之余又感同身受,觉得琅琊比从前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再像从前那般出尘的生厌,便勉强笑笑道:“病人么,总是更多需要耐心。”

琅琊便嫣然一笑,好像遇到了知己·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孟夫人真的很可怜,她几乎要耗尽所有人的耐心了。”

玫瑰同情的看向孟夫人,道:“是吗?孟夫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琅琊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每次喂药,说是伤痕累累都是轻的,可是在旁人看来未免有几分夸张。只是现下除了我·还有谁肯有这份耐心呢?玫瑰姑娘,你帮我劝劝夫人……”

玫瑰也知道她不容易,便道:“好,容我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免得不小心扎伤了孟夫人……”

两人配合着,把屋子略微收拾­干­净。看着那一碗要凉了的药,琅琊道:“玫瑰姑娘,你替我扶住孟夫人······”

她的语气坚决,神情坚毅,带着不容人忽视的气势。玫瑰知道她这是要强行灌下去。可是·好像除了这个,便再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因此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坐在床边,强行把孟夫人的手臂按住。

孟夫人饮食不规律,又因为日日在恐惧中闹腾,本就没什么力气,玫瑰又为了自保,怕她突然发力伤到自己,因此下死力按住她。

琅琊仲手捏住孟夫人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端起药碗,将那药一点一点的灌进去。

玫瑰看不见孟夫人的脸,却能听见她被迫咽下药汁的咕噜咕噜声。因为咽得急·因为药汁不等她自主吞咽就已经冲进了喉咙,这咕噜声就变的相当急促和被动。

一等琅琊的手松开孟夫人,还不及说一个字,玫瑰已经松开了对孟夫人的钳制。她迅速的站到床下,以最安全的距离盯着孟夫人。

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是倦怠的又惊恐的看一眼她二人,便垂下眼睛,如同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垂着头。

玫瑰不由的担心的问:“孟夫人·不会是……没事吧?”她很想问孟夫人不会是死了吧?可随即也意识到这样的话问出来,实在是太伤人了。

琅琊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道:“没事,这药是安神的·只会对夫人的病情有益,夫人要小睡一会。”说是小睡,其实是两个时辰。

玫瑰并不清楚琅琊的心底旁白,只点点头,道“我就不打扰了。”她不懂医理,可想来这药定是大夫开的,大夫开的定然没有错的理。

琅琊陪同着玫瑰一起出来,笑道:“苏姐姐最近可好?”

玫瑰含混的道:“还好。”

她很克制的抿了下­唇­,实在不想多跟琅琊谈论苏岑。总之她对琅琊,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她依旧明艳照人,依旧美的夺魂摄魄,可有着从前,两相比较,总让人觉得陌生。

琅琊拉着玫瑰道:“既来了,就坐坐再走,也免得苏姐姐回头说我怠慢了你。”

玫瑰有些受不了她手心的凉,勉强一笑道:“实在是不敢,我家姑娘还等着回话呢,改日······”莫名其妙-的关系,莫名其妙-的从前,就连现在也是莫名其妙-的尴尬,莫名其妙-的称呼。

琅琊叫苏岑为苏姐姐,这便是默认苏岑和孟君文毫无关系了?也是她乐见的了?可是从前一口一个“­奶­­奶­”,分明很享受那种婢妾的恭顺和柔婉,现在却是一副­精­明的当家­奶­­奶­作派这个“苏姐姐”叫的有多少诚意,可就煞费人思量了。

琅琊也就不强留,很贴心的道:“我送姑娘出去。”

孟老夫人得知孟夫人吃了药,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打发了长青在这候着,见琅琊出来,上前陪笑道:“老夫人说身子乏了,且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姨娘只管去那边叫老夫人过来。”

琅琊浅笑道:“夫人已经睡下,老夫人只管去歇着,这里有什么事,都有奴呢。妈妈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她照管的细致又妥贴,满院子的人似乎都很服她,一声吩咐,众人便四下散去。玫瑰却想着屋里以一种难受的姿势坐着沉睡过去的孟夫人,心里边升腾起一种很伤感的情绪。

回到家,苏岑便问起玫瑰这一趟的经过来:“孟家没让你难堪吧?”

玫瑰摇摇头,站在苏岑对面,眼睛里便涌出一层水雾,茫然的道:“姑娘,奴婢觉得孟夫人真是可怜。”把她所见都跟苏岑说了一遍,便沉默下来,凝神看着苏岑。好像苏岑能替她解开心中的迷惑一样,又好像苏岑说出话来,便能开解她心里边的负罪。

苏岑沉吟了一下,道:“陈大夫看过孟夫人后,是怎么说的?”

玫瑰道:“只说是心病,非药石之力能为。”说完这句话,玫瑰开始小心的叹气。如果连她都把孟夫人的病归咎到自家小姐身上,还有谁能理解小姐?那么多人,都声势浩大的上门来讨伐小姐,小姐虽然看上去气­性­大,火气大,可到底那些都是外人,说什么想什么,小姐究其竟是不在乎的。可若是连她在心底埋怨小姐,只怕小姐面上不显,深表理解,可心里还是会伤心的。连举世圣手都说药石难为,小姐能有什么法子?

苏岑不想给玫瑰压力,便笑道:“我们玫瑰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有怜悯同情之心,若你是一国之君,只怕天下百姓就都是有福的了。”

玫瑰便莞尔一笑,自嘲的道:“也不过就是一颗泛滥的,又没用的同情心罢了,所谓的滥好人,不分是非,不辩黑白,我若是一国之君,只怕天下才要大乱呢。”

苏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挥手让玫瑰退下去:“你也累了,去歇歇吧,我叫冬忍熬了汤,这会也该差不多好了,待会咱们就吃饭。”

午饭很简单,一碗米饭,一碟青菜,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萝卜牛­肉­汤。玫瑰和冬忍都嘻哈哈的搓手在苏岑对面坐下,吸着鼻子舒服的叹息:“真香啊。”

每人喝了一小口,不住的点头:“好喝,身上又暖和,真是天下美味。”

苏岑原也正在喝汤,忽然挑眉问玫瑰:“你说琅琊亲手给孟夫人灌下一碗药,是什么药?”

玫瑰立时正襟危坐,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她说是安神的。只是这药效特别快,才喝下去,孟夫人就垂头睡着了······奴婢还想着,就那么坐着睡多难受?可是又怕一挪动,孟夫人又醒了大哭大闹···…”

苏岑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问:“你可知道这药都是什么?”

玫瑰摇了摇头,道:“姑娘,怎么了?”

苏岑只是微微摇了下头,仍是搅着牛­肉­汤,道:“没,就是恍惚想起了什么……你去叫福伯进来。”

冬忍见玫瑰出去了,苏岑也要起身,忙把她按下,道:“有天大的事,姑娘也先吃口饭喝口汤再去。事是别人的事,身体却是自己的。”

苏岑笑笑,想想这话在理,也就顺势坐下,端起汤喝净了,又吃了小半碗米饭,吃了几口菜,这才端茶漱口。

玫瑰进门,道:“福伯来了。”

苏岑吩咐冬忍和玫瑰:“你们两个只管吃饭,不必管我。”冬忍和玫瑰知道这是体谅她俩还没吃完饭,她一向又说一不二,在这些事上从不计较,也没有客套的意思,也就随她,自叫了小丫头跟着。

苏岑到了前面,福伯早就在屏风外候着了,自有小丫头替苏岑奉茶。

苏岑问福伯道:“不知前日请来的那位陈大夫可有时间?”

福伯道:“这位陈大夫行踪不定,一年倒有大半时间不在医馆中坐诊,姑娘若是要请,还得老奴去碰碰运气。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成,老奴去请别个大夫······”

苏岑道:“不是我,我是想请陈大夫再去瞧瞧孟夫人······听说孟夫人最近总在服安神药,如果可以,顺便得一副药渣,看看那药里都是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正文 176、药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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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诧异的问道:“小姐,可是孟夫人所用的药有什么不妥?”

苏岑沉吟了一下,道:“我也只是疑心,不能确认······”毕竟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听玫瑰那么一说,让她想起当初琅琊小产之事来。

那件事对于苏岑来说是个迷团,不管这药是谁下的,当初可是千真万确栽到了自己头上,她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知道怎么,从玫瑰的叙述中,她隐隐的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孟夫人是继那未曾出世的孩子之后,又一个受害者。

可她没有证据,不能胡说。

福伯点头道:“这事虽难,老奴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若是只需要孟夫人的药渣,倒不必非得惊动陈大夫······”

陈大夫毕竟是外人,若是用自己人当然最好。苏岑不禁问:“福伯,你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孟府也有咱们府里的人么?”

福伯失笑道:“小姐真是说笑,老奴尚没有那个本事。这各个府里的家人,不是家生子就是从外府外省买来的,没根没底。虽说是谁都有几分亲,可是老奴还真没有可以跟孟府的下人攀上关系的。”

苏岑也笑了,道:“那福伯有什么好办法?”

福伯道:“现放着本事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就把此事办了,还需要用谁?”

苏岑倒是微微一愣。买通孟府下人·偷得孟夫人用所药渣,已经不是什么下大光明的手段,福伯倒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要用暗抢的不成?

福伯道:“小姐不用担心,一切都包在老奴身上。”

“这个——不好吧,宁可费些事,也别落了把柄在他们手上。万一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福伯大打包票:“小姐多虑了,这几位亲卫的手段·只怕小姐没有见识过,他们都是秦小将军的近身亲卫,本领超群,来去无踪,这点小事,绝对不会失手,小姐只管放心。”

苏岑没再说话。她也觉出来了,自己一直都像是包裹在厚重壳子里的人,这个不宜,那个不合规矩·连爱恨都是混沌的。

被包裹的时间长了,她也越发的像那些土生土长、在深闺大院里活着的少女们一样,畏手畏脚,缩头缩脑,什么都不敢想,更不敢做了

她活的十分憋屈。..www...

被个念头刺激的有些烦躁,苏岑便咬了咬牙。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况且她也不全是为了自己。

没道理让凶手逍遥法外,自己却替他背负着这个不齿罪名。

福伯转身去安排,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把这位亲卫头领成熠带过来叫苏岑看了一眼。

成熠非常年轻,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高高的个子·长手长脚,却生的俏皮的模样,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常人不能及的白晰的肌肤。一口洁白的牙齿,不曾说话先开口笑,看上去十分可亲。

隐约瞧见凭风后面坐着苏岑,便规矩的行了礼·道:“成熠参见苏小姐。”

苏岑慌忙站起来·道:“不敢。”

在秦纵意身边的亲卫,都是有战功在身的·她纵然仗着自家老爹也是朝中大员,但实在当不起成熠的这一礼。

成熠也只是咧嘴一笑。他是个粗人·在秦纵意身边惯了,也略微学得了他的一点潇洒通透的气派,因此也不遑让,便规矩的站到一旁。

苏岑见他并不局促,这才放下心,自己坐了,道:“我有事想请成队长帮忙。”她把事情简单一说,便征询成熠的意见。

成熠道:“这个不难,苏小姐只管放心。”

苏岑见他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原先的那点疑心倒去了一半,听他再度保证,便道:“我自是相信成队长的本事,只是还要多嘴嘱咐一句,此去孟府,万不可与他们府里的人起了争执,还有,人身安全第一,今日不成,还有别的办法可想,你切莫贪功心切,白白的做了牺牲……”

成熠道:“在下一定谨尊苏小姐的吩咐。”

苏岑把事情想的太过艰难,不成想第二天黎明,成熠便轻巧巧的来交差:“说来也巧,我在孟夫人的房顶候了小半夜,就瞧见有位少­妇­来给孟夫人喂药。我跟着她回到住处,在后院看见她倒掉的药渣,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手……”

这少­妇­必然是琅琊了。苏岑不禁问:“她一共给孟夫人送了几次药?”

成熠道:“只送了一次。”

“什么时辰?”

成熠想了想,道:“大概是亥时。没多久我就听见了三更的樵鼓之声,应该错不了。”岑道声辛苦,叫福伯重赏,命他回去歇息,这边立刻就叫稞伯速把药渣送到药铺,让大夫翻拣看看是什么成份。

福伯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声音里夹杂着愤怒和庆幸:“回小姐,大夫看过了这药渣,特意问过是什么年纪的人服。我照实说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他便摇头说,这药是安神的,只是这药中加了一味蔓陀罗,长期服用,会让人产生幻觉,神志不清,到最后就形同废人……”

苏岑呆了一呆。虽然早料到这药中会有蹊跷,真听说这里被人加了成份,还是觉得心惊­肉­跳,不禁问:“这药可有解药么?”

福伯摇摇头:“他也只是见过,却从未有人敢用此药,这药据说是从锦国传过来的,那里的人都用这药做合欢散,是一种······男女之间行房事所用的秘药。”到最后,福伯的话吞吞吐吐,说的很是为难。

提到锦国,苏岑就不想再问了。除了琅琊和锦国小王爷欧阳有关联,这凶手不作第二人选。只是他为什么要借琅琊的手陷害孟夫人呢?

当初一点邪念,想要报复孟家对她的不公,亲自挑选了琅琊送到孟府中去,的确是想让孟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阖家不睦······如今心想事成,苏岑并没有多高兴。

苏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切因琅琊而起,孟家固然该有此劫,可自己也因为是始作俑者,受到了拖累,也算是报应。这就是所谓的害人害己吧?她不擅长,也不适合做这种事。

苏岑拧了眉毛,道:“福伯,你待会把信送往······”话没说完,苏岑又顿住。

她给谁送信?孟老爷压根不会听她的话,甚至连她送去的信看都不会看一眼。

给孟老夫人?那更是个只会泼口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味护短的人。

孟君文又不在京城。就算在,他也不会选择相信苏岑,他只会责备她妒心盛炽,妖言诋毁他的美妾。

做恶人固然会有报应,可是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苏岑可没兴致让自己成为窦娥,再等到有谁替她沉冤照雪的那一日。

福伯不好Сhā话,便静静的等着吩咐。苏岑苦笑了一下,道:“把贴子送到孟府,就说我要求见孟夫人。”

福伯关切的道:“小姐要三思。孟家人对小姐有成见,难免不会迁怒,小姐大可不必把自己置身于峰口浪尖······”

“不妨,我也不过是过府望望,顺便邀请孟夫人到北边温泉庄子上疗养一段时间。听与不听是他们的事…···”

福伯道:“那就好,到时候叫成熠带人跟着小姐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苏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务必要把孟夫人的药停下来。她没有那个能力把琅琊同孟夫人分开,只好把孟夫人从孟家挪出来。

等到药效渐失,再慢慢的想办法。既然锦国大肆使用蔓陀罗,想必没有大的伤害说也不定呢。

她提前递了贴子,孟老爷接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专门在沐休这一日请苏岑登门。

在前厅,孟老爷亲自接见苏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孟老爷盯着这个面善如花,温文尔雅的女子,就恨不得生食其­肉­。可是苏岑神情温顺,眼里却写满了戒备和不屑。

她并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有怨有恨,她亦有。他要顾虑自己的声望和名声,她却完全可以不顾,相较之下,倒比他还多了三分气势。

孟老爷勉强一笑,道:“苏岑,你来了?”

“是,苏岑登门来看望孟夫人。听说孟夫人身体不适,苏岑早就该来,只是最近俗务缠身,又一直微恙,不曾得机会,还请孟世伯勿怪。”

谁也甭跟谁玩虚的。苏岑开头就把彼此的界限划的极清。她不是以孟家儿媳的身份来的,孟家也没有资格用孟家的儿媳的身份打压她。

她来是为着本份和人情。

孟老爷看一眼将离身后的成熠,自是不肯在小辈面前落了下乘,温和的笑道:“劳你费心,只是内子不宜见客,你的心意我和拙荆领了,还是请回吧。”

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很是让人没话说。你来了来了,我情也领了,该走走吧。

苏岑也不强求,只道:“既是孟夫人不愿意见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苏岑此来,还有一个建议,我想邀请孟夫人到京城北边的温泉庄小住些时日,也许换个地方,换个环境,能对她的病情有好处呢?”

[正文 177、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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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一番好心好意,只换来孟老爷不屑的轻蔑,那眼神看上去极为的刁钻,仿佛在说:小小年纪,好人为师,也太不自量力了些,这些话,难道我是不知的么?

知是知道,只是孟夫人离不了人,最近才好些,听孟老夫人说白天一直都很安静,只是还是有些怕人。

晚间归来,他瞧着孟夫人脸­色­虽然还是青黄,可是不像从前那样眼里满是血丝,倒是有了一点睡饱之后的恹恹之状。

那也强似彻夜的不眠不休,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他瞧着这药也的确有效,不枉了千里之外儿子的一颗孝心,因为最近战事反反复复,又是君文一人当此大任,他比谁都担心,又有孟老夫人保证说是有琅琊照料,只比他照顾的更仔细,更妥贴,因此他就果断的,放心的把孟夫人郑重其事的托付给了琅琊。

孟夫人要去疗养,势必要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带着琅琊,还有孟夫人。一行人兴师动众,浩浩荡荡的去北边,知道的是为了治病,不知道的呢?

况且孟夫人的病,虽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除了知近的几家,并没有肆意的宣扬过。若是去了北边,势必不能隐瞒,到时候……

他不悦的瞥一眼郑重而诚恳的苏岑,笑笑道:“你想的很周到·只是现在,内子身边离不了人·……交给旁人,我又不放心。只怕君文在前线也不能安心……”

苏岑道:“如果孟世伯不嫌,我愿意照顾孟夫人。”

“你?”孟老爷微微有些惊讶。苏岑此来,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他倒没想到她会带着这么大的诚意而来。

她究竟揣的是什么心思?这个关口,不怕她不往前凑,就怕她迫不及待的往后躲,那才叫寒心呢。

可这会她自动请缨·孟老爷又犯了疑心。打量着苏岑,不无嘲弄的道:“听说你这一向忙的不可开交,又自身事情不断,连秦纵意都特地给你派了身边的亲卫来护你安全……你方便照顾内子?”

想要以此打动他,让他劝说君文给她一纸休书么?不是不可以,那也要看她能牺牲到什么份上。

苏岑傲然的一笑,道:“既然孟世伯把话挑的这么明白,苏岑也不会做那等遮遮掩掩之事,若不是感佩孟将军自请去边关杀敌···…苏岑也不会登门自请,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孟老爷一阵懊恼。这丫头·说话还是那么尖酸刻薄。君文在她眼里,几乎就是一无是处,她毫不掩饰她对他的轻视。

这会儿对君文的恭维,倒是功过参半,让人想笑都笑不出来。

明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是个被夫家逐弃的下堂­妇­,她偏生有这种气势说得出这种毫不自惭形秽,毫不自卑示弱的话来。

孟老爷道:“君文自幼习文弄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保家卫国·自请去边关,那也是他职之所在,孟家祖训·绝不允许孟家子孙做出叛国蚀民的事来,他此去并非沽名钓誉,也不是为了求谁高看一眼。”

他孟家不必要苏岑看得起,他孟家的儿孙本来就是好儿郎,也不必苏岑这会来赞誉,更不用她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他自家夫人,自家照顾,不要她这个与孟家没有关系的下堂­妇­同情。

苏岑却只是一笑·站起身道:“那就不打扰孟世伯了。”在孟老爷的怒目和隐忍中·径自扬长而去。

孟老爷气的一拳捶在桌上。手指的关节震的生疼,偏有那不识趣的茶盏叮当乱响·让他心烦意乱,索­性­一扬∶手都挥到地上去·起身恶狠狠的道:“岂有此理。”

被这么个小女子戏弄,简直是欺太甚。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孟家嫌弃不要了的女人,她怎么就有脸趾高气扬,活的那么丰盈滋润呢?

她活她的倒罢,居然还敢上门,恬不知耻的来教他该怎么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愤怒了半天,孟老爷终是握紧拳头,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来。他老了,从没有像今年这样,觉得自己真正的老了。从前华发鬓边,他也只当作笑谈,从来都是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为座右铭,如今却真的开始觉得力不从心起来。

他自己的未来,前程,甚至小到身体,心志,健康,他可以自己控制,可是他儿子的婚姻,感情,生活,战事,他却毫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的焦急的看着。想Сhā手,都无济于事。

还有自己妻子的健康。她竟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少时夫妻,老来相伴,她却变成了一个动辄都离不了他的······那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来。年少时,那也是明眸善睐温婉可人的少­妇­,不知人间冷暖,不知世事凉薄,初嫁时娇怯羞涩,手足无措,像一朵温室里娇弱的花。

这朵花,经历了丧子之痛,几经波折,终于儿子大了,娶了儿媳……却不想中年之际,竟不堪风霜,先于他而枯萎。

什么时候醒来,遥遥无期。他在痛楚遗憾的同时,无形之中觉得负累良多。他需要的不是妙-语解颐的俏佳人,不是能歌善舞,媚情入骨的红颜佳丽,可他不需要一个负累……

立夏在门外轻声道:“老爷——”

孟老爷嗯了一声,还没回神,已经勿自收敛了情绪上的激动,眼神漫然的掠过来,对上立夏的脸,问:“什么事?”

“老爷,边关战报。”

一瞬间,孟老爷所有的晦暗、怨愤都没有了,豁的提起­精­神问:“在哪里?到底什么事?”

立夏只是把战报轻轻递过去,道:“送战报的人就在廊下,一路急行,马都换了两匹,连夜不曾好生休息,这会正喝水呢。”

孟老爷唔了一声,先不急着叫人,把战报上的火漆拆开,大致浏览了一遍,轻吁了口气,这才认认真真的从头看了起来。

这次锦国是有备而来,而且准备的不是一年两年。他们特意挑在冬天,对他们来说最为不利的季节挑衅开战,打的如此凶猛,很有一点背水一战的决绝。

若不赢,便不生。

景国就显的有些被动,尤其是孟君文。他初到边关,不足几个月,就遇到锦国这样大的冲击和进攻,实在是有点猝不及防。

当地官员处处肘,明里顺从,暗里拖延,面上恭顺,拍马逢迎,心里却是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孟君文胜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分功,他若败了,许多人便都缩了脖子退后,冷眼旁观。

他年轻气盛,不肯服输,不肯低头,在写给父亲的战报中,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谈到自己的状况。不外是一切都好,父亲勿念,几次交锋却写的很详细,字里行间有一种天然的对父亲的信任和依恋。

他也许并不指望父亲能给他神助,可是在向父亲禀报的过程中,仿佛能通过白纸黑字,窥见父亲的神情以及他惯常思考的方式,那么他便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信末孟君文殷殷相问母亲的病情,牵挂之情溢于言表。

孟老爷仿佛能看见儿子脸上坚毅的神情,叹息之下是无比的欣慰。

他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上次孟家出事,便是君文远行之时,这次,似乎又是。就算是为了儿子安心放心,他也得妥善安顿夫人了。

孟老爷写完回信,封了火漆,又简单问了问送信之人孟君文的情况,点头道:“有什么事,火速报往京城。”

那人接了信,领命而去。只待稍事休息,明日一早便要赶回去。

孟老爷站起身,看看天­色­,已经过了二更了。背着手,对立夏吩咐道:“我去看看夫人。”

立夏便下去安排,孟老爷一个人进了内院。

盛鼎居仿佛一下子就萧条了,枝头残零的枯叶在晚风中瑟瑟独响,就像一个临近生命最后之期的老人,无处不透露着苍凉。

孟老爷脚步一顿,从心底升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衣俏丽的女子端着托盘走出来,猛然与孟老爷打个照面,彼此都是吃了一惊。

那女子几乎失手打翻托盘,慌不迭的蹲身行礼:“老爷,奴琅琊见过老爷。”

“是你啊。夫人怎么样了?”孟老爷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昏黄的灯光下,这女子的美仍然有着夺人心魄的壮观,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心跳加速,血往上涌。

琅琊似乎能感觉到孟老爷对她的不喜,头垂的很低,所发出来的声音就带了些压抑克制的绵软,更像是一只带着诱惑的小手,轻轻的在人柔软的心上挠抓:“夫人刚刚才喝过药,这会已经睡下了。”

孟老爷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道:“府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多辛苦些……”

琅琊从这句话中听出了重视,忽然间激动起来,微微颤抖着肩膀,抬起一双如星辰般灿烂的眼睛,柔柔的道:“奴——奴肝脑涂地,心甘情愿。”

孟老爷如同受到了撞击,心口某一个位置怦一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撞翻。他挣扎了好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而无力、隐忍而又克制的道:“好,你先回去吧。”

[正文 178、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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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是一朵艳倾天下的名花,却是一朵有毒的花。

孟老爷几十年的浸­淫­,没有什么能躲过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可就算阅尽天下女子,还是不免要为着琅琊的美貌而心荡神移。

尤其是这样模糊的夜­色­,神智的清明也被夜晕染开来,虚弱的躲在云层后边,微眯了半睡半醒的眼,似乎要睡过去。

寂静无人的院子中间,只和他和琅琊。她的美,一点一点的逼近,似乎要缠到他的身上去。

离的那么近,一伸手,或者,只需要一个沉默的暗示,那美就属于他了。人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沉迷享乐**过。

似乎是心有灵犀般,在孟老爷沉吟的瞬间,一双微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大手。这份微凉,就如同夏日酷暑中的冰块,镇的他火热的血气惬意怡人。

琅琊吐气如兰,馨香在他鼻息间围绕,一点一点将他整个人都涌在了香气里面。

孟老爷身子微微一震,竭力的要看清琅琊的脸。那张美艳的容颜,几乎就在他的鼻端,眉目如描如画,眼睛如珠如漆,红­唇­如涂如朱。

他完全可以霸占着,肆虐着,占有着,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可是有一抹虚弱的­精­神,从心底蒸腾出来·让他想要甩脱开她,质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可也不过是一闪,就被那美丽的眼睛而吸引,似乎陷进了深不可测的漩涡,他鬼使神差的反握住了琅琊那柔弱滑腻的小

孟老爷摇摇欲坠,步子踉跄,带动的琅琊也站立不稳,勉强用肩头把他倚住·在他耳边问道:“老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头晕啊?”

孟老爷勉强的咳了一声,道:“没事。我坐坐就好。”

琅琊便小心的扶着孟老爷往前走了几步。那有一方石桌,几只石凳。有意无意间,她的柔软胸部磨蹭着孟老爷的肘弯。

孟老爷的喘息越发粗重,颇有不支之势。

琅琊把他放到石凳之上,歉然的道:“奴去拿锦垫,顺便给老爷倒杯热茶。”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孟老爷就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一片噪响·眼前也渐渐模糊,竟然看不清物事。

他有些惶乱的一把拽住琅琊的手腕,道:“别走。”原意不过是想把她留住,却不想他凭借本能的判断,稍有误差,力气又太大,以至于将琅琊一把拽到了他的身上。

琅琊站立不稳,上身栽倒在孟老爷的身上,小巧玲珑的身子就完全的投入了孟老爷的怀抱。

两人都有些怔,琅琊脸面红耳赤·挣扎着起来,却不小心按错了地方,触到硬硬的部位·那竟然随着她的手鼓胀起了老高。

都不是不解世事的小儿女,一时倒有些难堪尴尬。琅琊越想起身,越起不来,两人挣扎摩挲,隔着厚厚的衣服,彼此都触摸到了彼此越渐上升的温度。

孟老爷反手按住琅琊的肩,似是解脱又似是呻吟的叹息,道:“别动。”

琅琊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因此不敢妄动,只呆呆的伏在他的怀里。一时忘了哭,更忘了尖叫。说到底·也不过是误打误撞,两人有了身体的接触而已。

她隐隐的觉出这个中年男人和孟君文是不同的。孟君文是所有的张扬都体现在表面·可内里就是一个没长大的任­性­的孩子。而孟老爷虽然看起和顺温慈,若是触到了他的底限,只怕翻手之间就是一片血腥。

琅琊的温顺取悦了孟老爷,他定定心神,道:“你做的很好。”这是最直接最高的赞美和评价了。以他对琅琊的身份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恭维。

琅琊轻轻的咬着下­唇­。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孟老爷身上传来的男人的气息。他并不是个讨厌的中年男人,反倒是胸肌结实,肩膀有力宽厚,有点像父亲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父亲抱过。

许许多多母亲的入幕之宾,也有举过她的抱过她的,可不是眼神里带着­淫­邪的笑意,就是纯粹的只为了讨好母亲,往往弄痛了她而不自知。

像现在这样,小心的,怜惜的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却是一个身份尴尬的男人。

琅琊的泪涌上来,一点点濡湿了孟老爷的胸脯。开始是温热的,越来越凉,竟一直刺痛到他的心里。

琅琊失控的呜咽道:“奴——不敢当—”

孟老爷缓缓放开她,笑道:“做得好就要得到奖赏,我知道你对老夫人一片孝心,平素里照顾细致妥贴,如今府里老的老,病的病·……好在你能­干­,才不至让君烦心······你想要什么?”

琅琊就半蹲着,仍是伏在孟老爷的身边,听他这么说,抬眼朝他一笑道:“奴说过,做这些都是奴心甘情愿的,老爷谬赞,奴受之有愧

“呵呵呵,你这傻丫头,不怪乎老夫人喜欢你,一片诚挚良善之心,又不懂得为自己牟求私利……你只管说,不必客气,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赏罚分明,才不会让人受了委屈。”

琅琊只是笑着摇摇头:“奴一无所求。”

孟老爷的眼里益渐清明,竟然露出了一抹失望。天底下无欲无求的人,要么是沽名钓誉,假清高的伪君子,要么就是埋藏祸心,为着日°后钓上更大的鱼的工于心计之人。哪里有什么真正无欲无求的人呢?

人有七情六欲,就算是出家的方外之人,也要满足口腹之欲,她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女子,何敢就说一无所求?

若是以退为进,倒是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片诚心。

琅琊却很快又涌上了泪,湿了眉睫,那双黑漆如玉的眼睛在夜­色­里越发的璀璨。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孟老爷,嘴­唇­动了动,又闭上,温润的­唇­在昏黄的灯光下凭添了几分暧昧。

好像在招引着谁亲上来,让她那诱人的红­唇­在碾转厮磨中添充生命的饱满。

琅琊楚楚可怜的望着孟老爷,喃喃的道:“可不可以,再抱抱我。”

这样的请求,没人能拒绝。孟老爷也是个男人,面对着这如花般娇怯可怜的女子提出这样的恳求,他再多的戒备和猜疑,再多的老谋和深算,也无法抵挡这样的哀恳。

他伸出手臂,近乎粗暴的把琅琊抱紧怀里,毫不怜惜,却又带着疼到骨子里的宠溺,仿佛只要把它蹂躏碎了,一直揉进骨血里,才算得上不枉此生。

他忽然推开琅琊,冷冷的吩咐道:“你明日便收拾收拾,去北边的庄子上静养。”

琅琊呆若木­鸡­,突然扑上来,不管不顾的抱住孟老爷的腰,低声哭泣道:“不要,老爷,别对琅琊这样残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有不该有的心思,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觉得很冷,很累,很孤独,只想得到一点温暖而已。老爷,你给了我温暖,这么快就要把我仅有的一点温度也都剥夺了吗?老爷,我求你了,就让琅琊留在老爷身边吧,我哪儿都不去……”

她语无伦次,清泪在脸上交错纵横,一双失了神的眼睛,写满了无助和悲伤。就像一个失了双亲的孩子,说不出来的可怜和绝望。

孟老爷失笑,道:“你在胡说什么,叫你去北边庄子上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夫人。”

琅琊呆怔怔的松开手,似乎不太相信孟老爷的话,却很快绽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来,跪下去,伏在孟老爷的脚边,道:“不,老爷,奴哪儿也不去,奴要留在老爷身边,老爷,求求你,可怜可怜琅琊···…”

她不说怎么可怜,也不说可怜她什么,只是用纤细晰白的手指,紧紧的攀着孟老爷的大腿。那有一个部位,是他和她共同见证过,又共同压入心底,却又共同勾起来的罪恶。

她重重的捏掐着,似乎那是唯一挽救她出脱绝望深渊的稻草。她不惜用尽全身力气,不惜踢踏世俗伦理,不惜把眼前的男人拖下泥泞。

时光在寂静中停滞,黑的白的,肮脏的和­干­净的,在汹涌的池子里翻腾飞舞,仿佛永无宁静之日。

孟老爷沉默的低头看着琅琊含泪而泣。她的脖颈修长优雅,两枚优美的锁骨上还各自浸着亮晶晶的泪滴。

她婉转娇美,乞求着他,不是做为一个至高无上的位高权重者,而是做为一个男人。他再犹豫,就有失一个男人的尊严了。

伸出手,他探向了琅琊的下巴。那里柔滑细腻,触手醉人,这才只是风景的一角。如果把加诸在她身上的衣服撕掉,不知道那里面又是何等醉人**的风光。

心底的血液在翻叫嚣:伸出手吧,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美丽的女人,就是为你这种成功的男人准备的。还犹豫什么?她是一朵枯萎­干­涸的花,在等着你的滋润……

琅琊把脸颊贴向了他的手心。温的凉的,冷的热的,交替在一起,彻底燃烧起来,把孟老爷心底的理智烧成了灰烬。

他淡淡的笑笑,借力把琅琊扶起来,道:“好,你明日把夫人和老夫人送走,即刻回来。”

每天两更,真是累啊,这两天我连楼都没下······

[正文 179、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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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回到青娥院,浑身衣衫尽已湿透,一闻见满屋的合欢香,不由的皱了皱眉。永夕欢欢喜喜的迎出来:“姨娘回来了。”

琅琊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永夕呆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琅琊,下意识的一捂脸,道:“姨娘,奴婢做错了什么?”

琅琊的声音很轻,很柔,不像是斥责,倒像是在谈心:“谁让你点的合欢香?”

永夕想要哭,却只是动了动嘴­唇­,想要笑却又笑的比哭还难看,委屈的道:“不是姨娘临走前嘱咐的么?奴婢怎么敢擅自做主?”

琅琊不由的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秀眉往上轻轻一挑,却是一个嘲弄的笑,道:“呵,我竟忘了,倒是苦了你。算了,撤下去吧。”

永夕不敢再多嘴,微微拭了下泪,眼睛里就多了一分怨毒,沉默的将合欢香摁灭,顺势把小香炉也端了出去。

轻嬛端了茶水进来,道:“姨娘辛苦了,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外间炉子上还煨着今天才送过来的点心,姨娘可以填填肚子?”

琅琊不置可否,只看着永夕道:“永夕,明日你随老夫人、夫人去北庄上静养。”

永夕脸上的忧郁神­色­未曾缓解,只是沉闷的应了一声。

轻嬛便笑道:“姨娘不去么?”

永夕便也投递过来好奇的。带着窥探的眼神。落在琅琊脸上,就像粘着一只厌恶的爬虫。琅琊最恨的就是这如附骨之蛆一般的永夕,可恨她已经牢牢掌握了她的脉门,自己再厌恶,也没法一下子把她打死。

琅琊很沉静的道:“孟老爷对我起了疑心。”

只一句话,便唬的永夕和轻嬛都变了脸­色­。永夕不由的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他。他怎么知道姨娘在药里加了……”

没等她说完,琅琊的眼锋扫过来,如同一把冰冷而尖利的刀,漫然的一笑,道:“他不知道。只是疑心而已。所以明日我不能同去,不过是把她们送到就回来。所以,永夕,以后给夫人送药、喂药就是你要做的了,你可明白?”

她自是明白。

可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恐惧。

永夕的心一颤,下意识的鼓了鼓双颊。没急着答应,先勿自喃喃的道:“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不如,就算了。横竖那些药量,也足够了。”

琅琊初一,她做十五,可这十五却不好做。孟老爷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就万万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一旦查出来,她永夕就是不折不扣的替罪羊。死的未免太冤枉了些。凭什么?

琅琊轻笑了一声,道:“好呀。”

永夕却神经一紧,果然听得琅琊又道:“你跟你家主子商量商量,看他可肯通融么?”永夕自是知道跟小王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咽回心里,强笑道:“奴婢一切都听姨娘的吩咐。”

琅琊眼里闪过一抹极淡的轻蔑,道:“吩咐不敢。我也不过是依小王爷的命令行事罢了。你走后,把联络事宜交给轻嬛……”

永夕不甘,却只得依言应了。欲言又止的道:“姨娘,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奴婢舍不得您?”

这一句话如同一根针,直刺琅琊的心脏。血如同不受控制般的喷薄而出,脸­色­涨的微红,隐约可见血管之下愤怒在咆哮。

她却只是淡淡的道:“去多长时间,要看孟夫人的病情如何而定。你不必记挂着我,只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就好。”

永夕酸涩的道:“是啊,姨娘并不是离了我便不成,还有轻嬛呢。”

轻嬛很是不悦的瞥一眼永夕道:“永夕,别不顾身份,哪有当着姨娘这般说话的?你若不喜欢去,便由我去也是一样,何必说这样的怪话惹姨娘生气?”

永夕毫不领情,冷笑的瞧着轻嬛道:“是啊,你一向最是守本份,又做的乖巧,能让姨娘宠你是早晚的事,我的确也不该说这种话。只是不必背着我,不如今晚就过了明路算了。”

轻嬛满面通红,恨恨的道:“你真是油脂蒙了心,越发的胡说八道了,你就作吧,我才懒得理你。”

永夕却丝毫不忌讳,拉着轻嬛的手道:“何必扭扭捏捏,我和姨娘之间的事,从来都没有背讳你,是你不愿意问不愿意打听而已。如今我这一走,姨娘自然要劳你多费心照顾,今儿个我就狗胆包天一回,擅自做主,把姨娘交给你了。”

轻嬛挣脱永夕的手,求乞的看着琅琊,宽慰道:“姨娘别往心里去,永夕就是这样的­性­子,一向说话口无遮拦……”

琅琊冷淡的道:“我不生气,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永夕并没说错。不过永夕你似乎越俎代疱了,我喜欢谁,我要疼谁,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永夕被说的义愤难言,垂头丧气的道:“奴婢知道,姨娘对永夕早就生了厌弃之心,如今奴婢也无话可说,只求能替姨娘做好一切,就算将来死了也无怨无悔。”

琅琊气笑道:“你也不用要死要活,既是你嫌轻嬛在我身前碍眼,那就你们同去。”

永夕便不再说话了。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她不无恨恨的想,就算让那些没名没份的小丫头得了意,也不能让轻嬛得了意。

此一去,最多三五个月,孟夫人便会支撑不住。像孟家这样的人家,断没有让人死在外面的道理。

那时她也就回来了。

琅琊所用合欢散。毒­性­越来越深,孟家大爷又不在,她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还是离不开自己。

就算她想重新提拔启用那些伶俐乖巧的小丫头,仗着身份在那。碍于羞耻,一时半会也张不开嘴。

到时候还是自己在她面前最有份量。

永夕和轻嬛都退下了,琅琊却殊无睡意。她坐在桌边,支颐想着心事。在盛鼎居发生的那一幕,是她始料未及。

她诈说孟老爷已经起了疑心。不过是为了打发永夕走的借口。可这会也不免在心底里细细思索,究竟孟老爷有没有被自己迷惑?

应该有的。不然,他不会把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欧阳轩的命令越来越不近人情,他竟然叫自己从孟老爷处开始下手,窃取景国的情报。她一个连儿媳都算不上的晚辈妾室,有什么资格接近孟老爷?

只剩下了­色­诱这一着。

天缘凑巧,一击得中。琅琊不是不庆幸的。她原以为要服侍一个老聩的中年男人,自己会生出许多厌烦来,却不想,他并没有自己意想中的反感。

他的怀抱很踏实,很安全,很温暖,让她惊喜之余竟生出一抹留恋来。可是这对父子都不是普通的­色­中饿鬼,不是那种一宵欢好之后就能任女子左右摆布的凡夫俗子。

她应付孟君文就已经很吃力了,多日的营营以求也没让他爱上自己,这个孟老爷。似乎更费力气。

明明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头,衣衫纷飞,那窈窕美丽的女体就是他的,可他愣是没动。

从头到尾,不能说他没有丧失神志,可是自始至终。他的举动言辞都无懈可击。就算是被人撞见,也不能挑出什么失礼之处来。

琅琊揉了揉眼角,有些厌烦的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只要欧阳轩不死……

不,就是他死了。他也会继续祸害她,让她继续过着这样任他摆布­操­弄的日子,整日的流连于不同的男人之间,过着生不如死,醉极**的糜烂生活。

除非她死了,一切罪孽方可消解,一切苦厄放可解脱。

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她要把母亲救出来,她要让母亲过上能够休息的生活。哪怕像她这样,也好过夜夜欢娱,永无停顿,除非做到死。

其实,孟老爷的难关一旦被攻克,那份伦理罪恶被他踩踏在脚下,琅琊就有信心让他对自己敞开心霏。

她不求别的,她只求能够顺顺利利的完成欧阳轩交给她的任务。因为她的任务的成败,直接关系着母亲的安危。

琅琊慢慢的积聚着信心和勇气,再细细回想与孟老爷有所交集的那一幕时,不由的觉得开怀了许多。他对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戒备,他们之间几乎是同步达到的默契,每一次肢体接触,看似是她惶骇之下的无措,其实也有他有意无意的默许。

身体里涌动着的热血慢慢平复下去,琅琊自嘲的想,就算不为了自己的任务,不为了母亲,就是为了她自己,她也迫切需要一个男人。

和永夕的假凤虚凰只是饮鸩止渴,隔靴掻痒,不仅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反倒助长了永夕的骄纵,让她以为自己离开她就撑不下去。

这一次,不管事成还是事败,永夕都留不得了。她知道的太多了,没有谁愿意整天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曾经的那些丑陋的伤疤。

她拿这些当作拿捏自己的软肋,这个时候不索求,不代表日后不会狮子大开口。况且她的存在,就是提醒着自己一身的脏污和丑陋。

琅琊赤着身子,躺在锦褥之上,盖上锦被,任那凉凉的光滑的丝绸与自己细­嫩­的肌肤做着最亲密的接触,闭上眼,仿佛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慰的在她的身上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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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俺的秦二一直没机会露面,是不是咱把文写跑偏了呢?烦恼啊。不过俺正在努力中,估计没几章,他们要见面了。不过见面之后却又是分离……嘘——(未完待续

[正文 180、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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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听福伯一一回禀:“咱们的庄院一早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叫人收拾好了出来,一应物什也都采买齐了,只等着人过去就可以安住。离的孟家的庄子虽说有些远,可来回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平日里倒不显眼……孟家只派了两辆马车,也就带了十数个人过去,果然如小姐所料,是借着孟老夫人身子不适,去北边将养的借口······”

苏岑嗯了一声,问:“可知道都是谁么?”

丫环婆子跟的倒是不多,不过福伯未必各个都能叫得出名来。谁想福伯倒都认得,道:“老夫人身边的长青,带四个小丫头,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孟夫人的丫头一个没有,倒是孟大爷的姨娘带了两个大丫头,分别叫永夕和轻的,还带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是紫荆,一个叫做风信,也是孟夫人从前就指派给她的·`····”

苏岑轻轻皱眉,问:“怎么孟夫人身边的得力丫头竟是一个也没带过去?”

福伯也不明白,便只不吭声。

苏岑倒是自嘲的笑了下,又问福伯:“自然是掩人耳目,不想大肆宣扬孟夫人的病罢了,除了琅琊,就再没人跟去服侍么?”

“没了。”福伯诚实的答道。

苏岑不禁有些沉吟。这琅琊看上去是去侍疾的,想必是孟老夫人离不开她就此捎带着把她带去,趁便服侍孟夫人。若她也跟了去,那不就白白谋划了这一场么?

苏岑很奇怪,一时也拿不定到底她的暗示孟老爷究竟有没有懂。若是懂了,怎么没叫孟家的二­奶­­奶­李氏跟着呢?

她知道孟夫人不待见这个庶子媳­妇­,可对于孟老爷来说,都是他的儿子,就不存在谁亲谁疏的问题。

孟夫人现在人都不认得,再不待见也该是李氏这个正经媳­妇­侍疾的时候。她也不是那种一味愚蛮、蠢笨的­性­子,这个时候怎么不往前凑反倒往后煞呢?哄好了婆婆,立下大功,将来孟夫人再不甘不怨,也不至对她们夫妻这么白眼和冷眼。

她一直乞望的就是分家时多分些家产,这件事上虽说孟老爷做主,但孟夫人若肯松动,她才能更得一些实惠的利处才是。**

苏岑想了想,也只得对福伯道:“你先下去安排,过两天我们便走。”

结果当天晚上福伯又来报:“孟家的马车又回来了一辆,随身服侍的是紫荆和风信。”

苏岑倒是轻吁了口气,道:“是琅琊回来了。”

玫瑰在一旁道:“孟老爷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琅琊好歹是孟君文的姨娘,把她打发回来,谁在那照顾孟夫人?”

苏岑道:“想来他定然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在这空想也没用,玫瑰,尽早下去收拾,我们明天就走。”

大家收拾了,福伯备好了马车天才蒙蒙亮,苏岑就带了玫瑰和两个小丫头悄无声息的出城向北。

行了一个时辰,便进了自家的庄子。婆子、媳­妇­、丫环们涌上来把车架到里面,玫瑰扶苏岑下车,众人便过来行礼相见。

苏岑略微休息休息,随后那十二亲卫也到了。

福伯自安排他们的住处、饮食,成熠来见苏岑。苏岑笑着道:“暂时也没什么事,大家只管在这里休养生息就好。”

成熠倒有点不自在,道:“成熠斗胆,跟苏姑娘请命这里地界空旷视野开阔,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成日带着兄弟们跑跑马,­射­­射­箭如何?”

苏岑自然允诺不提。

她本来也无意拘着他们,可是成熠只说军令在身,她到哪,他们务必要跟到哪。苏岑无法拂逆他的好意,也只好由得他。

孟家那边没什么动静,大门紧闭,进进出出也不过是孟老夫人身边的长青,就好像真的只是孟老夫人来疗养过冬一样。

苏岑没事,也很少走动,只在第三天薄暮时分,登门求见孟老夫

孟老夫人头疼的厉害,琅琊这一走,她照顾孟夫人实在吃力。孟老爷临行前胸有成竹的说自会有人来服侍孟夫人,她只得盼着这人来接替自己。

好在孟夫人还肯吃药,有永夕和轻两人照应着,一天一夜,只是昏睡。

这会儿听说苏岑来了,孟老夫人下意识的把嘴一撇,正想说话,才发现身边连个同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免寂寞空旷,随口就道:“叫她进来吧。”

苏岑进门,朝上给孟老夫人行礼。

孟老夫人矜持的哼了一声,定睛打量苏岑,不由的鼻子里出冷气道:“你倒耳目灵通,我们走到哪你就跟到哪?如附骨之蛆一般······”

苏岑不施脂粉,却艳光更盛,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安闲沉着的气势。她是少女妆扮,更显得面目姣好,温柔可亲,就像一个讨人喜欢的邻家女孩儿。

如果她不是苏岑,其实孟老夫人很乐意敷衍她。

可就因为她是苏岑,再怎么漂亮,再怎么温柔,再怎么知礼,她就是看着不顺眼。

苏岑很是领教过她说话的刻薄,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孟老夫人这话说的可就有些过分了,天下之大,您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孟老夫人哼道:“像你这种女人,忤逆不孝,就该下十八层拔舌地狱……”

苏岑更觉得好笑,道:“我这点口舌之利,不及老夫人的十分之一……”要去拔舌地狱,只怕也是她老人家先去吧。

孟老夫人对于苏岑还真是头疼。你说她好端端的在自家坐着,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找上门来挑衅,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你骂她,她也不生气,脸皮厚的令人发指,就好像没什么事能让这丫头变颜变­色­一样……

苏岑没心思跟孟老夫人相看两厌,开门见山的道:“我来,一是给老夫人请安,二来是看看孟夫人,随行带了一位名医,他擅治此病,也许对孟夫人有帮助也说不定。”

孟老夫人张嘴就道:“病不病的,不­干­你事,用不着你在这假好心,名医我孟家自会寻访,不劳你的尊驾,苏岑,你若是还知道廉耻,就赶紧走吧。”

苏岑微嘲的一笑,道:“老夫人不只一次的说苏岑忤逆,那苏岑就斗胆再忤逆一回,现在国家战乱纷争,孟君文就在边关督战,关系着国家的荣辱存亡,您是他的祖母,就算不为国家百姓考虑,也当为他的生死担忧,现下最该做的就是替他照顾好孟夫人,让他了却后顾之忧,而不是以一己之私,处处以自己的喜好为要,置孟夫人的病情于不顾……”

孟老夫人气的脑门一热,指着苏岑道:“你,你敢再说一遍么?”

苏岑才不怕,继续道:“您和孟夫人的婆媳不睦,不过是关起门来家里的小纷争,同一个家的和谐融洽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些,况且孟夫人多年来对您也是至情至孝,可圈可点,您也不至于眼看着她能治愈却袖手旁观吧。”

孟老夫人气的胸口一阵一阵的憋闷,可她也承认苏岑这话尽管刻薄,但是如果真的拿出去说,自是苏岑占得住理。

姜是老的辣,也是她欺软怕硬惯了,越是气到极致反倒越是冷静,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在理,我若是不应,倒仿佛我是那气量狭小之人,容不下你一个小丫头。来人,带她去见你家夫人······”

孟老夫人摆手,自有长青过来给苏岑行礼,带着她出去。

等到人都走远了,孟老夫人才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不见心净,眼不见心净······

苏岑带人去见孟夫人,永夕和轻正在院子中间候着,见是她,慌忙拦过来道:“夫人正在休息,不宜见客。”

苏岑看一眼身后的成熠,喝令道:“什么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给我教训她们两个。”

教训她们两个,对于成熠来说太大材小用了,伸手一边一个,就把她二人反手拧背,按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拿绳子绑了。怕她二人尖叫,从她们二人的衣服上撕下一幅,麻利的把嘴也给堵上。

长青吓的大气也不敢出,陪笑道:“大­奶­——”被苏岑眼风一扫,吓的登时冒了一身冷汗,立即改口道:“苏小姐,随行来的丫头本就不多,这两个是专门拨过来照顾夫人的,还请苏小姐高抬贵手。”

苏岑只淡淡的道:“孟夫人由我照料,你不必担心。”

长青不敢再多嘴,带着苏岑进了孟夫人的寝室。

寝室布置的足够奢华,却完全不实用。孟夫人病着,病人所需要的东西却一样都没有。可见服侍她的人有多粗心。

床帐落着,玫瑰上前轻轻一挑,睡着的孟夫人就出现在苏岑面前。看着这个从前雍容华贵的贵夫人,如今沉睡的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苏岑的心还是一颤。

她固然恨她,却也没想过恨她到死的地步。

孟夫人肤­色­苍白青黄,肌­肉­松驰,嘴角还流着涎水。长此下去,孟夫人就成了废人一个。

各个都贪图省事、照料的轻松,任凭她这样昏天黑地的睡下去。怎么都不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替孟夫人想一想呢?

[正文 181、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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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压下心底的愤怒,吩咐玫瑰:“把孟夫人的药拿来。”

玫瑰应一声,拿出来早就熬好,尚有余温的药来,倒在碗里,扶起孟夫人,一勺一勺的替她喂下去。

众人都在一旁瞧着,长青更是欲言又止。

这是提神助醒的药,孟夫人要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苏岑便看向长青,道:“我要把孟夫人带走。”

长青一阵迟疑,吱唔着道:“这个,恐怕不行。奴婢,做不了主,还请苏小姐跟老夫人、老爷商量。”

苏岑也不废话,道:“不走也成,我们一行人就在这住下。

长青为难的道:“这个,老奴说了不算,还是要去请示老夫人。”

孟老夫人捶床大怒:“她到底要­干­吗?要作回她自己那作去,跑到我孟家来欺负人,算怎么回事?让她滚…···”

长青不言语。

孟老夫人骂够了,道:“你怎么还在这愣着,让她走,我不想再看见她。”

长青便应诺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让苏小姐带着夫人……”

“混帐,她算什么东西,孟家的事轮不到她来Сhā手,让她一个人走。”

“可是——老夫人,奴婢看苏小姐,­性­子拗着呢·只怕她不会就这么一个人走的。老夫人,依奴婢看,不如就让苏小姐把夫人带走。”

“你说什么?”孟老夫人怒视着长青。

长青低声道:“临行前,老爷不是说过—不要跟苏小姐起正面冲突么?”

孟老夫人不吭声了,她揉了揉额头,叹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他不是一直看着苏——百般不顺眼的么,怎么突然就······”

长青见老夫人软化下来,劝慰道:“老夫人·现在是非常时期,当以大局为重,大爷在边关,心里一直惦记着夫人,不远千里叫人把药送过来,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若是夫人的病不好,他也难以安心,老爷也是病急乱投医,是没办法的事……您就是为着大爷着想······”

孟老夫人犹豫了半天,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的小丫头仓皇的跑进来,道:“老,老夫人,夫人,又阄起来了。”

“什么?”老夫人一听,心都立起来了,正这会就听见外面怦、啪,哗啦。[].不由的站起来道:“怎么,又闹起来了?不是,这些日子以来·不是都好多了么?苏岑呢?她不是在呢吗?快让她给你家夫人治啊……”

小丫头缓了口气才算把话说清楚:“苏小姐给夫人喂了一碗药,没一会夫人就醒了,醒了就说有人要害她·也不认得谁是谁,又是躲,又是藏,还摔碎了屋里好多东西……”

老夫人气的直叹息,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怎么就出了这么样的怪病难症······叫她把人带走,带走……我老了·禁不起病人这么阄腾。”

长青便转身去回话。

苏岑站在孟夫人对面·温声道:“孟夫人,君文有家信来了。”

一提到孟君文·孟夫人恍惚着有了点印象,问:“信·信在哪?他都说什么了?”

苏岑还是不紧不慢的道:“信在家里呢,我忘了带过来,你跟我一起去取,顺便给他写封回信,好不好?”

孟夫人忽然又闹起来,道:“我不去,我不去,他不要我这个做娘的了,他嫌我丢脸,呜呜呜呜…···”

苏岑道:“儿不嫌母丑,有谁会嫌弃自己的亲娘呢?夫人您会嫌弃君文么?”

“我,我不会,可是,我嫌弃自己了,我给他丢人了,我给孟家丢人了……”孟夫人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丢人”了。

正巧长青过来重复了老夫人的话,苏岑就看向玫瑰道:“走吧。”

玫瑰为难的看着孟夫人:“她这样,可怎么走?”

苏岑便上前道:“孟夫人,我们这就去取家信来读,可好?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坐着马车,不会有人看见的。”

连哄带劝,孟夫人这才半推半就的跟着苏岑走。长期饮食不足,孟夫人的身子没有一点力气,几乎是玫瑰和苏岑两人架着才勉强出了门,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孟夫人就把自己蜷到一角,哆嗦着流泪哭泣。苏岑则递过去一个抱枕,道:“这枕头是君文平日里用的,他说留给夫人,就相当于他在跟前尽孝了。”

果然孟夫人一把抢过去,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点虚弱的笑意。

马车在夜里前行,玫瑰小声道:“孟夫人对孟家大爷倒还真是呣子情深,不过您这套说辞,一回两回管用,次次都能管用吗?”

苏岑也低声道:“暂时把药停了,再慢慢调理。她是心病,又不是真的疯了。”

孟夫人的病相当于受了刺激之强自闭,强烈的自卑和羞耻让她不肯见人,又因为服用了加曼陀罗的药,有点心智迷失,说到底并不是真的神智失常。

所以苏岑相信孟夫人一定会痊愈的。

回到自家庄院,苏岑和玫瑰把孟夫人带进了屋里。孟夫人一进去就躲到了床里,问:“信,信呢?”

苏岑从桌上拿了一封信,道:“在这呢,夫人现在要看吗?”

“看,要看。”

“那就坐过来一点,床里太黑了,烛火很容易把床帐点着,不如夫人坐到桌子边来,我叫人再多点一盏灯?”

孟夫人犹豫了一会,摇头道:“我不去,你·你把信给我。”

苏岑就没强求,径直把信递过去。孟夫人颤抖着手打开,光线晦暗,她一个字都看不清。可饶是如此,却还是觉得莫大的安慰,将信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苏岑把饭菜端上来,道:“孟夫人,君文在信中尤其的担心您不能按时吃饭·身体虚弱,所以特别交待您一定要把饭吃好,否则他也会食不下咽……”

孟夫人擦了下泪,道:“我……”

苏岑道:“你慢慢吃,吃完了叫我,我把碗筷收下去。”苏岑果然带了玫瑰出去。

玫瑰半信半疑的问苏岑:“孟夫人当真会吃?”

苏岑忍笑,叹息一声道:“你当我是大罗神仙呢?慢慢来吧,她肯安静下来,哪怕吃一口呢。”

玫瑰也不由的笑了,道:“奴婢也是着急嘛。”她着急的不是孟夫人的病什么时候会痊愈·而是担心的苏岑。在最不该出头的时候,她挺身而出,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借此感动孟家,从而求得孟家一纸休书么?

苏岑却全没注意到玫瑰的心思,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无暇去问。乘便坐下来休息,喝了一盏茶,就有小丫头踮着脚来回:“孟夫人吃饭了。”

苏岑推开书,问道:“是吗?吃了多少?”

“粥只吃了半碗,菜也只吃了一小碟。”

还是吃得太少了·不过肯吃饭就好。

玫瑰看向苏岑,道:“姑娘,要不要这会就去收拾了?”

苏岑摇摇头·道:“不急。”

又等了一会,孟夫人竟然自己走到了门口,虽然还是有点畏缩,却面露焦急之­色­。苏岑示意玫瑰:“你过去,小心着点,问她需要什么?”

玫瑰依言走过去,温声问道:“孟夫人,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的?”

孟夫人看她一眼·脸上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却终是扭捏了半天,才道:“水。”

晚饭的菜·苏岑故意做的咸了,孟夫人口渴的很·待要不求人,可是不张嘴就没人理她,只好乍着胆子出来问一声。

玫瑰温柔的一笑,道:“夫人不必客气,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一声就是了,奴婢这就把水给您送进屋里去。您还有别的吩咐么?奴婢一齐给您准备了……”

孟夫人怔了一怔,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

孟夫人就像是一只躲进壳里的乌龟,在苏岑多次试探和敲击下,总算是慢慢的探出了头。虽然还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却已经不再无缘无故的哭闹了。

她的药照常煎,却也只是放下就走,她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就拿走。

没有琅琊夹了曼陀罗的药,孟夫人白天清醒的时间越发多了起来。只是她仍然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除了窝在屋里,一步都不动。

苏岑也不强求,便桶就在屋里,她若不嫌味道难闻,只管在房里解决。

孟夫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面对玫瑰时,眼神里也充斥了越来越多的愤怒。终于有一天她把药碗砸到地上,指着玫瑰道:“我不要你的假好心,你和你那没良心的主子一样,都是要来害我的。”

玫瑰只当她又犯了糊涂,用眼神示意小丫头去叫苏岑。

苏岑来时,孟夫人还在斥骂玫瑰,猛的看到她,眼神就是一缩,竟然夏然而止。

玫瑰小声道:“姑娘——”

苏岑一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孟夫人说几句话。

孟夫人一改刚才的无理取闹,眼神也变的清亮,带着愤怒的火焰。她的腰背挺的笔直,完全不像一个畏缩恐惧的病人,倒有点像从前那个手握孟家内院大权,有恃无恐,雍容华贵的孟夫人。

她直瞪着苏岑,似乎在无声的说:我也正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玫瑰带人悄声下去,顺手关上了门。寂静中,孟夫人望着沉静的苏岑,抿紧了­唇­,等着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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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2、风起]

求粉红。

苏岑沉着的站着,看着,只是视线有些轻飘,并没有全部放到孟夫人身上。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开口,又似乎在犹豫是继续伤害还是哄劝。

孟夫人觉得压抑的不能呼吸,抢先开口道:“为什么?”

她只说了三个字,却代表了无数的疑问,她就是觉得苏岑懂得她这疑问背后所有的问题,她理应当给自己所有的解释。

为什么,为什么······连孟夫人自己都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为什么。她不过是个简单的母亲、妻子、媳­妇­,眼前的苏岑也不过是个简单的女儿、妻子、儿媳,为什么她们原本简单的关系会弄的如此错综复杂,会弄的如此的剑拔弩张,会弄的如此尴尬狼狈?

尘埃落定,纠缠放手,一切的一切终于可以不必再混杂了,怎么自己又站到了她的面前?

苏岑歪了一下头,试探的道:“孟夫人,我以为你懂得的····…”

孟夫人没有尖叫,也没有嚷阄,只是冷笑了一下,道:“我不懂,我只知道不该这样子的······我为什么会在这?”

苏岑轻描淡写的道:“你病了,我接你到这坐客,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随时送你回府。”

孟夫人环顾了一下周围,再把眼神定到苏岑脸上,道:“我不喜欢,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现在就走。”

苏岑点点头,道:“也好,我愿意遵从夫人的吩咐。”

孟夫人倒有些怔,她就这么容易的放自己走了?那她千方百计把自己弄过来的目是究竟是什么?她达到她的目的了么?如果没达到,她后续还会出什么­阴­损毒辣的招数?

孟夫人脑中无数念头齐涌,她有些头晕,忽然抓着苏岑最后一句话问:“你到底想要同我说什么?”

是她说要对自己有话说的,打发走了人,怎么不说了?

苏岑道:“我是想劝夫人一句少思少虑,放开怀抱,别再钻牛角尖了。”

孟夫人罕见的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红晕,别开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小丫头,对长辈如此无礼,你越矩了。”

苏岑反倒松了口气。她以为孟夫人是真的又犯了病,还想着不惜重拳出击,就算说出实情也要刺激的她重新振作起来。[].

不想她说话时口齿清晰,思路流畅显然不是病的问题。

苏岑一笑道:“想必夫人这些日子也没少受苦楚,自然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不劳苏岑嘱咐,我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派人去给孟大人送信,请他亲自接您回去。孟夫人既已无恙,就请稍安勿躁,养足­精­神,明日归家。苏岑不打扰了······”

见苏岑果然要走,孟夫人又出声叫住她:“等等。”

苏岑笑看向她问:“夫人还有何吩咐?”

孟夫人咬着­唇­,露出一抹扭捏,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岑一指椅子,道:“夫人不妨坐下说话。玫瑰,沏壶茶来。”她有条不紊的吩咐玫瑰上茶,自己先坐了下去。

孟夫人犹豫了一瞬,也安然的坐了下去。

苏岑没有恶意。

她的确是不喜欢自己,自己也的确不喜欢她,可是这点心思孟夫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自己是长辈没有服输的道理,怎么能在她面前显现出一副草木皆兵的惊弓之鸟之态来?

孟夫人也就强压下心中的疑问做出一副沉静之态来。

苏岑斟了茶,推到孟夫人身前缓缓的道:“听说孟夫人从苏府回去就病了······一直沉疴至今。苏岑自忖问心无愧,绝不会为莫须有的罪名而道歉。但我仍感到负疚——”

为什么负疚?只因为她还是一个人,有着最基本的同情心。

苏岑抬起眼来,盯向孟夫人:“听闻夫人久治不愈,苏岑不免悬心,所以才把夫人接出来在这里疗养一段时间。

幸苍天有眼,夫人转危为安,苏岑彻底放下一块石头,不至于良心不安了。”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也算是我所做一切所希望得到的结果。我与孟家无缘,谁是谁非,已经没有了公断,我和孟君文也早就没有了夫妻之缘。如果说我有所求,那么便是求彻底了断­干­净。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莫怪。”

她交待的很清楚了,前因后果,没有什么隐瞒。

孟夫人为她的坦白而惊讶,沉吟了一会儿道:“苏岑——不管怎么样,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不是我们的初衷。结亲不是为了结仇,我感到很遗憾。如你所说,你和君文无缘,这也是老天注定的事······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二字说的很是艰难。谢固然谢了,却没说谢,也没有表示她到底会不会劝孟老爷与苏家解除婚姻之约

苏岑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摆手道:“苏岑不敢居功······在夫人的药渣里面,有一味曼陀罗,这药有让人渴睡,迷惑心智之效,还望夫人回府之后细心察访,究竟是何人所为······”

她是不圣母玛利亚,帮孟家的初衷,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洗清她自己的冤屈,如果可能,好合好散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吃点苦头,于她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委屈。

孟夫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惊讶,也没有愤怒,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一样,只是客套的道:“承你提醒,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苏岑却并不相信孟夫人完全对自己敞开了心扉。她想做的,她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旁人自己的事了。

苏岑站起来,道:“那夫人就好生歇着吧。”

孟夫人这次没再留她,任凭她施施然而去。

第二天,孟家果然派人来接。孟老爷没有亲自来,只是叫立夏带了一句口讯:孟君文回京之日,便是两家解除婚约之时。

还算爽快。

苏岑想要就是这个结果。她卖这么大人情给孟家,不就是为了解脱自己么?

玫瑰暗自替苏岑高兴,收拾着东西问苏岑道:“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苏岑仲了个懒腰,道:“这的温泉不错,我还没泡够呢,左右也没什么事,咱们年底再回去吧。”

玫瑰哦了一声,放慢了手里的动作,道:“可是——听说吴家世子爷已经三番两次上门,说是要找姑娘呢······”

苏岑的脸­色­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半晌才懒懒的道:“我太累了,以为能轻松轻松。”

出大事了。

不等苏岑吩咐人收拾回城,福伯就带了不详的消息回来:孟君文在西古堡大败,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已经下旨派秦纵意火速赶赴西古堡,接替孟君文一职。

又派了世子吴裕常和候爷梁诺带兵二十万以及粮草前往支援。

玫瑰听的胆战心惊,看一眼苏岑,嗫喏着道:“是不是,要打到京城来了?”

苏岑斜她一眼,道:“哪有那么容易,也只是孟君文出事,西古堡尚未失守……”

她却隐隐的明白了吴裕常要见她的用意。

面上纵然还算平静,却不由的烦躁不堪。她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孟苏两家的纠葛,就因为她的一时好心,就又把自己拉进了这潭泥泞之中。

苏岑还要拖延,吴裕常带人找上门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梁诺,看那一身装扮,显然已经准备出征。

苏岑只得将他二人迎进去,分宾主落座。

吴裕常还算镇定,梁诺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苏岑看他就来气,毫不客气的道:“贵足不踏贱地,梁候爷实在不该进苏岑的家门,若是如坐针毡,不如请出去外面候着的好。”

梁诺眼睛一瞪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这女人还小肚肌肠,跟我甩脸子……”

吴裕常一把按住他,道:“梁诺,来时你是怎么说的?”

“我怎么说的?我什么都没说,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在自说自划,现下我来也来了,该做的我也仁至义尽了,她又不欢迎我,难不成我还腆着脸往前凑不成?无情无意……”

苏岑豁然而起,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苏岑再怎么样,也不是活该受着你们上门指着脸被责骂侮辱的。我无情无意也好,有情有意也罢,轮不到你们置喙。交往随缘,自在随心,你们不喜欢,大可以不登我的门。”

梁诺一声冷笑,转脸对吴裕常道:“怎么样,你看到了吧?她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一个女人,哪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气质?动动就翻脸,心眼和针鼻一般小,说说就撵人,你能指望她做什么?”

吴裕常也急了,一巴掌拍在梁诺的背上,喝斥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苏岑冷嘲的道:“是,我一介无知­妇­孺,早被夫家见弃,名声狼籍,是这满京城里最令人不齿的弃­妇­,你难道还指望我为孟君文披麻戴孝,迎他尸骨还京不成?”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被她这样直白的挑破,一时吴裕常和梁诺都没说话。许久,吴裕常才说了一个字:“是。”

他们此来,的确是为了让她去迎孟君文。她是他的未亡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趟,她必须得去。

捍卫钓鱼岛,抵制日货。

[正文 183、过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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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觉得屋子里特别的冷。大概是到了冬天的缘故,饶她一向自诩身体强健,可还是怕冬天,怕冷。每到冬天,她就觉得是一个冰冷的绝望的世界,从内到外,到呼吸,都没有一点温暖的地方,她几乎每一天都盼望着春暖花开,冰河解冻的那一天。

可是冬天还是如期来了。而且,那么的漫长,明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还是要在时时刻刻中一分一毫的等待。

她的屋里已经升起了炭盆,有了些暖意。可苏岑还是冷,她痛恨这个没有暖气的时代,让她不管穿多厚的棉衣,手脚都是凉的。

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意,一直冷到心里,冷的她忍不住哆嗦,冷的她的眼神都是冰的,冷的她笑都是刺人的。

苏岑就从这冷的彻骨的寒意中开口:“我不去。”

梁诺噌一下就跳出来,像个傲气的小公­鸡­:“苏岑,你敢说不去?你—”怎么说得出来?

苏岑冷冷的瞪过去,道:“我不敢?为什么不敢?”两个人都脸红脖子粗,像是要随时会动手打起来的孩子。

吴裕常忙把他二人隔开,道:“梁诺,你别添乱,你若是不愿意待在这,就去外边坐坐。”掉过脸来看着苏岑,语重心长的道:“苏岑·你听我说,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梁诺哼一声,转身抬腿出去,苏岑也只得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重新坐下去。她不看吴裕常,借此表达她的不满和不悦。

吴裕常也坐下,尽量心平气和的道:“苏岑,你前段时间·做的不是很好么?这次也一样,别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只不过是一步之差,进,你就是顺应人情,退,你就是峰口浪尖。很多事你都明白的,不必要我多说……”

苏岑烦躁的吁了口气,仍然执拗的不去看吴裕常。她知道他说的已经够委婉的了,如果不是他,说出来的话还不知道会有多难听。

她也明白·不管她和孟君文怎么阄,她始终是他的妻,不管他和她是不是有名无实,自嫁他的那天起,她就注定死也要埋进孟家的祖坟。

况且,他们始终没有明确的决断。

这回,就算他死了,她也是他的遗孀。//是什么都更改不了的事实、名分。

吴裕常无功而返,还会有别的人再来劝说。比如孟家、孟家族长,苏家·苏家的族长。他们会相继而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最后会拿出所谓的家法。

到了最难堪的境地时,她就算是回头了,同意了,也注定要被钉到耻辱柱上,打上一个无情无意的名声,下辈子都没法得以洗清。

真是讽刺。做好事,献好心,就落得个这么个结果。她已经做出了决绝之态·却又以孝媳的身份治好了孟夫人的病。

她是打着求得一纸休书的名义·可是世人只会当她口是心非,是为了要和孟君文复合才会不顾脸面不顾尊严·一力孤行要枉顾孟家白眼,替孟家出力。

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太高估了自己,也太高估了世人的觉悟。

孟君文就是得胜还朝,加官进爵,也只会变本加厉,想尽办法拖着耗着她的青春年华,并不会因为她替孟家做过什么就放她一马。他年少英才,少年得志,再风光,也与她这个弃­妇­没有关系。

破镜重圆,那道裂缝也变不成花,永远是彼此心头的一道丑陋的疤。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她就不该妄想着会有自由和解脱的那一天。百般筹划,万般筹谋,到最后也不得不和孟君文绑在一起······

早知如此,她何必要遵循道义,恪守规矩,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安分守己,委曲求全的用一种最隐忍的姿态来换取自己想要的最微薄的愿望?

吴裕常还在那说:“我知道你和君文……夫妻不睦,可是谁对谁错,一时也难以分辩,况且现在也没了意义。一日不得休书,你便一日是孟家的妻。我也知道纵意对你……”

豁朗一声,苏岑掀翻了桌上的茶碗,道:“吴裕常,别血口喷人。我和秦纵意到底如何了?我念你是君子,不想你也会背后抹黑,欲加之罪!”

她气的直哆嗦。

早知道会枉担这份虚名,她当初就该随便跟个男人私奔。她不是养不活她自己。

他大言不惭的说知道她和孟君文不睦,可知道不睦到什么程度么?他知道秦纵意对她如何如何,以他对秦纵意的了解,就该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如果没有这点了解和信任他凭什么站到她面前,她又凭什么让他哩嗦,指手划脚

吴裕常并不惊讶她的过激反应,只是温和的一笑,道:“苏岑,我如何的血口喷人,还是在你面前,可是如果连世人都这么欲加之罪,你又当如何?没人去深究孟君文错了几分,你对了几分,也没人追究你和秦纵意之间清白几分,暧昧几分,他们看的不过是那么浅显的一点,光这么一点,已经足以叫你身败名裂,无法做人了。”

苏岑冷咧的道:“你以为我会怕么?”

吴裕常倒沉默了。他打量着苏岑,从她那气愤之极委屈之极的眼神里读到了不甘心不服气的执拗。

他有点同情眼前这个小女子了。

若是哪家的小姐有她这样的经历,只怕哭也要哭‘,愁也愁死,有事没事寻死了。谁有她这样的乐观豁达大度和勇敢呢?

她说她不怕。

他佩服她的不怕。

这天底下没有谁敢这么响当当的说我不怕。就连自己都未必能。他有许许多多的顾虑,家人,妻子,兄妹,家庭,国家,重担。

苏岑也一样怕,她也有家人,她也一样有牵挂着放心不下的东西。

可恰恰因为她有,她已经做好了牺牲她自己来成全别人的决心,也正是因为她有这份置之死地的决绝,让吴裕常不忍心用她的家人来要挟

吴裕常张了张嘴,只叹息一声,站起身道:“苏岑,明日,我等你。”

他压根不给苏岑回旋的余地,似乎已经笃定她不论怎么纠结,都会跟他一起走。

苏岑抓了抓头发,赌气的道:“你不必等,我不会跟你们一起走。”

吴裕常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文儒雅,淡笑一声道:“也好,横竖有秦纵意的十二亲卫护你安全,大家放心的很。”

苏岑真想拿东西砸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吴裕常没喝的那杯茶水都泼到了他的身上。

披着一身的茶水,甚至衣服上还有一两根茶叶梗,吴裕常仍然镇定自若,气度不同寻常。他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增减分毫,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不懂事任­性­胡闹的妹妹那般纵容。

苏岑泄气。她拿吴裕常撒气有什么用?去与不去,不由他决定,甚至也不由她决定。说的消极点,那是命运的决定。

吴裕常轻声的,近似于呓语的道:“其实,你更应该去看一眼,假如君文真的战死······你或许就以另一种方式解脱了。”

苏岑很怀疑吴裕常说这话时的用心。他是孟君文的朋友,她是他朋友的遗孀,以他这样的人品,只会说出劝慰人的话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苏岑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相信吗?你真的相信他死了吗?祸害遗千年,他的命长着呢。”

吴裕常终于轻松的笑出来,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相信君文不会有事。你能这么想,很好,很好。”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好,迈大步出去了。

苏岑气恼不已,一迭声吩咐玫瑰:“都撤下去,都撤下去,把这套茶具给我扔掉,再换一套来。”

玫瑰只得上前替她收拾了,还要劝她:“姑娘莫生气,划不来的……”

苏岑气道:“生气就是生气,谁还算计算计,到底能划得来划不来?真是气死我了。”

玫瑰歪头道:“依奴婢看,姑娘去去也是好的,就像吴世子说的,万一······万一孟家大爷真的……那姑娘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你也信?他的话只能骗小女孩儿罢了。”苏岑恨铁不成钢。

玫瑰却道:“如果万一呢?领军的将军出事,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战报送到京城,只怕也传不出来这样的消息。只怕这回孟家大爷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苏岑气鼓鼓的想了一回,道:“那我也不去。”他从前要对她好点,她这会也就念着他的好,去也就去了。

苏岑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道:“怎么没人张罗叫他的姨娘去?那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披麻戴孝,终身守节才是她的本分。”

玫瑰张了张嘴,道:“姑娘,那位琅琊姨娘,听说前些日子·……暴病而亡…···”

苏岑狠狠地吃了一惊,呆了半晌才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玫瑰道:“就是从这里回去没两天……是以老夫人便回去了。那会儿您正照顾孟夫人,忙的不可开交,奴婢也就没多嘴。”

苏岑倒真的呆了,盯着玫瑰看了半晌,才问了一句:“真的么?”她总觉得,这琅琊死的也太蹊跷了。

[正文 208、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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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纵意第二天果然主动着人来请吴裕常议事。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梁诺在城外驻军,所以没人想着去请他过来。

他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气质仍然介于孟君文和秦纵意之间。不再那么阳光、单纯、明朗,也不再那么沉重、压抑、痛楚。

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人,还真的分辩不出这个孟君文究竟有什么变化。

吴裕常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脸,看不出有什么异状,笑道:“你今天气­色­不错,本来该让你多休养几天的。”

秦纵意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你我还说这等客套话。”

也是。

京城陆续有消息传来,主和的声音占了上风,皇帝已经派特使去了锦国,和锦皇商议谈和事宜。

多讽刺?明明是锦国先挑起事端,杀人放火,烧毁田园房屋,他们反倒索要赔偿。果然如秦纵意所料一样,锦国要的是西古堡往东三百里十五个城镇。

景国竟一口应承下来。

弱国无外交。可是明明西古堡外驻守着二十万的大军,可惜竟敌不过锦国区区十万人马,竟只成了一道摆设。

这一场战事,不过是两国统治者博弈的一个战局,双方互惠互利,几乎都没什么损失。没有人去问问西古堡的百姓们可愿意继续留在这做锦国的卖国奴,也没人管他们是否还愿意种着渗入了亲人血液的土地。

议和的事已经成了定局,只等着使者回到景国。皇帝下旨,吴裕常就必须带人返京。

秦纵意的意思,在这之前,他还要再次出兵。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是现在皇帝下旨,十万火急,要送到边关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吴裕常沉吟着开口。道:“你也知道,战事上我的经验远不如你丰富,你既要出兵。想来有你的道理。可是这件事。实在凶险,不如三思而后行。就算是割地求和,可我们还有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仇的话,也不过是徒然自我安慰罢了。锦国最大的劣势就是地少庄稼少,世代都靠游牧为生。如今占了十五座城镇,方圆几百里,那不是留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和机会了吗?

就现在都各个骁勇善战。狡猾多端,景国吃了大亏,再过几年。还拿什么跟人家交战?

如果这会不能打消他们的气焰,只怕几年下来。他们就更变本加厉,一点点吞食着要打算吞并景国更多的土地了。

吴裕常是赞成打的,不过他自知才具不及。秦纵意固然有热血有经验,但才吃过那么大的亏,很难说这次的胜负。

秦纵意却不接吴裕常的话,只缓缓的道:“向秦家发丧,也不能只运回京城一个只有衣冠的空棺。”

吴裕常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人之常情,就是君文,也该有个下落。

秦纵意沉痛的道:“可恨锦国人冷血残忍,已经把他……肢解成块,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这么一点,算作是耻辱的纪念。此恨不雪,此耻不消,不只我心不安,就是他在地下,也要恶梦连连,不肯投生了。”

吴裕常听的冷汗直冒。锦国人的手段,相当令人发指。他狠狠的一拍桌子,道:“他们的心倒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如此的没有人­性­?”

秦纵意只是冷笑。他们还能叫做人吗?那些士兵就是杀人的机器,朝堂之上的官员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只是抱怨之词,多说无益,除了让自己人消磨了斗志,便是软弱之辈才有的表现。

秦纵意端然坐着,眉稍之间已经浮起了一层煞气。

吴裕常便下决心道:“好,我听你的。此时不战,更待何时?”等皇上下了圣旨,求和使者一到,除了交接琐事之外,他们都必须得撤回三百里以外的扶风城。

那时还打什么?师出无名,形同于谋逆造反,不用说别的,皇上先对他们存了疑忌之心,一通打压下来,白白的让锦国人看了笑话。

两人对着沙盘,又指着堪舆图,商议下一步如何打,如何接应。门外成熠匆忙的跑过来,朝着两人行礼,先朝着秦纵意跪下,道:“将军,属下无能,尽管追上了苏姑娘,却没能劝得她回心转意。出城没多久,又遇见了锦国的德王,小人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掳走了苏姑娘……”

吴裕常恨的咬牙切齿。他竟然还敢在城外出没,真是当他景国没人了。

秦纵意却只是淡漠的嗯了一声,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成熠以头触地,几乎失声:“将军,属下无能,罪该万死……”

秦纵意略微扬高了声调,道:“千死万死,别死在这,去战场上叫敌人死才是你的本分。”

成熠蓦的顿住,半晌,起身道:“将军教训的是,属下,知道了。”

秦纵意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的坐下去,眼睛茫然的厉害,一时无法聚焦。

他伸手去够茶碗。

手背上的青紫已然褪掉了深重的颜­色­,却还是有浅白的痕迹。他的手还是那么稳,看不出一点异常的迹像。可是他够了半天,也没能够到。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似乎隔了万水千山。

吴裕常别了头,不忍心挑明他的脆弱,也不忍心挑破实情,只道:“我去叫梁诺,叫他把印信和虎符都拿来。”

苏岑出事,秦纵意就更不可能不出兵了。

梁诺带人去招惹锦国的兵马。锦国一出兵,他就带着人马往回跑。

锦国人追了几次,见他不是往山坳里跑,就是往城里跑,虽说没有伏兵,可也着实讨人厌。往往不分时候,正在埋锅造饭,他带人就冲过来了。

有时候刚刚睡下,号角就又吹响了。

等到带人冲出来,梁诺的人早就跑远了。

他在这边搞疲乏战术,秦纵意带着十万人马,在黎明前最黑的四更,直Сhā进锦国的腹地。他有备而来,又有梁诺在前面打埋伏,这一路行来倒是极顺畅。先是烧毁了锦国的粮仓,再后来与从京城回来的欧阳世德相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场厮杀异常惨烈,最后两方各有输赢,不相上下。最后却还是秦纵意凭着本事,一刀将欧阳世德砍在了马下。

主将落马,锦国兵马群龙无首,一下子成了虫。纵然有欧阳世德身边的人勉强还能临危不乱,却也露了颓败之像。

成熠杀红了眼睛,不等秦纵意示下,嗷嗷的喊叫着,率人杀将过去。

锦国兵败,自相残杀,马蹄下尸体横七竖八,分外的凄切。

秦纵意却只站在马上,看着从地上勉强挣起身子的欧阳世德,问:“苏岑呢?”

欧阳世德自知落到秦纵意的手里,再无生意,只是诡异的笑道:“你不要她,视她如敝履,又何必问她的去向?”

他知道他的底细,所以有恃无恐的嘲弄,掀起他的伤疤,不带一点手软。就算他杀了自己又怎么样?景国大败已成定局,他自己也背负着一生的耻辱,此世再也见不得光,只怕连祖宗的姓都要辱没,何惧之有?

秦纵意沉了眸子,那里面潭光凛凛生寒,却只是不动声­色­的道:“我虽自幼习武,也久在边关,更见惯生死,可从来都厌恶杀人,讨厌见血,时至今日,不得不对德王自愧弗如。”

欧阳世德恬不知耻的道:“孟小将军客气。”

秦纵意呵笑一声,接着道:“有一种疼,杀在别人身上,永远体验不来,见再多的血,也要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流出来,那才叫见过血腥。德王很有幸,能够在自己身上体验品尝。”

他不说也罢,总有法子。

秦纵意挥手,亲卫上来,将欧阳世德绑了。

欧阳世德满不在乎的道:“你不用吓我,要用什么手段只管来,别折腾的久了,你们的皇帝老儿叫你再把我好生送回去,你可就悔不当初了。”

秦纵意漫声道:“德王不必多虑,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能说德王命大造化大……”

他命人把欧阳世德绑在马背上,蒙了眼睛,将他的手腕伸出来,道:“得罪了,德王,我听闻人的身体里血液是有定数的,你流了多少,假以时日便会重新补充回来,也只是听说,从未亲见,今日便拿德王一试。不过我今日要做的,是让德王血流的速度稍微快一点,看看究竟是你补充的快还是流的快。”

说完便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不是很疼。欧阳世德也就不以为意。感觉着有人在他腕上挤了挤,接着便轻微的滴嗒声,似乎是血滴落在地上。

秦纵意并不恋战,带人回城,半路遇见锦国的大营只留有一部人留守,一扬马鞭,率众冲杀进去,再冲杀出来。

只这么一进一出,锦国大营已经被夷为平地,身后是一片火光,很快就变会成一片废墟。秦纵意立在马前,冷眼看着这雄雄大火,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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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9、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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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世德被拖下了马,面­色­惨淡,如同发黄的毛头纸。

成熠一脚踢在他的腰上,道:“到地了,醒醒吧,别装死了。”

他不动,成熠冷笑一声:“你不是最汉子了吗?要死也死在战场上,这会装什么缩头乌龟。”连踢了几下,都踢在他的腿和ρi股上。成熠心里生恨,下手极狠,力道大的把欧阳世德的身子踢的直晃荡。

可就是这样,他也没醒。

成熠骂了一声:“孬种。”

小士兵们嘻嘻哈哈的开玩笑道:“这个缺德王别是真死了吧?这一路上的血滴的哟,到处都是,可惜了咱们成爷刚­射­杀的狍子。”

成熠弯下腰往欧阳世德鼻息之下探了探,脸上的神­色­一僵。

秦纵意从人群外走过来,看一眼地上的欧阳世德。

成熠慌忙站起来,面露尴尬之­色­的道:“将,将军,他死了。”

秦纵意唔了一声,道:“挑到城门之上,曝尸三日。”死就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成熠在院外跟众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欧阳世德被吓死的全过程,没跟着去的亲卫一脸的神往,深为没能看到欧阳世德的狼狈相感到遗憾。

成熠不屑的道:“我瞧着他那死样,还以为是装死呢,一连踢了好几脚,他都一动不动。后来一探鼻息,竟然真的死了。拖下来的时候,啧啧,裤子都尿湿了,枉他还自诩英雄。就这么狼狈玩意,还王爷呢……”

屋里,吴裕常也奇怪的问秦纵意:“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这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活活吓死了?”

秦纵意道:“他是被自己吓死的。手腕上的伤很轻,除了最开始的几滴真的是他自己的血以外,剩下的都是狍子的血。”

吴裕常一笑。道:“也亏你想得出这种办法。欧阳世德就是到了­阴­间,只怕也要为这事耿耿于怀了。”

欧阳世德虽然死了,苏岑的下落却也得到了确实。

她出了城门就被欧阳世德遇上,掠了之后就送到了锦国的都城。这无形之中又增加了锦国谈判的筹码。

吴裕常叹道:“是我太疏忽大意了,谁想到欧阳世德竟然仗着军中有好手,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抢人?这样一来,就算是谈和成功,只怕……”

他打量了一下秦纵意。没接着说下去。

秦纵意心里也明白,欧阳世德就是活着,也未必就一下子能换回孟夫人和苏岑两个。更何况如今他又死了。换也只能换一个。依着苏岑的­性­子,就算孟夫人是她的仇人。她也会舍了自己换别人回来。

没几天,朝中派的特使和圣旨到了,勒令吴裕常和梁诺带兵回京,陆知府带人退到三百里以外的扶风,由他商议和锦国的交接事宜。

秦纵意交回兵权,随同特使去锦国接孟夫人还朝。

吴裕常、梁诺和秦纵意告别。虽说过了新年,却也还在正月里,可是已经没有了一丝新年的气象。物是人非,他们都和来时不一样。

吴裕常举杯,对秦纵意道:“君文,你希望我们这么对你,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咱们京城见。”

梁诺现在怕秦纵意,再不敢嘻皮笑脸的跟他说话,躲在吴裕常的身后,遥遥的举了举杯。三个人饮净杯中酒,吴裕常和梁诺带人出了长亭。

秦纵意还在等着动身去锦国都城的时候,苏岑在欧阳轩的王府里醒来。

身前站着一双侍女,还有一个须眉须发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像是大夫。欧阳轩则站在不远处,正睁大眼睛,满带好奇的撞进苏岑的视线里。

苏岑挣了挣,坐起身。

大夫也就顺势松开了手,朝着欧阳轩道:“小王爷,这位夫人身体里确实有合欢卺的余毒。”

欧阳轩咧嘴一笑,朝着苏岑道:“你果然还是给他解了毒。”

苏岑被说中内心隐秘,不啻于把刚刚缩进去的硬壳打破,又露出了还经不起风雨的­嫩­­肉­,丝丝缕缕的疼,索­性­把头一扭,并不接他的话。

欧阳轩挥手,众人都退出去,他便坐到了床边。

苏岑掉过头来看他一眼,道:“你要­干­吗?”

欧阳轩呵笑一声,道:“放心,本王对你没兴趣。你现在应该关心你的何去何从才对。”

苏岑气的脸涨的通红,转瞬却又冷静下来。他既然这么敢说,那更好了,总算是少了一重危险。他应该是谋算着用她换取更大的好处。

苏岑道:“身为阶下囚,我有资格选择自己的未来吗?”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来个痛快的,别这么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欧阳轩道:“痛快,早就知道苏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本王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你不同于旁人,远来是客,又是贵客,怎么没有资格?”他不慌不忙的掏出两个小白玉瓷瓶,放到桌上,道:“这个是合欢散,服下它,你就是本国的公主。这个是忘忧散,服下它,你只是本王座前的普通舞女……”

如果能用眼睛杀人就好了,苏岑绝对不吝啬用眼睛在欧阳轩身上剜上几百几千个大洞。

苏岑打量了半晌那两个小白玉瓷瓶,她其实很想说:“这叫选择吗?”

突的一笑,道:“小王爷一向都是慷慨大方的人,想来对苏岑也不会例外?”

欧阳轩大乐。难得不是一个只知道哭哭啼啼,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他玩起游戏来更多了几分乐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道:“当然。本王一向对美丽的女人有怜香惜玉之心。”投桃报李,她夸他慷慨大方,他也不吝啬一句“美丽”。

苏岑低头一笑道:“不敢得小王爷谬赞美,敢问小王爷,公主如何?舞女又如何?”

欧阳轩凝神打量苏岑。道:“公主自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若是运气好。还能有机会回到景国。舞女么,就辛苦一点,和你想像的舞女没什么分别。”

苏岑睁大眸子问:“我身上已有合欢卺。为何还要合欢散?”

欧阳轩哈哈的笑了两声。道:“也难怪,你还这么天真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若叫你亲自看看也就知道了。”

他一拍手,两个年轻俏丽的侍女悄无声息的上前,躬身行礼:“小王爷——”

“青痕,青素。带苏姑娘去望望长福公主和长乐公主,再带苏姑娘去舞凌客看看。”他转过头来解释道:“合欢卺毒­性­虽烈,却不能持久。就算你沾了余毒,因是女儿身。倒也不妨。合欢散药­性­慢,一日一剂,一天五六个时辰。和普通的薰香没什么分别,你不必怕。”

苏岑听的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欧阳轩的俊脸上,专注的有如一往情深。

欧阳轩的心竟漏跳了两拍。再眨眼时,她还是那么专注的盯着,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又似无的浅笑。

说她是阶下囚,这会连他都不信了。有这么闲适自在的阶下囚么?

苏岑却早就不知道在想什么去了,她虽是看住了欧阳轩的脸,却和盯着一张普通的白墙没什么分别。

欧阳轩心跳的怦怦作响,连他自己都听见了的时候,听见苏岑缓缓收回视线,问:“孟夫人可在?她还好吧?”

苏岑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无耐和浅浅的忧伤。她其实已经从欧阳轩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只怕,她是回不到景国去了。

也许法子有,如果她能逃得出去。

但是有孟夫人做人质,换回去的只能是她,绝对不是自己。况且没人知道自己是被欧阳世德那混蛋掠了,悄悄送到锦国都城的。

没等欧阳轩作答,苏岑已经站起来,道:“走吧,去看看你们说的什么公主。”

青痕、青素就退到一边,等苏岑出了门,这才向欧阳轩福身行礼,退出去。

欧阳轩站到窗下,看着苏岑那纤细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青痕替苏岑介绍:“前面那座粉红的阁楼便是长乐公主的,那座正红的阁楼是长福公主的。长福公主也才回到京城没几天……”

绕来绕去,苏岑也不知道长乐公主和长福公主有什么区别。走近了,这两座阁楼修的甚是­精­巧,只是有一种奇巧的香气在里面。

青痕示意青素站在门外,她则带着苏岑往里,道:“近些时长乐公主的阁楼里人来的少些了……大都是在长福公主那里。”

苏岑不由的问:“你们这里一共有几位公主?”

“不定,总是在十几个上下。”

苏岑还要问这些公主平素都以何为消谴,却听见了低哑而妩媚的呻吟之声。

­精­美的圆拱门内,布置的极是­精­美奢华,中间一张极大的金­色­铜床,粉红的床帐半掩,露出里面两个赤条条的人形来。

苏岑倒是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一缩。

青痕不动声­色­的扶住她,脸上的神情极是镇定,道:“不妨的,长乐公主这里今日冷清,平时多的时候人都一直排到楼下门外……”

苏岑总算明白,她们口中的公主是个什么玩意了。怪不得到处都是粉红、大红,原来不过是景国所谓的“红帐”。

她知道边关将士长年驻守,平素连个雌­性­都见不着,设了红帐,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女犯或是青楼里犯了流放罪行的女子,聊以替将士们纾解**,却不想景国­干­脆就在皇宫王府里设置这样的处所,还美其名曰“公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0--211、决定]

欧阳轩正喝着茶,听着嬷嬷的汇报。

等她说完了,不禁挑眉一笑,那张艳­色­绝伦的脸上,熠熠生辉,让人不敢正视。嬷嬷虽然年纪大了,却也不禁两耳通红,低了头不敢仰视。

欧阳轩笑道:“听你说了半天,倒是苏岑受到的惩罚最少了。”

嬷嬷倒没往那处想,经欧阳轩这么一提醒,细细想来,她除了说谁谁跳的最好,谁跳的最差,谁又挨了鞭子伤了皮肤,谁被鞭打的伤了腰再不能动,倒果然没提苏岑。

可不就她受的惩罚最少么,几乎说她就没挨过鞭子。

小王爷听了这半天的废话,却从这繁冗之中抽出了这么一个细微的信息,说他不在乎苏岑,那简直就是唬人的。

嬷嬷也就正颜正­色­,脑中飞快的转着,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应声道:“是。”

欧阳轩把玩着茶柄,在桌上转着圈圈。他的手细长如同上好的白玉,与那白玉一样的茶盖几乎融为一体,不可思议的道:“她竟然很有跳舞的天分。”

嬷嬷却露出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笑,道:“王爷,非是苏岑姑娘有跳舞的天分,她在这十二个人中,不说是最差的,也差不到哪去了。”

“哦?”欧阳轩挑起一双多情又撩拨人的眼睛,问:“这是怎么说?”

嬷嬷仔细回想着苏岑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举一动,认真而小心的道:“怎么说呢,这位苏岑姑娘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奴婢遵着小王爷的吩咐,众口一词,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只说她是小王爷身边失宠了的妾……她便深信不疑。”

大抵是想到苏岑那­精­彩的模样,欧阳轩不禁一笑。

嬷嬷又道:“她似乎并不痛苦。也不觉得失落,接受的殊无困难。她的动作虽不至于完全僵硬,可显然是没怎么学过的。又或者说她久不练习。但她对舞蹈的动作有另一种独到而­精­辟的见解,比如,她看过一遍。就可以把动作分解……”

欧阳轩的心思如同风一样。不是谁都能掌控得住的,嬷嬷才拣她自以为欧阳轩感兴趣的话题来说,他在那厢已经收了手,把茶盖好端端的放回去,收了手,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道:“我是叫你教她们跳舞的,不是叫你教她们如何做人。这次一损一伤。你可知罪?”

嬷嬷吓的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离座,跪下道:“奴婢知罪。”

欧阳轩却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过两天,让她们小试牛刀。去皇宫里给父皇舞上几曲。”

嬷嬷暗地里抹着冷汗,道:“奴婢谨遵小王爷吩咐。可是……两天……”时间太短了,受伤的一时半会好不起来,皮肤受伤的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恢复如初。舞伎最要紧的就是皮肤,若是伤痕累累,那还有什么看头?

欧阳轩却只是淡淡的道:“怎么?你有意见?”

嬷嬷忙低头道:“奴婢无能,奴婢不敢,恳请小王爷,容许奴婢跟别的姐妹们暂借一两个舞女……”

欧阳轩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一旁侍立的青痕:“长福公主如今怎么样了?”

青痕站出来,垂手答道:“还是宾客如云……不过长福公主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又有合欢香,不容得她不愿意。又见过了长乐公主,每天倒也欣然迎客……”

欧阳轩鄙夷的眨了眨眼,转身跪在地上的嬷嬷道:“回头把长福公主借给你。”

嬷嬷吁了一口气,谢恩告退。

欧阳轩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弹了下茶碗,听着那清脆的声音余音荡漾,不由自主的道:“景国的使者也快要到了。”

青痕道:“是,听说这次派来的使者是孟君文孟小将军。”

欧阳轩一点都不惊讶,似乎对这个消息早就烂熟于心,只是微微的笑了下,道:“叫孟夫人无意间跟苏岑见上一面。”

青痕道:“是。”她明白欧阳轩的意思。苏岑饮下了忘忧散,也是时候检查一下药效了。

欧阳轩又道:“把长福公主叫过来。”

青痕略微有一点犹豫,道:“只怕,等着的那些大人们……不肯轻易放人。”

欧阳轩道:“让他们去长乐公主那,母女一脉相承,想来滋味也差不到哪去。”

青痕便转身出去。

苏岑累的胳膊酸疼,虽是隆冬,穿着又少,可是身上仍被汗浸的湿透。嬷嬷轻轻的在手心敲打着鞭子柄,从她身边经过,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

苏岑不敢懈怠,便挺了挺背,朝着嬷嬷勉强温和的一笑。

嬷嬷并不接受她的友好,没说话,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

苏岑暗暗松了口气。这嬷嬷姓任,虽然严厉,却也不是那种一味蛮横凶狠,毫不讲理之人。她若动手鞭人,必然有鞭笞的理由。苏岑虽然不再记得从前种种,却自有传承下来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不需要特意的从记忆里提取,就已经顺手做了出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

她不好脂粉,也不爱打扮,更与世无争,从来都是有什么用什么,但求着装整齐整洁,头发梳的一丝不乱。

所以说她挨的鞭子少之又少,也不过归功于她的好习惯而已。但她看着任嬷嬷毫不留情的把鞭子挥在众女子身上,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虽没打在身上,那疼却似乎一点都没消减,连心都是立起来的。

是以任嬷嬷每每从她身旁经过,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到了休息的时间,任嬷嬷才一声吩咐,众人就都娇声抱怨着跑到一旁,边擦汗边聚在一起咭咭咕咕的说着私房话,一边说一边笑。

苏岑是被排挤在外的那个。

她来的时间短,又和谁都不认识,况且她­性­子又冷清,曾经有些人靠近,她并不多热络,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在腆着脸搭理她了。

门口一暗,接着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出现在门口。众女子按捺不住好奇,同时抬头望过去。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让人看了失神。

众人惊怔之下,都忘了说话,有的甚至屏住呼息,把脸都憋红了。

任嬷嬷的眼神从众女子脸上一扫而过,见苏岑的脸上也有短暂的失神,随即却又径自低下头去,用巾子轻式着自己肌肤上的汗,竟是别人都没有的淡定和从容。

她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惊讶。不怪小王爷注意,这苏岑也实在不像个普通人。

任嬷嬷收回视线,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给长福公主请安。”

众女子这才咦一声回过神来,脸上是说不出来的神情。有艳羡,有不屑,有惆怅,有幸灾乐祸。

不过也都翻身赶快来给她见礼,同声道:“见过长福公主。”

苏岑也夹杂在人群中弯下了腰。她只比旁人慢了一些,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行礼。

白衣女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朝人群走了过来。她所过之处,都留下一缕馨香。众人一时心旌摇荡,却只看见她那白晰、修长、笔直的双腿从自己眼前掠过。

每个人的心都跳的怦怦的。像长福公主这般,拥有这样白晰滑腻的肤肤、傲人玲珑的身段,再配上她那绝美的面容,几乎是每个人的奢望。

连女人见了都要忍不住摸一摸,更何况是男人,得有多爱啊?

白衣女子停在苏岑面前,伸出一只纤柔素巧的葇荑,轻声道:“姐姐不必多礼,请起。”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苏岑僵了一下,没动,任凭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抬头看向眼前这绝美的女子,困惑的眼神写满了茫然,接触到冰凉的手指,不由的往后退了退,绽出一个轻浅的笑来,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有爹娘和兄弟姐妹。突然跑出来一个长福公主,叫自己姐姐……自己究竟是谁?

长福公主的眼睛有些冷清,看着苏岑,却渐渐的浮起一层水雾,更让她显得如娇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执紧苏岑的手,哽咽道:“姐姐,妹妹想你想的好苦……”

长福公主摇摇欲坠,珠泪低垂,竟有弱不胜衣之态,软软的靠在苏岑的身前,竟仿佛伤心欲绝,几乎不能自持。

她的泪暖暖的,粘在苏岑的肌肤之上,很快就变的微凉。

苏岑呆怔着,终于还是推开她,尴尬的道:“公主,怕是认错人了……”

长福公主越发哭的伤心,低声道:“可怜的姐姐,你竟然,把我和娘,都忘了吗?可怜的爹爹生前那么疼爱你,却因为你……惨死在敌人之手,你……你就都不记得了吗?”

苏岑就是一震。

她烦恼于自己没有任何的记忆,可这不代表她对自己的身世就一点都不好奇,见长福公主说的头头是道,连爹娘都拉出来了,不由得她不信。

她急切的问长福公主:“我,我到底是谁?你说爹,死在谁的手里?那,娘呢,她在哪?我要见她。”

长福公主再次饮泣着扑到苏岑怀里的时候,苏岑把她抱住了,空荡荡的心里忽然就似有了着落。原来,她并不是孤魂野鬼一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2、礼物]

前面的是两章合在一起的一大章,大家如果怕衔接不上可以回头去看看,我试过了,订阅过的不会再多花钱了。

我很懊悔,我很后悔。这是对俺的惩罚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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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福公主的加入,使得众女子们少受了许多惩罚。毕竟身份在那里,她跳的又出彩,任嬷嬷对她不敢放肆。

众女子听说过长福公主的逸事,可当着她的面谁也不敢乱讲。

况且她又真是个有本事的,舞姿绝美,一袭白纱,四肢纤柔,跳起来就如同风中的一枝白昙,让人忘了身在何处。

长福公主只和苏岑亲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才一天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分离的地步。

任嬷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干­涉。

日渐薄暮,长福公主要回去了,她恋恋不舍的拉着苏岑的手,道:“姐姐,救我。”

苏岑不明所以,道:“公主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何出此言呢?况且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舞女,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长福公主并不多言,只是轻颤着如花骨朵一样的­唇­瓣,睁着一双满含眼泪的妙目,楚楚可怜的看着苏岑:“姐姐,姐姐——”她一声一声的叫,叫的人不忍听闻,听的心都要碎了。

任嬷嬷走过来,只喝斥苏岑:“身份有别,苏岑,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长福公主虽也跟着来跳舞,却并不住在这里。而苏岑和一众舞伎就住在舞凌阁的顶层,平日里不许随便出入。

长福公主只抹了抹泪,身后有两个侍女迎上来,替她披上一件绝美奢华的白狐大氅,轻声道:“公主。该回去了。”

瞧着苏岑已经上了阁楼,尚且一步三回头,眼里都是疑惑。很快的身影消失,长福公主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却已经没有了那份委屈和可怜。只剩下了漠然和冷厉。

她转过身。问侍女:“永夕,今天娘那边怎么样?”

永夕低头为难的道:“长乐公主那边……”她实在没法说。自从琅琊回来,被冠以长福以主的名号,一下子身份尊崇起来,却也不过是这锦朝要臣们公开玩弄嫖宿的娼妓。可是琅琊并无多痛苦,她甚至是使尽浑身解数,把长乐公主那边的男人们都招俫了过来,就是为了让长乐公主少受些蹂躏。

只是她这才离开一天。长乐公主那边又是宾客如云。

琅琊冷漠的笑了下,道:“走,去看看娘。”

永夕和轻嬛便默然无声的跟上。直奔了长乐公主的阁楼。

远远的就瞧见许多男人排着长队,在楼门外或坐或站。高谈阔论,有的还不时的暴发出大笑之声。

琅琊无声的翕动嘴­唇­,说了两个字:禽兽。

见着了娘亲,也不能说上两句话,她也不过是把自己送到这群禽兽嘴里罢了。他们毫无廉耻,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甚至可以公然把她们母女都剥光了按在身下,一群人一涌而上一起蹂躏的。

琅琊咬了咬嘴­唇­,停下步子,问道:“小王爷呢?”

永夕道:“小王爷出门了。”

他不在,他竟然不在。

琅琊无力的叹了口气,竭力的仰头把泪咽回去,道:“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她是如此的孤立无援,活着比死了还要难捱,真想就此死了,再也不要睁眼看着这肮脏龌龊的世界。

可是凭什么,苏岑就算是落到锦国,也要比自己的待遇好呢?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第二日,永福公主与苏岑就更亲近了许多。可是碍着众人虎视眈眈,又有任嬷嬷在一旁疾言厉­色­,饶是琅琊自恃身份,也不敢和苏岑多说。

她已经恢复了如花娇靥,神­色­依然透着冰雪般的冷情,可看向苏岑的时候,还是带了些浓烈的意味在里面。

苏岑经过一夜的碾转,竟是无以成眠,再见到琅琊,不免细细打量,要从彼此的容貌中看到一点相像之处来。

很遗憾,琅琊的美是­精­致的,张扬的美,不容人逼视,苏岑固然也美,但太婉约,太大气了,乍看之下,与琅琊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实在看不出来是姐妹。不过姐妹之间亦有不想像的,有的人肖父,有的人肖母。

任嬷嬷加大了受训力度,索­性­分成两拨,一拨由她亲自执鞭任教,另一拨由永福公主教授。

苏岑堪堪分在琅琊这一组。

琅琊倒是想手下留情,怎耐任务紧急,她也不能松懈。

苏岑自觉胸闷,头晕,一阵阵的呕意上涌,终于没能忍住,捂着嘴跑出去,吐了一地。

不管是出于好奇,或是出于关心,亦或是纯粹出于看热闹,各个房间里都涌出了无数身着轻纱的舞伎,扶着门,急先恐后,叽叽喳喳的看着狼狈的苏岑。

任嬷嬷的眼­色­深沉,挥动着长鞭,在空气中凄厉的鸣响,把众女子都赶了出去,走到苏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犹自蹲身,连呕不止的苏岑,问:“苏岑,你怎么回事?”

苏岑脸­色­雪白,一双平素灵动沉静的大眼却陷入了恐慌之中。她没听见任嬷嬷说的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可是好像过了这么长时间,曲指算来也有快三十多天了,她都没有来月事。

基本常识还是在的,也无需人教,她便知道只有一种可能。

这种念头一涌进脑子里,苏岑就觉得头尖锐的刺痛。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都发生过什么,怎么腹中就有了这么一个——小生命呢?

这简直是老天给她的最讽刺的礼物。

她现在的身份,是形同于关是牢笼的最卑贱的舞伎,有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谁知道能不能保证她们两个的安全呢?

苏岑感觉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缓缓回神抬起头,就看见琅琊含泪的俏脸,她关切的问:“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叫人传大夫……”

苏岑猛反手抓住了琅琊的手腕,道:“不用。我很好。”力道之大,抓得琅琊手腕有些疼。她却勉强笑道:“姐姐别怕,有妹妹在呢,不怕……”

苏岑只是笑笑,站起身朝着任嬷嬷道:“昨夜着凉,吃坏了肚子,不妨事。”

任嬷嬷冷漠的转身,道:“明日要去御前献舞,你若这会儿出了变故,就请等着到小王爷跟前去领罚吧。”

苏岑不明白这惩罚有什么严厉的,却见琅琊白了脸,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苏岑心一软,松开握着琅琊手腕的手,安慰道:“我没事,真的,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她只除了想吐,四肢乏力,很相躺下来睡觉以外,真的没事。

琅琊又哽咽失声,道:“姐姐,你等着,我去求小王爷,求他……不管他要逼我做什么,我为了你和娘都应下,只要他肯善待你。”

说着转身就跑下了楼。

苏岑一抓,抓个了空,也忙跟上道:“公主,你回来,我真的没事。”她不需要公主这份盛情的牺牲。

心里却是冰寒一样的冷。都说她是从小王爷身边出来的,莫非这孩子是小王爷的?不即想透彻,已经先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岑不曾见过这神一样的小王爷,却已经在心底里对他有了隐隐的抗拒。都说她是从小王爷身边过来的,她也从来不觉得她就该记得这个男人。

如果一直这样永不相见,她甚至觉得她和那个人没有一点关系。

永福公主这般失控,显然她知道许多,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谈谈。但当务之急是先叫住公主。

琅琊跑的并不快,虽然喊得急,哭的狠,却仍然不失风度。是以苏岑追出来时,她也不过就堪堪领先了几步。

苏岑捂着小腹站住,叫她:“公主,请稍待,容苏岑说几句。”

琅琊便停下来,不无尤怨的看着苏岑道:“姐姐——”她这样的眼神,总是能让苏岑涌起负罪感,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苏岑紧走几步追上来,道:“公主别冲动,我真的没事。”

“真的?”琅琊一脸的焦急中又带着欣喜。

苏岑点头,道:“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岑有些为难的用手做了一个为难的动作。

琅琊一咬­唇­,道:“我不在乎你不信我,现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她,你自是知道一切。”说时拉着苏岑就走。

七拐八绕,也不知道是到了哪,只见前面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虽然不如舞凌阁奢华­精­致,倒也小巧怡人。门口有几个侍女站着,见琅琊过来,齐齐行礼:“见过公主。”

琅琊停住,道:“姐姐,你去里面,见见娘吧。”

“娘?”苏岑有些迟疑的看向琅琊。琅琊一脸苦笑,道:“是啊,你去见娘吧,你有什么疑问,她都会告诉你的……我就不陪你了,她一定恨死我了……”

她用力的一推苏岑,自己则满面哀伤的退到一旁,用手背遮了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苏岑也就吁了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迈步往里。青石小路,两边是长青的灌木,郁郁葱葱,一派盎然。苏岑就在小路上沉稳的走着,不知道小路的尽头又是什么样的情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3、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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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踩到了苏岑的心头。脚步的声音不算太轻,和着她怦怦的心跳,让这短暂而又无尽的小路静的充满了忐忑。

每往前一步,苏岑的紧张就多一分。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也许门口,只是一个笑话,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捉弄人的恶作剧。

再长的路也有个尽头,苏岑与门,只剩下了几步之遥。

苏岑压根没想过退却,不管事实有多不堪,她总得学着面对和接受。纵然太难,纵然太苦太疼,也不可能两眼一闭,就假装什么都会过去。

这世上没人可以代替你走路,就是疼和苦也得自己受着,不管你是笑着承受,亦或是流着泪大哭小叫……

当然,再疼再苦,苏岑也不会如此有失风度。倒不是她有多虚荣,而是白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除了院门口,一直到了里屋,也不见再有一个人。

苏岑在紧阖的门上轻叩了下,道:“苏岑冒昧来访……”

屋内响起低低的一声叫,接着门猛然被拉开,一个衣着还算­精­致的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不及说话,已经是一脸泪痕。

她看清来的是苏岑之后,如同见到了亲人,猛的抱住苏岑,大哭道:“岑儿……我的儿啊……”

苏岑被她抱在怀里,就只剩下了耳边嗡嗡的回音。

­妇­人太过激动。哭了两声就哽咽的不能呼吸。苏岑顺势把她扶稳了,尽可能心平静气的安抚道:“夫人稍安勿躁……”

那­妇­人一把抓住苏岑的手腕,道:“你叫我什么?岑儿,我是你娘啊……”

苏岑的头就嗡了一声。她的确看这位夫人有些眼熟,却并无多亲近之感。可是她原本就被抹掉了一切记忆。自然是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岑便乖巧的叫了声:“娘——”

这­妇­人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床,道:“我可怜的儿啊……你怎的就如此命苦……”

苏岑不由得头疼。照这样哭下去。只怕哭上一天两夜,也还只是哭。

她不由得安抚道:“娘,你别急着哭。苏岑忘记了很多事。你倒是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我爹呢?”

这­妇­人这才拭了泪,拉着苏岑的手道:“岑儿啊,你爹命苦……我只剩下你们两姐妹,可是……”说一会,哭一会,虽然语无伦次,好歹把事情说清楚了。

“你们姐妹。是娘手心里捧大的珍珠宝贝,小王爷中意,就送到了小王爷身边。谁想去了一趟景国,你便……那男人始乱终弃。把你丢下不管。你既已失了清白,小王爷震怒,才罚你去做了舞伎。琅琊却受得你拖累,封了长福公主……”

苏岑不禁大为头疼。她竟是这般任­性­不成?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跟他……咳……难道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还有琅琊,封公主是好事,怎么是被她连累?

这­妇­人道:“那男人在两军阵前,将你爹生擒,一刀砍于马下,可怜他忠勇一生,却死无全尸……你妹妹,如今,算是毁了,做公主虽是万万人之上,却也是万万人之下……这样的罪,还不知道受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苏岑总算是听白了这­妇­人口中隐晦“万万人之下”是怎么回事,一时瞪目结舌,脸涨的通红。她总也知道,一个女人所求也不过是一世一双人,像琅琊这样,可不就是受一辈子的罪么?

苏岑不禁暗自懊悔从前自己的孟浪,问:“娘,那男人到底是谁?”

“娘只知道他姓孟,不日就要到锦国来了……”

苏岑从院子里退出来,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怒意。她记住了:孟君文。她是受他诱惑才**的,却被他始乱终弃,还拖累了妹妹琅琊。

他是她的仇人,是杀父毁掉妹妹的仇人。

因此一听说他的母亲就在这宫里,她就恨不得亲自去把那女人剐了报仇。

琅琊迎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再看着这张娇怯可怜的脸,苏岑也不禁涌出泪来,道:“琅琊,都是姐姐对不住你,才让你这般受苦……”这么漂亮的妹妹,却要受到众多男人的蹂躏,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琅琊眼含热泪,一脸的痛楚,却倔强的道:“我不怕,姐姐,只要你过的好,妹妹就是受着千刀万剐也不妨事的。”

多么懂事的妹妹,却有她这样不懂事的姐姐。

苏岑倔强的一咬­唇­,道:“琅琊,好妹妹,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且先忍着……”可那些事,对于女人来说是终生不可挥去的恶梦,又岂是忍着就能忍过去的。

还有,要救,她怎么才能救?现在她自己都身不由己,又如何能救琅琊?

苏岑一时心如刀绞,只觉得这话未免太贫血太苍白了。她猛的放掉琅琊的手,道:“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你去哪?”琅琊追上来问。

苏岑道:“你别管,快回去吧,不然要受罚了。”

“我不怕,好歹我还是公主,任嬷嬷不敢拿我怎么样,倒是姐姐,是不许这样乱跑的,若是被小王爷知道……”

苏岑一咬牙,道:“你别管。”

“我们是姐妹,怎么可能不管?要去一起去。”

欧阳轩笑意盈盈的瞪着跪在脚底下的苏岑,语态温柔,好像不是在审问犯人,倒像是在和情人说着甜言蜜语:“苏岑,你可知罪?”

苏岑头一次见传说中的小王爷。这位小王爷年轻俊美,不似凡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撩拨人心的风华,让人呆怔神往。

可是看着琅琊那吓的浑身哆嗦的模样,也知道这男人的心思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的亲和,当下便道:“苏岑不知,请小王爷示下。”

欧阳轩颇有意味的挑挑眉,道:“你还敢狡辩。既入舞凌阁,便不许多踏出一步,今日为何闯出去?孟夫人是本王最尊贵的客人,你怎么敢对她无礼?”

苏岑傲然道:“杀父之仇,不能不报,打她两个耳光也不过是轻的,如果不是小王爷带人去拦下苏岑,我定然将她千刀万剐……”

欧阳轩只是微蹙了眉,摇摇头道:“你竟不记得,当日对她何等尊敬孝顺了?她病榻缠绵,是你亲手侍药,一直到她安健……”

“不要再说了,是苏岑识人不清,遇人不淑,从前种种……”苏岑咬­唇­,竟然说不下去。从前种种,她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因为不是旁人背弃了她,而是她背弃了这四个字。从前种种,已经被抹杀的一点痕迹也没有,就是旁人说起来她从前的情状,她也觉得很是陌生,一点感触都没有。

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欧阳轩轻轻一叹,若有所思的道:“少女怀春,吉士诱之,原也怪不得你。只是,你既回来,选择了一条你愿意选择的路,就不得反悔,否则,我总有办法让你踏进万劫不复,再不能脱生。”

苏岑面红耳赤,坚决的道:“不会,苏岑不会。”

她的心底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不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选择的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路。舞伎吗?就这样苟活也无所谓,可是琅琊该怎么办?

苏岑抬头,恳求道:“苏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琅琊无辜,苏岑恳请小王爷高抬贵手……”

欧阳轩似笑非笑的看一眼琅琊,道:“她有什么?贵为公主,尽享人生之欢,不知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不——”苏岑辩解:“小王爷,你可曾有问过琅琊的意愿?她并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是吗?”欧阳轩看向琅琊:“你对现状不满意?”

琅琊不说话。当日,欧阳轩便是用这样轻松的语调问她:“你自己选……”

他从不逼她,可是她却硬是没有一条生路可走,如今就算是做戏,也没法辩驳,索­性­还以以哭。

欧阳轩看透了琅琊的小把戏,也不说破,更没有一点计较的意思。总算今天她不负他所望。

她与苏岑走的很近,诚然有为了她自己打算的理由在内,但他一向不过是要利用而已,倒不管她要什么。

欧阳轩只笑看向苏岑,道:“你觉得是一种刑罚,对于旁人来说未必不是享受,别多事吧,要不然,你同她换换?”

苏岑瞠目结舌。这话语,这腔调,她分明听说过。可是在哪听的,又是谁说,她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苏岑轻拧长眉,视线有点恍惚,仿佛是在一座­精­致的楼前,屋里点着奇怪的甜香,空气里都是美妙的,却腥涩的味道。

她吞咽着,想要把上涌的呕吐之感压制回去。

欧阳轩无比仁慈的挥手,对苏岑道:“你回去吧,明日好好表现,别让本王失望。”

苏岑还想再说,可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直觉,她没法接受琅琊那样的生活方式。可她又不忍心看着琅琊受苦。

琅琊却朝她眨眨眼,又摇遥头,示意她别再多说。

苏岑也只得另做计较,应诺之后退身出去。才到了门口,欧阳轩却突的扬声道:“听说你今日身子不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4、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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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听说了,这么快!

是啊,他是这里的主子,所有人都是唯他命是从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自然会第一个知晓。究竟,他是怎么把这件小事当成事的?

苏岑很想表现的落落大方,浑不在意,一点都不心虚。

可她还是不受控制的身子一僵,停下脚步,勉强的道:“没有,只是昨天吃坏了肚子……啊——”眼前一花,欧阳轩飘身到了近前,一把抓住了苏岑的腕子,手指就按到了她的脉搏上。

苏岑什么都没想,她只知道不能让他把脉。她不确定欧阳轩是否懂医,可是那对未来全然无知的恐惧以及对这孩子的维护,让苏岑下意识的一下子就甩脱了欧阳轩的手,身形往后就退。

欧阳轩的眸子里杀意顿显,另一手抽上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苏岑脸上。

苏岑被这大力冲击,身子踉跄,差一点摔倒。

欧阳轩被甩开的手指又如影随形的贴了上来,微微用力,在苏岑的腕子上按下去。片刻功夫,他的手指变成了手掌,硬扯着苏岑歪歪晃晃的手臂,将她硬生生的扯了回来。

苏岑终是站稳了。心底却是一片冰凉,只看着欧阳轩的脸­色­和眼神,她便知道,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他已经完全知晓了那不为人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秘密。

苏岑颤抖着­唇­想要辩解,明知道徒劳无力。却还要垂死挣扎:“我,没有。”这是本能,是她唯一能做的保护。

就这么一瞬,欧阳轩已经放开了苏岑的腕子,猛的钳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一张红肿了半边的脸,­阴­狠的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他倒不知道。这女人失了记忆,还这么聪敏灵秀。她毫不惊讶,并且戒心很重。竟似对这件事早就胸有成竹一样。居然还妄想瞒过他。

那么,如果拖的时间再长,他不确定这忘忧散真的会对她有效。等到她想起了从前种种,只怕就不是这么好控制的了。

所以,不能再对她心慈手软。

苏岑的心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就连她的身子也沉重无比的往下堕。她想撑起自己的脊背,却只觉得­阴­风透骨,怎么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是杀气。可现在知道了,欧阳轩的眼睛里一片冰冷,只有寒意。她退后着。摇头道,道:“苏岑。不懂,小王爷的意思。”

欧阳轩只是冷笑了下,道:“你刚才不是说从前种种么?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与从前种种做一个了断。来人——”

“我不——”苏岑想跑。手紧紧抓着门框,却是一步都动不了。挣扎中发钗散乱,长发飞扬,此时都在欧阳轩的手里,他一笑,冷血的道:“苏岑,自己选,用什么方式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

青痕站在苏岑面前,手里已经多了一条银­色­的闪着寒光的鞭子,另一只手上,托着一碗黑­色­的泛着浓苦味道的药汁。

苏岑­唇­角微扬,绽出一抹嘲弄之极的笑,道:“我自己选?”欺人太甚,还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何曾她有过选择的资格?

欧阳轩松开了苏岑的长发,逼着她转过身,两相面对,用他的两根修长的手指,如同两只钳子,夹着她那尖尖的小巧的下颔,似乎要捏碎了一般。他看着她惨白的容颜,却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脸,头一次对一个女人生出佩服来。

说实话,总看见女人的眼泪,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很乏味的一件事。不过,不哭,也不代表她就有多出众。

琅琊从小到大,就总是淡漠的柔顺。欧阳轩知道她害怕,也知道她最后总是会选择听话。苏岑也不例外,凭她现在怎么愤怒、绝望,到最后,她都会选择屈服。

苏岑倒是想屈服,可屈服的底限是不能让她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她道:“我不选——”她也知道自己真的很矛盾,才说了孟君文是她的杀父仇人,是她遇人不淑,反过来却要维护这个孽种。

欧阳轩一笑,道:“可以,我替你选。”女人软弱,逃避,便常常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别人,也好给自己的软弱找借口。他不介意多做一回恶人。

可苏岑还是三个字:不用你。

琅琊从后边扑上来,抱住苏岑的腿,道:“姐姐,别说气话,听小王爷的吩咐,好不好?姐姐,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和娘着想……”

很好,这桶油浇的真是时候,这盆冰也覆的真是时候。

苏岑怔怔的,垂头看着琅琊,她真的说不出来任­性­的话:我不管,我不要……只身一人固然凄凉,可是了无挂碍,不像现在,突然从各处冒出来许许多多的牵挂,苏岑竟觉得无比的疲惫。

达则兼济天下,她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身前是欧阳轩柔中带刚的压迫,身后是琅琊柔中带泪的逼迫,苏岑的心被这前后夹击压的快人爆了。

其实,这孩子,还没成形,其实,如果以它做为交换的条件,换得所有亲人的安好,也不是不可以舍弃。或者,舍弃起来没那么难?

是谁在耳边问她:我是谁,我是谁?

不知道。苏岑烦乱的晃了下头。

无忌。

谁,谁是无忌?和她有什么关系?又是谁在替她回答?苏岑越发觉得头疼难忍。她猛然推开琅琊,挥开欧阳轩的手,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那不是她,一定不是,他们把虚幻的过去强加到了她的身上。这不公平。

不管怎么样,孩子也是无辜的。

她不要打掉他。

迎着欧阳轩弑血的眼,苏岑坚决的道:“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掌控我的人生。纵然生死易变,可你没有资格代我做主,我不会打掉……”

欧阳轩的眼睛里涌上了一层血­色­,他状若无意的笑了下,伸手拿起青痕手里的鞭子,随手那么一甩,银­色­的鞭子就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

苏岑却丝毫没有畏缩和恐惧的意思,但她也没想过逞匹夫之勇,而是戒备的往后退。琅琊阻碍了她的退路,她毫不留情的把她踢开,道:“你们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骗”字一出,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轰然作响,心口一阵绞痛,仿佛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对着谁说过。

可是碎片太碎,她抓不住,就连那痛楚也一闪而过。

她只是双臂交叉在前,掮住了腹部。这个动作很是刺眼,刺的欧阳轩眼皮剧烈的跳动,他想也不想的上前。

苏岑却只是迎着他带着杀意的脸微笑,道:“谁都没有资格替我做主。”

欧阳轩脸­色­微变,眼睛瞟过地上的琅琊,猛的鞭子一动,就甩在了琅琊身上。

苏岑怔住,不明白明明愤怒到了极点的欧阳轩为什么把琅琊当成了替罪羊。

琅琊一声尖叫,捂住了脸。她尖利的道:“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罚到我身上……”这是对苏岑最直白的指控。

她恨,恨死了欧阳轩,恨死了苏岑。她的生活一味的黑暗,连一点亮­色­和温暖都没有,她认了,就让她在青楼里辗转于众多不堪男人之下,也比让她见识过孟君文之后,经历了那样平静安宁的生活,再踏进地狱里来的痛苦。

都是苏岑,是她给了自己希望,又让自己活生生绝望。

琅琊的尖叫只换来再一次凄厉的鞭声。

欧阳轩眼睛里的血­色­渐渐淡去,换上了另一种玩味的情绪,那双眼睛更加的漆黑,让人琢磨不到一点他的心思。

他挥鞭抽着琅琊,却只看着苏岑,道:“我不会惩罚你,你却不会少受一点惩罚。苏岑,你自己想,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值,还是不值?那要看怎么想了。一个是抛弃她的男人,从此他自有娇妻美眷,似水华年,而她,却要再一次的众叛亲离,连现在的妹妹和母亲都再一次失去。身体不疼,可心是疼的。

大抵是不值的吧。

苏岑的眼睛里都是琅琊的哭叫和血痕,一时心弦剧烈抽搐,几乎不能自持。空气里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胃部,她又想吐。

欧阳轩停了鞭子,松了松手臂,轻柔的道:“来人,把长乐公主那里的人宣上十个来,叫长福公主服侍……”

青素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

琅琊猛的跪坐起来,抓着自己的衣襟道:“不要,不要,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欧阳轩轻松的笑道:“我怎么对你?你应该知道是谁让你变成了这样,要求也不该求我。”

苏岑恼怒的瞪着欧阳轩。他竟然挑拨。

欧阳轩无所谓的笑笑。

就算他有心挑拨,也要能挑拨的动才是。

琅琊果然怨毒的看向苏岑,控诉着:“苏岑,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你毁了我一辈子,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你还要继续看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公然蹂躏你才算完不成?苏岑,你不是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苏岑再也撑不下去,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她只是呆怔怔的看着绝美的如同世外仙子的琅琊,忽然变的如此狰狞,血­色­翻涌的­唇­里都是最恶毒最刻薄的诅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5、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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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垂头,低下眸子,狠狠的闭上眼睛。

她不是刀枪不入的铁甲神人,听到这来自于最亲的人的诅咒,让她觉得痛不可当。诅咒是最凶猛的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可眼泪却是最柔软而最有影响力的武器。

琅琊诅咒之后,又开始含泪泣诉:“姐姐,他就那么重要吗?你为了他,已经背叛过我们一次,如今,你还要为了一个再也不可能和你相见,再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再一次将我们踢进地狱不成?姐姐,别再执迷不悟,你醒醒好不好?”

醒醒,她也很想醒过来,清清楚楚的记得从前都发生过什么,也好让她可以做个判断,究竟怎么做是对的。

可是她醒不了。

苏岑问自己,如果易地而处,只怕她也未必比琅琊做的有多好。的确,相较于琅琊和娘来说,这个孩子远远没有那么大的份量。

她到底在执着于什么呢?

没有亲人,没有记忆,那些强塞给她的事实,与其说她相信接受,不如说是拒绝自己孤单。可是这些都是虚幻的,苏岑明白耳听为虚,众口一词,如此一致,她不是没有一点疑心的。

所以,这些情、这些真,这些过去,都没有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如此实实在在。尽管它还那么小,小到无法触摸,小到无法感知,小到连样子都没法像像。可她知道它会一点点长大,变成一个和自己有些相似,或者和那个人相像,会哭坐笑,会撒娇会生气。会调皮会可爱的小人儿。

所以她自私、执着的不肯放弃,因为这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确实的存在。

门外匆匆进来的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才行了礼就凑到欧阳轩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欧阳轩一怔,随即笑起来,道:“什么时候他也学起了­鸡­鸣狗盗这些宵小手段。真是让人看走了眼。加紧防御。”

侍卫应一声退了出去。

欧阳轩便从容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地上两个形容狼狈的女人,收了疾言厉­色­,道:“行了,都下去吧。”

好像前一刻的罗刹魔鬼之容都是假的虚幻的,才一瞬间就又恢复了人才有的脸容。

候在外面的永夕和轻嬛进来,把琅琊扶了出去。似乎从死里挣脱出来的一样,琅琊满身都是虚汗。//*www.*//

苏岑还坐在地上。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欧阳轩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青痕道:“带她去后面,别回舞凌阁了。只把她看好了就无妨。”

青痕应声,又问:“孟夫人那。要不要多加戒备?”

“不用。他还不会那么蠢……”

这一夜,王府里无声无息,却沉闷的透不过气来,偶尔能听得见夜­色­里传来的风声,隐隐的夹带着兵器相碰撞的声音。待要细听,又没有了。

苏岑睡的很不安稳。虽说这件事被陌生人打断了,却依然没有解决,欧阳轩是决不会善罢­干­休的。

她初时只坐在陌生、房间陌生的床上,连晚饭都没吃。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也只是合衣而卧,盖着被子,两手还紧紧的拽着被角,仍然睁大眼睛,望向烛火摇曳在帐顶留下的­阴­影。

一闭上眼睛,就听见有个低沉,压抑着诸多痛楚的声音问:“苏岑,我是谁,我是谁?”

苏岑豁然睁开眼,那人和那声音一起消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着,耳边又是那暖昧不清的,却极强烈的声音:“我是谁?我是谁?”

苏岑烦躁的把枕头都丢到地下去。

她怎么知道他是谁?现在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人的原则是什么,做什么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她就像在大海上漂泊,找不到一块浮木,抓不到一根水草,看不到一只海鸟的溺水者。

四下而望,全是一望无际的黑蓝。蓝的发黑,透着深沉的绝望。黑中又带着蓝,漩涡中也有希望。

似乎在告诉苏岑怎么做就能抓到救她出苦海的东西了,可也不过是一瞬,就什么都没有了。脑子里和心里,一样都空茫茫的黑蓝,她连自己的挣扎都看不到,就像一座深深的古井,把石子抛下去,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清早阳光照进房里,苏岑还窝在那里睁着眼发呆。青痕进来道:“小王爷要见你。”

苏岑怔了下,忙翻身起来下地。

自己找了凉水简单梳洗,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青痕却早就另拿了一身葱绿­色­的纱衣过来。

苏岑只得穿上,随着青痕去见欧阳轩。

欧阳轩永远都那么优雅迷人,也永远那么神彩熠熠,脸上永远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略微有些勾人的笑。看见苏岑进来,他便笑了起来:“昨天是不是一夜没睡?”

苏岑既被他看出来,也就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没睡好。”

欧阳轩一指座位,道:“坐下来说。”

苏岑摇了摇头:“小王爷有话只管说,苏岑站着就行了。”

欧阳轩道:“你现在的表现,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原以为打出亲情牌,她怎么也会屈服。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她这凭空出来的娘和妹妹。

毕竟从前她就是这么误导他的。为了别人,为了亲情,为了大义,她是很舍得牺牲自己的。谁想这次一点效用也没有。

就是没了记忆,她对这个孩子也有一种坚持而执拗的情怀。不过她有肯在乎的人就好,这个孩子就是她的软肋,不怕她不乖乖的听话。

欧阳轩道:“初为人母,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么……”

苏岑就那么睁着眼睛盯着他瞧。眼神清澈,几可见底,他在她的眼眸深处看见了跳跃着的希望之火。

果然打蛇要打七寸。

“所以么……你要留下他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拉长了语调,等着苏岑忍不住的时候再说。她表现的越急切,他的胜算才越大。

苏岑眼中的光芒闪了一闪,却又泯灭下去,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打掉这个孩子。”当然,这只是她的决心而已,毕竟她的身份在那,低微卑贱到极致,以欧阳轩的身份和权力,想收拾她,易如反掌。

但她有决心和他同生共死。

所以,想威胁她,欧阳轩还是省省吧。

欧阳轩只是轻蔑的一笑,那轻蔑藏的极深,却极大的挑起了苏岑血脉里的不屈。多说无益,她索­性­就等着欧阳轩开口了。

欧阳轩道:“苏岑,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勇敢的近乎天真。”

也就是说她压根就是无知者无畏。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他想弄死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用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么?甚至连手指都不需要抬,一个眼神都不用使,便会有许多种无声无息的办法让她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她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怕,那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经历过。有一种东西,是没有免疫的,越是经历的多越是害怕,那便是疼。

苏岑读懂了欧阳轩的潜台词。空茫的心里,连最触手的浮木都没有,不过她好歹知道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因为她现在有看重的人了,所以她只能屈服。

她垂下头,道:“小王爷谬赞,苏岑实在是惶恐。既然小王爷有好生之德,苏岑也任凭小王爷驱驰。”

欧阳轩淡笑道:“你还算聪明,只不过聪明的硬骨头,本王是不屑于啃的。也许你该多跟琅琊聊聊,叫她多教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

苏岑不用想也知道,琅琊就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她曾经想过,如果琅琊的命运强加到自己身上,她会如何呢?

这个念头就如同任嬷嬷手里的寒鞭,未曾抽到身上,已经觉得­阴­寒的疼痛。苏岑强行让自己不去想这个如果……

太残忍了。

不是谁都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不成功便成仁。

很多时候,很多人,都和琅琊一样,为着不得已的理由,不得已的活着,死是奢侈,活着受罪,却不得不一天一天的苦捱下去。

她不确定自己可以快于欧阳轩的速度,残忍于他的手段,提前了结自己的­性­命。否则一旦给了他机会,她就是死了也难逃其辱。

苏岑笑的无耐,笑的苦涩,道:“小王爷有话只管吩咐,苏岑定当尽全力便是。”不用再吓唬她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要她做什么,直接说吧。

欧阳轩道:“明日的御赐宴上,你会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好戏。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么,我可以允许你留着这个孽种。”

苏岑没有说不的权利,她涩然的笑笑,殊无喜­色­,道:“小王爷肯格外开恩,苏岑自然殚­精­竭虑……只是,这出戏,到底怎么演,还请小王爷明示。”

欧阳轩倒是认真的考虑了考虑,忽然一笑道:“也是,说的太模糊了,这样吧,你替我做好三件事……”

苏岑咬了咬牙,道:“是,苏岑自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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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6、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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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纵意再一次来到锦国的都城。

再一次,却已经物是人非。

耳边尽是一口一个恭敬的孟将军,他也应对自如,浑然天成,没有一点犹豫和难安,只是,那张不属于他的脸,虽然看似无动于衷,却开始隐隐作痛。

锦国的鬼医用的乾坤大挪移,简直是天衣无缝,可是秦纵意就是能感觉到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孟君文的冤魂在某个不知名的暗处,凄厉的哀泣。

午夜梦回,都是孟君文在烈火中化成灰烬的场景,还有他亲眼的看到血淋淋的,褪下人皮之后的那张狰狞面容。

一次次的,秦纵意问自己:我是谁?我是谁?

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戴着这张属于昔日好兄弟的脸,接受着他的身份,甚至有意无意的要模仿他的举手投足,按照他的人生轨迹活着。

是,按照他的人生轨迹活着。这不只是一个铭记,一个耻辱,更是一个仪式,一个决定。

他早就已经决定放弃了他是秦纵意这一身份。

这世上,从此再没有秦纵意,只有孟君文,他要侍奉孟家二老,以使他们得享天年,他要替孟家传承香火,开枝散叶,子子孙孙,永生永世都姓孟。

他时常会想起那香艳的几天几夜。

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在他身下风情绽放,妩媚承欢。

他对她说,他叫无忌。

尽管不承认,可他知道他在这样的情势下得到她。多数要归功于那张脸。那张脸,就是影响着苏岑许多决定的关键的身份。

他不确信她在极致**的情况下,心里想着的人是谁。是无忌,还是孟君文呢?

秦纵意知道自己纠结这个问题很是可笑,他既然已经决定了沿袭这个身份,就不该对苏岑有这么强烈的抵触。可他就是痛恨她看着他的脸时那份专注与温柔的探询。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躲在一张皮下面的魔鬼。用这样欺骗­奸­滑的手段,卑劣的掠夺了她的初夜,毁了她的生活。

可他不后悔。不后悔骗她,不后悔休她。不后悔……

他这次来,就是要接孟夫人回景国的。*.**/*

他受到了大相径庭的礼遇。曾经是阶下囚,如今是使者。身前身后,总有许多人簇拥着,陪着笑脸。说着好话。

在驿馆里住下,第二天便见到了锦国的外相司马吕。这是老狐狸,笑面虎,把着秦纵意的手,道:“孟小将军,前些时多有得罪,哈哈。也算不打不相交,孟小将军勿怪。”

秦纵意很想甩开他那保养的白白­嫩­­嫩­的手。如法炮制,也把他脸上那张永远笑着笑容的脸皮扒下来。

不知道那时他是不是还在笑,是不是笑的还这么好看。

不过他不会给谁安在脸上,而是挂在城门口,让西古堡的百姓们日日在那上面唾着污秽……

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秦纵意自失的笑笑,道:“各位其主,认赌服输,孟某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司马丞相太客气了。”他当然在意,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就算是他战胜的时候,也没有用这样残酷非人的手段对待过敌国的将士。

可这会不是在意的时候。这一笔笔的帐,他都记下,总有一天,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司马吕倒是大感意外。他见识过孟君文的直­性­和任­性­,固然是一条汉子,怎么酷烈的刑罚,也赌不住那张嘴,骂起人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可今天一看,他倒是成熟了许多。

孟君文的死,在锦国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是以司马吕只当眼前的秦纵意还是那个分毫不差的孟君文。

他见秦纵意不受他的挑拨,当下便呵呵一笑,道:“孟小将军此来,可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我家皇主再三嘱咐,一定要陪好孟小将军,如果孟小将军有意,还可以叫我国的两位公主相陪。”

秦纵意脸­色­微微一暗,道:“司马相的盛情,孟某愧领,贵国公主金枝玉叶,孟某一介武夫,岂敢唐突?还劳烦司马相代为回禀贵皇主一声,我想即刻就见到家母。”

“好说,这个好说,孟小将军一片孝心,我国皇主自是能够理解,不过难得来一趟锦国,孟小将军别太见外了才是,走吧,皇主在宫里摆下了接风宴,请孟小将军过去呢。”

秦纵意也就一笑,跟着司马吕出了驿栈,直奔皇宫。

到了宫里,解下佩剑,司马吕笑道:“这是宫里的规矩,想来孟小将军也能理解。这佩剑自有人会专门照管,等孟小将军出去时便会奉还。咦……”

司马吕接过这剑,奇怪的道:“这剑瞧着好生眼熟,倒像是老朽在哪见过一般。”

他身后有人轻笑道:“司马相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这不是名震天下的名剑青霜么?”

司马吕一回头,道:“小王爷果然博识……”

欧阳轩从司马吕手里把青霜剑拿过来,抽出剑鞘,那剑身凛凛然犹若霜雪,不由的展颜一笑道:“紫电青霜,绝世无双……”意味深长的笑笑,把剑合回剑鞘,递给一旁的宫中侍卫,朝着秦纵意道:“据本王所知,这青霜剑可是秦纵意秦将军的合手兵器,不想竟在孟小将军手里……”

他这是明知顾问,不啻于揭开秦纵意的脸,质问着他:你偷着别人的脸皮活着,却活的是你自己,你不觉得丢人吗?

秦纵意眯了眯眸子,冷而傲然的看着欧阳轩,道:“他死了,而我活着,所以,我把他的那份,连同我那份,一起活下去。”

欧阳轩呵呵一笑,道:“孟小将军果然多情。”不知道看见孟君文的妻妾,他又会作如何想。他唰的一扭身子,纵身上马,笑声在冷风中尖利的飞扬。

秦纵意却只径自理了理马的鬃毛。他进皇宫,不但要解下佩剑,还只能徒步而行。这是差别。

其实也没差别。都是人,他有理由活的堂堂正正。

他不在乎欧阳轩揭开他的秘密,他也不在乎欧阳轩故意而刻薄的冷嘲热讽。不管他是孟君文还是秦纵意,他活着,就是活着两个人的份。即使这全天下的人都拿他当成魔鬼,他也不觉得自己就多么可耻。

毕竟,欧阳轩才是始作俑者。他的心思和行为,比魔鬼还要让人齿冷胆寒。昨夜他探皇宫,并没有把握就一定能探得到苏岑的下落,不过是试探而已。

欧阳轩的殿宇守卫森严,他才露面就暴露了。不过想来欧阳轩拿着苏岑做人质,不会什么都不做,他想什么,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一场宴饮,实在说不上什么趣味来。秦纵意只觉得满眼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吞进嘴里也都是苦的涩的,不过是撑着和锦国的皇上虚与委蛇。

管弦丝竹,乐声悠扬,身着薄纱的舞女们露着雪白的手臂和修长的双腿,就在秦纵意和各位大臣们面前摆动柔软腰肢。

秦纵意无动于衷。尽管视线也在舞女们的身上流连,眼底却冰冷黝黑,没有一点笑意、暖意。

酒过三巡,欧阳轩提着酒壶走了过来,一只手臂搭在秦纵意的肩上,道:“孟君文,我们两个也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不喝一杯岂不辜负了你我的交情?我发现你和我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有共鸣,就是欣赏女人的品味也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分属两国,本王就和你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秦纵意波澜不惊,只道:“不敢。”

欧阳轩斟了杯酒,在秦纵意面前举了举,道:“听闻匈奴有这样的风俗,父死,妻其后母;兄死则妻其嫂……恕小王孤陋寡闻,不知其详……”

秦纵意脸­色­微变。欧阳轩是变着法儿的往自己心窝子上扎一刀啊。

垂了眸子,浅笑道:“确有此事,不过具体的,孟某也一无所知。”

欧阳轩却哈哈笑起来,道:“孟小将军太自谦了,这样说吧,我是不介意和孟小将军同妻同荣的,虽然你我是异­性­兄弟。”

秦纵意忍了又忍,终是勃然变­色­道:“此乃禽兽之行径,恕孟某不能从。”

欧阳轩也不相逼,只拍拍他的肩笑道:“孟小将军实是君子也。”

君子?呵,他是君子?

秦纵意明知欧阳轩是故意的,却没办法地动于衷。

欧阳轩提着酒壶,肆意的扬长而去。

秦纵意捏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抖了半晌,才终是把酒盏放到桌上,若无其事的看向正中间空地上的舞伎。

腰肢柔软,舞姿曼妙,乐声悦耳,美酒佳肴,这样的场景,似乎人间幻境,就是神仙也不换了。

一位舞伎轻巧的走到秦纵意的身边,执壶倒酒,纤纤素手擎起杯盏,直送到秦纵意的嘴边,柔声道:“将军请用。”

秦纵意连眼睛都不抬,仍然专注的看向舞动着长袖的舞女,道:“放下吧。”

那舞伎似乎犹豫了一下,擎着杯盏的手没动。

秦纵意就有了些不耐,道:“放下吧,我不需要人服侍,你……”他忽然愕住,呆看着眼前这位绿纱衣裙,如同一枝青荷的妙龄女子,忘记了下边要说的话。

竟然是苏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7、不识]

第一更

……

苏岑很疑惑的看向眼前这个俊逸的年轻将军。..www...第一个感觉就是他长的很好看,起码她对他是没有恶感的。苏岑自觉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浮浅女子,所以她对他的不反感,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容貌。

借口吧。苏岑自失的嘲笑自己。一个没有记忆的女人,对着曾经和她有过亲密关系,却已经形同于路人的男人,还有这么多想法做什么?毫无意义。

长的好看的男人,就是用这张好皮相来迷惑人的吧。固然男人可恶,可恨,但是女人如果不动心,又怎么会飞蛾扑火呢?最后的结局不是所有的都让人如意,总不能因为没能在一起便说是他薄情负心?

她总觉得那个故事太不适合她。她其实很没有秦香莲的潜质,就是做个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也是相当有难度的。

不过,这男人脸上愕然的神­色­很是怪异。怎么说呢,明明那张好看的脸并没有动容,可是那双眼眸里有着很深刻的痛楚和急切,还有回避的羞愧,以及许许多的深情厚意。

他垂着眸子,视线落在苏岑的手上。

苏岑的手就像被烫了一般灼热。她很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被烫伤了。因为他的眸子里似乎长出了一只手,已经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不住的柔情万端的摩挲了很多遍。

但他的眼神并不猥琐,带着很纯净的抱歉。

抱歉。

对,就是抱歉。

苏岑耳边忽然就响起四个字来:始乱终弃。

就是他把她始乱终弃了么?而且,还让她有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品?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抱歉?如果他是那种轻浮的浪荡子弟,始乱终弃的女人不知凡几。他又怎么会单独对她一个而感到抱歉?如果他不是那种负心薄幸的人,又怎么会对她始乱终弃?

真是奇怪,她竟然会有许许多多的怪念头和怪词语,仿佛不需要学习就能自动自发的从脑海里映­射­出来。

她知道,这些念头和词语,是身旁的人不懂得的。甚至也不能接受的。她隐隐的感觉到自己与身边的人是格格不入的。

苏岑想。她不爱说话,不爱跟人亲近,不是她清高骄傲,而是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来。^//^仅此而已。

她应该很愤怒很委屈的把这盏酒泼洒到他的脸上。然后气势汹汹的说:“你不要我了,那是你的损失,我也不会觉得遗憾。因为这也是我人生中的一件礼物,让我把你看清楚……”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岑摇了摇头,克制着不再去想各种纷乱的念头。只是沉静的回视着秦纵意。其实,是有两个字,在心里,在脑海里,在­唇­齿之间不住的翻涌着的,但是苏岑不记得。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到最后,只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来的躁热。还带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羞窘,最后就变成了头疼欲裂。

苏岑才蹙起秀眉。露出一个疼痛难当的神情,秦纵意已经把那杯酒稳稳当当的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苏岑也就解脱般的一笑,纯粹是礼貌的客气的一笑。

秦纵意竟然僵硬的回了她一笑。

这么短暂是眼神交会,自然落入了有心人眼中。司马吕便探过头来道:“孟小将军可是对这位舞伎有兴致?”

秦纵意当然想顺水推舟的说是,但司马吕却一笑封死了他的话头:“可惜,我国对于 舞伎有着严格的身份界定,一日为伎,终身不得为良。不若请小王爷替孟小将军牵线搭桥,把我国的长福公主送过来服侍孟小将军。”

秦纵意的心一沉,朝着不远处的欧阳轩瞥了一眼,淡淡的笑道:“不必。”

跟欧阳轩交手不多,他却也知道,他敢故意叫苏岑前来,自然有着必胜的打算。他表现的越急切,越是落入了欧阳轩的圈套。

不急。

左右他也看到了苏岑,知道苏岑目前的状况虽不是很好,却也不是很糟。人不能太贪,太贪心了容易失手,到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不剩。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先把孟夫人接回去。

司马吕笑笑,道:“孟小将军太见外了,其实这位永福公主并不是外人,孟小将军一定认得。”

秦纵意挑眉,故作惊讶的问:“哦?我倒不知孟某什么时候会和贵国的公主有过交集,愿闻其详。”

司马吕老­奸­巨滑的笑上带了些轻浮的谑笑之意,道:“这位永福公主,说来确实是有皇这血统,与这宫里的公主不太一样。她的母亲长乐公主曾经服侍过先皇,珠胎暗结,生下了长福公主。只是那会长乐公主不在宫中,在民间流荡。是小王爷偶然机遇才将这母女二人接回宫中……后来机缘巧合,长福公主又到了景国。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哈哈哈,孟小将军,您当直不记得琅琊了么?”

秦纵意脸­色­忽变,把手中的杯子往桌案上重重一顿,道:“不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

司马吕视若无睹,仍然轻淡的笑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孟小将军并非无情之辈,重拾旧缘,可喜可贺啊。”

秦纵意一声冷笑,道:“司马相直是贵人多忘事,如果不是贵国这位永福公主,孟某何必多此一举,跑这一趟?身为人子,却让母亲落入敌国­奸­人之手,这种奇耻大辱,孟某永世不敢忘。”

“哈哈哈哈——”司马吕低声笑着,道:“孟小将军,两国相战,都是男人的事,何必把无辜的女人牵扯进来。说句难听点的大实话,长福公主也是忠君之事,有着许多的不得已啊……”

连司马吕都肯这样为琅琊说项,真有点出乎秦纵意的预料之外。他面­色­稍霁,道:“司马相说的倒是有理,国家大事,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兴衰也罢,荣辱也罢,的确与女人不相­干­。”说完便抿紧了­唇­,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司马吕也就笑笑没接话。

接下来就安静了不少,司马吕没再出言试探,就是欧阳轩都安静的诡异。

秦纵意实在不明白欧阳轩这么大费周折的把苏岑弄出来,就是为了让苏岑在自己眼前晃这么一晃?如果以他对欧阳轩的了解来看,他抛下这么大一个诱饵,却这么小的动静,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不像欧阳轩的行事风格。

歌舞歇下去,锦国的皇帝笑呵呵的把酒,对秦纵意道:“孟小将军初来敝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可要好好的招待才成。一杯水酒,送给最英勇的少年将军……”

秦纵意站起来,傲然的身姿挺拔如白杨,轻浅的一笑道:“孟某愧不敢当。凡人都有七情六欲,孟某也不例外,这些日子以来思母心切,忧急如焚,还请贵国尽早将家母送还。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在异国,只怕寝食难安,夜夜垂泪,思念着家乡。身为人子,孟某实在是又羞又愧,恨不能以身而代之。”

“孟小将军的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朕岂能不加以体恤?宴罢就可叫你们呣子相见,即日便可启程回国,还望孟小将军代朕向令尊表达朕的一番歉意。索­性­轩儿对令尊并无一分一毫的怠慢……”他眸­色­一沉,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欧阳轩:“把那女人一并交给孟小将军吧。凡作孽者,自是不得活,不必怜惜,凭孟小将军如何处置。”

欧阳轩便欠身站起来,­唇­角含笑,道:“是。”

秦纵意垂下眸子,很是不懂他们父子口中的“那女人”到底是谁。他知道孟夫人是在京城失踪的,却并不知道与琅琊有关。毕竟当初孟家报的是琅琊暴病。这种人家的秘辛,秦纵意一个不在京城,远在边关的男人,实在是不能猜测得详细。

不过想也知道,锦国既然不介意用这种美人计,定然就图谋着更大的利益。已经失败过一回了,却还这样肆无忌惮的送到他手里来,是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女人的美貌而心软么?

不过秦纵意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愿。

辞别了锦国的皇帝,秦纵意由司马吕陪同一起出了宫门。侍卫把他的青霜剑还回来,他也只是默然的接了别在腰下。

司马吕道:“明日小王爷郑重邀请孟小将军进王府一叙。令尊现下就在王府,介时即可相见。”

秦纵意拱手:“请转告小王爷,孟某定然准时负约。”看来明天的宴席才是重头戏,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欧阳轩在这等着他呢。

出了宫门,成熠跟上来,轻声道:“将军,今日可还顺利?”

秦纵意点点头,反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这次随行来的特使李大人私下和欧阳轩会面,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欧阳轩把一柄宝剑送给了李大人。我叫人去问了,据说那是一柄绝世好剑:紫电。”

秦纵意就是一怔。

欧阳轩白日里才说的紫电青霜,绝世无双,原来这剑竟是在他手里,只是他无端端的为什么要转送给这次同行的李大人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8、过关]

第二更

……

成熠见秦纵意疑惑,便不以为然的道:“我问过了,说是李大人看中了欧阳轩府里的一个小舞女。*.**/*他便要以百万之金索取,欧阳轩就拿紫电做为信物,订下了盟约。”

“舞女?”秦纵意心头蒙上一层不祥的­阴­云,问:“什么舞女?”

成熠道:“皇宫里的舞女多了,不知道是哪一个,想来不过是略有些姿­色­罢了。能被欧阳轩这么容易的转送,想来也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角­色­。”

秦纵意却是一声不吭。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欧阳轩不会无缘无故的送给李大人一个舞女。只是没有得到确证之前,他也不好多事。

他吩咐成熠:“你去看看李大人,就说要借他的紫电宝剑一看。”

成熠应了一声,问:“然后呢?”不过一把宝剑,再好又有什么稀奇的。他看过的宝剑多了,只有能够上战场杀敌的宝剑才是真正的好宝剑。

李大人不过是个大肚肥肠,一肚子酸气坏水的文官,再锋利的宝剑到了他手里,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的摆设罢了,没的暴殓天物。

最好是夺过来。宝剑送英雄,那才是物得其所。

秦纵意沉吟了下,道:“以假换真。”

成熠见果然如自己所想,心下大喜,道:“好嘞,将军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事,我是手到擒来,必不叫将军为难。”

回到驿栈,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请秦纵意过去赴宴。

秦纵意只带了一个随从,轻衣简装,腰间也不过着了把青霜剑而已。他举止从容,神­色­淡定,眉宇间都透着大气沉着,让人不敢小瞧。

欧阳轩将他让进府里。寒暄过后,便分宾主落座。先有侍儿奉上茶,两人对座品茗,说些闲话。

秦纵意无心陪着欧阳轩打哈哈。直接道:“在下要先见见家母,还请小王爷给个方便。”

欧阳轩道:“好说,来人,请孟夫人——”

秦纵意喝着茶,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他以孟君文的名义活着,要过的第一关就是孟夫人这关。对于吴裕常,是因为彼此相交太近的缘故。况且那时候苏岑离开,他心神俱碎,掩饰的就不那么严密,所以才被他看出端倪,。..www...

但吴裕常为人最是谨慎,他既已知道自己的心意和心思,就断断不会把这个惊天秘密泄露出去。

但是孟夫人呢,就与吴裕常又大大不同。她若知道此孟君文非彼孟君文。只怕他代替君文行孝心的想法就不只是一个笑话,还会被多心人歪曲成更不堪的想法。

他不是怕,只是不想让一个可怜的母亲遭受这种非常的痛苦。

门外脚步声响。接着是侍女的声音:“回小王爷,孟夫人到了。”

秦纵意抬头,朝着门口望去,果然在门口看见了孟夫人的身影。孟夫人头发灰白,容颜憔悴,更兼瘦的厉害,乍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十几岁。

只是她多年来的气势和余威还在,就那样冷冷的站着,眼神里带着不屈和倔强。

虽说欧阳轩和锦皇口口声声不曾怠慢了孟夫人。可是她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一个人质,能得到多好的待遇?就算是衣食不差,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心境落差之大,也难以让她有一种优越和雍容的心态。

秦纵意孟的站起身。颤动着­唇­,叫了一声:“娘——”

孟夫人看过来,眼神定定,望住秦纵意,身上戒备的神态猛的一松,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秦纵意的面前,眼睛一眨,泪已经落了下来。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想要摸摸秦纵意的脸。

她个子太矮,秦纵意的个子太高,那手又抖动的厉害,压根就摸不准。

秦纵意扑通一声跪下,道:“娘,都是儿子不孝……”自己的娘亲受到这种无妄之灾,根本就不必辩解,自然都是他这当儿子的不孝顺。

孟君文那会儿在边关呢。这一仗又没能打赢,更是不孝中的不孝。

孟夫人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又是惊喜又是愤怒,伸出手,竟然一个耳光打在了秦纵意的脸上,斥道:“逆子!”

他怎么就纳了那么一个妖­精­也似的侍妾?那根本就是一头狼,挑拨是非,挑拨父子,挑拨的一家不和,都是因为那个妖­精­,才让她含恨受辱,成了锦国的阶下囚,都是因为那个妖­精­,才让她体会到被丈夫背叛的痛楚。

不只是纳妾的眼光不好,就是娶妻的决定也是错的。苏岑……苏岑……一想到这个名字,孟夫人就觉得说不出来的绝望。人是会变的,而且变的那么陌生。人的心思是如此复杂,以至于如此的难以猜测,她简直无法接受苏岑转变的这么迅速,和变脸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秦纵意不躲不避,生生受了这一耳光,一声不吭。孟夫人极是心疼,却执拗的握紧双手,只是一径的流泪。

她是真的恨啊,恨的这些日子以来,这恨念是唯一的信念。她想过,如果能够再见到儿子,她一定狠狠的抽醒他,让他知道他曾经错的多么离谱。

她怪不到别人头上,要怪就只怪儿子没长着一双慧眼,识人不清,看人不明,种种后果都是因为当初种下的恶因。

可是真的见到了,又所有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纵意膝行一步,抬眼道:“娘,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千万别生气,要打要骂,只管动手,只是千万别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你——”孟夫人抬手,指点着秦纵意,气道:“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好话说?你如今年纪也渐渐长成,又有军功在身,从前就任­性­刁钻,何曾把娘的话放在心上一点半点?若是早早就懂事听话,又何尝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秦纵意低头不语,满目苍凉。他不知道孟君文若是活着,听着孟夫人这痛彻肺腑的教诲会做何感想。

如今他是孟君文,便将从前种种一并都承揽下来,诚恳的道:“娘若指出来,儿子必一一改正。”

孟夫人长叹一声道“罢了,家丑不可外扬,何必在这丢人现眼,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秦纵意便恭敬的应道:“是,儿子谨遵母亲的教诲。”

欧阳轩看完了一场母慈子孝的好戏,这才过来打圆场:“孟夫人与孟小将军呣子重逢,小王特此来贺喜,已经备下了薄宴,还请孟夫人与孟小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秦纵意只看着孟夫人。他没什么可怕的,也知道欧阳轩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但是孟夫人未必愿意在这再耽搁下去。

果然,孟夫人淡漠而有礼的道:“不敢再叨扰小王爷,小­妇­人已经在此滞溜数月,思乡心切,恨不能肋生双翅,即刻回家,小王爷的盛情,小­妇­人心领。君文,你送娘回家。”

秦纵意只应了一声“是”,便长身挺立,站到了孟夫人的身前。

欧阳轩似乎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也不以为意,仍是笑盈盈的道:“孟夫人这又是何必?此一番冒昧唐突,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已经向孟夫人陪过礼道过歉了……若孟夫人还对小王耿耿于怀,那小王实在无颜见人了……如今分别在即,本王与孟小将军还有许多话不曾讲,何必急在这一时?若是孟夫人实在不愿意留下来,不如由本王派人将孟夫人先送回客栈,如何?”

孟夫人就知道欧阳轩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却也没想到他难缠到这个程度,当下就微微有些恼怒,一时又怕自己的儿子会禁不住他的撩拨,发起脾气来又冲动任­性­。当下只担忧的看向秦纵意,却见他丝毫不动容,只是垂眸敛目,一副洗耳恭听,任自己做决定的模样。

心里又是安慰,又是惊奇。惊奇的是儿子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从前是一点就着的爆竹­性­子,现在竟然沉稳如山。欣慰之情自然不在话下。

孟夫人有了主心骨,也就从容了许多,淡然一笑,道:“小­妇­人久居深闺,不懂国家大事,难免心胸狭窄……却也知道君文与小王爷所谈都是关乎社稷的大事,不敢在一旁相扰,有劳小王爷,小­妇­人还是先回客栈。”

她这一退步,众人皆大欢喜,也不为难秦纵意,可见孟夫人虽然说的不堪,却也着实明理识趣。

欧阳轩便道:“这便是好,来人,送孟夫人回驿栈。”

秦纵意却拦了,道:“不必了,我自带了随从,叫他护送便可。”

欧阳轩也不相强,知道秦纵意是信不过他。秦纵意自叫随从上来,嘱咐他把孟夫人护送回驿栈,这才转身对孟夫人道:“母亲不必焦躁,儿子一时便回。”

孟夫人看定秦纵意,眼神间就带了柔软,慈母心肠表露无移。秦纵意却觉得心头扑扑乱跳,手心里也有些潮,他不是个会懂得讨好长辈,说些温言软话之人,与孟君文相比,既不会撒娇发嗲,也不会在长辈面前一言一笑,彩衣娱亲,他真怕自己会露出马脚。

孟夫人却只是轻叹一声,道:“文儿,保重。”

这一声“文儿”,秦纵意知道自己在孟夫人这算是过关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19、羞辱]

第三更

……

欧阳轩目送孟夫人出门,闲适散淡的看着秦纵意退而复返,笑道:“这下孟小将军可以安心了吧?”

人有父母亲情,便是心中挂碍。^//^秦纵意纵然不愿意承认,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软肋实在是太多,也因此掣手掣脚,做什么都得三思而后行,不能随心所欲。

秦纵意也不辩驳,只微微一笑,道:“谢小王爷体谅。”

欧阳轩便拍手道:“酒宴开始。”

桌椅重新摆起来,佳肴呈上来,美酒也有两个美婢软腰款步抬了上来。欧阳轩请秦纵意上座,道:“远来是客,孟小将军别客气。”

秦纵意也就微微客套了一番,施施然坐下。他和欧阳轩心知肚明,彼此都知道这假像的和平不过是最后一层庶羞步,谁按捺不住了,谁先按剑跳起来,两国的和平便就此告罄。

欧阳轩吩咐:“孟小将军难得来本王府上,是难得一见的贵客,本王不敢怠慢,来人,叫公主前来敬酒。”

秦纵意只是淡然的坐着,推辞道:“既是公主,身份高贵,孟某何德何能,敢得公主服侍?小王爷还是莫羞杀了孟某。”

欧阳轩道:“何必客气,孟小将军,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的话,再也传不到第三个人耳中。这长福公主可不是外人,孟小将军难道就一点都不想见见吗?”

秦纵意的脸­色­微微一黯,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良久才涩然一笑,道:“相见又如何?情愿不曾见。”

那意思,竟是恨不得把永福公主碎尸万断,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模样。

欧阳轩呵呵一笑,毫无一点愧疚之心,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计较?说到底。国家大事,和她们没有关系。”

秦纵意只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小王爷果然见解独到。”他把女人利用的如此彻底,到最后还假惺惺的替女人开脱。真是无耻到家了。

他接着道:“兵不厌诈,美人计也是其中之一,孟某无能,愿赌服输,倒还不至于拿个女人撒气。”

欧阳轩断章取义,哈哈笑道:“孟小将军果然是个爽快人。”

说话间,一个身着粉红­色­轻纱的女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秦纵意抬头。[].状若不经意的一瞥,饶他自恃见过无数千奇百怪,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惊到他的事了,可见到面前的女子,还是惊的眼睛瞪了一瞪,耳根有一抹显而易见的嫣红,迅速的扭了头。

眼前的女子生的绝世无伦,轻纱之下。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只除了在重点部位用同­色­的绸布勉强遮了一下,竟是浑身**。一丝不挂。

欧阳轩把秦纵意的窘况看在眼底,露出淡然的嘲弄的笑意,朝向琅琊,道:“琅琊,还不向孟小将军请罪?”

琅琊便果然施施然上前,脂粉的香气一点点靠近,几乎将秦纵意整个人都淹没了。她缓缓的弯下身,雪白的高耸浑圆就这样不经意的撞进秦纵意的视线里。

只是他的脸,没有一点表情,甚至。连那抹可疑的红晕也消失了。他目光咄咄的落在琅琊那几乎**的身上,再挪到她的脸上,嗤笑了一声,道:“请罪不必,孟某也不敢当,只是从此以后。孟君文与你再无关系。”

琅琊本来就觉得孟君文的脾气不是很好琢磨。看上去阳光温文的一个人,­性­子和心思却多是打着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从他眼底露出一种玩味十足的神情来。

说不上是什么,总之很瘆人。

过了这么久,她也经过了这么多,已经是没什么不可以再抛下再放下的了,对上秦纵意这张没什么怨恨却嫌恶十足的眼,倒是头一次很清晰的揣测透了他的心思。

他是不愿意要她的了。

可是怎么行呢?没有他,她就是活在地狱之中,宁可被他一个人折磨,也不要被欧阳轩拿捏在手心里,生不如死啊。

琅琊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道:“将军,奴婢,知道错了,可是,奴婢亦是身不由己,将离深明大义,想来也能体谅奴婢的一番苦心。”

秦纵意倒是笑出来。不管从前孟君文有多宠眼前的女人,他对她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不管这女人有多漂亮,有多风情,可她一来是敌国派过来的­奸­细,孟君文竟不能察,就是识人不明。况且她不过是个妾,孟君文却置苏岑于不顾,抬举一个来路不明白的侍妾,就是不辩是非。

有前车之鉴,他怎么还会上当?

秦纵意不再看琅琊,只看向欧阳轩,道:“小王爷,如果你此次叫孟某过府,单是为了这个女人做说客,那么恕孟某无礼,告辞……”

欧阳轩带笑的瞥一眼琅琊,不禁暗暗摇头。这女人空长了一副好胚子,还真是没用,孟君文她迷惑不了倒罢了,竟是连孟大人她都没能得手,更别提眼前的秦纵意了,他是压根都不带正眼瞧她的。

枉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

欧阳轩拦住秦纵意:“哈哈哈,区区一个女人,何必为她坏了我们喝酒的兴致,本王也不过是为了父皇的旨意么。既是你不待见她,那就稍后……再任你处置。”

他一挥手,对着琅琊道:“既是请罪,就该有些诚意,下去准备吧。”

秦纵意不置可否。欧阳轩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时间和机会,也就是说,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琅琊推给自己的了。

他自然是不怕,只是……明明一个没有用了的废棋,欧阳轩还在自己眼前显摆,究竟意欲为何?

其实根本不必大费周折的猜,定然与苏岑有关。只是一涉及到苏岑,秦纵意的心就有大片大片的空白。这空白很轻,却让他窒息,没法思考,他所有的聪明才智,在此刻全部失效,他现在只想看看苏岑……

不,看看不够。他已经看到了,甚至还对答过了,可是不够。他总觉得,他和她之间,似乎更疏远了。明明对面相视,却已经远远无法看到对方的心里。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解释,想澄清,想辩白,可是没有时间,没有机缘,没法让他紧紧的抱着真实的苏岑,不管是哄的求的还是威胁着的,让她听他说说心里话。

这不只因为横亘着欧阳轩这个最大的阻碍……

秦纵意无声的叹息,眼底掠过一阵无措的茫然。

欧阳轩不负秦纵意所望。一招手,丝竹之乐渐起,琅琊轻舒雪臂,就在眼前的空地上跳起了胡旋舞。

另有十几个舞女鱼贯而入,得了欧阳轩的召唤,其中有四个舞女便纷纷走过来,挨着秦纵意坐下,有的布菜,有的斟酒,有的倒茶,有的用纤纤素手把汤直送到秦纵意的嘴边。

秦纵意看向欧阳轩,脸上没什么笑意,却也没什么恼意,道:“我倒不知,原来小王爷喜欢在脂粉堆里泡着……”

欧阳轩笑道:“人生得意需尽欢嘛……这些舞女各个都身负才艺,孟小将军若是看中了哪个,大可以尽欢至归。”

他说着,随手就揽了一个舞女,把她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秦纵意的眸子微微的沉了下,却只是淡淡的,从容的把眼前白腻腻的手都挡开来,道:“人有情有爱,否则什么欢娱,都不过与禽兽无异,孟某不感兴趣。”

“是么?孟小将军果然本­性­高洁。”欧阳轩淡淡的笑着,手臂却抚上眼前舞女的手臂,一边把玩,一边道:“这些舞女的衣饰如何?这可是本王从贵国的羽霓瓽千辛万苦才订到的,听说,还是出自尊夫人的设计……”

秦纵意不置可否,道:“女人用的东西,我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哈哈,也是,还听说尊夫人擅跳我国的胡旋舞,本王无福,不能亲见,与我国的公主相交,谁跳的更地道些呢?”

秦纵意仍是淡淡的道:“各有千秋。”

欧阳轩又道:“本王还听闻尊夫人一手好琴技,不知何时可以一饱耳福?”

“本王听闻尊夫人厨艺也是出神入化……”

“尊夫人……”

欧阳轩一口一个“尊夫人”,手上也或轻或重,沿着舞女的手臂蜿蜒而上,有意无意的扯开那舞女的脖颈,状若流连的抚摸着她的锁骨。

那舞女的身子僵的很,却面无表情的,目光咄咄的盯着秦纵意。

秦纵意恨的心里面一口一口的都是血,他真想就此喷出来,­射­瞎欧阳轩那双眼睛,或者不如痛快点,拔出腰下的青霜剑,一剑砍掉他那多余的狗爪子是正经。

可他没动,再恨再痛,只是挪了挪视线,又舍不得错过苏岑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竟然也就状若无意的迎着她的视线,权当欧阳轩是一只讨厌的苍蝇。

苏岑的眼睛里是平静,和昨天相见时一样,这会离的近了,他有闲情逸致想要眉目达意了,他才忽然意识到苏岑哪里有不对。

她不该这么冷静和平静的。在经过了他和她那一场生死缠绵之后,她怎么会如此的平静,平静的近乎于麻木?

这个念头,让秦纵意心神一凛,再看向苏岑时,越发觉得她那眸子平静的诡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0、杀心]

今天还是三更,以谢大家的鼎力支持。..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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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的确也在打量着秦纵意,很是费解的想,这就是对她始乱终弃的那个人么?

离得近了,就觉得这男人长的是够英俊的,不过带着铁血将军特有的冷酷气质。似乎、大概、可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很怀疑自己会有不辩是非,飞蛾扑火的时候。这些日子,她深刻的细思反省,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有热情和鲜活生命力的人。

她见过这样的人,同行舞女中有好几个,她们对任何一件东西,任何一件事都有着旺盛的热情,从前源到未来,可以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说上几个时辰也不觉得厌倦,甚至把同一朵珠花,同一枝金钗翻来覆去比试、佩戴,乐此不疲。

苏岑自愧弗如。

她再好奇,也往往只是淡淡的瞥一眼,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就罢了。若是一点都不知道,就更没有一点好奇心。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费心去问呢?

若是知道,更不想问。都知道了,­干­吗还要和她们团团坐在一起,故作大惊小怪的议论?就为了和她们有相同的话题,打进她们的圈子里?

当然,苏岑也未必觉得自己这种心如止水的状态就一定最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无可厚非。但是偶尔苏岑会觉得自己不只是心如止水,简直就是一团死水了。

所以,她会有可能爱上一个男人。然后奋不顾身的去争取,一直到头破血流,心死如灰,再满身伤痕的被人丢弃?她强烈怀疑。

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吧,苏岑对他都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么对面相望。她就觉得他那双眸子仿佛在召唤她一样,来来去去只有两个字:无忌,无忌。

见鬼的无忌。

他不叫无忌。她也不叫无忌,谁这么恶作剧在她脑子里写上了这两个字?

她嫌恶在身上游走的那双手,可她只能不动。她现在唯一有认知有感情的就是腹中的孩子。不管是谁的。左右是她的跑不掉。身为母亲。她有义务要保护她这个孩子。

所以为了孩子和她自己的命,她只得忍着。

她知道欧阳轩的眼睛里没有**,只有挑衅。**所有这一切,都是朝着对面那个男人的。

欧阳轩的手抚上了她的胸。

隔着薄薄的布料,大手将她的柔软握在了手心里,暖热突然就传遍了全身,苏岑觉得浑身燥热,带着说不出来的酥麻。

她不安的动了下。却引来欧阳轩更大力更放肆的揉捏。

苏岑猛然用手打在他的手背上。这只是最本能的,忍无可忍的下意识的动作。这一刻她全然忘记她和欧阳轩是有约定的。

这声音太清脆了,清脆到鼓乐之声都没能掩盖得住。欧阳轩不悦的嗯了一声。低头威胁般的看向苏岑,俯在她耳边道:“放肆。”

苏岑原本是想借着这一打把他的手打掉的。可是她的力道太微弱了,除了这清脆的一响外,没能改变她自己的处境,反倒只换来了手心的灼疼。

他这一声斥责极轻极微,只有两个人堪堪能够听到,可却暖昧之极,就好像他在亲吻着她的耳垂一样。也的确有男人温热的气息涌过来,痒痒的,似乎要顺着耳孔钻进脑子里去。

苏岑微微低了头,也用极低的声音道:“直接说,别再恶心我了。”

他不说要她做什么,只说让她一切都听他的。让她穿这种近乎全­祼­的衣服,她忍了,横竖谁多看几眼也掉不了一块­肉­。他这么肆意的抚摸,她也忍了,可总不能当众扒光了她的衣服侵犯她也得忍吧?

欧阳轩气个倒仰。有多少女人求着他给予恩宠,那还要看他的心情。这女人倒好,真拿自己当天仙呢?他那不是占她便宜,是给她便宜让她占,她居然说是他恶心她?

欧阳轩的手僵在那,转瞬间就愤恨的缩回来,道:“杀了他。”

苏岑恢复自由,也不管这任务能不能完得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他叫她杀,那就杀呗。至于能不能杀得成,那就不归她管了。

欧阳轩眼睛眨了眨,又把要更改的话咽了回去。她妄想钻空子拣便宜,想得美。就算她杀不了秦纵意,最好两人同归于尽。

当然,这是不大可能的,只要苏岑受伤也就足够了。

这会秦纵意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了:“小王爷有所不知,孟某如今已无妻室,苏氏已经被我休了。”

所以他大可不必再一口一个“尊夫人”了。

欧阳轩大惊失­色­,道:“啊?哦,呃……不知者不怪,还请孟小将军原谅。本王真是冒昧的很,哈哈,不知者不怪,我向孟小将军陪罪。”

说着陪罪,却示意苏岑:“去向孟小将军敬杯酒。”

苏岑没什么负担的就端着酒走了过去。左右都说是他先对不起她的,那么杀他也就没什么负罪感了。天底下负心的男人,可不都该杀嘛。

秦纵意看着苏岑走近,一时只觉得心里的滋味,真是打翻了的调料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真想现在就扯着她的手腕,先离开再说。

可是身陷虎狼之|­茓­,想走谈何容易?

眼看着她把那盏酒递过来,声音娇柔的道:“孟小将军,婢子代小王爷向阁下陪罪。”

秦纵意也就把酒盏端起来,正言正­色­的道:“不敢当,姑娘先请。”

苏岑把酒盏端起来送来嘴边,却只沾了沾,道:“婢子不胜酒力,还请将军莫怪。”

秦纵意点点头,把自己的酒喝了,朝着苏岑一点头。

苏岑却没急着走,反倒是挨着秦纵意坐了下来。欧阳轩取笑道:“孟小将军风彩卓然,都惹得本王身边的美人心动了。”

秦纵意倒不觉得欧阳轩聒噪了,只垂眸看着苏岑。她也看着他,眼里是宁静的潭水,却忽尔嫣然一笑,道:“婢子瞧着将军的佩剑甚好,可否借婢子一看?”

秦纵意不解其意,却也爽快的解了下来,单手递了过去,却在她的手心里压了一压,低声试探的道:“苏岑——”

千言万语,都没法用更多的字来表达。他想说抱歉,为从前抱歉,为那一纸休书抱歉,为让她只身陷入欧阳轩的手里抱歉,为暂时不能用更正大光明的手段把她救走抱歉,甚至,他连相认都不能,只好抱歉。

他还想说些别的,可是鼓乐丝竹声中,他和她那样遥远。他很怀疑,他所说的话,她真的能听的到,能听的进去吗?

苏岑对于秦纵意的呼唤毫无反应,她生疏的接过剑,垂眸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要么也东施效颦一把?

这剑看着虽薄,她也不懂,却还知道是把好剑。也许可以拿根头发试试。

她拿着颇有些费力,别说她压根不懂舞刀弄剑,说不定一时失手,刺伤不成,反倒伤了自己。

苏岑有点犯难了,她抚了抚剑身,抬头对上秦纵意的脸,笑道:“久闻孟小将军武艺绝伦,可否当场舞上一舞,也让婢子一开眼界?”

秦纵意不曾说话,欧阳轩先道:“岂有此理,孟小将军是客,怎么能如此侮辱?”

苏岑没作声。该侮辱的他早就侮辱的透透的了,还差这一点侮辱么?她抬头,正对上秦纵意平静无波的脸,浅浅一笑,道:“士为知己者死,也许秦将军自己愿意的呢?”

秦纵意没作声,苏岑这句淡淡的“士为知己者死”触动了他的心弦。犹豫间,苏岑已经把那剑送到了他的手心。

冰凉的剑身抵着他的手掌,秦纵意反手就握住了剑柄,道:“苏姑娘既是想看,孟某舞上一舞倒也无妨。只是孟某不胜酒力……”他忽然就站起身,朝着欧阳轩陪罪道:“孟某要先行方便……”

他脑子有些乱,尤其是苏岑就坐在他身边,他更什么都想不通想不透。他很想拍案而起,怒斥欧阳轩的无耻。他怎么能公然将苏岑劫来,强行把她发派成一个舞伎呢?

苏岑就算不是孟氏媳­妇­,可好歹也是景国官员之女。这锦国既然以求和为名,可怎么做出来的事与唱的高调完全背道而驰。

可他不能这么做。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但他知道,欧阳轩处处羞辱,等的就是他捺不住­性­子勃然而起呢。

所以他想出去吹吹冷风,好好想想。

欧阳轩很通情理的笑道:“请——琅琊,你陪孟将军去。”

鼓乐丝竹之声突然停止,琅琊的惊讶就在这突然的宁静中突如其来。却很快就瞥向秦纵意和苏岑,无言的嘲弄突然涌上来,只化作一声“是”,很快的跟了上来。

苏岑退后,保持着同一个动作,静默的抚摸着秦纵意丢下的宝剑。

出了大厅,自有人指点,琅琊便一路陪着秦纵意往前。秦纵意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一点失望的神­色­。

琅琊低低的开口:“孟将军,姐姐她,服了初晨露。”秦纵意不知道琅琊和苏岑在孟府时的感情如何,他也不想去问。关于苏岑在孟家的从前,是他不愿意言说的禁忌。只是,初晨露,是什么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1、刺激]

第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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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一眨不眨的望向秦纵意,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平静的笑,道:“她不认得任何人,只知道我是她的妹妹。”

秦纵意瞬间明白了琅琊的用意。

她说的姐妹,是真的姐妹。苏岑服下初晨露,已经不记得她自己是谁。怎么会这样?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秦纵意盯着琅琊,似乎要辩别出她是否在撒谎。可其实心里,他已经信了。否则,以苏岑的­性­子,她不会那样平静而漠然的看着自己。

秦纵意忽然笑了。现在他要想救苏岑,只能靠琅琊。而琅琊也正是认清了这点,所以她想以此来换她的命和她的自由。

互惠互利,她有想要的就好。

秦纵意道:“我不敢保证能同时带走你们两个。”用武力肯定不行,一来防范严密,就算是有琅琊做内应,秦纵意侥幸把她二人带出去了,将来怎么说?

欧阳轩一口咬定他拐带私藏锦国的公主舞伎,到时候他就是百口莫辩,有理反倒成了无理。

用和亲的方式?他可以不顾孟大人和孟夫人对琅琊的仇视,把她重新带走,可她又有什么权力能让欧阳轩放了苏岑?

琅琊的用处已经用尽,细作身份曝光,就算秦纵意肯不计前嫌,琅琊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所以秦纵意实在是对琅琊没什么信心。不过,他这么说,却已经是变相的同意与琅琊合作了。

琅琊咬咬­唇­,道:“只要你肯,我便带上苏岑和你一起走。只是,你要娶我为妻。”

秦纵意的目光闪了下,摇头道:“不可能。”不管国恨家仇,与眼前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可能受制于一个女人。他蹉跎这么多年。甚至不惜用身有隐疾的名声做幌子,就是不想让公候世家们的小姐们的亲事烦人。不找到他想要的那个,他情愿不娶。

况且,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人。

琅琊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定了定心神,做出一副并不着急的神态来,胜券在握的道:“你不肯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苏岑,不过我还是好心的提醒你一句,她现在可不只她一个,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冷咧的冬风拂过,秦纵意只觉得浑身一片冷意。//*www.*//他的视线咄咄,一直没离开琅琊,到这会儿才发现,她冻的脸­色­青紫,嘴­唇­青白,却仍然含笑而立,没有一点恐惧的模样。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即刻就脱下了他的外袍,伸手罩在琅琊几乎**的身子外面,道:“天冷。姑娘小心些。”他毫无条件的要跟她合作,所谓欲取先予,秦纵意第一时间内先表达了他的诚意。

琅琊佯装羞涩的低头,­唇­角却是一片冷漠。不管怎么样,她成功了。孟君文还是孟君文,他或许并不在乎苏岑,可他不能不在乎孟家的后继无人。

有这个孩子做为人质,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只要他肯只要他愿意,他就一定会跟自己合作。合作是合作,只是。她不能任他牵着走。只要他在乎,他就已经先输了一筹。

琅琊伸出修长白晰的手指,拢住衣襟,轻笑道:“多谢将军厚爱,琅琊从没忘曾经种种。”她缓缓抬头,以一种极美的姿态。凝眸看进秦纵意的眼睛里,似在发誓又似在许诺,道:“除此之外,琅琊别无所求,只要将军肯保琅琊一生衣食无忧,不管将军身边的女子是谁,琅琊绝不计较。”

他要是喜欢苏岑,大可以纳她为妾。不喜欢了,便去纳上十个八个的女人好了。

秦纵意没有接话。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糊了一团糨糊。从前读书见到关心则乱四个字,常常引以为戒,因此尽量做到克制、心静,免得让自己心神受扰,判断失常。

可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思考都要丧失了。

他听见琅琊热情的回馈着她所知道的一切:“小王爷已经收了苏岑为侍妾,是她不识抬举,才被贬为舞伎。”

侍妾,舞伎,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一个重似一个,把秦纵意彻底打懵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已经不需要去论断和求证了。况且,他也不忍心再去求证。他还有资格剥开苏岑的伤口,去向旁人求证她到底是怎么愿与不愿的做了欧阳轩的侍妾么?

想到刚才欧阳轩对苏岑的肆意妄为,想着她曾经赤身妖娆,风情万种,却是在欧阳轩身下绽放,秦纵意就恨的痛不欲生。

他睁大眸子,努力的,用力的睁着。眼前没有焦点,只有苏岑的平静。他想起他们曾经讨论过林红玉的失忆。

那么现在的苏岑,是不是因为拒绝回忆痛过的过去,所以才在初晨露的药效下,心安得得的逃避了呢?

他刚才那点对孟家、对孟君文,对琅琊这仅有的一点歉意,都因为这种被背叛的愤怒而打散。

不用想也知道,苏岑落到欧阳轩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是真的知道是这么个结果,秦纵意无法心平气和。

秦纵意仍然睁着眸子,似乎用眼神就能杀人泄愤一样。他浑身的血液倒涌,凶狠的问:“既如此,你凭什么断定她的孩子是我的?”还大言不惭的以此做要挟?她就不怕,诋毁了苏岑之后,会逼得他全都放手,连带着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琅琊无辜的道:“我不敢断定,也从来没这么笃定。不过你应该知道,在锦国,一日成为舞伎,终身都是舞伎,既不能适人,也不能生子,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小王爷都不会手下留情。如果将军敢赌……”

赌?他敢么?都是因为他,苏岑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况和局面。如果不是他,苏岑这会还在京城里逍遥自在呢。

不管苏岑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也不管那孩子是谁的……

秦纵意的眸光里杀意顿起。

他不敢赌。

他怎么敢赌?万一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万一那是他和苏岑的孩子。

琅琊只是耸耸肩,收住了话头。她没说,她什么都没说。赌不赌是他的事,要放弃还是合作,也是他的事。

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苏岑已经不记得所有,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谁,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哦,对了,她也不过才将将诊出有孕,应该就在一月有余。”

秦纵意冷笑一声,道:“我要初晨露的解药。”不管怎么样,让苏岑先恢复清醒再说。

琅琊摊手,无耐的道:“此药无解。”

浑蛋,她一点诚意都没有,想要空手套白狼么?一等她恢复了自由身,她便可以有无数个借口放任苏岑的生死不顾。

他要怎么信她?

他可以在事后把她碎尸万断,可他不能冒苏岑有点闪失的风险。

秦纵意轻轻的吁了口气,道:“你就一定能带出苏岑?”

琅琊越发的气定神闲,道:“不敢保证,不过总要试试,才不会后悔。”

得寸进尺。她就差赌咒发誓的说尽死力了,这会觉得胜券在握,所以加重了利益,却降低了风险。

秦纵意冷笑一声,道:“琅琊,你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我纵然没有欧阳轩的残忍手段,可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让你重回地狱?你在这儿连公主的身份都肯放弃,自然也就把你的把柄交给了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受制于你?”

他与孟君文很熟悉,这会模仿的惟妙惟肖,把他那股子狠劲蕴藏于邪气之中,竟是真假难辩。况且从前的孟君文对苏岑的确是不怎么重视的,秦纵意也不想一下子就转变的太突然。

再者,琅琊能知道多少?照目前情况来看,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自己不是她曾经的丈夫孟君文,也不知道苏岑在他心里究竟占着多大的份量。

她何尝不是在赌?

琅琊深知他孟君文的喜怒不定,不敢把弦崩的太紧,便正­色­道:“口说无凭,我要你发誓,务必娶我为妻,否则,拼着一死,我也要拉苏岑垫背。”

秦纵意连犹豫都没有,只是冷淡的道:“你太高估了苏岑,也太高估了我的孝顺,一个我已经休了的弃­妇­,一个没成形的孩子……你么?就更不值得我费一分一毫的心力了。”他说的那样冷酷,说的那样不屑,说罢拂袖就走。

琅琊气恨的牙关紧咬。尤其是最后一句。

如果说苏岑母凭子贵,靠着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或许还真能换孟君文一点留恋,可自己,只怕在他眼里早就一文不值了。

不过,那也没关系。有许多男人不是照样进青楼嫖表子么?也有许多人照样把青楼女子接回家当成明珠一样宠着。

就凭她的容貌,为什么不能?

琅琊不紧不慢的跟着秦纵意,道:“那就当我多嘴。小王爷许诺苏岑会让她留下孩子,你可知道条件是什么吗?”

秦纵意懒懒的问:“什么?”

琅琊淡淡的道:“她答应小王爷,要为他做三件事。其实,就算她做三十件,小王爷也有很多种法子,让她保不成那个孩子。只要抬举她成为下一个锦国公主,凭她怎么贞烈,凭她有几个孩子,不出三天,也只会化成一团血­肉­,剥离掉她的身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2、谈判]

第三更送上。..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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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也豁出去了,她不怕秦纵意知道自己的处境会嫌恶自己。横竖她的处境已经坏的不能再坏,左不过他一辈子都不管自己,任她自生自灭。

她认,只要让她脱离欧阳轩那个恶魔。

琅琊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可以忍受这么多年,而且从来都是甘之如饴,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她不行,才屈屈数月,她已经无法忍受。

再这样下去,琅琊怕哪一天会濒临疯狂的边缘。她会杀死自己的母亲,再杀死自己。所以她想离开,哪怕是丢下母亲,自己一个人逃开。

在孟家的日子,是她最为留恋的,真正属于人间的日子。

秦纵意如琅琊预期的那样停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

琅琊微微一笑道:“公主,就是所有人的公主,我想秦将军应该懂得的。”

秦纵意真的懂了。

他不是一点都不知情,他知道锦国所谓的公主,和景国京城繁华街上的青楼女子相差无几,那里日夜燃着合欢香,那里宾客如云,从来都不掩饰他们的**,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从来都是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锦皇、欧阳轩带他们的福利。

如果苏岑也落到那样的境地,的确不出三天,腹中胎儿就会化成一团血­肉­。

他不会让苏岑落入这样的境地!绝对不会!

秦纵意站住了。琅琊也就随之谨慎的站住。

他是高那么,肩膀那么宽,胸膛那么结实,经过这一场战争的洗礼,他似乎从以前那个不知少年愁滋味的世家子弟蜕变成了沉稳、大气、成熟的男人。

这才是她梦里想要的良人。她想要的,不只是家世好,底子丰厚,只一味的谈诗作画,吟风弄月的才子。她要的,一向都是能够替她挡得了风雨,能够护得她周全的男人。

现在,他的手臂那样有力。似乎一挥手,就能把扑向她的魑魅魍魉都捏的粉碎。

琅琊很想扑进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让他也同样紧紧的抱着她,哪怕就此死去,身上也是暖的,心也是安的。

可是。可是……呵。琅琊绽出一个无耐的涩重的笑。这笑是树枝上经受过风雨侵袭,饱经风霜雨露的花,依然那样盛放娇艳,却已经没有了不染尘俗的轻灵。[].

落到地上,扑簌一声响,带了沉重的力道,带了些许现实的无耐。

这个怀抱很好,是她倾尽一切都想霸占的。但是,却不是简单的扑进去便归她所有的。她得费尽心机,让他主动把她抱在怀里。那才算

秦纵意开口,语气极其冰冷,一下子就把琅琊打进了地狱:“和我有什么系?一个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孽种,留不留得住,与我何­干­?”

琅琊目瞪口呆,怎么也不相信这样残忍无情冷血凛咧的话是他说出来的。那个一笑就像个大男孩儿一样的男人,什么时候也这样冷血冷情起来了?

她还在愣怔,早有美丽的侍女上前,对秦纵意温婉低首道:“大人。婢子服侍您更衣。”

他的身边,永远不缺少身世清白,貌美温柔的女子。他还真不必为了两个残花败柳的女人而大动­干­戈。

琅琊有了这个认知,说不出来的沮丧,还有失望,同时却也有点解脱般的轻松。欧阳轩实在是太多疑了。接二连三的试探还是不放心,还要她再一次用苏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

他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却仍然无动于衷,这个男人……

琅琊挥退美丽的侍女,上前道:“将军,还是我来吧。”

秦纵意挥手,道:“不必。”

他进去,很快又出来。

琅琊已经挽起袖子,递给他热毛巾。两人挨的很近,水汽氤氲,琅琊身上女子的气息和秦纵意身上的男人气息便交融到了一起。

交融的快,散的也快,如同那蒸腾的水汽,很快就消散的了无踪迹。

秦纵意在想着刚才琅琊说的话。

三件事,如果苏岑替欧阳轩完成了三件事,那么起码短时间内,苏岑和孩子就不会有危险。这是给他的时间,也是给他和她的时间,所以,他一定要助苏岑完成。

他已经大致有了谱。第一件事,就是在皇宫上露面,斟酒。用猝不及防的方式,让他和她相见,这是欧阳轩的第一步打算。

第二件,他对她的肆意侮辱,不过是在他对自己侮辱的份上再添一份筹码。欧阳轩就等着自己掀翻桌子,拉着苏岑的手走呢。压根走不了,因为他没有证据证明她是苏岑,冲动之下,除了自取其辱,只怕还会冠上毁人清誉,破坏两国交好的罪名。

第三件,会是什么?难道与李大人有关?

大厅里,欧阳轩举着酒杯,朝着苏岑扬扬手,道:“后悔么?”敢甩他的手的人,也就只有这个胆大包天的苏岑了,上次把脉的时候一次,这回又是一次。他的面子,是这么凭白无故给人下的么?

敢做,就得付出代价。

苏岑眼也不抬,散漫的道:“不后悔。”

欧阳轩嘲弄的道:“嘴硬,你就硬撑吧,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苏岑还是那样淡淡的,道:“撑不过去,小王爷便肯高抬贵手么?”

“当然……”欧阳轩停顿了下,不无失望的看着无动于衷的苏岑道:“……不会!其实我很好奇你的脑子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他更想知道的是那药效在她脑子里还有没有影响。

苏岑微微扯了扯­唇­角,道:“不知道。”

欧阳轩笑笑,说道:“你杀不了他的,不然换一个条件好了。”他俯前身子,似乎这样就能拉近他和苏岑的距离一样,邪笑着道:“与其明晚便宜了那位李大人,不如现在,和我,如何?”

苏岑抬起眼,盯了欧阳轩一瞬,脸微微沉下来道:“小王爷要言而无信么?你明明说过,身为舞伎,终身没有机会踏出舞凌阁。不过是做为诱饵,你可没说叫我去真的陪什么张三李四。”

欧阳轩耍无赖,眨眨眼道:“我是为你好,谁想你倒不领情。”

苏岑并没生气,反是托腮出起了神。欧阳轩的一颗心,无端端的被苏岑吸引了过去,他很期待她开口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苏岑却只是松开手,道:“小王爷,好像你算错了。”

“什么?”欧阳轩饶有趣味的问了一句。

苏岑扳着指头道:“按你的吩咐,一件两件,三件四件,早就超出你的三数之约了。”

欧阳轩哈哈笑道:“不错,你算的很对。再加上今天的,明天的,就是五件了。”他有恃无恐的道:“那又如何?你一天是舞伎,就一天要听命于我。我固然不能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但是……你若不能听命,我还是可以惩罚你。”

苏岑并没指责他公然的无赖,只是很轻的叹了口气,道:“你也杀不了他的。”

欧阳轩的眼神闪了闪,道:“的确,不过只要能给人添堵……况且又不需要我亲自出手,也算得上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

苏岑挑了挑眉,道:“小王爷,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欧阳轩的眼皮子剧烈的跳了两下,问:“怎么说?”

苏岑道:“孟君文,和我……”她说的并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欧阳轩明白。不等欧阳轩问,苏岑自言自语的道:“这几天,我的脑子里恍恍惚惚,似乎有什么念头总一闪而过……”

“你都想起来了什么?”欧阳轩放下酒杯,径自倒了杯酒,又看向了苏岑。

苏岑暗骂他老­奸­巨滑,却只是一笑,摇摇头道:“不是很多,都是从前的一些只言片语。”

欧阳轩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脸上也没有过分的心虚。

苏岑道:“小王爷,不如这样,你看可好,我替你杀了他,你放过我,一年之后,任凭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欧阳轩不易察觉的轻笑了笑,抚掌叫好道:“好主意。”一直望进苏岑清澈无波的眼底,问:“然后呢?”

“然后……谁知道呢?小王爷难道一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吗?”

欧阳轩放下酒盏,双手十指拢在一起,放到身前的桌案之上,道:“我说过,你杀不了他的。”

苏岑只是笑笑,拎起酒壶,徐徐的把秦纵意放下的酒盏斟满。她的手很稳,酒声泠泠,一直溢到杯子边缘,却是一点都没洒。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欧阳轩也只是默默的盯着苏岑素白的手,脑中闪过一个场景,却很快的黯淡下去,眼前,还是那个沉着安静的苏岑。

苏岑放下酒壶,抬眸朝着欧阳轩道:“你不答应也罢,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没有答应。”

欧阳轩拎起自己身前的酒壳,拿过苏岑的酒盏,将里面的残酒一饮而尽,然后交到苏岑的手中,徐徐的,把酒注入到她的杯子里。

苏岑的手悬空,一动不动。

酒满了边缘,眼看着即将溢出来,她还是没动。欧阳轩猛的收住酒壶,飒然一笑道:“成——以此酒为证。”

苏岑一声不吭,只点点头,把酒盏端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3、得手]

今日第一更送到。..www...

………………………………………………66

鼓点如雨,振奋人心,乐声激昂,红舞飞裳。

秦纵意进门时,就看见苏岑在跳胡旋舞。他的青霜剑就在她的手腕之间,或倒曳,或竖直,或平徜,如一条白练,泛着幽光。

只是不如白练那般柔软,也不似白练那般无害,每次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脱手,落到苏岑的身上似的。

秦纵意往前跨了一大步。他想夺回青霜剑,那剑在苏岑手里实在太危险了。明知道她最爱惜自己不过,不会拿她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是非常时期,谁知道她会不会以自己为饵,做出最大的牺牲呢?

苏岑一个飞旋,堪堪从秦纵意的身边掠过,轻声笑道:“秦将军也技痒了不成?不如凑趣舞上一曲如何?接剑。”不待秦纵意拒绝或是同意,手腕一扬,那剑已经脱手,朝着秦纵意飞了过来。

秦纵意伸手去接。

苏岑的剑扔的十分不地道,那剑竟是剑尖朝着他。也不是水平一线,而是斜斜歪歪,晃晃悠悠的就冲了过来。

秦纵意一伸手,去握剑柄,苏岑却又闪将过来,不偏不倚,正碰到了他的手肘。他的手臂一歪,剑柄便擦着他的衣边飞了过去。

苏岑动作一滞,说了声“抱歉”,人就直朝着那剑而去。她伸手毫无章法,也全不计较握住的是剑柄还是剑身。

秦纵意忙伸手拦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则去捉剑。这会儿顾不得是不是剑身,只怕再纠缠下去,要伤到苏岑了,因此五指并拢,牢牢的握住了剑身。

苏岑停住,微微喘息,弯了眼眉着秦纵意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秦纵意把手往后边轻轻一背,手掌一片濡湿,那是剑刃扫到了掌心,割破了肌肤所致。

苏岑却一时没动。只是站在他的对面,细细的,凝神注目。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时而微笑,时而惆怅。

秦纵意不敢惊动她,不知道她究竟作何想。心下也生出一份奢望,希望她能想起些什么。

苏岑终于垂下了眸子,道:“伸出手来。”

秦纵意把没有握剑的手伸出去,掌心朝上,像一柄蒲扇。

苏岑没动,只努了努嘴,道:“那只。..www...”

这回秦纵意没动,道:“不妨事。”

苏岑泪盈于睫。却眨了眨眼睛,把泪意咽了回去,道:“让我看看……我就看一眼。”神情柔软。连语调都是柔软的。

秦纵意心一软,便把剑倒手,将右手递了过去。苏岑看一眼模糊的掌心,毫不犹豫的把自己袖子的半幅撕了下来,在他的掌心缠绕,而后在他的手背系了一个利落的蝴蝶结。

秦纵意哭笑不得,道:“真的不用,我皮糙­肉­厚,早就习惯……”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了他的手心。秦纵意的话就停在喉咙,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岑。一时间心软的一塌糊涂,忙安抚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她。

琅琊有点弄不清苏岑和秦纵意这是演的哪一出。要说苏岑恢复了记忆,打死她也不信。可是她既然忘却了所有。有欧阳轩的指使和她故意的引导,她对孟君文只有恨之入骨才是,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柔情蜜意?

就算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和他有过这么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时候么?

还是说……她竟然因为忘记,而和孟君文突然间一见倾心,再见倾情起来?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讽刺了。

琅琊近前一步,一把拽住琅琊的手腕,轻声抱怨道:“姐姐,你怎么这般魂不守舍的,还不快点回去。”

魂不守舍?她么?

苏岑松开秦纵意的手,扬起脸,有一刹那的茫然。这茫然让她的眼睛变的梦幻、朦胧、楚楚可怜。

随即她便是朝着琅琊微微一笑。

魂不守舍么?原来她也有为着一个男人失态的时候?

可是从他进门,朝着她往前跨的那每一步,纵然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可是他的眼底都写着关切和忧心。

他伸手夺剑,为了顾及她的安危,才不惜伸手去抓剑身。

这些都是他最本能的下意识的动作。

而她自己,看着那双温暖,有力,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怎么脑海里就为他那句“已经习惯”便潸然泪下了呢?

苏岑转向秦纵意,盈盈一礼道:“都是婢子无状,万望将军恕罪。婢子无以谢罪,惟有以血还血。”

秦纵意忙道:“姑娘不必。”

苏岑却已经飞快的用手心抓住了剑身,道:“还望将军不要吝惜,借剑一用。”

她握的毫无章法,那青霜剑又极锋利,眼瞧着嫣红已经从她白如玉的手缝间流了出来。秦纵意面上闪过不忍,只得松手。

苏岑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手将剑就刺向自己。秦纵意大惊,上前一步道:“苏岑,别——”

谁也没有看清苏岑是怎么出手的,就见她往前一扑,整个人都扑进秦纵意的怀里。两个人都如泥雕的木偶一样,一时谁都没动。

良久,才见苏岑松开一直握在前胸的手,手上都是浓浓的鲜红,而那柄剑,已经刺进了秦纵意的胸口。

秦纵意不可置信的瞧着苏岑,满脸的痛楚,动了动­唇­,却只说了一个字:“你——”

苏岑退后,脸­色­雪白,她颤抖着抹了抹眼前的模糊,立时又是腥红一片,瞪着那双充斥着焦虑和恐惧的大眼,变的异常的鲜研、恐怖。

气氛一下就僵在那,苏岑和秦纵意的呆滞,琅琊的尖叫,吓的团团逃窜的侍女,一时这大厅里哗声一片。

欧阳轩倒是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苏岑竟会得手的这般顺利。这一剑,刺的极深,已经从秦纵意的背后看见了白亮亮的剑尖,给使他现在不死,只怕也活日无多了。

欧阳轩沉了脸,厉声喝道:“来人,拿下苏岑,押下去,等严刑问供之后,定要给将军一个交待。还不快请大夫……”他必须得给景国交待。秦纵意好好的做客,怎么就被行刺重伤了?不过这回不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对付苏岑了,就让她给秦纵意陪葬,一家三口,共赴黄泉。

苏岑怎么就这么有天分呢?

秦纵意听这话,大受触动,直直的瞪视着苏岑,似乎有话想说。终是没说,身形不稳,晃了晃,怦一声摔倒在地。

苏岑吓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侍卫涌上来,一左一右,反剪双臂,把她往外边拖。苏岑没喊也没叫,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秦纵意,再看一眼欧阳轩,垂头踉跄着出了门。

随着纷乱进来的不只有大夫,还有成熠。他原本是随着报信的侍女进来的,不想才进门就听见众人议论,满口都是孟小将军被行刺等语。

心下又急又怒,也不等人通传,他便冲将进来,果然众人围着秦纵意,他的身下已经是一滩血渍。

成熠红了眼,大喝一声:“滚开——”冲上来左右一拨,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被拨到一旁,成熠已经抢前跪到了秦纵意的身旁。

秦纵意朝他眨了眨眼,低喃道:“别闹,回去。”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欧阳轩步过来,朝着成熠道:“这位是……”

成熠怒视他一眼,道:“小人是将军手下的无名小卒。”

欧阳轩也不计较他的无礼,道:“孟小将军是在本王府中受伤,难辞其咎,请随本王来,让太医诊治。”

成熠怒道:“不必了,要死,我家将军也该死在景国自己的土地上,还请王爷放行。”

啧啧,这小子,莽夫一个,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多不吉利啊。欧阳轩叹气摊手道:“何必赌气?先经太医诊治,再说回去,不然……”

别怪他没提醒,再耽搁下去,秦纵意可真要死翘翘了。

成熠已经抱起了秦纵意,没有好脸­色­的道:“王爷的好心,小人代将军心领,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还希望小王爷能给我家将军,给我家景皇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猛的一瞪眼,朝着前面挡路的侍卫侍女,喝道:“挡我者死。”

欧阳轩拦住成熠,道:“我是一片好心……”他真的是好心,不信瞧瞧他的眼神有多真诚?

他好心才怪,不就是疑心太重,非要亲眼看着将军死透了他才放心?就算那剑伤不致命,再这么耽搁下去,将军也该因流血过多而死了。

成熠冷笑一声,道:“在下一介小卒,冲动莽撞,做事从来不受拘束,只是将军曾经严令,是以小人才不敢在贵处撒野放肆,还请王爷全了小人……”

他可不敢保证再纠缠下去,会不会撒野放肆了。横竖狠话撂这了,逼急了,他可不管不顾,到时候不定谁吃亏呢。

欧阳轩瞥一眼秦纵意,浅然一笑,道:“既是这样,本王也不好强留,来人,送秦将军和这位小将军回驿馆。”见好就收吧,他也没指望着秦纵意就此一命呜呼。

成熠迈步出门,欧阳轩在他身后道:“阁下先行,本王随后就到,介时会带着凶手上门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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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俺生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俺在一天天老去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4、编造]

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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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被丢进了空房子里,冷风从四面八方的吹进来,冻的她浑身哆嗦,皮肤上一片青紫。她抱着自己的肩,蜷缩着,下下牙不住的打颤。

渐渐从恐惧和恶心中回过神来,她压下心中的负罪感,暗里期望那个叫孟什么的男人没有­性­命之忧才好。

她的剑刺的不是很准,但她记得尽量往中间刺,偏右,而不是偏左。否则,以这把剑的锋利程度,那人只怕早就死了。

她想,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再待在这里是不行的。她没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带走琅琊和母亲,但只要她逃了,欧阳轩没法拿旁人要挟她,也没法拿她来要挟旁人。

他还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就碾死两条人命。

所谓的交换,在他那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随时都可以反悔,拿孩子的­性­命安全来逼她做事。

今天是姓孟的,明天是什么李大人,后天呢?

他玩弄着人心,玩弄着所谓的两国交好,玩弄着人­性­,如果最后撑不住了,只要把她这个直接凶手往外一交就可以了事。

她凭什么做他的替罪羊?

只是,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苏岑不想指望任何人。不管她有没有刺下这一剑,那个男人都是不能指望的。

静下来,静下来。

苏岑的牙关直打架,她冷的脑子也跟冻住了一样,一想事情就咔嚓咔嚓满是冰碴子碎裂的声音。索­性­站起身,先把窗子一扇扇的关好。

太远的事,一时顾及不到,就索­性­先把手边最近的事做好。

风不是那么猛了,苏岑便在空地上来回走着,跺跺几乎要冻僵了的脚趾和腿。双手握在嘴边,徒劳的呼着热汽。

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盆炭火,一杯热水,一床棉被。只要是与温暖有关的。她就强烈的想。恨不得盯着雕花窗棂,都琢磨着能不能拆下来燃着了烤火。

不知道那人死了没有。欧阳轩肯定要装装样子,把大夫叫过来诊治。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让他死在这里,一定会把他送回驿馆。

送回去还不算完事,他还要找个圆满完美的借口来掩饰他的狼子野心。..www...就算他再得锦皇盛宠,也不会傻到用这样的方式直接破坏两国才签下的和平之约。

尽管他就是这么想的。那也是因为他有恃无恐,可以安然逃脱,而不必承担这个罪名。

他一定会把自己这个凶手送过去,一是给他们一个交待,再来就是去看看那人的伤情。

苏岑停了下来。她要想逃,只能抓住这一段的时间,否则,不管自己受到什么处置。以后再想逃,是根本没有一点机会的了。

门忽然被推开了。冷风强烈,吹的苏岑眼睛一眯。就这么一会。已经进来了一个五十左右岁,须发纯白的老头。一双寒光四­射­,凌厉异常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落在了苏岑身上。

苏岑下意识的挡了挡眼睛。

这老头已经开口,却是问着跟在他身后的青素:“小王爷要我看的就是她么?”

青素点点头,道:“我在外边候着,先生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奴婢。”说着便倒退出去,阖上了门。

苏岑没动,只是放下手。盯着这不速之客。她没有欢迎的意思,虽不嫌恶,可是不悦之意很明显。

那老头也只是不以为意的看了她一眼,径自走了过来,道:“伸手。”

苏岑道:“做什么?”

老头把自己背的药箱重重的往地上一墩,不高兴的道:“啰啰嗦嗦的女人。叫你伸手就伸手。你以为我有时间陪你在这浪费时间么?”

苏岑猜着他是个大夫,叫她伸手是为了诊脉,而且他一定是欧阳轩派人叫过来的,肯定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虽然不明白已经由欧阳轩亲自确认过了的事,为什么还要再派人来复诊,她也不确定这老头会不会对自己造成无形的实质的伤害,仅凭本能,她就不愿意配合。

因此只是摇了摇头,尽量心平气和的道:“我不需要。”

老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是为了你肚子里那块­肉­,是为了忘忧散,你放心,我手上虽是沾满了血,也不差你这一滩,不过目前我还没兴致对一个女人下手。伸手。”

到最后,语调猛的上扬,以不容拒绝之势,带着极刺耳的嗡嗡声,震的苏岑血脉都在沸腾。

苏岑审视了一会,觉得他不是在说谎,当下便垂了眸子,把手伸了过去。这老头毫无避嫌的意思,满脸的不屑,似乎要按住的不是如花少­妇­的手腕,倒是一段不堪入目的木头一般。

苏岑好奇的问:“忘忧散是什么东西?”

老头不屑回答,哼都不哼。

苏岑自己在心里思量,大致也能猜出来她服过这东西,而且,应该这东西似乎有失效的嫌疑,否则欧阳轩不会如此大费周折。

这老头应该是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对那些浅显的皮毛问题自是不屑回答,因此苏岑换了个方式,道:“忘忧散的药效奇佳,不过好像对我并不起效用……”

那老头眼神一闪,老脸似乎有些挂不住,问苏岑:“你怎么知道?老夫一生致力于忘忧散,从未失手。”

苏岑道:“凡事都有例外,可能跟我自小的环境有关。”她怀疑自己不是锦国人,所以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进行试探。

果然那老头竟然有一点认同之意,道:“你小的时候都服用过什么?或者,你都经历过什么?不对……”越说这老头面­色­越凝重,手下多用了几分力道,按的苏岑直觉得腕子发疼。不自禁的往后缩,道:“没,没有。”

她的心虚太明显,老头立时神­色­大震,猛的道:“换只手。”

这回苏岑没怎么犹豫,把左手也递过去,老头两只手同时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问苏岑:“你懂得锁魂术?”

锁魂术是个什么东西,苏岑闻所未闻,不过见这老头说的笃定,又面­色­惊讶之极,想来是他所了解,或者是他所想要追求的东西。

因此迟疑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懂,那是什么,不过,我听人说起过。”

“谁,谁跟你说的?”

苏岑索­性­耍赖:“我都不记得了。要不,你给我服下解药,或许我想起来了呢?我一定一点都不隐瞒的告诉你。”

老头咬牙切齿的道:“忘忧散没有解药,你这小妮子别想耍我。”

苏岑见他放开了自己手腕,便收回手,很真诚的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常常听见脑子里有人跟我说话。”

老头眼睛瞪了一瞪,问:“说什么?”

苏岑认真的道:“是个男人,他问我:我是谁?”

这倒不是撒谎,因此苏岑很坦然的迎着这老头逼视的目光。

老头盯了半晌,也不见苏岑心虚,更不再说些别的,只好捺着­性­子问:“还说什么?”

苏岑道:“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但翻来覆去却只有这一句,有时候问的烦了,便自己回答了。”

老头急切的问:“他答的是什么?”

苏岑微微露了点难­色­,道:“是两个字的,不过喃喃近似呓语,我听不懂。好像,是什么‘无解’。我只当他说忘忧散无解,可照目下看来,竟是说锁魂术无解了。”

老头视线从苏岑脸上移走,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只锁紧了眉头,沉思良久,突的打开药箱,拿出一包银针来。

苏岑微微­色­变,道:“你做什么?”

老头道:“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无解。”

苏岑暗暗叫苦,原本是想从他这套话的,谁想一通胡言乱语,倒把他的斗志给激了起来。这么一通乱扎,万一扎的不好,再伤了她和孩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岑在他并没动强的时候,急急的分辩道:“天下事哪有死结,能锁自然就能解。”

老头这才停了手,歪头看向苏岑,道:“也就你这句话勉强中听。”

敢情她刚才说的话都不堪入耳。苏岑也顾不得分辩,忙道:“就如同忘忧散。这锁魂术既是下在我身上,自然解与不解,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若是你轻举妄动,伤了我的­性­命,你便更是无法窥测这玄妙之处了。你若是伤了我的孩子,我也自然不会苟活,到时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想了想,道:“有道理,原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身上的忘忧散效力虽未全失,却已经失之近半,只待时日,也就去了七八,到时你务必要把这锁魂术交待清楚。”

苏岑松了口气,道:“这是自然,不过我最近虽然恍恍惚惚记起很多东西,却都是碎片,东东西西,全无关联,倒像是梦一样,怎么样能让药效散的更快就好了。”

这老头却­阴­森森的朝着苏岑笑了一下,道:“这个,你得问小王爷了。”他早就看出了苏岑的用意,压根不屑接她的话。

说完就极利落的收起了银针,扣好了箱子,二话不说,背起来就往外走。

苏岑听见门阖上后,他说的最后一句简短的话:“奇货可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5、莫名]

今日第一更。*.**/*

感谢大家的粉红、推荐、打赏。醉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这两天只顾得码字加更了,没有一一即时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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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轩正在听侍卫回禀:“属下随同孟小将军回了驿栈,只随便从街上请了位医馆的大夫,简单处理了伤势,便见成熠去寻李砷……如今李砷已经赶往皇宫。”

欧阳轩慢悠悠的问:“可知道是去做什么?”难不成是去告状?

“奴才特意问了问李砷身边的随从,说是去恳求皇上放发官文,他们要即刻回国。”

“回去?”欧阳轩一皱眉。如果秦纵意的伤势不重,这会是个极好的机会,反咬一口,换取对他来说更大的利益。没道理放着这么个现成的破绽,他却白白拱手不要的道理。

若是他受伤极重,也不该只草草的请人处理,就这么急着要回去。秦纵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欧阳轩忽然不确定起来,他怎么觉得这其中似乎有诈?可是从头到尾,苏岑与秦纵意都没能说上几句话,苏岑又不记得前尘往事……

就算记得,她和从前的孟君文也没多少默契、情意,与现在这个孟君文交浅言深,更没多少交往在里面,不可能一见之下就暗通款曲,达成什么协议。

难道出在琅琊身上?

这个没脑子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她出头露脸的机会都是太抬举她了。

欧阳轩压下找琅琊算帐的心思,问:“孟夫人呢?其他人呢?”

“孟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口口声声要找小王爷理论。成熠则只是安抚了孟夫人,便叫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了。”

又似乎表现的都很正常。

欧阳轩一时屏气凝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吩咐,就听青痕的声音传进来:“小王爷,鬼医先生已经替苏岑诊过脉,特来见王爷。”

看来对于苏岑身上的药效问题。已有定论。当务之急,是把秦纵意拦住,功亏一篑,可就太可惜了。再怎么着,也要带着苏岑去送他一送。

欧阳轩­唇­角泛起一丝笑,挥手打发了侍卫,吩咐道:“请鬼医进来。”

原来那老头就是锦国有名的鬼医。素有白骨生­肉­之美誉。..他来给欧阳轩复命,只说了一句:“那女人身上被人下了锁魂术。”

欧阳轩直觉的道:“怎么可能?”

鬼医傲然的道:“不可能有错。忘忧散不日即将失效,若不是她怀了身孕,只怕这药当初就一点效用都没有。”

欧阳轩闭了嘴。他很想再说一句不可能,可眼下是说了也是白说。

简直是太让匪夷所思了,锁魂术从来都只是传闻,没想 到确有其事。鬼医对这些有着极狂热的追求,看来苏岑现下成了他最关注的对象。

因此恢复镇定。问:“你能把这锁魂术解了么?”

鬼医难得的摇了摇头,道:“解也无益,她的身体里锁着的是死魂。”

欧阳轩瞪大双眼。道:“难道,竟是鸠占鹊巢?”

鬼医点点头,扯开一张笑脸,神情中带了些兴奋:“老夫夫人换过手脚四肢,也换过脸皮,就是还没换过脑和心,如今送上门来的好胚子,倒可以满足老夫一生的缺憾了。”

欧阳轩给自己倒了杯酒,眯着眼睛呷了一口,良久笑道:“只怕你要失望了。”那女人倔强又执拗。一旦恢复了神志,肯乖乖让鬼医摆弄才怪。

鬼医丝毫不以为惧,道:“那就要看小王爷的意思了。”他替欧阳轩做了那么多事,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他总不会舍不得?

欧阳轩一挥手,道:“我自然愿意为先生效力。只是现下不行。她还另有重用。”

鬼医倒也大方,道:“不急不急。”虽说不急,可是眼皮直跳,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的震颤起来,显然就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苏岑没想到一个锁魂术,就给自己换来了一句“奇货可居”的评价,还换来了良好的待遇。不仅挪到了一间有着炉火,有着热茶,还有棉被的屋子,而且还前呼后拥,分派了四个侍女,好吃好喝,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就是一只有待养肥宰杀的羊。说不定在那老头的眼里,她是一个活生生的试验品。

他倒并不是为了她那几句威胁就放弃了用金针的,只怕是欧阳轩拿她还另有功用,一时半刻分不出功夫来任由那老头折腾。

不过,锁魂术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她的身体里还有一只已经死掉的灵魂不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忘忧散的效用在她身上没多大作用了,随着时间推移,总有一天会散尽。她自己的胡说不算数,但那老头的话却一定是真的。

苏岑又冷又饿,本着绝不亏待自己的原则,又是要热水沐浴,又是要糕点充饥,还要了一身保暖又轻便的衣服。

都收拾完了,便推说乏了,也不理会身兼服侍、监管等数职于一身的侍女,自己放下帐子,蒙上被子,煞有其事的睡大觉。

暖意回到身上,苏岑却觉得有些恍惚,竟然倦意袭来,真想好好的睡上一大觉。

外间的侍女都放轻了动作,却并没出去,听着里面没了声息,便挨在一起小声说话儿。苏岑也听不太清,隐隐约约的是在谈论景国的孟将军。

背人自是没有好话,将方才发生的一幕泫染的更加离奇,才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把苏岑和这位孟小将军的前因后果都淘腾出来了,一场政治谋杀也就演变成了痴情女向负心汉讨还的情债。

苏岑弯了弯­唇­角,无耐的叹了口气。

耳边声音渐渐模糊,竟似外间一点声响也无。她却忽然毛发倒竖,蓦的睁开眼来。床帐被人撩开,欧阳轩悄无声息的坐在床沿,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苏岑一刹那的怔忡之后,便倏忽一下坐起身,道:“小王爷?”

欧阳轩没有要解释自己擅入的意思,只是道:“知道你身子不适,本该让你好生歇歇,不过你也知道,也听说了,也看见了,孟小将军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于情于理,你我都得去看看不是?”

他无论何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伪善面孔,真是叫人挑不出理来,发不起脾气,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立足点。

苏岑审时度势,放弃了对抗,选择了柔顺。她垂下眼睛,很快的又抬起头来,道:“小王爷,你可得说话算数,不能把我交出去充做替罪羊。”她不能露出一点破绽,现在对那人的一点关心、担心都容易露出自己的马脚。

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假装争取自己的利益,或许还能骗过欧阳轩。

果然欧阳轩不疑有他,恣意笑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猥琐不成?最基本的诚信还是有的,不然我们怎么能合作愉快?”

见他说合作,苏岑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明显的放松了许多,甚至还浅浅的笑了笑,道:“那就好,什么时候去?”

看来欧阳轩还没有利用完她。

当欧阳轩带着苏岑到达秦纵意下榻的驿馆时,门口已经停着两辆质朴却实用的马车。景国打扮的随从侍卫正进进出出的搬着东西。

成熠指挥着,不时的吩咐着:“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还有你,腿脚麻利点,不能带的就不要了……”

有个士兵似乎和他很熟,问:“成大哥,咱们今天就走吗?走不了多远天可就黑了,将军又……”

成熠狠瞪他一眼,道:“少多嘴,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士兵便缩了脖子,憨笑着小跑着进去了。

成熠伸手按了按马车后面的行李捆的是否结实,就看见了欧阳轩和苏岑。

他怔了下,随即眼神中就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强行压抑着,才没有冲上来。苏岑很是觉得,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肯定冲上来给自己两个耳光了。

那眼神很是奇怪,不仅有愤怒,还有失望和痛楚,更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就仿佛她曾经应过他什么却没有做到一样。

这种不纯粹的仇恨,让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像个受了委屈却无处可诉的孩子。

苏岑的心猛的一揪,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场景,就是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近似于讨好的尊敬的笑,问:“苏姑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军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能不能原谅他?”

苏岑脚步踉跄了下,紧紧的咬了咬­唇­,才克制住了上前叫他的名字,拉住他的冲动。她不是怕在欧阳轩面前泄露什么,也不是怕这年轻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害到她,而是歉疚。

她明明答应过“好”的。

可现在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她言而无信,伤害了他。

他口中所说的将军,就是被她刺伤,生死未卜的孟君文么?如果真的是他负了她,这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哀求的语调和恳求?如果是她负了他……

苏岑觉得特别诡异,为什么琅琊说着是她的妹妹,那­妇­人自称是她的亲娘,可她却没有一点亲近之感,倒是这似乎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让她生出这样的歉疚和熟悉来?

难道从前,她和他是很熟悉很熟悉的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6、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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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没忍住,苏岑上前,对成熠道:“今天就要走么?”

成熠脸上闪过一抹又是恼,又是恨,又是赌气,又是纠结的神­色­,似乎很是不想回答,却还是别开脸,答道:“不走做什么?难道留下来再让人捅几个血窟窿?”

苏岑面­色­讪讪,手按在绑的结实的行礼上,低声道:“我,我不是……不是……”猛的一抬头,就见成熠目光咄咄的逼视着自己,脸上又是那种沉痛加委屈的成份。

那句“我不是故意”的分辨,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分明是预谋的,又怎么说不是故意和有心?

苏岑不能撒谎,难以自圆其说,只得悻悻的闭嘴,怀着无比深重的负疚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成熠气恨的一扭头,刚要答话,忽的对上欧阳轩审视、微嘲、看热闹的眼,登时紧紧的闭了嘴。虽然故意把他晾在一旁,可他脸皮太厚,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

看不到他的笑话,反倒是让人觉得自己又小家子气,又孩子气。因此成熠撇了苏岑,朝着欧阳轩行了个大礼,道:“小王爷?你怎么屈尊大驾,到这来了?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倒在这杵着?好像在下多怠慢贵客一样……来人,还不把小王爷请进去,沏上好茶,好生伺候着?”

欧阳轩也不和他计较,仍是笑模笑样的道:“本王来的冒昧,只想看一看孟将军伤势如何。不必过于拘礼……你们只管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成熠压根没有跟他讲礼的意思,只打发个亲兵把欧阳轩让进去,他自己却没有陪着的意思。

苏岑如针刺在背,觉得留也不是,进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成熠也不理她,低头这摸摸。那按按。好巧不巧,一包捆着行礼的绳子忽然断了,里面的书便撒了一地。

成熠上前。心疼的拣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浮土,很是惆怅遗憾。

他虽是心疼,怎耐大手大脚一向粗拉惯了,纸张在他手下哗啦啦作响,很不给面子的皱在了一起。风又大,他抓了这本,抓不住那本,刚把这几本撂好。去拣别的书的空,风又把这些书吹乱了。

苏岑便默然上前,替他把书理好。

他看她一眼。//僵硬的抿着­唇­,神木漠然。接过书,把行礼重新捆扎好。手下一边忙着,一边道:“死是死不了,但是失血过多,醒过来一回,交待即刻启程,便又昏过去了。”

苏岑直觉的抱歉道:“那个,我……对不起。”

成熠又气又好笑,板着一张脸道:“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苏岑总觉得,眼前这张脸实在不适合生气。她明明记得,这样一张娃娃脸是不说话也要带着三分笑的。可现在,却因为她这一举,让这人想哭哭不出来,笑也忘记了。

苏岑垂头道:“我想看看他……”

成熠唔了一声,直起身子,四下里看看,道:“我带你去。不过……”他戒备的瞪着苏岑,那里面有威胁和恐吓:“你要是再敢对他动手,我就……我就对你不客气。”

苏岑实在没忍住,轻笑了笑。他可知道,这样的表情,实在让他像个赌气的孩子,威胁没有一点实际效用,反倒很让人揉揉他的头,说一句:“傻孩子。”

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望着自己的模样,很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又带了指控的悲愤意味,竟让人没法子拒绝。苏岑当下只得敛笑肃容,道:“是,我不会了。”

成熠在前,苏岑在后,相跟着进了门。

这是一间小套院,进去之后,便看见欧阳轩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他虽是被让进门,可这里苑囿狭窄,竟是无处可容身,人虽不多,但进进出出,手里又都是杂物,有意无意总是有些冲撞。

可难得的是欧阳轩脸上殊无不耐之­色­,安然处之,竟似在这逼仄的环境里没有一点不适,与他天高地阔,华丽奢糜的王府没有分别。

成熠也不得不佩服欧阳轩的气度。如果不是他太过于心思邪毒,哪怕就是个敌人,他其实也愿意和他一交。

只可惜,这男人俊美的皮相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没有底限,不知道有多少黑暗和淬了多少毒汁的心。

成熠无视欧阳轩,就想把他搁这晾着,径自过去,却见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衣着朴素,神情苍白,一双眸子盛满了哀伤。

只有那通身的气派和良好的教养还在,视线掠过欧阳轩,又落到了成熠和苏岑的身上。原本冷漠的眼神就如同被鼓惑了的野兽,突然现出了一抹凌厉的痛恨。

苏岑知道这是孟夫人,当下脚步就是一滞。自己伤了人家的儿子,现在又有挑衅之嫌登门,再加上从前还有旧恨,只怕今天孟夫人不会善罢­干­休。

成熠躬身行礼。

孟夫人收回视线,嗯了一声道:“既有客到,就别叫人说我们孟家不懂规矩,请客人进来坐。”

又朝向欧阳轩:“不知小王爷造访,多有怠慢了。如果小王爷不嫌,请进去略饮一杯茶。”

欧阳轩道:“夫人客气,本王一来探望孟小将军,二来特来请罪。”

孟夫人还了半礼,侧身让路。

欧阳轩便大步进门。

苏岑犹豫了下,也跟着进去。走过孟夫人身边时,不由的顿了下,对上她的眼睛,却从那里面看到了明明白白的不屑。

苏岑行礼:“孟夫人——”

孟夫人如同被针刺一样,眉头紧拢,似在克制着极大的愤怒和痛楚,不轻不重的道:“不敢当。苏小姐。”

她的态度很是倨傲,神情也很冷,就仿佛看见了不洁的肮脏的东西,唯恐沾上身一样嫌恶。

苏岑知道她的敌意所为何来,除了旧恨新仇。自然还是因为欧阳轩府里从上到下都当她做过欧阳轩的侍妾。

想来孟夫人是没法接受她这样的女人出入吧。

苏岑竟然觉得羞惭。孟夫人话不多,也不过掠了一眼就再也没正面和她的视线对接,但苏岑总觉得孟夫人话里有别的意思。

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成熠赶上来,轻声催促道:“别在这杵着,我带你去看将军。”

孟夫人却凌厉的眼锋扫过去。对成熠道:“你陪着小王爷。君文纵然重伤不醒,也不能遭人诟病,我毕竟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过于抛头露面。”

成熠悄悄的向苏岑伸了伸舌头,弯眉一笑,做了个鬼脸,却是安抚居多。苏岑忍不住也朝他笑笑,示意不急。

孟夫人虽说不宜抛头露面。却还是在一边客座相陪。欧阳轩问起秦纵意的伤势,也都是孟夫人谨慎的一一回答。

欧阳轩道:“今日事,本王十分抱歉。特把舞伎带来,听凭孟夫人发落。”

说着示意苏岑站过来。

孟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道:“不必了,想来小王爷已经问清了原委?”她无意审问苏岑,这意思竟是欧阳轩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欧阳轩便看向苏岑,道:“还是你来说吧。”

苏岑能说什么?只得七七八八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承认是一时错手,不慎误伤。她也没指望着和孟夫人言归于好,前嫌尽弃,更没指望着就能得到她的原谅,因此倒省了做戏的成份,面­色­平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孟夫人面无表情,压根不看苏岑,只在微微嘲弄的­唇­角可见意味十足的讥诮。等苏岑解释完了,便道:“我还只当犬子酒醉贪欢,对这位苏小姐大大的不敬,若是如此,就是被千刀万剐,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既然只是误伤,也只怪君文运气不好,与苏小姐何­干­?不敢劳小王爷大驾亲自登门致歉,我在这替犬子向小王爷道谢。因即刻就要启程,不好再留王爷久坐,还请王爷自便。”

孟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欧阳轩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当下站起身道:“孟夫人只管去忙,本王既然来了,总要见见孟小将军再走。”

孟夫人回头,怒视他半晌,就差直接问他,要怎么样才肯­干­休?难道非得要亲自看着君文死掉才肯罢休吗?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孟夫人又恢复了如常的淡漠神­色­,道:“小王爷有心,请吧——”

她在前,欧阳轩、苏岑、成熠尾随在后,进了秦纵意的寝房。屋子里大开着窗,还是有浓重的血腥味。孟夫人先行一步,众人能听见她叫着里边的人:“文儿,你感觉怎么样?文儿,你醒醒?我是娘啊。”

声音温柔凄切,闻者动容。欧阳轩却不再等她出来,大步进去,道:“孟小将军,本王特来请罪——”

他声音极大,就是为了要惊醒秦纵意。床上的人盖着厚厚的两床棉被,只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秦纵意闭着双眼,嘴­唇­苍白,一动不动。

欧阳轩迎着孟夫人的眼神,道:“本王府中有无数良医,不若请夫人和孟小将军耽搁几日,也好替孟小将军仔细诊治诊治。”

孟夫人不想在外人面前露了怯懦之态,歪头拭了泪,很快转过头来,道:“多谢小王爷好意,只是君文已经吩咐即刻起程,军令如山,纵然我是他亲娘,也只能听命于他。犬子小伤,不劳小王爷记挂。”

欧阳轩说话间已经到了秦纵意床边,假意关切道:“夫人别客气,小王也略通岐黄之术,不若我来替孟小将军看看。”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揭开了秦纵意的棉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7、有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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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轩这一极快的动作,登时叫孟夫人­色­变,腾身而起,挡到秦纵意面前,脸露怒­色­,道:“小王爷,你究竟想做什么?”

欧阳轩却只盯着衣着完好的秦纵意,道:“本王也是一番好心,待要替孟小将军看看。”他的眼神如同鹰隼一样,似乎要穿透了衣服,看到秦纵意的伤一样。

胸前鼓鼓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缠着。他伸手要去解衣服,忽听脑后风响。他微一侧头,躲开了成熠的袭击。

孟夫人喝斥道:“小王爷,是你的舞伎伤了我儿,纵然凭你巧嘴,也难逃纵奴行凶之罪名。现下你又假借探视之名,意欲行不轨之事么?就算你看轻我儿,也不该看轻两国才定下的和平之约……”

欧阳轩呵呵一笑,道:“孟夫人此言差矣,伤了孟小将军的舞伎,你我都识得,为什么而伤,你我也都心知肚明。就算她现在是我的人吧……终究追溯到前因,也是与本王无关的。我已经把人带到,是生是死,尽由夫人处置,就算夫人愿意把她带走,本王也不置一词。我来是出于关心,说了数遍,夫人只是不信,本王也没办法。”

欧阳轩说着便退后半步。

孟夫人满脸怒­色­,道:“我是不会带她走的,从此她是生是死,与我孟家没有关系,此处不宜待客,还请小王爷早早离开是正理。”

孟夫人铁了人要撵人,欧阳轩则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他是非要替秦纵意看伤,还煞有其事的带了最上好的金创药。

正僵持不下,听着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道:“孟夫人——下官回来了。”

说时门一开,进来了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人。

苏岑认得。他就是那日跟欧阳轩索要自己的李砷。

李砷一见屋子里这几个人面­色­各异,不由的有些奇怪,待见到一旁窈窕俊秀,如同枝头盛放的花儿一样的苏岑。立时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而接,丝毫不加掩饰,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几乎就要凑上去了。

孟夫人嫌恶的别开视线,道:“有劳李大人,可拿到了官牒?”

“拿到了,拿到了。*.**/*孟夫人,你们可以先行一步,容我和小王爷说句话。”

孟夫人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冷了脸,转身成熠:“先把君文送上马车,我们先走,到城外等李大人。”

李砷连连点头,道:“好。可以,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成熠不无嘲讽的道:“李大人。你不必急着赶来,就是耽误个两三天也不妨。”

李砷却不理他,只是笑看向欧阳轩,道:“小王爷,下官正要过府辞行,公事已毕,这就要回去了。”

欧阳轩笑道:“走的如此匆忙?本王还待要给你饯行呢。”

李砷道:“不敢不敢,小王爷一片盛情,李某感铭肺腑。若有机会,咱们在景国京城再见。介时下官一定十倍以偿小王爷盛情。”

欧阳轩笑道:“好说。好说。”

李砷眼睛只在苏岑身上打转,见欧阳轩没有兑现承诺的意思,便索­性­挑明了道:“小王爷可是知道孟小将军要走,故此来送别的么?”

欧阳轩道:“这倒不是,只因早间请孟小将军过府做客,不想家中舞伎一时失手。刺伤了孟小将军,本王心下不安,特来看望。”说时便朝着苏岑的方向努了下嘴。

李砷的脸­色­一变,道:“竟是她?刺伤了孟小将军?”这下似乎有些棘手了。若他公然带着这舞伎走,只怕孟夫人就不肯,待孟君文醒了,不仅这舞伎命没了,他的官路也算是到了尽头了。

可就此放弃,他又不甘心。李砷尴尬的一笑,道:“小王爷最重承诺,下官也不是不守信用之人,只是现在……只怕下官没有福份再霸着这把紫电。我这就去给小王爷取来。”

欧阳轩一笑,拦住他道:“李大人,君子重诺,本王不会擅自更改。若是李大人肯捺下心来等,不日便会心想事成。”

他若是不答应,倒显得他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了。欧阳轩并不在乎苏岑,他是宁可得罪君子,也绝对不得罪李砷这样的小人。李砷把难题踢到他手里,不就是又想抱得美人归,又想落个好名声吗?

那就拖吧。只要李砷肯等,他自然不在乎一个女人。

李砷立即笑容满面,道:“有王爷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成熠把秦纵意送出去,复又回身来取东西,见苏岑站在一边,脸上是说不清楚的沉重。他见欧阳轩和李砷正说的热闹,便悄悄朝苏岑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门边。

成熠道:“苏姑娘,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他还不知道苏岑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岑摇摇头。一来欧阳轩不可能放她走,二来有孟夫人那样不加掩饰的嫌恶和痛恨,她也实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成熠挠挠头,道:“你和将军的事……我知道我也说不上话,但我相信,你不是有心,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将军也很难……”

苏岑强打­精­神,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这一路上不太平,你们,多保重。”

成熠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将军,你只管放心。”

苏岑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道:“他的伤……”

成熠面­色­凝重:“只怕最少也要将养三五个月了。”

苏岑神­色­黯然,半晌才道:“我教你一个法子,可以简单的补足气血。一路上定然吃不好喝不好,他又受了伤……只好用些最简便易行的。”

成熠道:“好,你说,我记着。”

从始至终,苏岑也没能就近看上秦纵意一眼。他们走的匆忙,只好远远的看着马车离开,只留下凄凉呜咽的冷风,伴着她留在原地。

欧阳轩径自先上了马车,看着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的苏岑,一时无语。鬼医说药效已经失了过半,那么苏岑应该想起了许多事。怎么她这么安静、温顺呢?

她什么都不记得,心思已然难测,如今什么都记得,心思倒是更难猜了。

欧阳轩敲敲马车边缘,问苏岑:“你后悔了?”

苏岑缓缓抬头,看了欧阳轩一眼道:“什么?”

欧阳轩仍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车沿道:“你是孟君文的发妻……”

苏岑脸­色­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盯着欧阳轩,紧抿着的­唇­显示着她的内心和她的­唇­角一样紧绷。

欧阳轩无意的笑笑,继续揭开事实的面纱:“琅琊是他的宠妾。你们夫妻关系淡漠,是公认的怨侣。他身中合欢卺,是你以数日之欢替他解毒。却不想一旦毒解,他便写下一纸休书。”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朝着苏岑晃了晃。苏岑脸­色­更白,眼底似乎有什么在一簇簇的燃烧。不过她没有接的意思,也压根不想看。

欧阳轩替她展开,道:“你和他已经了无­干­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心头划过一抹尖锐的疼痛。

这疼痛是如此熟悉。

尽管知道欧阳轩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他的话不能全信,可是苏岑还是毫无理由的选择了相信。

他隐瞒真相的目的,不过是拿她作饵,诱孟君文入瓮。如今达到目的,她归不得景国,不见容于孟家,除了留下来为他所用,再无生路,所以他便又说出真相来折磨她,让她彻底绝望。他的手段还真是……残忍。

苏岑长眉微蹙,声音还算平静,道:“狡兔死,走狗烹,你这么快就揭盅,是因为已经利用完了我,所以说出真相,算是对我的酬劳吗?”

欧阳轩哈哈大笑,道:“你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奉劝你,当日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人生无法回头,你也注定回不了头,别妄想你能逃出我的手心。”

苏岑只是冷然的笑笑,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让我放弃掉了我无谓的负疚感。”那不很好吗?怨偶也罢,夫妻也罢,两人现在已经毫无关系。

他过河拆桥,她便无情无意,他负心薄幸,她便冷血残忍,这一剑,刺的并不冤枉。

说不恨是假的。欧阳轩为人太过诡诈,先前所有人都执相同口径,说她是他的侍妾,他还不惜叫琅琊找了个女人出来做戏,冒认姐妹、母女。

她差一点就要信了。还差一点为了这伪善的亲情而放弃掉她的孩子……

孩子……就算他再无辜,可终究是那人的。要想从此彻底了断关系,这孩子就不该存在。苏岑猛的一个愣怔,冷汗就从脊梁骨上冒了出来。

欧阳轩这一招当真歹毒。就是要她万念俱灰之际,放弃这最后一点希望,放弃这最后一点执念。到那时,她除了沦为他的工具,和琅琊一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再无别的路可走。

明知道他是­奸­诈多端的狼,怎么还能一点没有戒心,由着他把她往歧途上领呢?

苏岑抬眼,看向欧阳轩,似笑非笑的道:“小王爷也算是煞费苦心,只是,你未必就能一直这么胜券在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8、放风]

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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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轩也算是有恃无恐了。他料着苏岑一介弱女子,没有旁人搭救,是逃不出去的。明目张胆的挑明事实之后,也就不再用所谓的舞伎身份拘着她。

索­性­她有了身孕,以后身子只会越来越笨重,随便她怎么跑,还能跑到哪去?

专门拨了个小院,把青痕、青素派过去服侍她,实则监视。只是定期鬼医会来给苏岑把脉。

转眼过去了一月有余。

鬼医例行公事的替苏岑诊过脉之后,便去向欧阳轩回报:忘忧散药效已无。

欧阳轩反倒越发觉得苏岑不可猜测。

她平静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像是囚禁于敌国,倒像是客居,渐渐的还有自成主人的架势。天气转暖,枝头已经隐隐有了绿意,更有那耐寒的花早早的绽出了花苞。

苏岑闲暇无事,便是站在院子里看树,看花。到最后还嫌不足,索­性­把一块空地都翻了个遍。不知情的,还以为那里埋了多少金银珠宝,她不翻出来绝不罢休呢。

青痕、青素实在看不过了,便劝了两句:“苏姑娘好歹还是安分些吧,何苦做这些事?没的连累了奴婢们也不得安生。”

苏岑只不理,说的次数多了,便淡淡的道:“我要种菜,你们只管去和你家小王爷说,他要是不允,我便罢手。”

欧阳轩不肯在小事上落人口舌。多少都忍了,何况这点子事?因此大手一挥,只吩咐青痕、青素:“随她怎么折腾。”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跟苏岑接触的,除了青痕、青素、鬼医、欧阳轩,就只剩下了一个琅琊。她的利用价值已尽,自然回去做她的永福公主。

初时还抽空来看看苏岑,吃了几次闭门羹。再得了几回冷眼,再再后来实在无暇抽身,索­性­也不来了。

欧阳轩找不到证据来确认苏岑是否恢复记忆。

如果真的恢复了,那她也实在太沉得住气了。

苏岑曾经想过在去探望孟夫人和被自己刺伤的孟君文之时逃跑的。尽管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但她的确有过热切的谋划,甚至已经想好了用什么借口,逃跑的路线……

直到见过了孟夫人,又听了欧阳轩的坦白,她忽然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只是逃的太艰难。还因为逃回去了又如何?亲人的诘难、指责、痛恨,有时候比仇短敌的折磨还要令人难堪和心痛。

她实在没有勇气能够坦然的迎接来自于最亲的人对她的怀疑。与其让所有人都怀疑这个孩子身世的清白,还不如压根就不让他们有这个机会。

诚然有逃避的成分在,可是现在苏岑实在没有心力和­精­力去面对亲人的审视。她不愿意解释,懒的解释,更不屑于解释。

在这里,虽然要处处提防欧阳轩,可是暂时却是安全的。毕竟他不会在衣食上亏待一个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对他大有用处的时候。

春日阳光晴暖,苏岑要了菜籽,撒到地里。忙完时已经一身薄汗。青痕端来热水,拧了热手巾给苏岑。

再不屑,身份在那呢,小王爷并没有视她如阶下囚,该怎么服侍还得服侍。

况且人都是有感情的。一个月的相处,苏岑实在是个脾气好,又没什么架子,更不是那种无理取闹,难侍候的主儿。

青痕、青素对欧阳轩再忠诚,但对着苏岑这样一个孕­妇­。还是不免有怜悯之情。尽管面上没那么恭敬,也不怎么带着笑模样,就是平时相互之间的话也少,可是还算是服侍的尽心。

苏岑擦了擦脸、脖颈,又擦净了手,把巾子扔回水里。看定青痕道:“我想出去走走。”

青痕道:“奴婢这就陪苏姑娘去院子里走走。”满园子都是花,姹紫嫣红,香气袭人,的确比闷在屋里舒服。

苏岑却一字一句的道:“不是去园子里,我想出府。”

青痕怔了一下。这还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苏岑提出的唯一有些过分的要求。待要替自家主子把她打发了,却看见苏岑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和不容置疑,一时话便顿住,问道:“姑娘若是闷了,大可以去园子里转转,就是整个王府,也是随处都去得的……或者苏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至于出府,还是省了吧。她一个丫头不能做主,替苏岑去向小王爷请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这笑里只有了然和通透,隐隐的夹带了一点不屑。这不屑不是对着青痕发的,是对着她身后的主子。

她既不能飞檐走壁,又不是武艺绝伦,青痕、青素两个人随便谁都能把她制伏,何至于要出趟门便如此小心翼翼?欧阳轩就这么没自信,怕看不住她一个弱女子么?

苏岑再一次重申道:“我想出府。”她压根不找理由,相信她若是说出来,青痕有本事转瞬就都替她安排好。

她只是想出去走走,她不喜欢这种被关在一处,只能看一方天空的日子。她闷的够久的了。

青痕无法,与青素对视一眼,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青素便悄然转身出去。

苏岑也就不再多话,自去换了衣服出来。青痕不由的心想,她就这么笃定小王爷会放她出去不成?

做人不要太自信。

有心提醒苏岑身份,别太张扬了,可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有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吃了亏撞了南墙才知道悔改。苏岑又不是自己的正经主子,好也罢,歹也罢,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吃了亏,下回也就不敢轻易的提要求来为难自己和青素了。

青痕抱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心态等着看苏岑被拒绝时的表情,因此只垂手侍立在一旁,并不多话。

青素回来了,拉了一把青痕,小声道:“小王爷允了。”

青痕不由的有些吃惊:“允了?带多少人?”

青素摇头:“只叫你我二人跟着。”

青痕不由的啊了一声。固然她二人看管监视苏岑游刃有余,可是……小王爷就这么放心大胆么?万一出点事,她二人也兜不住啊。

再看向苏岑时,见她正问询的看着自己,不由的面红耳赤。看她的笑话没看成,倒把自己惊着了,反成了她眼里的笑话。

可人就是这样,知道自己不如人时,反会生出一丝敬意来。青痕再看向苏岑时,眼神就不自觉的有了些变化。

自己虽是跟着小王爷十几年,倒不如苏岑能揣测人心,这一点,有事实为证,不由得她不服。当下青痕也就不敢怠慢,一应物是都准备好了,这才和青素陪着苏岑出府。

一行三人上了马车,问了一声苏岑要去哪,便打马扬鞭直奔了布店。

青痕想,女人都喜欢做衣服打首饰,没事还要逛逛铺子,哪怕不买,也是一种乐趣。因此她对苏岑提出的要求并不觉得多过分。

这里有一条街,当街的铺子都是布店,还有裁缝店。苏岑下车,一家家看过来,并没有要买的意思。

青痕和青素对视一眼,不由得莞尔。看来这位苏姑娘果然是闷的太久,不过是出来随意的散心罢了。

两人跟的极紧,不时的打量周围的人。铺子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些管事媳­妇­模样的人,少有像她们这样出门的小姐、夫人。

因此掌柜的极热情,招待的也极隆重。

可是苏岑眼都不抬,视线一直放在布料上,偶尔伸手摸摸,似乎在考量布的质量,适合做什么衣裳。

掌柜热脸得不到回应,一时讪讪的。

一家如此,家家如此,青痕和青素就更觉得苏岑举止中透着奇怪了。

青痕便上前问:“姑娘想买什么?”

苏岑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这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苏岑走的累了,便提议道:“找个地方歇歇吧。”

青痕待要说不如回去,被青素扯了下衣襟。显见得就是出来散心,苏岑没散够,肯定不会回去,说也是白说,还不如顺着她些,她逛的累了自然会主动回去。

青痕便没说话,三人找了家看上去还算­精­致的茶寮,要了一壶茶,坐下来透着阁楼的窗子,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楼下忽然响起噼哩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呛鼻的火药味渐渐上升,传进了屋里。青痕便起身去关窗,就着窗子往外望了望。

苏岑不经意的问:“哪家铺子开业了?”

离的不远,就在茶寮斜对过,青痕望了一眼,道:“羽霓裳。”才说完脸­色­就是一变,回头时只见苏岑已经站起身,出了门直往楼梯口走去。

青痕和青素飞身上前,拦住苏岑,冷了脸道:“苏姑娘,我们出来逛的也够了,您为了自己和孩子着想,还是尽早回去歇着。”

苏岑只是淡淡一笑,道:“让开。”

青痕厉声道:“苏姑娘,你要做什么?”

苏岑冷笑:“做什么?你以为我要逃跑吗?”苏岑少有这样强硬和刻薄的时候,青痕不由的一顿,想着苏岑身份微妙,倒是硬不得,只得放软了语调道:“苏姑娘,那里人多,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不如改天我们多带些人再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229、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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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还是怕她跑了。苏岑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跑过去看看,到底是谁把羽霓裳开到了锦都。

可恨青痕、青素两个死丫头,并肩站着,像是一堵墙,牢牢的把守着楼梯口,让苏岑无处脱身。

苏岑直瞪着青痕,道:“你就这么怕我逃掉吗?要不要回去跟你家主子请示请示?”

当然怕。如果苏岑逃了,她们两个的脑袋都别指望着还好好的在腔子上竖着了。青痕道:“请示小王爷,只怕也得姑娘回府后亲自跟小王爷请示。”

苏岑的手紧紧的抓着栏杆,眼睛里的火焰慢慢褪去,道:“我只想看看,就看一眼。”她得知道来的是谁。

与家乡隔了这么久,久到她甚至以为自己从来不是从那里来的。与亲人再没有了联系,这种感觉比只做个孤魂野鬼还让人难受。

孤魂野鬼倒没有挂碍,不像现在,心被扯的难受,却无以落到实地,既惊喜又觉得害怕,既希望抓到这一点希望的曙光,又害怕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她想告诉来的人,不管是谁,都回去吧,别再管她了,就当她已经死了。他们不记得她,固然让她伤春悲秋,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十分的可怜。

可他们惦记着她,又让她更加的担心和害怕。她怕他们不顾一切的来寻他,想要以卵击石的和欧阳轩做对,千方百计的来搭救她。

她现在已经没法去面对鲜血,尤其是来自于亲人的血。每每想到会有那种可能,苏岑就浑身颤抖,手足冰凉。

最大的惩罚不是自己遭受什么,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最亲的人、最爱的人遭受了什么,偏生自己又百般无力。无法以身代蘀。

她真的没想逃,只想看看究竟是谁来了。

可是青痕青素像两尊门神,她们跟着欧阳轩惯了久了,也和他一样的冷血无情。苏岑不想哀求她们什么。那是徒劳的,她只是和她们打个商量。

青痕、青素摇头,异口同声的道:“不行,苏姑娘,别为难奴婢了,还是回去吧。”

苏岑点点头,道:“好。”

她缓缓的吸了口气。又吐出去,猛的折身往回走。青痕、青素连忙追上来,却被苏岑猛的返手,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两人的鼻子几乎撞到门上,往后一退,分神间,那门已经在里边落了闩锁。能听到苏岑拖动桌椅的声音,两人再推时。那门纹丝不动,显然已经被顶上了。

青痕青素上前敲门,道:“苏姑娘。把门开开——”

苏岑一边打量着房间的环境,一边道:“横竖是哪也去不了,我就在这待着了。什么时候你们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开门。”

青痕不由的摇头。苏岑这不是耍赖吗?明明是她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的,怎么说是她们把她放出去她才开门?

和青素一使眼­色­,低声道:“你去叫楼下伙计把门砸开。”

青素点头自去,青痕好声好气的跟苏岑道:“苏姑娘,奴婢也是为着你好,别任­性­耍脾气了好不好?”

苏岑一边拆着墙上的窗帘,手里快速的打着缕。一边假意委屈的道:“我不为难你,我只为难我自己,索­性­今天我就在这坐一天,强似跟个犯人似的,被你们押来押去,没有一点自由。”

她推开窗。窗帘打成的缕也不过两米左右长,不过这二楼本来也不算太高,三米多。她坠下去,再跳那么一段,已经足够了。

苏岑蹑手蹑脚的爬上窗台,将布缕系在窗棂上,试了试手劲,看系的是否结实。她望了望楼下,烟云滚滚,看不清人影。

正是最好的时机。

青痕在外边道:“苏姑娘,您是太多虑了,奴婢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你,可从来也没敢把您当过犯人……您先把门开开好不好?咱们万事可以商量。”

苏岑人已经探出了窗外,朝着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道:“青痕,别逼我,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是你别无形中做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青痕把门敲的山响,只恨青素怎么来的这么慢,还要捺着­性­子劝说苏岑:“苏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要去哪,我们跟着你去还不行?先把门开开再说。”

青痕劝了半天,也听不见苏岑在屋里吭声,不由的有些急,待要踹门,又见好多看热闹的人都扒着雅间的门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瞅,终是没能落下面子来行凶。

这时青素跑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的伙计,一上来就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青痕只得陪笑道:“我家姑娘使小­性­儿,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肯出来,劳烦两位小哥帮个忙,把门打开。”

两个伙计看一眼门,道:“这可怎么打开呢?要是把门撬坏了,你们赔么?”

青素掏出一锭银子,道:“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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