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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宁当公爹妻 > 37 第三十四回

37 第三十四回

甄世万听得这略是生硬的糙话,也无半点恼意,朝崔嫣道:“将大人引进去。”

崔嫣将梁御医带了进去,入了内室,梁御医甫才在厅内还绷着的一张脸,对着病患,却是温和了许多。

如崔嫣刚刚所料,这梁姓御医显然不是初次给这甄夫人问诊。先是询了崔嫣与景嬷嬷俩人甄夫人近来的起居饮食与病情态状,把脉听音,离了帷幔,返身坐回案桌前,提了笔。

景嬷嬷则探身进了幔内,将夫人搀了起身,斜倚于床背上。

甄夫人坐稳,在葱青绣幔内道:“有劳大人了,老身这病可是有何起伏?”

梁御医但写不停,也不隐晦虚绕,埋头问道:“确是起伏不定,侍郎大人离京前太医院开的药物,洛郡夫人可是准时准量服用?”

榻前守着的崔嫣开声接应道:“一切皆按药贴定时定量服用。”

梁御医斜眼瞥一眼她,继续落笔,倒也不含糊,直道:“劳你将洛郡夫人的药予我一看。”

甄夫人朝崔嫣示了意。崔嫣端来储药的檀木长盒,打开来,朝向梁御医。他瞟了一眼,道:“也是怪我没说清楚,今日用过的药渣可能找到?”

崔嫣一愣,只将熬过的紫砂药罐又捧来。梁御医寻了一支长形木条,在罐壁上刮擦出来一些残渣,放在鼻下嗅了两下,又捏在指间搓了搓,随即要来­干­爽帕子,将手仔细抹了­干­净,并不言语。

甄夫人虽是已有所预料,却也不曾想到这梁御医这样过细,隔了帐幙,飘出试探之音:“可是老身这药有什么问题?”

梁御医眉眼夹了些沉凉:“药,确是下官为洛郡夫人开的药,也没曾变质失效,却不知为何效果出不来,反倒较上次又沉了些许,只好再加大些用量。”

崔嫣想那甄夫人用的药已是够重,平日吃一餐已是极伤胃口,若再加重,只怕病没治好,愈发损了身体,无奈甄夫人先前有过交代,也不好多嘴。待领了梁御医出门时,按捺不住道:“大人,夫人这病可还有别的方子?”

梁御医年龄虽轻,毕竟是皇廷内的医者,行医经验并不不浅,深知那对症之药若是好生服用,就算不能短时痊愈,也是绝对能控制得了。甄世万被批假回乡前,上头为探究病情真伪浅重,他来彭城看过这洛郡夫人一回,当时这老诰命的病情还不算太重,只要用药定时无误,好生保养,照例来讲,决不会沉疴至此,现下已生疑这洛郡夫人分明不曾遵照医嘱调理。

自己的身家­性­命且都不顾惜,还能有什么好方子,梁御医未免心生不快,嗤之以鼻道:“御医局的药材再奇效,也禁不起这样胡来,就算是那赵院使来问诊,怕也抵不过病者自个的求生心态。”

崔嫣虽对甄夫人待病之道也有些不解,也不曾想过她竟是在糟践身子,一时颇是震惊,却也不好深问,见那梁御医拔腿欲走,抬脚跟上前去,拦了他去路,问道:“赵院使?大人可是说的赵秉川?”

梁御医天­性­使然,加之后天从医的缘故,很有些爱洁成癖,见不得哪个窜近碰手动脚,见面前这婢子贴了过来,当下便将眉拧了起来。

崔嫣见他表情似是嫌恶,忙退了两步。却听他发问:“你怎么知道赵秉川?”

梁御医与赵秉川同在太医院为职,赵秉川同他一样,是个野心不大,惟醉心医术的狂人。两人虽有着祖孙一样的悬殊年纪,却时常相互切磋讨教,赵秉川年岁丰富,职高位重,为太医院之首,却耐心耐烦,平和近人,教得梁御医不少。俩人亦师亦友,虽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梁御医若是称他一声老师也不为过,多月前,那赵秉川被罢了官,梁御医还替他抱过不平,只因人微言轻,说不上话。

崔嫣同梁御医讲了赵秉川同自家为邻,并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情。

梁御医本­性­子清冷得近乎孤傲,在皇宫替金枝玉叶们断诊时都是尽量不参和之外的事,如今听了这番,却因恩师老友的缘故,对崔嫣和善许多。那赵秉川虽早没了职衔,在梁御医心中始终地位不轻,故犹脱不去对他的旧称:“正是其人,赵院使医术­精­湛较之我十倍有余,你已是断了气的人他都能医活,就该是知道他是何等厉害。若有他来看诊,对洛郡夫人的病情一定不会没有帮助。”

崔嫣喜道:“那可好,梁大人难得来一趟彭城,但赵太公却是长居此处,我去同老爷禀一声,若赵太公愿意上门,我家夫人平日也能由他看诊。”她如今待甄夫人已是存了另一种亲厚,自顾只想着甄夫人若是身体康健,他也必不会再愁眉紧锁。这些隐隐的小心意,旁人又哪里会知道,哪里能猜得出?

梁御医见面前这少女脸蛋红扑扑,十分雀跃,倒像是个孝敬母亲的小女儿,不由多盯着多看了两眼,虽有些动容,语气却是有些不屑:“赵太公怕是难得入甄府的门。”

崔嫣生疑,正欲开口多问两句,外厅已是传来人声。李泊掀了帘子,其后跟着的自是甄世万。

两人见梁御医进去良久,本欲遣个下人进去查问一番,孰料刚跨入回廊,竟见得那梁御医早探病结束,正与那崔嫣挨得甚牢,贴得恁近,一人低头,一人仰颈,霎是亲厚。

李泊常随主子入宫,同宫廷一­干­带职之人倒也相熟,难得见脾­性­寡淡得近乎怪诞的梁御医同女子相近,又见崔嫣粉着脸蛋,关不住嘴皮子打趣道:“哟,梁大人原是与嫣儿姑娘聊了起来,是说怎没个动静。”

崔嫣忙道:“小奴问询伏侍夫人的一­干­事宜,才逾矩将梁大人拉了下来,扰了半天。”再一抬头,见李泊后头的那人已行了上来,面上倒无什么,语气却是有些严厉:“确实失礼,要大人杵在那儿听你问话,成何体统。”

梁御医只以为这小婢子惹了主子的怒,破天荒主动开了口:“甄大人切勿动气,小丫头看来也是心急,待洛郡夫人倒是十分的贴心,夫人能有此婢侍奉,着实好福气。”

崔嫣见梁御医开口为自己说好话,忙是俯身行了礼道:“小奴份内之事,大人谬赞。”

甄世万犹无异­色­,神­色­反倒淡悠了下来,只瞄了那崔嫣一眼,伸了手朝厅外道:“梁大人,外面请吧。”

崔嫣禁他一望,心中噗咚一摆,那目光一贯的温温,却又是掺了些什么别的。

厅内,三人分主宾分别落座。梁御医详述甄夫人病况,崔嫣见甄世万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心中也是跟着一齐重起来,见他眉间纹路扯得如山野小径一般坑洼不平,只恨不能过去抬手尽数抚平得好。

事毕甄世万留二人用膳,梁御医只客气回还有任务在身。出乎李泊意料,这向来处事周全的侍郎也并不多言半句,毫不强留,只道:“那就送梁大人出门。”

甄世万领了曹管事等人送二人出府,三人在府宅门口来往几句,那梁御医将视线移了崔嫣身上,开声道:“丫头是叫嫣儿?”

李泊见状,终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梁御医脸皮薄,被笑得恼怒,拂了袖道:“你笑个什么!”

李泊摸颌道:“只觉大人平日少年老成,今日才同年龄相符,颇有些乐趣。”

梁御医听得那话中含义,气急败坏,却也无话好回,一摆袖口,长腿一跨,踩了车凳,跳上马车,侧过脸去却犹自望了才车下那女郎一眼。

崔嫣避开梁御医目光,悄悄看了斜前方的甄世万。他半边脸廓略僵,却依然笑得极是清雅客气,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又乐又是好笑,也是舒展眉眼,嘴角不觉朝上扬去。

马车上的梁御医由窗内望见崔嫣神态,霎觉这女郎笑起来原来很有两分璀璨,又是呆了一呆,半晌方才略叹口气,转回目,落了帘子。

李泊自恃与甄世万走得颇近,尾随上车前,凑近于他耳际玩笑:“我看那梁大人倒与崔姑娘也能配成一对,绿鬓女,俊逸郎,蒸菡两鸳鸯,方才在廊里见到那孤高的梁大人瞧看姑娘的态势,倒是像牵动了凡心哩。”

崔嫣只听李泊同甄世万低声笑言,间或瞟向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什么,却见得甄世万脸­色­且明且暗,直到车上的梁御医又是大掀帘幕,冷冷喊道:“李公,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埋怨之间,又是趁机瞟了崔嫣两眼。

李泊摆手示意稍等,面上调笑尽数殆尽,陡然之间,肃然许多,朝甄世万身侧一望,道:“大人是否方便说话?”

左右两边正是曹管事与崔嫣,甄世万并无犹豫,道:“自家人,但说无妨。”

李泊迟疑须臾,道:“休沐期眼看要过,我家王爷先前的提议,大人果真还是无法给个回复?”

甄世万道:“王爷那头,前些日子碰过几次面,已是陈过情,今日李公回去,就有劳再说明了。”

李泊叹气道:“王爷别京讨逆都不忘前来彭城来探视,对大人之重视其心可昭。良禽择木而栖,大人是个明白人,从前跟错了上级不打紧,只要以后仕途有良人照看就好,大人又还有什么顾虑?”

甄世万语气别有深邃:“并非我无礼拖延,实在家嫂病情不定,王爷当初既能感怀我尽孝之心,现在想必亦能体谅。”

李泊也不是头一次吃闭门羹,犹豫须臾,道:“若先前晓得洛郡夫人病期如此反复,王爷怕也不会帮衬着求请太后,让大人回乡侍孝,­干­脆将甄夫人接来京城,名医名药更多,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拖沓缠绵,弄得夫人受苦,大人好生生一个国之栋梁,也只能蜗于宅邸,耗于后院,无法施展抱负。”

甄世万听了这激将之言,淡道:“李公这话有失偏颇了,我若是连自己母嫂都敬孝无能,何谈去报效河山。况廷中栋梁甚多,甄某不过一介朽材。”

李泊见他坚决至此,也不再纠缠,呵呵两声,道:“那我也只好日日祝洛郡夫人早日康复,大人这百日休沐早些过去。”又说了两句,方才上车。

崔嫣经这两人一往一来,像是打哑谜一样,说的话尽是晦涩难懂,听得已是有些脑胀头晕,疑思又是多了几分。原先只当他同那宁王是一派,如今看来,却又不是。反倒是那宁王恩威兼施,求之不果,甄世万则一路避退,并不愿沾染。

梁御医同李泊二人落车离去,不消半刻钟的辰光,几名身着布衫,头绑方巾的长随上了门,挑了几只红木箱入了宅,领头的年长者递了一份札子予甄世万。

甄世万打开瞥上一眼,正是一份礼单,鎏金四兽镜,铜鎏银羊香炉,青海老佛像,夹贮脱胎道教像,随便看几个,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的珍玩奇赏,又扫了一眼前头,三只四尺见宽的朱红­色­锦椟华箱置于中庭地面,虽未经开启,也是猜得出里头必定金碧辉煌。这大喇喇地被人一路扛着招摇而来,霎是醒目,也不知经了多少人的眼,不由眉目一敛,朝那带头的仆役道:

“李公何必这样客气。王爷有心,特差李公同太医院的院士一同来探望家嫂病情,甄某已是感激不尽了,这些东西,就请收回去罢。”

那青衫长随应道:“全是主家意思,还求大人切勿叫小人难为,望伏祈笑纳。大人可放心,不必怕旁人非议,小人家主上只是见洛郡夫人乃双修之人,恰巧收藏了些品相齐整的佛道小物,特赠来叫老诰命病中欢心。”

曹管事暗忖,这是那十三皇子活生生要把自家大人逼得同他走一条独木桥,如今这东西,收也不是,不收又是彻底开罪了宁王,只暗下捏一把汗,却听甄世万道:

“我如今离了京城,彭城这陋宅简室的乡间祖屋,衬不起这些奢贵物什。届时若是返京带了回去,彭城青州一带趁火打劫的匪辈如今甚多,又怕沿途遭了贼眼,受些无妄之灾,着实难办。”

那长随听了,支吾两声,无所辩驳。甄世万话音一转,目光飘至崔嫣身上,走近了其中一面锦椟,打开瞧了瞧,又走了另一只打开,拣起里面一只小巧物事,道:“只是若就这样搬回去,也辜负了你们的功夫,这个,就收了下,权当李公送于王爷亲戚女眷的小礼物。”

崔嫣一怔,遥遥望去,他手中的是一柄珍珠掩髻,流云纹,白玉花卉,虽做工­精­美,较之其他珍玩,却并不出挑,大约也是随意添加进去充数的。

那长随看了一眼崔嫣,自也知道其人是娘娘家的内亲女眷,见甄世万已是拿了那掩鬓,揣入怀内,只得先带了一­干­人作揖返程。

41、第三十八回

送走贵客两名,崔嫣与曹管事同几名仆从随甄世万前后进了宅邸。

一路行去,甄世万陆续打发掉三两人员,终只剩了崔嫣一人尾随,既不放她回嫂嫂那头,自己也不进东院,只顾背了手埋头行路,闷声不语。

崔嫣跟在他后头,只来回将这甄宅逛了三两道。他脚大,又走得急,跨出一步是她两三步,弄得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头,终按捺不住,几次想要蹬足跑到他前头,偏追赶不上,只好膝一曲,蹲了下来,嗳哟叫唤了两声。

甄世万这下算是驻下足,回了头,眉一皱:“怎么啦?”

崔嫣撑起颈子,张嚷:“脚崴了。”

他一把扭了她臂,拽了她起身,见她神­色­诡异,知道她是故意,放了她,眸中添了几分严厉。

崔嫣这才嘻嘻一笑,却吐了舌,继续撩他:“不光是崴了,走这么久,都快要折了。”

面前这人却没往日云淡风轻的温和:“这才走了多久就要折了,你这脚是腐了的木头?”

崔嫣这才知,他果然是心头不爽快,来回走了一遭又一遭,怕也是为泄闷释郁,却偏偏将自己留了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见四旁无人,凑近道:“爷心思不在魂儿上,自然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奴可是数着圈数哩。”

甄世万顿了一顿,骤然牵拉住她的手,生生提着行起来。崔嫣被拽得连裙子都来不及提起,他在前头大步行,自己则拽得跌撞小跑,路风扑面,连声低喊:“真崴了、真崴了……慢一些……”

直至进了偏厢,她方才被松了腕,停住脚步,道:“你……你这样大白日拉拉扯扯,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甄世万一脚勾上角门,捏了她手依旧不放,狠道:“拉拉扯扯,也比你躲在内堂跟别人眉来眼去的好!况被人看见了倒好,将你定了下来,看你还好不好意思!”

崔嫣受了冤屈,几是要跳起来,挣了腕子道:“我几时同别人眉来眼去了!”

“跟那梁俊钦才头一次见面,亲热劲儿倒是不浅,还不承认?”

崔嫣木楞少顷,想了好一会儿,方才会意谁叫梁俊钦,不觉吃吃一笑,道:“这是吃了几坛子酸醋?”

甄世万冷笑一声:“吃醋?就那毛头小子?你是抬举他,还是看贬了我?”

崔嫣瞧他眸光闪烁不停,禁不住去掐他一

把脸,道:“那,爷的牙齿­干­嘛咬得这样响?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哩。”

他见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将她手咻的一声打了下来,转而捏了她下巴:“可人家却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崔嫣头一回看他拈酸,很是稀奇,已是暗中乐得不行,只嘻道:“知道又如何?难不成知道个名字,就被他抢跑了……大人难不成就这样没点自信?”

话还没讲完,人已是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身子一晃,还没来及去勾他的脖子,又被他丢到了近旁一把蝙蝠云纹大靠背椅里,脚踝被他一手捏住,脱掉了绣鞋。

崔嫣欲缩回脚去,嚷道:“作甚么?”

甄世万将那只鸳咀香罗鞋扔到地上,又去摘她的雪白绢袜,吓得她连忙躬起膝来抱住腿脚,他这才停了手,闷头闷脑道:“不是脚崴了吗?替你揉一揉还不好。”说着,已是自顾握了她脚背轻摁柔压。

崔嫣本就是个痒­肉­,哪里禁得起这样弄,那指头故意在脚掌心抠来抠去,哪里是揉脚,分明是施罚,简直是痒到了心坎处,一时在圈椅内扭动没完,朝他胡乱蹬去,却被他牢牢抓住,挣不住来。

眼看她是笑岔了气,眼泪都生生憋了出来,甄世万方才将掌中玉足放了下来,一直暗沉的神情这才亮了些许,深眸内还隐约添了得意。

崔嫣撇去眼角笑出的残泪,那痒­性­还未过去,身子都是酥的,蜷在椅内套好了绣鞋绢袜,嘟噜道:“若不是见你今日烦心得很,我才不依你哩。”

甄世万眉一飞:“你又知道我烦心?”

“瞎子才看不出来,”崔嫣挺起身子,眉目一缓,道:“晓得你是担心夫人的病,不如将赵秉川请来府上看一看?”

甄世万也不是头一回听崔嫣提起赵秉川,直道:“那老儿顽固得很,不定能上门来。”

崔嫣见他与那梁俊钦说得差不离,稀奇道:“你同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他不肯上门?”

甄世万并不出声。崔嫣顿悟,俩人同朝为官,不会不熟,若这样说来,俩人莫非真是有什么梁子?也不点明,只道:“我同赵太公相处过一些日子,他年纪虽长,却不是个迂腐人,反倒有几分小孩心­性­,你若不便,不如我去试一试?”

甄世万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将她往臂内一箍,­唇­角一扬:“你倒是比我还要关心嫂子了。”

崔嫣被他言中心事,将他搡开去:“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多说了。”欲将面前人甫烧起来的火苗利落地扑灭个­干­净。

甄世万面­色­一滞,利落将她复卷入怀内,于她粉颈内蹭了两蹭,道:“你每回都是这样搪塞我!你既知道我今日心情不好,还忍心这样待我?”

崔嫣听他言语之间褪尽了平日的稳持,晓得他又有些不安分的念头,急急欲要挡开他头,却已被他掀了衣领子,隔了胸衣,一捧肥­嫩­玉兔被他一口捉进口内,顿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了他发冠,没完没了又闹起了别扭。

他吃得兴起,只摁住她臂,掐停她腰,待口中的小包子已蓬勃发大起来,才算是勉强止住,又不动声­色­掀了她罗裙半边。

她灵光一闪,一把拦住,再不许进一步。他鼻息已厚,实在忍不住快要硬闯,声音宛如稚气少年一般的无赖:

“又不是没有过……初儿,你好狠的心啊,怎么就忍心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我。”

崔嫣只将臀勉力挪开下头,免得引出祸端,见他红光盈盈,额头沁汗,如往日一般糯糯道:“敦伦之事,莫夫妻,不能为。”

这小妮子摆明了是没有名分,便不叫自己碰,却也是算准自己不得用强使狠。

他从不曾讲过什么悱恻情话,可每经此时,真恨不能立马拉她双双跪倒,同她设誓盟神永不相离得好,她却是雷打不动,纵憋得厉害,偏不肯叫他越了那条界。

他也无法保证,这一把火,在这余下的辰光中,哪一日终会失了分寸,烧过了理智。

只今日此刻,着实是再难忍了。就算不将她连骨头带筋­肉­吃­干­净,也定要剥去她一层皮解解馋,方能消心头之恨。

甄世万将她腰一箍,折弯于臂内,抱了便仍在几步之外的雕荷罗汉床上,俯身欺近,一手探入她裙内的鸳帐锦帷之间,将那条碍事的锦裆往下拉扯。

崔嫣料不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时措手难阻,足一扬,正踢到近旁小案上一座珐琅彩床头灯,那灯座晃荡两回,落在地上,乒乓一响,磕掉了两道口子。

甄世万顾不得别的,那声脆响反倒愈发放出了心头邪兽,不需几下,就已顺当扯了她外面的小襦衫。

她只余一件鸭黄襕裙罩体,|­乳­山傲拱,锁骨降升,两条­嫩­生的胳臂撑于榻上,虽节气已炙,但大白日的被他这样扒了衣裳,十分紧张,娇躯犹略微颤抖,还起了些细碎小疙瘩,只看得他似杀红了眼的猎户,只想将这猎物二话不讲,生吞进腹,又怕吓到了她,只搂了她,在她耳朵底下压着欲气,轻道:“乖初儿,我不坏你的身子,好不好。”

崔嫣见他脸庞已近紫瞠,眼神略是­阴­鸷,语气却是几近讨好,竟是犹豫了。甄世万趁她犹豫,已是压了她在榻,将她的小手引了过来,(河蟹)

他见她面有嘲意,愤恨不堪,将她头一拍:“还不是为了叫你安心!”动作却是分毫未停,且将她的一方葇荑复扯到了今日总算稍解了恨的乌将军上。

崔嫣听他这句话,又软了几分,心忖日后若是成了婚,再不得叫他受这煎熬,就算他天天要,她也会天天给,只是他如今这样猴急,同平时简直判若俩人,实在难忍笑意,不觉单手勾了他脖,另一只还在下头的手则使了两分气力,稍稍一扭,故柔靡道:“甄郎…你现下舒服了吗?”

甄世万本是还能坚守一会儿,禁不住她这样一刺激,一下子竟是浑身一个重重的激灵,后背一颤一挺复一沉,终偃息下来。

崔嫣手心一热,旋即黏湿一片,笑滞于颊,忙是缩了回来,只觉自作自受,悔不当初,继而又有些气怨,一时竟急道:“不知羞,不知羞!”

甄世万双脚尚有些疲软,且正是回味之际,见她目­色­恨不能泛出火光,只好先去寻了帕子来替她先揩­干­抹净。待收拾妥当,又将她一把抱住,头搁在她肩颈上,语气净是得逞之后的得意:“初儿……日后也要这样。”

崔嫣飞身跳下他膝盖,却听他在背后哀叹一声:“过来。”

她以为他食髓知味,只立定于原地,死活不过去,却被他哼了一声,一把拉了过去,生压了下去,伏在自己膝头上。

她一惊,只觉额前碎发被他撩了起来,动作颇有些粗鲁,弄得头皮有些疼,不禁雪雪嚷了几声,他听得她叫唤,手上动作温柔了些,掏了怀内那柄珍珠掩鬓,Сhā于她发梢间,虽是笨手拙脚,好歹是戴上去了。

崔嫣摸了摸鬓间,鼓出一团,发丝都被他粗手大脚地拉出来几缕,纵不对镜,也知歪了一边,十分狼狈,却也不拔下来,只笑道:“这可是给我的犒赏?”

甄世万浓眉一挑:“你说刚才?”

她脸上一烧,羞忿极,飞去一眼,跺了足:“我是说,若不是拿我当借口,你又怎么去婉拒人家王爷?”

甄世万将她一手托起,复将她拉了上膝,见她发间的掩鬓经了刚刚一场波动,快要垮下来,边伸出手去替她紧了紧,边似是不经意道:“ 初儿,你若跟了我,从此便要与甄家系在一块,你真是心甘情愿?”

那股不安又是涌上几分,只是先前还是懵懂,现在却明朗了几分,她犹疑了许久,还是出了声:“既官场繁杂,不如出来,哪里寻不到一口快活空气,人活一世就这么一条命,为那些琐事­操­碎了心值得么?”

甄世万料不到她会约略猜透自己处境与心思,又会说出这样同年纪不大符的沉重话,见她恁的严肃,­阴­霾反倒扫去几分,笑了两声。

崔嫣是见不得他笑弄自己的,总觉他比自己长快要两轮,何事不通,何事不了,故平日在他面前说话,多少都是有些掂量,生怕他嫌自己稚气,如今见状,不由生了不满,想着前几日他见自己同崔妙私下会晤交谈时也是这样发笑,抱住他颈,摇了两回,愤懑难蠲:“我说的话真有那样可笑?你若觉得我可笑,我日后再也不说了,免生叫你嘲弄!”

他略是隐了笑意,捏了她鼻尖:“傻丫头,我哪是笑话你,我是见你十几岁小人儿说几十岁大人的话,觉得好玩罢了。”

他口中的好玩却叫她愈发忿忿:“那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否听得进去?”

甄世万笑肌一怔,将她轻轻放落于地,亮着瞳仁温和地凝住她,沉了半会儿,语气温和,却有不容置喙的坚决:“去夫人那边照护着吧。”

————

再说赵秉川那头闲来无事,月前在彭城开了处小医馆,名唤杏林堂,继续悬壶济世,倒比在皇宫中伺候贵人们快活许多。

这日一见崔嫣,老太公十分高兴。一来这丫头叫自己在城内声名大躁,平息了些在京里受过的气,二来她一条命好歹是自己救回来,宛如哺过的幼鸟一般,多少存了些爱惜,加上崔嫣养身子当中,经常走动,故此见她临门,直接叫医馆小僮将其请到内堂。

崔嫣知道赵秉川平日在家中嗜好小酒点心,既是有所图,来前也特地亲自整出几道小菜,携了佳酿,又跑去城内的稻香斋买了一些软糕香酥。

赵秉川惋惜面前这少女出户为婢,憋不住老来小孩儿­性­,记起心头一事,率直问道:“闺女儿,前些日子我撞见官媒差衙官来了你家中,似是逗留许久,其后几日见你爹爹面­色­垮得厉害,你那门亲事可是出了甚么变化?”

虽料得早有这一日,却不晓得这样快,崔嫣一呆,半晌出不来声。爹爹那头也不曾给自己捎话,透露过半点风声,大概并不愿意绝了与苏家的亲事,该是会与官衙周旋。崔妙怕也还是还在记恨自己,多时没再上门,一时不能得个准信儿,竟左右不安。

赵秉川见她心神不宁,容­色­晦暗,只当她是担忧,将白胡子摸了几下,喟叹道:“崔丫头,你万般事我都是喜欢的,唯独就是去了那诰命甄王氏家中当奉药的下女,叫我真是不吐不畅快,好生生一朵花,怎就Сhā到那么个地方去了?若是因为这事儿耽误了自己的终生,那甄家的罪孽又是要凭添一笔了。”

话至如此,崔嫣终明白赵秉川与甄家果真是有些过节的。缠问下,赵秉川倒也不吞吐,直言道:“你当那甄家出了个兵部的长官,就是什么清白人家?他祖上私挪官粮,犯下重案,被先帝爷降过罪责,名声并不大好,自己其身不正,行了歧路也就罢了,听闻还牵连过彼时的城内大户,作孽着实不浅。”若非对甄世万愤到极致,兼之对这丫头怀了关切,他也不得老糊涂到在甄家使女面前说甄家主子的闲话。

崔嫣念及那日祠堂外甄世万训子时,甄夫人说什么重揽甄家祖上的颜光,甄家先人怄在胸口的那股怨气消停了这一番话,原还有这番渊源。

朝律规定各地的儒学训导、倡优之家、吏卒之徒等各类人物不允参加科举考试,尤以戴罪罢官之家为甚,直系后嗣为官者凤毛麟角,饶是做了官,再登高位也是艰难无比,甄世万能一举成为当朝侍郎,倒也实在不是容易事,也难怪那甄夫人说得伤心断肠。想到这,崔嫣顿感自己前日在他面前暗示休官下野之事实在傻气,也难怪他会笑,大约真是笑自己天真,时下不禁百味俱全。

赵秉川不曾注意面前少女脸­色­,继续说得激愤难平:“……甄家子孙几代受祖辈牵累,不得入仕,如今好不容易才重新爬回了金銮殿,岂会不珍惜?那反骨的老小子将污水倒在旁人身上,白的说成黑的,哪一样做不出来?奉劝丫头你不管什么缘故进那甄家,过了一年,早早离了去罢。”

老太公说得言之凿凿,崔嫣也是听得慌里慌张,忍不住问道:“我家老爷可是哪里冒犯过太公?”

赵秉川不提则已,一提则是焰气冲天,闭了门帘,支开小僮,予她悉数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了,工作忙,以后可能更得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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