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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步步错(原名要用身体吗?) > 40分钟?是吗?够他做了。

40分钟?是吗?够他做了。

我心中愤然地想,可就在这时,胡骞予突然说:“可以吗?”

他问我可以吗?

我哑然。

我没有回答他。

他倒也不急:“我很可能一去就去一个月。太久了,怕是会想你。”

说完,他撑住我双肩,稍微离开我一些,等待我的回答。

在胡骞予异常平静柔和的目光中,我慢慢点头,却还有些心悸:“在……这里?”

胡骞予这时倒是很抓紧时间,对于我的疑问,没有吭声,而是嘴­唇­亲一下我,之后整颗头颅依附着我的身体,顺着我脖子的曲线,一点一点下移。

我的衣扣被他牙齿逐一撕咬开。

我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这时,胡骞予微微抬起了目光。

他的侧脸,贴在我胸上,像在听我的心跳。

他的眼睛,却看着我:“放心。门已经反锁。这里……”他下巴点一点墙壁方向,随后安抚地说,“……隔音效果也很好。”

胸前有细微的灼热感,提醒我,胡骞予正在细细品尝我的|­乳­首。

我看着前方。我的侧边就是窗户,室内灯火通明,丝毫必现。

外头那一点可怜的光线,此刻看来是那么微弱,那么可怜。

而我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点光线,不让自己沉溺进胡骞予的口腔中,那温柔热度之中。

他的­唇­,游弋至我的腹部。

我受不了他的温柔,我宁愿他像之前那样粗鲁,也不想溺毙在他奇妙的温柔中。

胡骞予双手扣在我胯骨,缓缓拉下最后一层阻隔。

随后,他的­唇­舌,顺着我的腰腹,滑下去。

“看着我。宝贝。”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每一个音符,都无比清晰地窜进我的耳膜。

我低头,有些愣神地,依着他的要求,看着他。

贴着我小腹的,胡骞予的黑发,随着他头颅的移动,缓慢划过我敏感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妙的感受。

此时,突然,有奇怪的热度,传到我的下­体­。

那一颗隐秘的、被迫绽放的花蕾,被他一口含住,随即轻吮。

我一颤,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稍稍分开我的双腿,舌尖探进我的秘道。

我全身止不住僵硬,下意识地抱住他的头,不让他再动。

他终于放过我最敏感的部位,缓缓上移,顺着小腹和胸口而上。

他继续亲吻我的双­唇­。

此时,有奇怪的、荷尔蒙的味道,通过胡骞予的吻,飘散在我的口腔中。

**

那种味道,并不甘甜,反而,有些苦涩,让人无法抗拒。

胡骞予笑一笑:“那是……你的味道。”

我一滞。

此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茓­正兴奋地跳动,薄透的皮肤下,血液疼痛地流淌。

胡骞予将我放置在办公桌上,曲起我的腿,折在我的胸口。

我的臀部拱起,腰弓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我还是放不下心来,只能示意胡骞予看天花板上敞亮的日光灯:“太亮。”

他嗫嚅一句:“多事……”

嘴上这么说,胡骞予还是暂时放开我,赤着上半身,走过去,按下灯擎。

他返回来,这时,他没再做前戏,直接进入。

我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胡骞予一直看着我们的结合处,我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的目光烫伤,身体和­精­神都难过,眉心不自觉地纠结。

他抬头,见我皱着眉头,停下动作,摸摸我的脸:“怎么了?”

我嘤咛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字:“涨……”

他俯身亲亲我,退出,手指伸下去,揉捏那颗花蒂。

我的体内,似乎有滑腻的液体,被他的动作带出。

我的液体,一点一点泌出,沾湿他的指尖。

他捻起那一点湿润,送到我的面前:“行了吗?”

我脸贴在他的锁骨处,小幅度地点点头。

但他似乎没有发觉我已点了头,一指缓缓的捻弄,紧接着,滑入。

此时我已经好受许多,他手指入的不是很深,他的另一只手按在我腹部,掌握进出的力道。

我在他异常温柔的攻势下,渐渐沉静下来。

我的手向后撑在桌上,身体绷紧成柔韧的弧度。

胡骞予轻柔地舔我的­唇­,­唇­瓣相和。

片刻后,胡骞予手指撤出。

他的器官抵在我的大腿内侧,停驻了片刻,接着便猛地捣进我已经十分湿润的秘道中。

他将我的手,扣在了桌面上,之后,重新开始律动。

他的动作,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我就这样跟着他的节奏,律动。

他牢牢抓着我的手,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畅快地进出我的体内。

我身体深处,越来越多的液体被胡骞予的动作带出。

胡骞予的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吹进我的耳朵,我提醒自己不能沉迷,可是没办法停下来。

胡骞予的手已经松开我了,我却无法克制住地贴过去,一手向后支撑着身体,好将自己舒展地更开,另一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臀部迎向他。他的欲望,尽数没入我的秘道之中。

有暧昧的湿润的声音,从结合处传来。

我止不住的呻吟。

胡骞予大声喘气,放开了揉捏我因他的力量而无助晃动的胸部,两只手弯着,将我的一双膝架在他的胳膊上,迫使我腿心展得更开。

随即一下快过一下的抽弄。

就在我以为要这样死去的时候,胡骞予停下了。

他躬身向前,胸膛紧贴我的。

他吻我的耳后,吻我的脖子。

我仰起头来,抓住他的手:“求,求你……”

我张口,语不成言。

他吻一下我布满汗水的额头:“求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潮湿着眼睛。

拧着眉,咬着­唇­,看他。

“求我爱你。”

胡骞予一手探下去,扶住我的臀,嗓音柔和温拓地说着,“说,求我爱你。”

我的脑子混乱无比,他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吟绕不去。

最后,我拉住他的手,说:“求……求你爱我……”

** **

一场欢爱结束,我连穿衣服的力气都已消失殆尽了。

此时已经有人打电话进来催。

我看着胡骞予接电话,听着他说:“好,马上上去。”

我侧身倚靠在桌子上。

胡骞予挂了电话,穿好衣服,系好领带,之后回到桌边,将我扶起来,为我穿上衣服。

等我的衣服也穿妥当了,他轻轻搂一下我:“一个月,每天一通电话。”

我闭着眼胡乱点头。

见我同意,胡骞予便放开我,转而蹲下去,将我踢到一旁的鞋捡回来,帮我穿上。

随后,捉起我的手腕,看我手表上的时间:“真的该走了。”

他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回头看我:“休息够了就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跟人事部请假,别上班了。”

见我乖乖点头,他才终于开门,离开。

我坐在桌上,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下来,走了几步,双腿之间依旧还是疼。

胡骞予总有能力让我痛。即使动作异乎寻常的温柔,可他裤上的拉链以及皮带,依旧在我的大腿上造就出红痕与痛感。

我一直知道,胡骞予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即使想要对谁好,却依旧能将这个人伤的遍体鳞伤。

我转身,拿起那份合同,撕下那张写有我名字的封页纸,用它去擦拭留在桌上的、我和胡骞予的液体,擦完之后,把纸团一团,扔进纸篓。

我开门,出去。

没料到的是,我竟然在此时此地,遇到了姚谦墨。

我愣在门口,呆了片刻,才记得走出去,随手带上门。

** *

说“遇到”并不准确,依情况看,似乎更像是他特地在这里等我。

姚谦墨坐在接待区的沙发里,半偏着头看我。他这样子,我显然不能装作没看见他,只能理一理头发,也理一理思绪,朝他走过去:“很巧啊,你怎么在这?”

他站起来,脸上挂着笑,随后,竟从他的兜里摸出一张纸巾,递给我,下巴点一点我的嘴­唇­:“擦擦吧。”

我一惊,这才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嘴上,­唇­膏一定是惨不忍睹。我赶紧接过纸巾,偏过头去擦拭嘴角。

我的惊慌似乎很和姚谦墨胃口,他笑得几乎可以算是开心。

我以为姚谦墨会说些什么,可他自此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

一般见面时熟人之间该有的寒暄之词我已经完成,告辞过后便离开。

我走到电梯间,按按键的时候,我身后的姚谦墨开口了:“林为零,骄傲如你,现在却沦落到这般地步。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不甘心?”

姚谦墨这么说,我不得不重新回过头去,再一次审视他。

转眼间,姚谦墨笑意更深,抱着双臂,等候什么似的,一双眼睛锁定我的脸:“露西被托尼软禁了。”

我尽量挥去心中极不好的预感,想了想,拧起眉,快步朝他走去,抓着他的胳膊,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托尼软禁露西?怎么可能?!”

姚谦墨笑着看我,随后轻巧地拨开我的手:“别装了。”

我没有接话。姚谦墨太难对付,于我,言多必失。

就在我想要用沉默应付一切的时候,姚谦墨竟然捉住我那只刚被他拨开的手,“胡骞予与你这种女人玩什么猜心游戏,我真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愚蠢。”

我试着抽回手,却被他越攥越紧,无奈,我只能任由他这么拉着,斜睨他:“这是我和胡骞予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妄下论断?”

他还是在笑。他笑容中的优雅,与他话语里的字字珠玑丝毫不相配: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那妹妹真是惊人的相似。

一样的爱钻牛角尖,一样的不知安分。

我劝过露西,要她安安稳稳地做环球的老板娘,可她不听,硬要为胡骞予掏心掏肺。”

我瞪着眼看姚谦墨。面前这个男人绝不简单。对付一个胡骞予,我已经筋疲力尽,我不想再与这样一个让人无法摸透的人多做纠缠,可我手上一挣,他就攥紧一分。

我气急败坏地吼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想了想:“叫托尼放了露西。”

“这事儿与我无关。你要找去找托尼。”

他也不反驳我,只说,“我找过他,他很明确地跟我说,要放露西,得你点头。”

姚谦墨看着我,原本严肃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恶意的促狭,“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托尼那么听你的。”

“我已经说了,这事儿与我无关。放手。”

他不仅不放手,反而连同我另一只手腕一齐抓住,他此刻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邪肆:“你和他也睡了?嗯?和托尼?”

我死死压抑著怒气,剜他一眼。

他终于松开对我的钳制,嘴上依旧不饶人:“我刚才说错了。你和露西不一样,你比她还要不如。她起码是为了爱的人,陪不同的老男人,玩不同的恋爱游戏。而你……”

他没有说下去。

我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姚谦墨的话。

什么叫“为了爱的人,陪不同的老男人,玩不同的恋爱游戏”?

难道……

不可能!

我需要姚谦墨来打破我的胡思乱想:“你的意思是,露西……”我频繁呼吸,却依旧有些缺氧,“……露西之前和那些,那些老总相爱,全是为了,胡、骞、予?”

**

面对我的质问,姚谦墨依旧只笑,不说话。可他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几乎支撑不住,退几步,颓然地坐靠在沙发扶手上:“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姚谦墨见我这样,收敛笑容,肃然地看我:“叫托尼放了露西。我可以保证露西不会把你和托尼之间的事告诉胡骞予。”

我不敢答应他。因为我还无法确定,姚谦墨所指的,“我和托尼之间的事”,是他误会我和托尼上床,还是……

还是姚谦墨已经知道了,我和托尼准备联手,整垮恒盛驻港房产公司?

可我不能这么问他,只能和他拐弯抹角:“你和胡骞予不是朋友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会帮我隐瞒?”

他没有说话。我余光瞥见他朝我走过来。到我跟前,之后,他是弯下身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姚谦墨两指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看他。

他在笑。

笑面虎这个称谓倒是很适合姚谦墨。

他对上我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说:“我有告诉过你,我和胡骞予是朋友吗?”

距离近,我嗅得到姚谦墨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别开脸去,略微后仰,贴着姚谦墨弓着的身体站起来。

我和他之间,保持一步以上的安全距离。

“如果我答应放了露西,你会怎么做?”我问他。

这是一笔生意,我必须隔出自己心中太多杂念,一心谈生意。

他也老实回答我:“我不能保证说服她。但我可以送她回法国。让她不与胡骞予见面。”

“她会听你的?”

“会。”

“……”

“麻烦你快点做决定。露西一直在绝食,­精­神状况也很差。就算你不把她当朋友,也算和她相识一场。”

我想了想,走到窗边,打电话给托尼,要他放人。

“姚谦墨找了你?”托尼一下子就猜到。

“对。他向我保证了,不会让露西见到胡骞予。”

“世界上最不可以相信的就是对方的‘保证’。”

“我信。”

挂断电话,我回身看姚谦墨。

他也在打电话。

我等了等,等到姚谦墨打完电话,收了线,我告诉他,托尼已经答应让他接走露西。

他朝我微微颔首:“谢了。”

说完,他又开始拨电话。

这次,他应该是打给露西。

“现在可以让我和露西通话了?”

“谢谢。”

“不要哭,哥哥马上去接你。”

“……”

姚谦墨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再去细听,快步走到电梯间,准备下楼。

电梯到了,我进入电梯,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伸进来,挡开门,随即,姚谦墨闪身进来。

面对我的目光,他淡淡说:“一起下去。”

我没有答话,按下一楼的按键。

姚谦墨还在拨电话:“帮我订两张机票。一张去香港,一张去巴黎。”

“把我和露西的护照准备好。”

“对,尽快。我两小时后到机场。”

说完,收线。

“你要去香港?”我状似不经心的问。

他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当时你在沙发里睡着了,没看到我进会议室。”

我点头,不再多话。

电梯一路下到一层,我快步走到路旁,打车离开。

姚谦墨终于离开我的视野范围之内,我心情稍微轻松一些,却还是心有余悸。

开了车窗,有冰冷的空气灌进车厢,冷风刮在脸上,帮助我清醒。

这时,后头一辆车突然加速,开上来,与计程车齐头并进。

我略瞥了一眼那车,就认出那是姚谦墨的车。

很快,车子驾驶位的窗口对上我这边窗口,车窗降下,姚谦墨的脸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我身子缩回来,正要重新摇上车窗,却在此时,听得姚谦墨大声对我说:“林为零!奉劝你一句,如果不是真的想要一辈子都束缚在胡骞予身边,最好现在就离开。”

我重新看向他,支着脑袋敷衍一句:“不劳您费心。”

说完,将车窗摇上,隔绝外部的一切声音。

车窗摇上的下一秒,姚谦墨的车开始加速,迅速超越我所坐的计程车,片刻便消失在了前方道路上。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像现在这样疲累过。

身体,心灵,头脑……此刻,我的一切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我就像是无意中踏进了一个漩涡,身不由己的沉沦,漩涡之下,就是无底深渊。

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得回恒盛,我无意伤害别人,更不想要自伤,但事情走向完全不在我预料之中。

一步错,步步错——而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是继续走下去,寻找转败为胜的契机。

到目前为止,托尼对我的帮助,和李牧晨对我那一点不确定的爱恋,让这个契机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可是同时,渐渐的,我也发现,周旋在我周围的人,很可能没有一个曾对我付诸过真心。不仅如此,似乎又有很多的秘密,正等着我去揭穿。

Dāvid Yang和胡骞予,姚露西和胡骞予,姚谦墨和胡骞予……这些人,这些复杂的关系……所有事情似乎都是围绕着胡骞予而展开的。

似乎我身边每个人都和胡骞予有关系。

那么,还有多少秘密,会在之后被慢慢揭开谜底?

而这个谜底,到底与我和我父亲,有什么相关?

我想的头都要炸了,无奈,揉一揉吃痛的太阳|­茓­。我真的不知道,谁能帮助我解答疑问,哪怕只是告诉我一点点蛛丝马迹也好。

我目前为止,唯一的希望,就只剩姚露西了。

关于露西和胡骞予的关系,光凭姚谦墨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完全说服我。姚谦墨不惜出卖自己的朋友和妹妹,又是有着怎样的企图?

我想了想,无路可走,只能打电话到露西的家宅,现在唯一的希望,是露西能够解答我的疑问。

那套房子曾是托尼送给露西的订婚礼物,但如今,也不过一周不到时间,事情早已面目全非,新房变成软禁新娘的地方。

佣人接的电话。

“麻烦请姚露西小姐接电话。”

对方跟我打官腔:“对不起,姚小姐已经睡了,暂时……”

“我是林为零,我跟露西通话,是经过托尼允许的。”

佣人应该是询问了托尼,得到托尼的同意,电话很快转接到露西手中。

“为零……”露西声音听来极其憔悴。

话语里无不透露着虚弱气息的露西,我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整理了心绪,尽量平和的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考虑措辞,思考该如何将她与她那些前男友的关系问出口:“……你哥哥告诉了我一些事,关于你的男友。”

“……”

露西不说话,有哽咽声传来。

我深呼吸,努力忽略掉她的哭声:“我换个方式说。我之前没有发现,你的那些男友,全是和恒盛有利益关系的人。你是为了胡骞予才……”

露西收住了哽咽,却只给了我三个字:“对不起。”语毕,她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还想问,问她认识胡骞予,是在认识我之前,还是之后。可是,我竟有些害怕得到她的答案。

露西此时的沉默,对我来说倒是一剂清醒剂。

一直揪在我心头的闷窒感此刻正渐渐消散,我也相通了,其实露西并没有欺骗我,她只是没有把真相告诉我而已。

我们都不再开口,我正要挂断电话,露西却又突然嗫嚅着说:“为零,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小心我哥哥。”

我挂机的动作僵住,愣怔片刻,一时忘了开口。

而这时,露西已先我一步,挂断了电话。随即传来的忙音,提醒我收线。

醒过神来的时候,我不禁失笑。

最近总有人奉劝我“小心”,胡骞予要我小心张怀年,姚露西要我小心姚谦墨。

那么,这个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人可以由着我放心去信任?

恐怕是没有的吧!我拍一拍自己僵硬的脸颊,放空心思,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回到家,我没有心思睡觉,开电脑,看道琼斯。

冬令时节,美股直到凌晨4点半才收盘,我也没得空闲,一整个凌晨都耗在股票里。

受不利消息影响,恒盛在海外的上市公司,今日的股价跌的一塌糊涂。胡骞予这次的确是栽得重了,李氏表面上与胡骞予合作,背地里却使了这么个­阴­招。

商业信用对于商场上混饭吃的人,无异于和生命一样重要,而李兆佳这次完全不顾自身信用,悄悄布局,临时倒戈,联合托尼,将整个商业合作计划都给毁了。

胡骞予绝对没有料到,也一定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他就这样急匆匆地去香港找李家谈判,赢面很低。

胡骞予在这件事上一定已经焦头烂额,哪还分得出­精­力去顾及恒盛的海外股票?

而我有了托尼的援助,在期指方面大力买跌,压低恒盛股价的同时,趁机大笔购进股民抛售出的股票。

虽然恒盛的海外股票远没有国内的股票值钱,但手里拥有大笔恒盛的海外股资,对我绝对是有利无弊。

幸而第二天不用上班,我草草睡了几个钟头,之后,在电脑前等股市开盘。

今日一开盘,恒盛股价大跌,我没有购进恒盛的股票,一来是担心胡骞予很容易查到我手头资金在国内的动向,二来,此时我不购进股票,也是因为不想便宜托尼,让他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港股开盘开的晚一些,10点。

我没有分神去关注港股,因为港股方面,恒盛的股票注定是要跌很惨的。

* *

看电脑看的眼睛有些酸涩,我离开电脑桌旁,去给自己准备吃的。

简单的弄了点三明治,我端着餐碟,一边吃一边踱步到窗边。此时阳光明媚,入冬以来,很少有这么好的明媚天气。

我正准备返回厨房给自己弄一杯喝,此时,外头门铃响。

我过去开门。

门外是快递公司的人,说有我的包裹。

“林为零小姐么?您的包裹,请签收。”

我有些疑惑,倚在门边,斜眼瞅了瞅包裹单,是同城快递,但发件人那一栏是空白的,未填。

签收之后,我一路返回,一路拆包裹。

包裹里只有一张光碟。我将光碟正面背面看了个遍,两面的封签上同样都是一片空白。

我回到电脑桌,又看了会儿大盘走势,这才关闭交易,把光碟放进光驱。

光碟里只有一份影音文件,我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开了文件。

立刻有画面跳出来。

画质不甚清晰,似乎是在昏暗场景里拍摄。

我拧眉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正要关掉,此时,有女人的呻吟声,尖锐的刺进我的耳膜。

我怔住,手僵在鼠标上。

此时,镜头调转,我凑近,更仔细的看,终于看清,那是张床,床上那对男女,做 爱。

那张床,是我在胡家大宅,住了许多年的那间客房里的,那张床。

男人赤 ­祼­的刚硬的背脊,残酷的律动的节奏。

女人的呻吟,白­嫩­的大腿,妖娆的放浪的扭动。

我的呼吸窒住,想要移开视线,可是目光却不受自己控制,看着电脑屏幕,一瞬不瞬。

女人的呻吟里,夹杂着魅人的法语,“Dennis,别再……别再折磨我了……给,给我……”

只要按下鼠标,我就可以关掉这段视频,但我的手指一点都不听使唤,声音和画面同时攫住我即将绷断的神经。

最后,我只能“啪”一声用力合上电脑翻盖。

我脑子乱极了,呼吸也不受自己控制,呼吸变得无比凌乱。我死死咬住牙齿,手还按在电脑上。

我对自己说,林为零,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早就已经知道了胡骞予和露西的关系,现在也只不过是用眼睛再度见证了一遍而已。

可是,没有用,我说服不了自己。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咬破嘴­唇­,也拉不回自己的一点理智。

最后,我用力扯开电脑线,将电脑扔向对面墙壁。

电脑撞击坚硬的墙体,一声巨响之中,还伴随着电路短路的声音。

我看着分崩离析的机壳,终于能够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看着电脑残破的机身,呆了多久,换回我思绪的,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颓然地走过去拿包,翻出手机。来显:胡骞予。

我接起电话,对着听筒,沉默。

那头,胡骞予也顿一顿,之后开口:“为零,说话。”

闻言,我无声地笑,随后说:“嗯。”

“在家里?”

“嗯。”

……

他问一句,我就答一句,一来二去,时间过去很久。

最后,已经无话可说了,我只能问:“你打给我,有什么事?”

“我刚回到酒店。”

“一到这里就埋头处理乱七八糟的事,刚才才回到酒店。”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

“抱歉,我忘了,不该问这个的。”

“不要紧。我等会儿又要出门,这几天,可能也就打这么个电话。在家里,乖一点,嗯?”

“嗯。”

想你了,就打个电话……

在家里,乖一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响:幸好,幸好有这张光碟,否则,心动了,代价,太可怕。

我挂了电话,摸摸自己手心,全是汗。

看着墙角那一片电脑残骸,我笑一笑,笑自己依旧还是太冲动。

叹口气,过去检查电脑。

内存条已经烧毁,机子算是彻底报废。光驱弹出来,里面的光盘竟然没有损坏。我将光盘取出,仔细检查。光盘部分磨损,但应该还能播放。

我看着这张光盘发了会儿呆,之后打电话给李牧晨。

李牧晨今天应该很忙,香港那边麻烦事不断,他们财务室一定也忙得焦头烂额。虽然如此,电话还是很快接通。

他没有说话,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他不知如何开口也很正常。

我想了想,说:“下午,有空么?”

“怎么了?”

“我想暂时先住到酒店去,你,能不能帮我搬家?”

片刻沉默,李牧晨犹疑着问:“什么原因?”

“这房子,是胡骞予的。你知道,我不想……”我没有说下去。

他便不说话,又是半天,才应允:“好。3点半,我去接你。”

“嗯。”我语气渐渐轻下去,“牧晨,你……有没有想我?”

他原本声线极其紧绷,此刻闻言竟轻笑出声:“傻丫头。”语气宠溺。

我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我要带的东西不多,我打算在酒店住一晚,姚谦墨的房子我不能再住。明天回无锡老家一趟,去看看自己一直没有勇气去看的父亲。

之后,去香港,而不是待在这里。

我按照包裹盒上的号码,打电话到快递公司,说有快递要送,请他们上门取货。

快递公司效率挺高,取货员很快到。

我要寄两份包裹,一份是公寓的钥匙,寄到姚谦墨公司去。

而第二份包裹,我要投递这张光盘。

我把光盘给那取货员,要他3点40左右把光盘寄到我这里。

取货员原本低头填单子,听我这么说,抬头,看怪胎一样看我。

我没必要同他解释,直接付钱。

他走之前,我怕会有疏漏,再次提醒道:“一定要在3点40左右送到。麻烦你了。”

**

刚才一时没了理智,竟然为了一张光碟,为了一个臭男人而弄坏自己的电脑,砸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现在开始后悔。

里头很多重要数据,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

卧室里还有一部台式机,我开电脑,联网,幸而网络硬盘里备份了一些重要数据,不至于让人过于沮丧。

我打给托尼,问他在香港的子公司有没有经理人职位暂缺,我自荐上岗。

他沉默片刻,似乎仔细思考了,随后在那头笑:“林小姐,你真的准备好了?”

如果他是问,我是否已经准备好要明明白白的和胡骞予斗,那我的答案自然是肯定。

可是,如果他是问,我真的要亲自出手弄垮恒盛,我的答案,是否定。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沉吟一声:“我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在香港的事务,的确需要一个林小姐这样的职业经理人。”

我笑:“谢谢。”

“那林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可以上任?”

“后天。”

“效率不错。”他语中带笑,“我会派人和你联系。最近在养身体,真的不想再花心思去烦恼这些生意上的事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不想我再联络他。

我答道:“我明白。”

说完,挂电话。

没多久,就有人联络我。此人刚才接到托尼的调令,即将调任至环球亚太区的负责人,而他目前所拥有的环球香港区负责人的职位,归我。

“彭总,以后就在你手头低下做事了,还请多关照。”

“哪里哪里。你是大老板钦点的人,哪还有这么客气,叫我崇廉就可以了。”

必要的寒暄过后,便是讨论正事。

“我会把公司的资料发给你,你这几天先看看,了解一下运营状况。我这边的交接还要花些时间,林小姐其实没必要急着后天就上任。”

我想了想:“彭总,我也不是这么着急着要上任,我后天到香港,之后几天也可以帮你处理一些公事上的交接问题,这样的话,以后我工作上手的也会比较快。您看……怎么样?”

他沉默片刻,“这样也行。你哪时候到?到时把航班号告诉我,我派车去接你。”

太多事要处理,我和彭崇廉结束通话后,还得联络自己在港注资公司的经纪,要他尽快拿出一份企划案。

我已经想好,和环球合作开发那块地皮,绝对是我至今为止走的唯一一步正确的棋。

李牧晨到的时候,我刚把手头这些事情处理完。

外头门铃响,我看表,3点半整,一分钟不差。我跑去开门,看着外头的李牧晨:“很准时。”

说完,奔进他怀里。他双臂接住我:“之前从不知你原来这么热情。”

他笑,我脸板起,缓缓放开他。见我如此,他不笑了。

我侧身让他进门。

他一眼便看见我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收拾好了?”

我点头。

“你……和胡骞予,说了么?”

他神­色­紧张地问我。

我摇头:“我想和他摊牌,可他现在人在香港。”

他了然地点头,双手慢慢压在我双肩上:“你昨晚去公司找他了?”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

敛了敛神­色­,我贴到他胸口,轻轻揽住他:“我昨晚去找他,想跟他说明白,可他根本不听我说。”

他抚摸我头发:“放心,我答应给你时间的。我不会言而无信。”

我在他怀里,仰起脸,冲他轻笑:“谢谢。”

我要带的东西就一个行李箱,李牧晨帮我提箱子,朝玄关走:“酒店订好了?”

“嗯。”我应道,偏头看了眼墙上挂钟。

那快递员为什么还没到?

“不如……”李牧晨很谨慎地问,“……不如,搬去我那儿住?住酒店总归不是很方便。”

他征询地看我,很小心翼翼。

我躲开他的视线,低眸咬牙,声音压低:“我不想麻烦你。”

我低着头,看到李牧晨朝我走过来。他捧起我的脸,要我与他对视:“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我只能咬牙,不说话。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我并不想再把自己赔给一个男人。

李牧晨比胡骞予好对付许多。更何况,我后日就要启程去香港,短期内不会回来。

幸好这时,有人按门铃。“叮咚——”清脆的门铃声,是一注清醒剂,我躲开他,跑过去开门。

姗姗来迟的快递员,姗姗来迟的包裹。

“请问,是林为零小姐么?”

“我是。”

“林小姐,您的包裹。请签收。”

我接过包裹,音量正好能让里头的李牧晨听见:“我的包裹?”

我回头翻包拿证件,随后回到门边签收。

李牧晨注视的目光在我和包裹间逡巡。我回到客厅,当着他的面拆开包裹,将光盘取出。

我看李牧晨一眼,随后走到电视机前,开DVD,机子开始读碟。

我拿着遥控坐到沙发上。

很快,占满整个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我几小时前已经看过的香艳无比的画面。自然,还有那刺耳的呻吟。

第二次看到,我很平静,可是我知道,站在我身后的李牧晨,并不会平静。

以他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这张光碟意味着什么。

我就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关机,就盯着电视,紧紧盯着。

最后,还是李牧晨看不下去,抽走我手里遥控,关机。

我偏头,对上李牧晨的眼睛,笑一笑:“我很可笑,是不是?”

他脸­色­惨白,却坚定的摇头。

我继续笑,惨淡地看他:“我不可笑?”

“……”

“哦,你可能不知道,胡骞予的英文名,就叫Dennis……”我理解得点点头。

随后,理一理头发,站起来,平静地说:“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儿。”

说完,不等他回应,直接拎着自己行李,离开。

我已经走出家门,正朝电梯间走,李牧晨赶上来,从后头冲过来,猛地一下抱住我,怜惜的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Dennis是谁?!”

我不说话,只试着挣开他钳制住我的手臂。

相对于我的平静,李牧晨气愤得直喘粗气:“胡骞予的花是出了名的,为零,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

他打断我:“离开他就有这么难么?为零,他去香港,没有空听你说分手的事——这些都是借口!你想离开,何必要跟他多说,直接离开就好!”

我只能嗫嚅:“给我点时间。”

“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直接打电话告诉他!说你们玩完了!要么就直接离开!为零,我们一起走,离开恒盛,离开胡骞予……”

“……”我依旧不回答,心里在回想李牧晨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我们一起走,离开恒盛……

我的沉默就像一剂催化剂,助燃李牧晨的焦急。李牧晨松开手,将我的肩板过去,要我看他。

我依旧躲着他的目光,可他偏要我正视他:“为零,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总觉得你在怕他,他到底抓了你什么把柄?”

这一回,李牧晨是问到点子上了。他这一问,我就不得不考虑,要不要把我父亲是林甚鹏的事告诉他。

可惜,李牧晨到底有多少心计,我还不能确定,如果我把自己身份一五一十告诉他,难免他会有所察觉。

多方面思虑,我只说:“牧晨,不要问。我答应你,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

** *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望我的父母。

我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们。

不过每年都会给墓地管理处寄钱,要他们修葺我父母的墓。

我对母亲没有印象,她死于难产。但我深爱的父亲葬在这里,可也因此,即使回国了,我也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来看看。

可是,即使很久没回来过,我还无比清晰的记得通往郊外墓园的路该怎么走。

在墓园外下车,我步行,径直去寻我父母的墓。

在人工开辟的山道上走了很久,我抱着­精­心挑选的那束掬花,终于找到了父母的墓碑。

从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看,我的父母是这么的年轻,脸庞不染一丝风霜。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我对着照片轻笑,心里默念。

今天阳光极好,很温暖,照在我的脸上,也照在相片上的,我的父母脸上。

墓碑前的台阶上,竟然还放着一束花。白玫瑰。

我有些疑惑,这花很新鲜,花瓣上还有露珠。花束间还Сhā着一张卡片。

而墓园管理处的人,是绝不会在这里摆放白玫瑰的。

我将拿卡片拿起,展开来看。

内容是用英文写的,我没来得及细看,视线不禁瞥向角标上的署名时,我呆住了。

“forgive me,

Dear, Dāvid Yang ”

** *

Dāvid Yang?

我反应过来时,焦急得四处张望,这花这么新鲜,送花的人应该没走多久。

我扔下卡片,发疯一样顺着路边跑下去。

可是一路跑过去,我一个人也没碰到。

跑到最后,我已经身处山脚下了,累的气喘吁吁,再跑不动,只能极目四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人。

我已经绝望,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另一条山道,从山脚的拐弯处,拐出了一辆车。

这辆车!

我拼尽全力跑过去,可那车开的太快,我跑的闭住了气,却依旧没有追上那辆车。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的车尾,迅速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辆车的车牌。

我跑去管理处那里询问,问有谁看见了那辆车。

我气急败坏,喘着气,狼狈无比地形容车的样子。

“黑­色­的那辆……就停在那边山脚下的……刚才从这里开出去的……”

他们互相看看,随即全都对我摇头,说没看到。

我气馁无比,最终,游魂一样回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我看着后照镜里的自己。

我从没那么恨我自己过。

如果……如果我早来10分钟……

我越想越气,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最后只能用力按响车喇叭,听着刺耳无比的喇叭声,心里愤然地咒骂着自己。

我劝服自己,我得冷静,我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这个神秘的Dāvid Yang,还有胡骞予……这些人,我总有一天要把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这些人,都不配有好下场。

** *

我订好了当天的机票,飞香港。我打给彭崇廉,把航班号告诉他。

彭崇廉有些疑惑:“怎么提前一天?”

“我等不及了。”我这么回答他。

是的,我等不及了。

我很赶时间,辞呈都是邮寄到恒盛的。机票也是买现成的。

抵达香港的时候,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有所缓和。

下了飞机,开手机,不久就有电话进来。

是彭崇廉派来接我的人,说车子已经在机场外头恭候多时了。

我拖着行李,出了机场,出口大厅里有人举着写了我名字的牌子,我走过去,跟这人打招呼。

“您是林为零小姐?”

我点头。

他伸手,与我握手:“您好,我是彭总的秘书。”

见面例行的自我介绍后,我跟着他出去,上了车子。

“我先安排你去酒店吧,我们已经为你订好了房间。”

我笑笑:“哦,不用了,我先去公司见彭总吧。”

他愕然片刻,随后笑笑:“林小姐果然是心急的人啊。”

我也笑,对此不置可否,只问我感兴趣的话题:“我想问一下,最近几天,环球和李氏的人是不是都在应付恒盛财团那边派来的人?”

“是啊。而且今天,恒盛老总还亲自到我们环球来,彭总正在应付他。”

“哦?是吗?”我对此很感兴趣。

见我对此似乎很关心,他笑容可掬,略带抱歉地说:“所以,林小姐,彭总今天可能抽不出时间见你,我建议你还是先回酒店,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

我打断他,声音尽量温和,笑脸摆着,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太过强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这位恒盛的老总了呢!”

车子一直驶待环球大楼,这位彭崇廉的助理将我带上环球办公写字楼。

写字楼外的秘书见到这助理,全都起立,微鞠躬,毕恭毕敬地叫人。

看来这位助理地位很高。

他领着我进去,七绕八绕,到了会客室门外,他询问我:“林小姐,彭总他们在里面开会,您是要现在进去,还是先去彭总办公室等着。”

我笑:“我现在进去吧。”

“那好。你在这儿先等等,我进去告诉彭总你来了。”

他说完,便敲门进去。

我在外头等了片刻,助理领着彭崇廉出来了。

“林小姐,你来了!真快啊!怎么不先回酒店休息休息。”

我笑:“我还没上任,对什么都得勤奋点,怎么敢休息?我还指望着在彭总你调任之前,抓紧时间跟彭总好好学习学习。”

我说这话,他自然很受用,笑容洋溢:“我刚才正跟恒盛的胡总聊着呢,林小姐有没有兴趣进去听一听?以后跟恒盛的这块生意,就全由你管辖了。”

我却之不恭:“好啊。”

随后我就跟在彭崇廉身后进了会客室。彭崇廉身型较宽阔,我的身影几乎全数躲在他身后。

进了门,我就听见彭崇廉朝着里头的人这么介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环球即将上任的香港区负责人……”

彭崇廉边说边侧身,将我让到众人面前,“……林为零小姐。”

彭崇廉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的身影正好全部展现在这些人面前。

此时,正对着我坐着的,不是胡骞予是谁?

而这位胡总,原本还是微笑着的脸,在看到我的时候,瞬间,彻底僵住。

我看着胡骞予,笑一笑,随后别过视线,不再看他,而是在这些人之间扫视了一轮。

最后,我把目光对准坐在最边上的姚谦墨,疏离地笑,说:“各位好,我是,林为零。”

我可以感觉到胡骞予的目光,剜刀一样锋利,投在我身上。

但是此刻他越是愤怒,我就越是开心,几乎要控制不住嗤笑出声。

而与我对视的姚谦墨,则已经从方才的错愕之中回过神来,淡淡朝我一笑。

我转回去看胡骞予,忽略他吃人的目光,公式化地笑,懒懒的说:“胡总,我们又见面了。”

我这句话,彻底激怒胡骞予,我见他眼­色­一凌,下一刻,他猛地褪开椅子,正要站起来,却在此时,被一旁的姚谦墨拉住了袖口。

胡骞予拧眉看了眼姚谦墨,咬着牙,瞪着眼,最后,重新坐下。

姚谦墨这才松开胡骞予衣袖,站起来,伸手向我,神情一点不乱:“林小姐,你好。”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手,犹豫片刻,轻轻握住:“您好。”

我心里不禁忖度:姚谦墨真是太厉害,这么沉得住气!

彭崇廉目光在我三人间逡巡片刻,带着疑惑问:“原来你们认识?”

“算是……有一面之缘。”

我笑着说,瞥一眼胡骞予,他的手握着杯子,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杯壁。

彭崇廉明显已将我与胡姚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看在了眼底,却很知趣的选择置身事外:“那正好,我们环球之后在香港的一切事务,都将由林小姐负责。既然认识,那以后接洽会很方便。我也不用忙着介绍了。”

我也不再理会胡姚二人,转而问彭崇廉:“我能参加你们的会议么?”

“当然可以,坐。”说完,彭崇廉为我拖开一旁的座位,做个“请”的手势。

* *

带我来环球的那名助理另准备了一份会议文件。

我翻一翻文件,大概知道了,他们现在谈的还是李氏撤资的事。

李氏撤走的那部分原本用来与恒盛合作的资金,正准备用来与环球合作开发填海新区。

撤资的案子涉及商业诈欺,所以姚谦墨这个代表律师也在。

彭崇廉在行业里是出了名的深藏不露,这边和胡骞予言笑晏晏,另外一边却在资金流向方面,守口如瓶,丝毫不肯退让。

环球这边高层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要么恒盛将环球连同李氏一起告上法庭,彻底撕破脸。否则,一切都没有商量余地。

而胡骞予现在最气的,应该就是自认原本与李氏的关系太好,在合同方面没有事无巨细地将所有条款一一详解,造成李氏有漏洞可钻。

而我,只专心听他们讲,记录下我需要的讯息。

除此之外,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来是因为,毕竟现在坐在经理人位置上的依旧是彭崇廉,不是我。

二来,胡骞予在场,我说的越多,就越会暴露我心中所想。而现在的我,万万不能再被胡骞予看穿。

会议结果可想而知,闹得很僵,虽然算不上不欢而散,但胡骞予此行,绝对算得上无功而返。

9点过后,恒盛这场无望的“商榷”才算结束。

彭崇廉笑得依旧是无懈可击,还有闲情雅致,问在座的各位,能否一起吃宵夜。

“我们环球旗下新开张的酒店,各位要不要一起去捧捧场?”

彭崇廉这样邀约,我自然是答应。

我还有很多关于环球各方面运作上的事,要请教这位即将离任的彭总。

反观恒盛那边的几位代表,脸­色­俱是极差,察言观­色­地窥看他们的主子。

胡骞予摆着一副臭脸。

于是所有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拒绝。

胡骞予依旧不说话,姚谦墨出来打圆场:“大家都累了,宵夜还是免了吧,等哪时候有空,我们胡总还想单独请彭总您吃……”

还未说完,胡骞予打断他:“好啊,忙了一整天了,正好吃个宵夜,缓解一下。”

我没料到胡骞予会应约,有些愕然。

方才想要趁宵夜空暇了解环球情况的计划泡汤,只能等到晚上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之后,再去细细研究彭崇廉昨天发给我的资料。

我白天上的飞机,午餐晚餐都没吃,此时,用一顿宵夜犒劳一下自己,也算痛快。

酒店楼上就是客房,我的行李早就已经送到客房里了,我吃完之后就可以直接上去休息,很方便。

这些男人都是自己开车来的,我自然是坐彭崇廉的车。

下到停车场,彭崇廉连副驾驶位的门都为我打开了。

我刚要做进车里,却在此时,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从后头赶上来的人给拉走了。

不用看,这样野蛮的,除了胡骞予,还能有谁?

**

我回头看彭崇廉,此时彭崇廉正被姚谦墨拦着,我隐约听见姚谦墨说:“彭总,我的车有点问题,我坐你的车?”

这回,我也懒得反抗,乖乖坐上胡骞予的车。

我很合作的坐上胡骞予的车,他似乎消了些气,沉默的开车。

我以为胡骞予把我拉过来,一定有事情质问我。

比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和环球扯上了关系。

但与我料想的不同,胡骞予一路保持缄默。

许久,我有电话进来,看号码,是新加坡的来电。

我接起,对方开口:“林小姐,对不起,那辆车我们查不到。”

我叹口气:“再查。麻烦你了。”

“林小姐,你这是存心为难我们……”

我没说话,等他继续下去。

“……除了知道那车是黑­色­的奥迪,从新加坡Bidadari墓园开出,我们什么资料都没有,从墓地出来有那么多条路,每天车流量又那么大,交警队的录像带我们都看了几遍了,真的是查不到。”

“怎么会查不到,车主的名字都告诉你了,D……”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将Dāvid Yang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赶紧咬住牙。

想到胡骞予就在我旁边,我不便多说,只能告知他:“现在先不说了,我待会儿会再和你联系。”

说完,赶忙挂机。

我视线不禁看向后视镜,发现胡骞予一双眼,正透过后视镜看我。

我别过视线,宁愿看窗外,不看他。

这时,胡骞予终于肯开口了:“为零,小打小闹可以,我不管你。但不要太过分。”

胡骞予冷着脸警告我。

我依旧不看他,对着车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牵起一边嘴角,笑。

** **

我笑容还来不及敛去,刹那间,胡骞予突然猛地将方向盘转到底。

轮胎发出刺耳声音,“呲——”的一声锐响,转眼间车子调转方向,来到对面车道。

“你!”

我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字,胡骞予换挡,油门踩到底,车子离弦箭一般,迅速地朝着反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景致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看见对面车道上,彭崇廉的车与我们的车,Сhā身而过。

我不知这胡骞予到底在玩什么,可我自认很好的控制住了脾气,很客气地问他:“胡总,环球酒店可不在这个方向上,这是要去哪?”

“去哪?呵……”胡骞予冷眼浅笑,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两个字,“机场。”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

“你不该来。你一再触及我的底线。不要逼我对付你。”

我不回应,他也不逼我,自行拿手机拨号码,订机票。

“最近的,飞新加坡的航班。对……登机牌?用林为零的名字登记……”

我不想与胡骞予争执,暗自把手放在门把上。

胡骞予现在在打电话,车子暂时停在路边,正当我准备开门下车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落锁的声音。

胡骞予竟然把车门锁死了!

我的手暗自握拳,让自己语气平静,浅笑着说:“我的护照不在身上,你送我去机场,我也登不了机。”

胡骞予转头瞪我,突然,扔了电话,油门一下踩到底,车子迅速制动加速。突如其来的惯­性­使得我脑袋一下子撞到了靠椅上。

“胡骞予,我想我应该提醒你,我不是你的奴隶,我有……”

可惜,我一开口,他就加速,直到表盘指针指了最大值。

* *

车速太快,引擎低吼。

此处路段限速,车子飞驶而过的瞬间,电子警察拍照的闪光闪过车前的挡风玻璃。

胡骞予是真的生气了。

我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个男人的心情,是真的很容易受我的影响。

但我不相信他,这个男人太会做戏,他是没有真心的。

不知何时,我们的车子后头跟上了几辆警用摩托。

而渐渐地,警用摩托的身影越来越多。

紧跟在后面,发出的警鸣声,即使是坐在这辆隔音­性­能极佳的顶级跑车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通往赤腊角机场的机场环高车流量不多,胡骞予越开越快。

这样的驾驶,几乎是想要车毁人亡。

后头的人已经动用扩音器,叫嚣着要我们停车。

胡骞予一直看前方,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去理会。

在冷气开足了的车内,冷着脸,一直快开,速度表上指针打到最高值。

“停车!!”

我尖叫。

胡骞予丝毫不理会。

我情急之下想要掰开胡骞予控制方向盘的手。

胡骞予一手被我拉开,另一手却仍旧在方向盘上,他这样开车,更加危险。

我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警车,突然觉得这样喜怒形于­色­的自己太过可笑。

我哼笑出声。

随后,我扬起下巴,看向胡骞予:“胡骞予,我想你也明白,你现在该应付的不是我,而是恒盛的那些股东。你信不信,你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他们迟早会换掉你这个CEO?”

“……”

他不说话,下巴猛地抽紧,牙关紧咬。

“我除了是林甚鹏的女儿以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防备?对于你,我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胡总,你还真是有空,每天花心思和我这样一个女人玩心眼,费心神?何必呢?”

胡骞予依旧不言不语,我伸手想要去拨车锁,立刻就被胡骞予捉住双手。

“恒盛那边,我已经辞职。我们之前的那个协议也不再算数。”

我很明确地告诉他。

说完,我也不再挣扎,任他抓着我手腕。可就在此时,胡骞予猛地踩下了刹车。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子横陈在了马路中央。

后头的警车也跟着停了。

几个警察上前围住我们的车,不怎么友好地敲着车窗,示意我们下车。

胡骞予不让我开门,我只能降下车窗,看能不能跟警察解释一下。

可车窗只降下一条缝隙,一股蛮力便扳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再动。

胡骞予不放手,我推他,丝毫没有效果。

“我话说的很明白了,CTA你要就拿去,我手头的恒盛余股,你也要?如果你本事够,你也拿去。Game over,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我说完,胡骞予终于肯看我,他在笑,笑得苦,笑得厉:“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是这意思?”

我想了想,点头,答:“也可以这么说。”

“林为零……”

我的名字,很轻很轻,从那张薄得无情的嘴­唇­中缓缓吐出。

轻到尾音就这么自然地消失在空气中,轻到让我觉得自己不曾听到。

“……你很残忍。”

胡骞予说,我残忍?

和他比,我太过愚蠢与仁慈才对。我心里嗤笑。

虽然不知他为何要这么说,我还是微笑着答他:“谢谢夸奖。”

“谢谢夸奖。”顿了顿,我加一句:“还有,彼此彼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次我拨车锁,胡骞予没有阻止。

下了车,交警立刻上前拦住胡骞予:“请出示驾照和身份证,谢谢。”

我也被交警扣着了,这位脾气不太好,直接朝我吼:“时速过300迈,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

警察怀疑是醉酒驾驶,将胡骞予拉到一旁测酒­精­含量。

我打电话叫车。

宵夜是不用吃了,我现在累的只想回酒店房间睡觉。

这段路没有路标,我跟出租公司的接线员说了半天都没说清楚,烦的直想摔电话。

就在这时,有人将我电话从手中抽走。

我回头看,是胡骞予。

他将我手机翻盖合上,手机递还给我,面无表情地说:“林小姐,需不需要我的车送你回去?顺路。”他看着我,语气很是平淡。

我低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电话,呆了呆,整理好了心绪才抬头,“那就谢谢胡总了。”

我上车,坐进去。

胡骞予把罚单丢在一旁,我拿过来看。车速317km/h——

胡骞予刚才开这么快,确实是疯了。

不过现在他能平静的称呼我“林小姐”,看来他已恢复了常态。

这才是我认识的胡骞予,冷静自制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他算是个好老师,教会我更多的生存之道。

** **

彼此无话,车里安静的让人窒息。

“不介意我开音响?”我问他。

“请便。”

我一打开音响,就有音乐溢出。

原来读碟机里已经有了一张CD——

还是我喜欢的北欧乐队,神秘园的专辑。

我依稀记得,每次在胡骞予车上听的都是神秘园的CD,现在想想,这也许是因为胡骞予真的和我有一样的喜好,但也可能又是他的某种手腕,要我相信他对我的关注与在乎。

他这样对我,和我对待李牧晨的方式,又有什么不同?

我靠着椅背听歌,没听几句,音乐停了——

胡骞予取出CD,折碎,丢到一旁。

一系列动作 ,很快,看不到一丝犹豫。

他忘了刚才的教训,又开始加速,车子开很快。

我突然感到胃部一阵作呕,慌忙叫他停车。

车子猛地一震,刹住车。

我冲下车,扶着路边栏杆吐。

我一向不晕车,现在却吐成这样,酸水都要呕出来。

胃部极其难受,喉咙也难过。

好不容易吐完了,我重新上车。

胡骞予则始终坐在驾驶座冷眼旁观。

车子之后开的慢了,回到环球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天空下起了细雨,青黑­色­苍穹中,细密的雨丝隐约可见,打在车窗上,留下几道雨痕。

气氛挺伤感,正适宜我跟胡骞予说拜拜。

我说“再会”,下车,快步朝酒店大堂跑。

“林为零!”胡骞予叫住我。

我停住,回头看。

胡骞予一手撑在车顶,隔着长长距离看我,“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要后悔。”

我受够了胡骞予的冷嘲热讽,也受够了他令人分辨不清真伪的虚情假意,“谢谢你的忠告。”

说完,我继续朝里跑。

回到房间的之后,我打电话回新加坡,要他们就算住在交警队也好,必须再把所有监控录像看一遍,我付了那么多钱,不是请他们回来吃白饭的。

我也已经请墓地管理处的人帮我留意我父母的墓。只要有人去看望他们,我就会收到消息。

我倒要看看,这个Dāvid Yang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这一天起,我重新开始忙碌的职业经理人生涯。

香港环球的运作流程跟众多美国公司类似,我上手比较容易。

各部门的负责人也已一一见过。

彭崇廉把他手头上的一些合作案交给我来跟进。

其中,最大的案子就是和李氏的填海新区的合作。

而最让人头痛的,就是还要帮着李氏应付胡骞予。

李氏在香港的基业很稳固,不怕得罪恒盛。

但李氏在新加坡的那些工程就遭殃了,被恒盛压得死死。

现在就要看:谁的资金链先断,谁就输,且是一败涂地。

胡骞予现在不好过,恒盛的股东一直在对他施压。

而且也已经有人开始质疑:胡骞予把大量资金投放在地产市场,到底是对是错?

这一切,要怪,也只能怪胡骞予野心太大,同时又得罪了托尼这种得罪不起的人。

李牧晨那边,我暂时没有和他联系。

我即将在香港环球上任的消息目前还是对外封锁消息的。

我临离开新加坡之前,只给李牧晨发了条简讯,说我会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等我和胡骞予之间的事解决了,我会回去找他。

对李牧晨,我始终有亏欠和不忍。

也只能自我安慰:我所说的“我和胡骞予之间的事”,指的是利益上的事,目的是把胡从恒盛CEO的位子上拉下来;而李牧晨很可能会理解为“等我和胡骞予感情上再没有任何瓜葛”——这是李牧晨理解上的偏颇,我并没有欺骗他。

而在这极其忙碌段时间里,我收到了不少令人振奋的消息——

黄浩然与妻子正在办理离婚手续,黄浩然失去了他们家族名下的恒盛股份的处置权。

也因此,黄浩然那时与胡骞予签署的关于股份的处置问题的合同,宣布失效。

黄浩然被赶出董事局,其前岳父也正式退出恒盛董事会。

外界只知道,黄浩然的岳父,已将原属于女婿的股权让渡给了一家香港注资公司。

那家公司属于我——这一点,那些媒体查不到,胡骞予却一定是心知肚明。

而只要一想到胡骞予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多气愤,我便觉得斗志昂扬。

而恒盛的高层例会上,已经有恒盛的元老级股东提出:要削减恒盛在香港的房地产的投资。

同时,也已有很多对胡骞予表示不满的声音传出。

倒是何万成依旧一如既往地支持胡骞予,很多人碍于何万成的面子,不方便多说什么。

* **

等一切事情都渐渐步上轨道之后,我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我的秘书在向我汇报隔日的行程时,告诉我:李氏的李兆佳,邀请我周末去他胞弟的会所渡周末假期。

李兆佳胞弟,不就是李辉泽?

我请秘书在周末腾出一个上午的时间,准备赴约。

李辉泽的会所是出了名的玩乐圣地,休闲的、运动的,美食或美女,样样不缺。

我自从到香港,每天都­精­神高度紧张,趁这个周末好好放松一下也好。

周末我如期赴约,一身轻松,一个人来,也没带助理。

会所的服务员领着我上到会所二楼。彭崇廉竟然在。

彭崇廉在吧台调酒,身边倚着个身段长相都很不错的美女。

他见我到了,把刚调好的­鸡­尾酒让给我。

我喝一口,味道不错。

他向我介绍这位美女,说是香港很红的艺人,也是李氏手下娱乐公司力捧的艺人。

我平时都没在看娱乐新闻,因而也不认识这位美人。

喝完酒,便问他,李兆佳现在在哪。

毕竟,邀请我来的是李兆佳,出于礼貌我也应该先去李兆佳那儿打个招呼。

“他在剑道室。”彭崇廉美人在怀,对剑道明显兴致缺缺,“林小姐暂时还是先不要进去的好,剑道这玩意不适合女人玩。”

说着,又调好了一杯酒,送到我面前。

我将酒杯推还到他面前,问:“西洋剑?日本剑?”

我对酒­精­的兴趣不高,酒量也不好,自认还是少喝为妙。

“日本剑。”

我冲他笑笑:“我对日本剑道还算略懂一二,正好进去看看有没有个中好手在,能教我两招。”

** **

剑道室在会所另一边的独立建筑里,服务员领我到门口,我推门进去。

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正在对打,而站在场外旁观的第三人,正是李辉泽。

场内两人都穿着全套护具,都有面具罩在头上。

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李兆佳,只能安静进门,脱鞋,朝李辉泽走去。

“林为零来的正是时候,刚打到­精­彩的地方。”李辉泽笑说。

我点头:“你好。”说完,专心看场内对决。

竹刀碰撞出的清脆声响是室内唯一声音。

绑红­色­腰带的人明显略胜一筹,击剑的力道也大,几次先发制人。

把对手逼得不得不节节后退。

“你哥是哪个?”

李辉泽伸手一指:“蓝­色­腰带那个。”

我看向蓝­色­腰带那人。

李兆佳剑道技术已经足够好。

要怪只怪对手太强,他只有节节败退的份。

看的同时,我不禁感叹:红­色­腰带那人,身手很厉害。

见到高手,我不免有些跃跃欲试:“不知我可否上场试试?”

李辉泽上下打量我片刻,笑了“当然。”

随后唤来服务生,带我去换衣服、选武器。

换好剑道服出来,李兆佳的这一局还没结束。

我在一旁等不及了,问身旁这位冷眼旁观的李氏三公子:“李少不想上场试试?”

李辉泽偏头看我一眼,“我连我哥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他?还是算了吧。”

终于,红­色­腰带那人最后致命一击,

最后时刻,他手握竹刀,刀尖直指李兆佳剌喉部。

李兆佳输。

**

李兆佳取下面具,摆摆手:“老兄你太厉害了,李某人不服输都不行了。”

李兆佳说完,行完礼之后便退场。

这时,李兆佳看到我。

“林小姐来了?”

我笑,“李总,刚才这一局很­精­彩。”

他抹把汗,摆摆手:“林小姐取笑。”

说着,打量打量我身上装束,“林小姐也会剑道?”

我瞥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那位高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在注视我。

这位高手,他的目光和他的人一样,存在感很强。

我回神看李兆佳,谨慎地笑:“大概懂那么一点。”

“林小姐谦虚。既然已经全副武装,不妨就上场玩一把。替李某人教训教训这个小子也好。”

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上场,戴上面具,互相行礼。

我的视线正对上这人的脸。

隔着彼此的面具,我只能看清眼前人的面部轮廓,可偏偏就是这模糊的脸孔,让我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可我还来不及细看,他已经先一步出手。

裁判还没宣布开始,他的刀已经劈过来。

他第一招就用竹刀劈下,我只来得及将刀横在面前,险险隔住他的刀。

他的刀势很烈,我这一档,两只手臂,瞬间麻痹。

此人太厉害。

我心中唏嘘——碰到高手了。

只得集中注意力,尽全力对付他。

他的每一招都往我的脸、喉部以及侧腹袭击。

这场较量,根本已经超出一般的玩乐与应酬的范围,而是一场真正的对敌。

我的水平和李兆佳相差无几。

这人用七分能耐对付李兆佳,却拼尽全力对付我。

我浑身汗水涔涔,躲避的同时伺机反击。

终于让我逮着机会,我的竹刀刀尖擦着他的侧脸而过,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正好留出左边空挡,我刀柄一转——

马上,我就可以刺到他的喉结。

可惜,就在我马上就要胜利的节骨眼,他突然弯下腰,手握刀柄,猛力磕在我膝盖上。我膝盖一痛,重心不稳地倒在地上。

这人,下一秒上前,竹刀指着我的脸。

这人出这么­阴­险的一招。

我输得不服,扯下面罩,喘着粗气,无奈他的刀尖依旧指着我,我不能动,只得仰着头,愤然的看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手执刀,另一手取下他的面罩。

待看清此人真容时,我呆了片刻,随后胸中立即烧起怒火。

但我面上还是得努力保持冷静。

于是,只能冷着眼,视线在我面前的刀尖和他的脸上逡巡。

他收回竹刀,伸手向我,作势要拉我起来。

我挡开他的手,自行站起来。

* **

“林小姐,你输了。”场外,李辉泽不无可惜地说。

我笑一下,回头,懒懒瞥一眼身后的姚谦墨,“我的确是输了。可这位先生赢的也并不是很光彩。”

我现在算是领教了,姚谦墨此人,不仅非君子,更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呵呵,”姚谦墨轻笑出声,随后上前,来到我身旁,“赢了就是赢了,谁还管光不光彩?”

我不待见此人,只当他是空气,忽略他说的话,只看着面前的李辉泽:“李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恒盛的律师会出现在这里?”

李辉泽一愣。

同时,姚谦墨笑着答:“李氏和恒盛生意上的瓜葛,可丝毫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情。林小姐得学着点了。”

“是吗?”我调侃的反问。

何谓友情?我现在时真的不知道了。

“真看不出来,林小姐原来还是位铁娘子。谦墨,你算是得罪我们这位铁娘子了。”李兆佳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此刻笑着打圆场。

我不想破坏今天的好心情,便不再理会姚谦墨,和李兆佳谈笑几句之后,回去换衣服。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我又碰见了姚谦墨:“铁娘子,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不用了。”

我说完就要走,被姚谦墨叫住,“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和李氏关系还能这么好?”

他这个问题成功地吸引住我。

我确实很想知道这姚谦墨此时的立场。

他是胡骞予的人?

我想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帮胡骞予做事?目的又是什么?

说实话,以他姚家公子的身份,根本犯不着去巴结胡骞予和李兆佳其中的任何一方。

或者,他帮胡骞予,完全是因为露西的关系?可露西又为何反过来提醒我要防范他?

我想了想,停住脚步,回头看姚谦墨:“去哪喝?”

他了然地笑,似乎我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我在这间会所里存了些极品红酒。我可以为你开一瓶。”

姚谦墨似乎对这间会所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将我带到藏酒的酒窖。

酒窖温度刻意调的很低,我强忍着寒意跟着他下到酒窖去取酒。

回到会所的会客厅,我才觉得暖和些。

姚谦墨倒了杯酒给我:“其实这次,是我拜托李兆佳帮我把你约出来。”

我看着杯中深红­色­液体。我讨厌喝酒。

我品完了这杯酒,有些好笑地瞅瞅他:“姚先生,你要见我而已,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姚谦墨仔细看我:“不是李兆佳出面约你,你会见我?”

不会。我心里回答他,嘴上缄口不语。

姚谦墨点到即止,之后也不再说话。

他又给我倒了杯,我摇头示意自己不能再喝,随后问:“直接点说,找我什么事?”

姚谦墨越发仔细地看我,似乎想要看穿我心中所想。

姚谦墨似乎和胡骞予有类似的习惯,总喜欢揣测人心。

可惜,人心是多么歹毒又变幻难测的东西,谁又能将别人从外到内看仔细?

他就这样看了我许久,给了我两个字:

“合作。”

我看看姚谦墨,笑着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国的。”

姚谦墨绝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况且他还狡诈,城府极深。

这样的人,我绝没可能与之合作。

加之,我还记得极其清楚:我父亲签署的那份股权的让渡书里,赫然有着他姚谦墨的父亲,姚以堔的大名。

姚家人和胡家人一样,都是我的敌人。

但姚以琛的势力,已经早不如当年。一个“不打即垮”的公司,我不需要花­精­力去应付。

姚家的公司最近几年在业绩上一直表现平平。

似乎公司内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海外许多跨国财团,有意收购姚家的公司,以至于姚家的产业瞬时变得岌岌可危。

我根本不需要花­精­力对付姚家,自有那些海外的跨国财团会替我收拾他们。

其实,在露西和那些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交往之初,我也曾经怀疑过:露西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她自己父亲的公司,而要被迫和这些男人做什么苟且交易?

但露西她每次谈恋爱,都表现的像极了一般那些坠入爱河时的痴情小女子。

于是,我也很快便打消了我的怀疑。

而时隔这么多年。

不久前,我才真正明了,露西这样出卖自己,原来,是为了胡骞予,这个该死的男人。

我的拒绝,似乎在姚谦墨意料之中。

他一点也不感觉意外,执着酒杯,轻摇杯中红酒,细细品一品,笑容绰约:“我们之前是不是一国的,又有什么要紧?商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我想了想,回答他:“疑人不用。”

“你会后悔。”他嘴角含笑,说的很淡然,却字字敲在我心上。

他如此不加思考就这么断言,我失笑:“你的父亲和胡欣关系甚好,你的妹妹死心塌地爱着胡骞予,你会真的和我合作?”

姚谦墨笑笑,打趣道:“我还以为,你看得出我的价值。”

他总是这么玩世不恭,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执着、不太认真。

我有些吃不消:“就算你是真的想和我合作,但你姚谦墨没有姚家做后盾,又凭什么说会令我后悔?”

这时,姚谦墨少有地愣住了。

不过,片刻便恢复:“我们一样是孤军奋战,何不结成同盟,一同对付敌人?”

“敌人?”

“胡骞予所执掌的恒盛,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 *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对此无比好奇。

姚谦墨笑一笑,含抿进一口酒,不说话。

“如果想要和我合作,请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的目的。”

姚谦墨放下酒杯了,神情严肃起来:“你要听真话?”

“自然。”

他顿了顿,牙关一下子咬紧,接着又松开——

他这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他的目的?

或者……这只是他给我的假象?

我天天要应付这些个人­精­,实在是太累,累垮自己不说,还容易神经衰弱。

姚谦墨给他自己又倒了一杯:“我父亲知道露西和胡骞予的苟且关系,也知道露西因此和托尼关系破裂,正值此时,你和托尼在胡骞予背后摆了他一道。”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我试探问:“所以?”

他仔细看我眼睛,同时说:“所以,我父亲有意将露西嫁予胡骞予,以此换取和恒盛合作的机会,企图以此拯救姚家那些岌岌可危的产业。”

闻言,我一愣。

我的愣神没逃过姚谦墨的眼睛,他立刻就极其狡黠地问道:“怎么了?听见我说我父亲有意把我妹妹嫁给胡骞予,你很吃惊?”

我深呼吸,忽略掉他这­阴­阳怪气的问题:“你来找我合作,岂不是挖你自家墙脚?我知道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可还不至于要害你父亲吧?”

我说完,明显感觉到姚谦墨神情一僵,像是被我这话触及到软肋。

他白着脸­色­,杯里剩下的酒,他一饮而尽:“这你不用管。”

我笑,“原来姚大状你也会有难以启齿的时候,”

随即,我敛了敛神­色­,继续:“这件事你不愿提及没关系,我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了和我合作,到底在我身上做了哪些手脚?”

“……”

姚谦墨不坦白,我只能继续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了跟我合作,到底在我背后做过哪些事?”

姚谦墨看我,不言语。

“既然要合作,请你对我坦白:那张光盘,是不是你寄给我的?”

姚谦墨向我透露了露西和胡骞予的关系之后,没多久,我就收到那张“活­色­生香”的光盘。

如果,这一切都是纯属巧合,那就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这件事先放着,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和李氏之间有什么瓜葛?促使李氏同恒盛的翻脸,你一定做过什么事。”

姚谦墨笑,点头,“我不知道历来雷厉风行的你为什么一碰上胡骞予就变得优柔寡断。我这么做,其实是帮你。”

我不想在光盘的事上纠结太久,继续问:“除此之外,你还做过什么?”

“你确定你要听?”

我点头。

“你回国的手续办的这么顺利,我出了一点力。”

我对此很吃惊,原来早在我回国之前,姚谦墨已经盯上我了。

我嘲弄地笑:“不要告诉我,早在我和你在大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他摇头:“那倒没有。在你回国前不久,我才知道林为零原来是林甚鹏的女儿。我所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是在那之后才着手准备的。”

姚谦墨说的那些话,我始终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此时,我姑且只能暂时相信他,“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林甚鹏女儿的?”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我,只无奈的摇摇头:“好奇宝宝,你的问题太多了。你还没回答我,合作,答不答应?”

从姚谦墨此时的神情判断,我目前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我想了想:“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姚谦墨垂眸片刻,抬眼:“好。考虑好了,电联。”

我点头,起身要走,被他拉住。

他指一指我那杯只喝了几口的酒:“好酒容不得你这样浪费。”

我推辞:“我酒量不好。”

姚谦墨依旧不肯松手:“喝了这杯酒,就当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我可还没答应你,要不要合作。”我笑。

他也笑,笑的比我深比我沉。

我看着他禁锢住我腕子的手,有些气馁,另一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酒从­唇­角溢出少许。

姚谦墨一直看着我喝完这杯酒,笑更深:“你这样喝法,简直糟蹋我这极品红酒。”

我才不管这是什么极品红酒,努力试着挣开姚谦墨的钳制。

却不料,此时,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嘴­唇­,眼神一黯,突然攥紧我的手腕,反手将我一拉。

我一趔趄,身体重心不住前倾,被他稳稳捞住腰身。

下一刻,姚谦墨低头,嘴­唇­碰上我的。

我错愕,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姚谦墨却已经舔 舐尽我­唇­角的酒。

姚谦墨的舌尖碰到我的牙齿,我立即咬紧牙关,姚谦墨笑一笑,放开我。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觉得无比恶心,呕意卡在喉间,胃里难受。

我弯着身子­干­呕。

姚谦墨见势头不对,不笑了,走过来,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我直起身体,挥开他的手,拧眉瞪视他。

随后,迅速拿起他的那杯酒,泼过去。

红酒顺着姚谦墨的脸,滴落进他的颈项,无比狼狈。

他原本下意识偏头躲了躲,却很快正过脸来,正视我。

他舔一舔自己的嘴­唇­,浅笑:“沱酒为盟?呵呵,很好。林小姐,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我气愤的咬紧­唇­,手握紧酒杯。

我真的很想把酒杯一起砸到他这张笑容可掬地脸上。

好不容易控制住怒意,我丢下杯子,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来的好心情因姚谦墨的出现而一扫而空。

再待在会所里,我心情只会更糟。

我打电话回公司,告知秘书,这次与李兆佳的约会提前结束,要她把我之后的工作行程提前。

这时,秘书告诉我,恒盛的人打电话到我公司的外联部,说想约我见面。

“不见。”

我回绝,此刻提到恒盛,我心里堵得慌。

也不要她把工作行程提前了,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我准备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几个小时。

我打车到中环,逛shopping mall,血拼。

我始终坚信:购物有助于我减压。

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我的好心情,很快失而复得。

正准备转战购物广场的另一层,突然又想吐。

一下午,胃都不是很舒服。这时有空,我去了趟医院。

我去看肠胃科,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医生把我叫进办公室,建议我去看看­妇­科。

我愣了片刻,点点头,离开,朝­妇­科走去。

­妇­科的检查相对繁琐一些,我坐在外头等结果的时候,我的手机响。

看号码,是托尼。

我来香港后,没有再和他联络过。

一来是因为我实在忙,二来,托尼之前也暗示过,他暂时不想管环球生意上的事。

此时他打电话给我,我猜不出原因。

我接起:“你好。”

“林小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托尼语中带笑。

我很好奇:“什么好消息?”

“李牧晨已经主动和猎头公司联系了。”

我笑一笑:“看来李牧晨已经有跳槽意向了。”

托尼说的很轻快:“不止。他跟猎头公司联络的时候,声明他已经跟恒盛辞职了。”

“那样很好啊。恭喜你。”我冷着脸,热着声儿,说。

李牧晨这么着急地辞职,从恒盛脱离出来,这一点,我确实没有料到。

而更没料到的是,胡骞予竟然这么快就批准了李牧晨的辞职。

我一直以为,胡骞予不会轻易放走李牧晨这样的人才。

因而,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我小小地吃惊了一会儿。

“我们环球的人今天下午就回去和李牧晨签订用人协议。”

“那真是恭喜。李牧晨一跳槽,环球就又多了一位赚钱能手了。有李牧晨坐首席­操­盘手的位子,环球下年度一定赚个盆满钵满。”

托尼轻笑出声:“谁说我要李牧晨坐我环球首席­操­盘手的位子?”

闻言,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你不打算用李牧晨?”

“在我看来,­操­盘手,最重要的是忠心。李牧晨放弃了恒盛,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忠的表现。我不会重用一个不忠的人。”

我害了李牧晨——

这个想法一下子窜进我的脑袋,攥紧我的神经。

我好不容易忽略掉负罪感:“那你打算……怎么用李牧晨?”

顿一顿,我提醒道:“别忘了,你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恒盛那里挖角,挖来了李牧晨。”

“欧洲市场现在不稳,我有意把他调去欧洲。”

这样的结果还不算太坏,派李牧晨去开拓欧洲市场,累归累,但只要李牧晨做出成绩,便是环球的大功臣。

我放下心来。

“还有一件事。”

托尼这么说,我刚安下的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我已经筹备好,下周一,在环球总部召开记者会,帮你和彭崇廉弄一个交接仪式。把你这个香港区新负责人,公布于众。”

“会不会太快?”我心生忌惮。

“害怕?”托尼这么问的时候,语气有些怪。

“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一宣布就任,李牧晨就绝不会再在环球­干­,你会怎样?”

我试探的问。

我一对外宣布就任恒盛香港区负责人,就等于自动揭穿我向李牧晨编织的一系列谎言。

而我确实不想李牧晨这么快就后悔。

“放心,和李牧晨签订的是死合同。他如果想要毁约,注定要身败名裂。”

我心里暗暗一惊:托尼年轻时的手段狠绝,行内出了名的。不过事业有成之后,托尼摇身一变,成了业内有名的儒商。

这一切大概也都是伪装。

又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我从托尼这儿又学到了一招­阴­的,可是心情却不见好,反而更糟糕。

可是虚与委蛇的一套我还是懂得的,语气尽量平静,我说:“周一是么?我会赶回去参加。”

* *

周一,我和私人助理一起回到新加坡,出席所谓的交接仪式。

交接仪式就在环球总公司的大楼里举行。记者来了不少。

交接仪式的过程有些繁琐,我坐在台上,听着司仪介绍我的履历,介绍我之前的种种“功绩”。

媒体还不嫌麻烦,将身在新加坡的彭崇廉的视讯连接过来。

彭崇廉在大型屏幕幕布上,恭贺我上任。

镁光灯一直闪。

我好不容易熬过了冗长的记者会,迎来最后一道程序——接过任命书。

我在任命书上签了自己大名,之后还得微笑着握住托尼的手,让记者拍照。

而这一天,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待在环球大楼。

开完了记者会,就直接跟着托尼去见环球公司的一众高层。

中午还有午餐会。

除了环球的人之外,午餐会还请了一些银行人士,和一些合作伙伴公司的代表。

我已经提前订好了下午的机票,准备一接受完任命就回香港。

我在香港预约好了一台手术,我不想推迟。

环球暂时配给我一部车和一个司机,司机送我去机场。

路过某一个广场的时候,广场外巨幅的电子屏幕正在重播早上的那场记者会。

画面上的我正在笑,一副自信的模样。——

我是赶凌晨的飞机回到新加坡,没有时间休息,刚才的记者会上也没什么­精­神。好在拍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在电子屏上看,我还显得挺­精­神。

在车上的时候,我的私人电话响。

看号码,是个陌生来电。

我接起。

对方说:“为零么?”

明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却亲切地唤我“为零”。

我疑惑:“我是林为零。你是?”

对方语气带笑:“我是胡阿姨。”

我愣怔住。

我没有搭话,电话两头都是沉默,俄而,对方开口:“你在香港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请你的秘书转告你,说我想约你见一面。不过,当时你的秘书似乎没有通知到。”

我回想起昨天,秘书确实告诉过我,说有恒盛的人想要见我。

但我不知,这人,竟然就是胡欣。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回绝?还是同意?

“胡阿姨……”

“怎么样?为零,有空么?你应该还在新加坡吧。”

我推辞不过,只能答应。

胡欣约我去别墅见她。

她说的倒是很好听:“很久没见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都差不多认不出来了。为零,你也应该让胡阿姨见见吧。”

只是她应该没忘,当初可是她逼我出国的。可是,她对我,可以做的这么绝。时过境迁,竟还能向对待一个许久未见的后辈那样对待我。

我又想到了这个词:城府。

我本想请司机师傅掉头,要他送我去见胡欣。

但无奈,我的车上还有个私人助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去见胡欣,司机送助理去机场。

我要助理先回香港,在提醒了助理帮我把机票改期之后,下车。

我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就报了胡家的地址。

车子在路上花了很多时间,到胡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出租车在别墅外停,大门有电子眼看卫着,我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说:“请稍等。”

我等了片刻,大门才开启。

我进去,有佣人在那儿候着,见到我,打了招呼之后就给我领路,领着我朝主屋那边走。

穿过前庭,朝主屋走的路上,正好路过开放式的车库。

我瞥一眼车库:里头没有胡骞予的车。心想:胡骞予应该不在家。

我对胡骞予,似乎依旧有些害怕,虽然我也不知这是为何。

我收回视线,继续前行,却在下一秒,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生生定在了车库最边上的那辆车上——

闪着金属光泽,打蜡打的纤尘不染,黑­色­,奥迪车。

我呆呆看着这辆车,脑子一瞬间空白。

佣人叫了我几次,我才回过神来,继续由她领着,到了主屋。

大门为我敞开,我进去,远远望见花园那里坐着个人。

距离远,我看不清那人长相。我走进花园,才看清,这人确实是胡欣。

一个女人,像胡欣这样会保养,应该算得上厉害。她头发盘的一丝不苟,额角没有白发。

在我对胡欣有记忆以来,她似乎一直是这么雍容华贵,眉宇间藏着温柔。

胡欣在喝茶,看着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桌前,唤一声:“胡阿姨。”

她微笑点头:“坐。”

她微眯起眼,瞅瞅我,随即又笑:“喝什么?”

我坐下,“咖啡吧。”

佣人很快上了一壶咖啡,并为我倒上了一杯。

我用匙搅拌咖啡,没有喝,“胡阿姨找我,有什么事?”

顿一顿,我补充,“我还要赶晚7点飞香港的飞机。”

闻言,她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便恢复。

“我也是几日前刚从瑞士回来,才听说你回国的消息。怎么样,为零,国内的生活还适应么?”胡欣刻意忽略我刚才话语中的不耐,笑脸对我。

我想一想:“虽然我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但毕竟从小是在国内长大的。胡阿姨不用担忧,我很适应国内的生活。”

我话里有话,胡欣自然是听出来,喝茶的动作令人不易察觉的滞了滞。

她放下茶杯,“骞予那时说你在恒盛做秘书,还说会带你来瑞士让我见见。可惜,我在瑞士盼了很久,你却没有来。骞予说你很忙,我还责备他为何要给那么多工作给你。为零,忙归忙,也要注意一下身体,时不时地四处逛逛为好。”

她提到“到处逛逛”令我不禁想到车库里的那辆车。

于是,旁敲侧击地问:“四处逛逛?我最近倒是回了无锡一趟,为我父母扫墓。”

她笑的绰约:“哦?是吗?那很好啊,你也很久没回去看看你父母了。”

我深呼吸,她这么跟我拐弯抹角,我却不想再同她这么玩下去:“胡阿姨?您认识Dāvid Yang么?”

**

她明显一愣。

胡欣这样一个习惯于深藏不露的人,此时,能让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可见我的问题有多令她震撼。

我屏息以待,等着她的答案。

胡欣缓缓抬眸看我,仔细研究我的神­色­,“骞予跟你说了什么?”

这回,轮到我愣住。

胡骞予跟我说了什么,这根Dāvid Yang是谁,有什么关系?

我忽略心头那一丝疑惑:“我在去给我父母扫墓的时候,看见有人送的花。卡片上的署名是Dāvid Yang,我想,此人可能是我父母的朋友,想问问胡阿姨,认不认识这人。”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似乎生出了警惕之心,眼­色­都变了。

我想了想,没急着回答。

怕她猜出什么。

我没打算如实告诉她,改口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我当时去扫墓的时候,那束花已经凋谢了,那里的管理员正准备处理掉那束花,正好被我看见了花里的那张卡片。”

我看不出她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她笑一笑,眼中恢复柔和:“你父母的朋友很多,胡阿姨不可能都认识的。对了,为零,晚上就住在这儿吧,明天我再派飞机送你回香港。不耽误的。”

顿一顿,她又说:“晚饭我会叫骞予回来吃。算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同桌吃过饭了。”

“胡阿姨找我回来,只是为了吃顿饭?”我笑问,随后收敛笑容,“胡阿姨,您也知道,我今早才接任香港环球的经理人,以环球和恒盛现在的关系,我不方便与胡骞予见面。”

终于,胡欣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她向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很快退下。

此时此地只剩我们两个人。

“为零,你在给胡阿姨出难题。你这么问,是不是要告诉我:要么,我告诉你我要见你的真实目的,要么,你离开,一顿饭也不肯跟我吃?”

我默认。

“你真的长大了,也世故了。”她像在叹惋。

我冲她笑笑。

胡欣拢一拢一丝没乱的头发,“我找你回来的目的,很简单:不要对付恒盛。”

“胡阿姨,您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在环球找了份工作,而环球,又正好是恒盛的对头公司,仅此而已。”

她牵扯一下嘴角,带点嘲笑,“为零,胡阿姨还没有老糊涂。这么糊弄我,没有用。”

这对呣子,面对我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犹记得,当时,我对胡骞予说“我只是找了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刚好是在恒盛而已。”胡骞予的反应。而此刻,胡欣也是这样,笑,低沉的、模棱两可的笑。

“为什么不知足?你现在手头拥有的恒盛股份,已经够你一辈子奢华。恒盛是你父亲亲手建造的帝国,作为女儿,你不应该这样残忍地打击恒盛。”

“残忍?”我反问,挑眉,“要对付恒盛的,是环球,我最多只是算个帮凶。”

更何况,我的残忍,在和胡欣的手腕相比,小巫见大巫。

“为零,不要自以为聪明,”胡欣调整呼吸,“到头来,害的是你自己。”

我笑,这回,终于轮到我这么笑:“我倒想要问问,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胡阿姨你这么忌惮?”

“打开天窗说亮话么?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你在香港怎么为难恒盛,我暂且不管。恒盛在欧洲的分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因为经济不景气,我们必须裁员,和工会的劳资谈判,本来谈的好好的,却在中途,工会单方面宣布谈判破裂,弄得我们恒盛遭到欧洲总工会的全方位抵制。而就我所知,你从中做了手脚。”

我拧眉:这件事,胡欣怎么会知道?

我因此有些无言以对。

沉默间,胡欣紧绷的语气缓和下来:“好了,不说了。”

胡欣大赦天下一般,“饶”过了我:

“为零,胡阿姨一直想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的。可惜,很多事,身不由己,现在还要弄到撕破脸的地步,对此,胡阿姨很抱歉。”

“胡阿姨,这顿饭,我想,我还是不吃了,”我起身,从方才的剑拔弩张中抽回神智,“如果您真的曾经把我当女儿一样疼惜过,事情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我要离开,胡欣没有再开口阻拦。

待我走到花园出口处时,胡欣远远叫住我:“这里很难打到车,我派车送你去机场。”

我没有回头:“谢谢,胡阿姨。”说完,继续前行。

我走到主屋大门口的时候。

车子已经准备好。

车门打开,等我上车。

我不禁偏头,又看了车库中那辆奥迪车一眼,这才坐进车里。

** *

司机是个中年人,话不多。

佘山这一路的景观很不错,我无暇观看。

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能不能告诉我,车库里那辆奥迪车是谁的?”

司机也许知道我是胡欣的客人,很客气地答:“是少爷的车。不过夫人回国之后,少爷给另配了个司机,给夫人代步用。”

“您能帮我联系到那个司机吗?”

我的问题引得他回头看我,我在他疑惑的目光之中,继续道:“您帮我联络到那个司机,并承诺向其他人保密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笔报酬,不菲。”

他更疑惑:“向……夫人保密?”

我点头,“你家夫人,少爷……所有人。”

车子停在了半道上,他回绝我:“对不起,我也算是胡家的老员工了,我不会……”

我打断他:“10万。或许,你想要更多……开个价。”

我看见他眼睛中的光明显一跳。我从包里取出名片,递给他:“考虑好了,请联络我。”

车子在我们的沉默中重新开启。

我枕着车窗棱,又想起一件事,“司机师傅,我不去机场了,送我到最近的环球酒店。”为了知道这位Dāvid Yang的真实身份,我不得不推迟回香港的时间。

别墅区的四处都很清静,道路上没什么人,车也不多。

就在车子快要开出别墅区的时候,反方向的车道上才出现一辆车。

这车,与我们的车擦身而过,我余光瞥见,也没太留意。

可就在那辆车快要开出我余光范围的时候,车子刹住车。

刺耳的刹车上引得我的目光投过去。

我往车窗外看,却还没来得及看出什么所以然来,那辆车开始迅速倒车。

最终,车子倒到了我们这辆车的车身前,下一秒,那辆车偏离车道方向,斜刺里Сhā到了我们车头前。

它就这样横栏在了路中央,堵住了我们车的去路。

我们的车不得不紧急刹车,依旧险些撞上对方。

“呲——”的一声,车子划出一段距离,紧急制动。

我朝挡风玻璃那儿看,视线投向那辆车的同时,见司机火爆地降下车窗朝:“怎么开车的啊……”

司机很快噤声,我也看清了,这辆车,是胡骞予的车。

我眼见胡骞予下车,朝这边走来。

司机慌张地下车,诚惶诚恐的声音,从开启的车门外传进我耳里:“少爷……”

我依旧坐在车里不动。胡骞予顿住脚步,他朝车里看了一眼,却没有过来,只对司机说:“车子开回去。”

“可是,可是夫人她说……好的。”

司机重新回到车里,发动车子,调头。

“对不起,少爷要我载你回去。”

我咬­唇­,沉默,恨恨的回头看。

胡骞予也已经上了他自己的车,就跟在我们车后头开。

我摸出电话,拨号码,很快接通。

隔着两片挡风玻璃,我看见胡骞予接起电话。

“让司机停车,放我走。”

胡骞予此刻也正盯着我看,嘴­唇­动一动:“休想。”

“要我回去见胡欣?这对我来说,只能是折磨。”

他笑出声:“哼,折磨?岂不正好?你折磨我这么久,也是时候互换角­色­了。”

我收回视线,重新坐正来,用力挂电话。

没出几秒,车载电话响,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按下免提。

胡骞予的声音:“把车门锁了,到家之前别打开。”说完,挂断。

这司机可真听话,立刻就锁死了车门。

胡骞予怕我跳车不成?——

我失笑。

车子很快回到别墅,车子停下,车锁依旧锁着,直到胡骞予再度来到车面前,司机才拨开车锁。

胡骞予开我这边车门:“客人,下车。”

我偏头看他一眼,深呼吸,下车。

** *

我在他无表情的目光之下浅笑:“胡总,您可能不知道,您的母亲已被我气得半死。你就不怕我这回进去,你母亲看到我……”

他挑眉看我,突然失笑:“你不想去见她?那正好,我们之间还有事要办。你不想做我母亲的客人,做我的客人好了。”

说完,不待我反应,强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主屋的反方向拽。

胡骞予住的独立别墅在主屋对面。——

我猛地意识到这一点,惊得赶紧甩开他的手。可胡骞予力气大,我被拽的手臂生疼,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被他拽着上台阶。这一路震动太大,我捂住肚子,拼命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大门被胡骞予猛地拉开,我一趔趄,被他拉进屋去。

“胡总,我想我可能要提醒你……”

我缓了口气,心平静气和他说。

闻言,胡骞予停住了脚步。我以为他肯听我说了,却不料下一瞬,他突然回过身来,猛地欺向我。

“胡……”

我接下来的话被他如数吞进嘴里。

大门还开着,佣人正在廊下走动。

胡骞予就在此时,狠狠吻住我。不,这不是吻,他的嘴­唇­,狠狠撞在我的­唇­上,鼻尖亦被撞的生疼。

我推开他,却只隔开彼此一个眼睫的距离:“你放开……唔……”

下一刻他再度上前,这回,他死死捏住我下颚,我,再躲避不了。

他舌头进犯进来,我连想要咬紧牙关的能力都被剥夺。

不知何时,身后突然有怯懦的声音响起:“少……少爷……”

胡骞予箍住我肩头,狠狠蹂躏过我的­唇­,随后朝我身后低吼:“关上门!”

我趁机要脱出胡骞予的掌控,可胡骞予一说完,就重新攫住我,将我朝楼梯拉去。

“胡骞予!”我挣不开他,尖叫。

“有什么事我们进房间,办完事再谈。”

Сhā播番外·上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德明中学,高一零班诸位同学,经过一整个学期的努力学习终于迎来暑假,特举行派对。

地点,就在某位胡姓同学老妈名下酒店。

话说,当时的林为零还算是个合群的孩子,班级活动自然要参加。而她选择参加的另一个原因是:那位胡姓同学不参加。

为零不会喝酒,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半大的孩子,一个个豪气地畅饮各种各样的酒,她很乖地待在角落,不参与。

有要好的同学来劝酒,为零圆滑的很,三句两句就骗的那同学把给她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再乖乖回去补酒。

而同样坐在角落的,还有一个女孩。

这女孩儿,萧萧——为零和她不熟,关于她,为零知道两点:她父亲在某银行任职,恒盛最近有笔款子要银行批,某次和银行的晚餐会,胡欣还带了胡骞予和她,自然,晚餐会上,也有这萧萧的身影。

胡欣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要借着他们三个孩子是同学的份上,套点近乎。

萧萧一直以为胡骞予和她是兄妹,好奇兄妹间关系怎么这么糟糕。为零也没有解释。

第二点:这女孩喜欢胡骞予。可是害羞,玩暗恋。

为零自己不喜欢胡骞予,便把所有喜欢胡骞予的人定­性­为没眼光。

这个“没眼光”的女孩,正喝着跟为零一样牌子的优格。

喝酒喝到兴头上了,就有人要玩牌。

而且,还口口声声地吆喝:“要来钱的!来钱的!”

为零一听两眼放光了,立刻就凑了过去,娇娇说一句:“我也要玩。”

女孩子,又是长得好的女孩子,为零一要求,喝得有些上头的各位立马同意,征询美女意见:“玩什么?”

“21点。”

为零21点最拿手。

最近她手头紧,又看中一部新款手机,正缺钱。此时下手就狠了点,手下不留情。

庄家给每个玩家发两张牌。为零看牌:幸好不是一张A 和一张10——没有黑杰克,为零赢得1.5 倍的赌金。

继续拿牌。

这时,另一个同学手头上,所有的牌加起来超过了21点。

为零尖叫:“Bust!”

这同学无辜地瞥瞥为零,悻悻然放牌,出局。

就在那桌围满了人,玩21点玩的极尽兴时,有人来喊依旧坐在角落的女孩:“萧萧,胡骞予来了!”

萧萧笑,朝门口张望——

果然,等的人,姗姗来迟。

胡骞予环顾一周,似乎在找空位子。萧萧朝他招手:“这里!这里有空位!”胡骞予听见声音,朝萧萧这边看,顿了顿,似乎有些失望,走过去,坐下。

看到沙发上的包时,胡骞予眼睛一亮:“这是谁的包?”

萧萧看看包,想了想:“可能是林……”

还没说完,就听到那桌爆出女孩子高声的欢呼:“wow!You bust!出局出局!”

胡骞予朝声音方向放眼望去,那桌围满了人,难怪进门的时候没找着。

笑一笑,走过去。

那里人多,里三层外三层,胡骞予拍拍前面人肩膀,那人围观地正起劲,回头不耐:“­干­嘛?!”

见识胡骞予,赶紧收声。

“胡骞予?”低低惊呼,赶紧让开。

胡骞予到了最内围,才看清:此时21点,玩的只剩两个人。一个是庄家,另一个……不是林为零是谁?

庄家已经开了自己那张暗牌,庄家继续给他自己发牌,总点数多于17 点,停牌。

林为零全神贯注在牌上,眼睛发狼光,没看见谁来了,就盯着庄家看。

被忽略的旁观者胡骞予心里不平静,拍拍庄家肩膀:“让我玩一把。”

这时,林为零目光终于投到胡骞予身上。

胡骞予对此很满意,笑一笑,接过庄家手中扑克牌。

因为胡骞予这一举动,周围起了小小­骚­动——

这两人是班上死对头,一学期过去,没见他们说过一次话,反而天天围绕在他和她周围的,是暗暗较劲的磁场。

见林为零愣住,胡骞予笑,不说话,倒是旁人好心提醒:“要开始咯。”

为零才回过神来。

对手换了,为零再马虎不得,拧眉盯了胡骞予一眼,身板坐直来:“发牌。”

在胡骞予给他自己发牌的过程中,为零心里默默计算:假如他超过21了,那他就输了。

假如他没有过21,那么她就得与他比点数大小,大为赢。点数一样的话,她可以把赌注拿回来。

如果拿牌拿到手中有5张牌,并且总数不到21点,那这种情况,他就能压住一切牌型,把这她吃的骨头都不剩。否则,就是她把这个半路杀出的庄家,一口吞掉。

胡骞予手头有5张牌时,停住,不再给自己发牌。

为零心脏揪到嗓子眼,看着他翻牌,默算他的点数。2+8+A+6+4……不过不少,整整21点。

胡骞予笑:“我赢了。”

为零气的直想甩牌,碍于面子,还得故作轻松,摊摊手:“哎!我算是遇到高手了!”

原来那个庄家见状,欢呼:“林为零!刚刚你跟我们打赌赌什么了,你还记得吧?”

为零心想:能忘就好了。

面上要继续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喝酒而已,你去倒酒,我喝。”

闻言,此男飞奔去倒酒,红的白的啤的都倒一点,混合了,拿着杯子飞奔回来。

旁人见他如此殷勤,起哄:“这可是XXX特意为你调的爱心­鸡­尾酒哦!林为零,快喝!”

旁人立刻跟着起哄。

为零做豪气状,仰头就要把酒灌,这时,斜刺里伸过来一只胳膊,夺了她的酒杯。

林为零偏头看,就见胡骞予仰头,“咕噜咕噜”,转眼酒杯见底,胡骞予转头去找调制了“爱心­鸡­尾酒”的那位仁兄,捉住仁兄的手,把酒杯塞他手里。

“这样怎么可以?!不能代喝!”有人不满。

胡大少眼睛里有寒意,扫一眼那人,那人噤声了。刚才的玩家也乖乖掏钱,塞进胡大少手里。

胡骞予看看手里的钞票,颇为满意,转眼要找林为零。

为零回沙发那儿拿包——她的钱在包里。

拿了钱,她转身要往回走,胡骞予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为零心里鄙视:追这么紧,你怕我不付钱,跑了不成?

**

甩一甩手中票子,为零准备了一个潇洒的付款姿势——拉过胡骞予的手,把钱甩到他手心里。

可惜还未付诸实践,胡骞予快她一步,拉过她的手,把他赢的钱甩到为零手里:“帮我收着,回家还我。”

为零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票子,想发火,无奈沙发上还坐着一位萧萧,正疑惑的瞅着她和胡骞予。

胡骞予走了,为零坐下,把钱塞回自己包里。

“那个……”萧萧凑过来,怯怯问,“……你和胡骞予……”

为零霍地站起,甩头看萧萧:“你要喝什么,我帮你去倒。”

上中零班的这些孩子平时用功刻苦惯了,难得放松一回,谁也不肯玩一摊就算。

有人问胡大少了:“有没有别的地方玩?刺激点的!带哥们儿去见识见识!”

众人眼中见多识广的胡骞予偏头想了想:“倒是有个地方。”末了,补充一句,“挺刺激的。”

此时已是晚9点,有学生家长夺命连环call来,要孩子回家。

那些暂时不被招回家的孩子,跟着胡大少去体验刺激了。

为零本来要回家,这时,胡欣电话打到她这里:“为零,跟骞予在一起么?他的电话我打不通。”

为零恭敬地答:“是。”

“你记得早点回家,骞予是玩惯了的,你一个女孩子,别在外头待太晚,知不知道?”

“哦。”

为零挂了电话。她不想听话。

拎了包,为零跟上那些同学:“我也去。”

**

为零看着外头的表演,懵了。

俄罗斯美女,衣物镂空,钢管,音乐幽糜,姿态妖娆,半­祼­的胸口,|­乳­波荡漾——

这些未满16岁的半大孩子,在包厢里,隔着一片玻璃,一个个看的眼睛直。

新加坡法律,对出入酒吧场所的年龄限制严格,这些16岁的孩子,托了胡少爷的福分,来这里“视察工作”。

在场的,除了为零,萧萧,和另外一个女生,其他都是男的。咽口水的声音传进为零耳朵。

昏暗的包厢里,为零偏头看了眼吞口水的男生。

胡骞予坐在靠门的高脚椅上,姿态悠闲,似乎见惯此场面,看的不是很用心。

为零看着这样的胡骞予,心里想:胡欣开的酒店里竟然有这种“服务”,自己是不是该报警?

在包厢里待不住了,萧萧要出去,悄悄问为零:“陪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为零其实挺喜欢看表演的,觉得女人的大腿可以这么高难度得缠在那儿,还要跳舞,高技巧­性­的动作,值得看看。

可见萧萧煞白脸孔,她也只能不甘心收回视线,跟着萧萧出去。

出了包厢,萧萧缓了一口气,拉着为零去吧台,唤一声酒保:“可乐。两杯。”

跟包厢里完全不同,外头只有普通舞池和pub桌椅。

似乎那些俄罗斯美女只供特别客人观赏。

“难怪我妈不让我爸来这种地方,太肮脏了。”萧萧边咬吸管边说。

为零心里想着要回去看艳舞,有些漫不经心地盯着舞池,没搭话。

喝完了一杯可乐,萧萧要续杯,边上有人看小姑娘喝可乐和这么开心,嗤笑。

萧萧尴尬,改口:“苏打水。”

她这么说,酒吧也笑了:“苏打水不单卖。威士忌加苏打水?”

“那……那就威士忌加苏打水吧。两杯。”

为零没喝过,酒杯送过来的时候,她尝了一口。挺好喝。

又喝了一口。

为零有点反胃,跳下高脚椅:“我去洗手间。”

为零再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萧萧被几个人围住。那几个人似乎要劝酒,萧萧不喝,起了口角争执。

她没有直接过去,到门口去找保安,领着保安回到吧台。

保安很快“请”走这些傲客。

这些人被请走,酒杯还留在这,杯中酒没人动过。

萧萧这回倒是不客气了,拿了一杯,喝一口“很甜,什么酒?为零,要不要喝一口?味道不错。”

为零摇头。她天生体质就对酒­精­有些过敏。

又在吧台这里待了会儿,萧萧似乎喝醉了,趴在台子上,为零看看表,时间很晚了。

推推萧萧。

萧萧没反应,动一动,继续睡。

她无奈,正要回包间,找同学把萧萧领走。她自认搬不动萧萧。

转身,走了没多久,为零就看到胡骞予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为零坐回去,等胡骞予走到了自己面前。

胡骞予看看她,又看看她面前那个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女孩子在外头别乱喝酒。”

为零解释:“是萧萧喝的。”

胡骞予没再说话,推推萧萧,见她不动,架起她往回走。

为零看看喝空的酒杯,转身就要跟上胡骞予的脚步,却在下一刻,停住脚步。

她重新折回吧台,执起那杯酒,看着杯子那一片粉­色­的药片。

她刚才没留意看,这时,看的仔细了,才发现,那已经溶解的差不多的药片。

胡骞予醉了。

萧萧也醉了。

有人纳闷:“不会吧,他也没喝多少啊!”

转而问林为零:“他是不是刚出去的时候又喝了?”

为零耸了耸肩:“不知道……”

几个少年不知道怎么办,只有把经理找来。经理认得胡骞予,在楼下开了房,请胡少的朋友们到套房里去疯。

临走,经理慷慨的问:“还需要什么,特别服务么?”

还都是些青春期少年呢,就算心里还想看艳舞女郎,但害羞最终占上风,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到了包房,把两个醉鬼弄到房间去休息之后,众人继续喝,继续玩。有人打电话到客服,叫人送酒水上来,另一个人就开玩笑似地朝话筒吼:“再送几张A片上来!”

原本只是开玩笑,但客服人员太尽责,另一方面又知道恒盛少东在这间包厢里,自然不敢怠慢,酒水和碟子一道送上来。

所有人都待在楼下客厅里,喝酒或者玩牌。

在场的女生就只剩下为零一人。

为零想了想,说:“我上去看看他们。”

男孩们连连点头:“去吧,去吧!”

为零上楼去看两个醉鬼去了。

楼下客厅里只剩下男孩子,都躲到会客厅那里,围着电视看A片。

为零进到卧室里的时候,萧萧已经醒了,正在四处找水喝。

她快步过去搀扶萧萧:“怎么了?”萧萧脸红:“我……全身发烫,口渴……”

为零想到了那杯酒里的粉­色­药片,“你躺好,我给你倒水。”

倒完水回来,萧萧又睡了。这回睡的貌似不是地方——胡骞予胸口。

为零看看胡骞予的脸:很红。

她把水杯放下,转身要走。

这时,她听见手机铃声响。那铃声从胡骞予身上传来,胡骞予睡的无知无觉。

为零明明记得那时候胡欣说是因为胡骞予电话打不通,才把电话打到她这里。

有些疑惑,为零回去找手机。

手机在胡骞予身上,为零摸手机,不小心碰着他身体,胡骞予睡梦中“呃”一声,吓得她赶紧缩手。

幸好手机已经拿到手。

看号码,是胡欣秘书的来电。

为零没有接。

等了会儿,胡欣的秘书发短讯过来:“萧行长的女儿和您在一起?”

为零想了想,回:“是。”

“您母亲要求您送她回家。附:还嘱咐您,别乱玩。”

“我母亲在哪?”

“正在和萧行长吃饭。这笔单子有些困难,胡总吃晚饭会直接回公司,请您自觉回家。”

为零觉得自己着了魔了。

她找到萧萧的手机,手机里有萧父的号码。她迅速打了一串:“爸爸,我在XX酒店xxxx套房,快来接我。”

发送出去。删掉发送记录。走到门边,反锁门。

萧萧穿一件式洋装,很容易脱。胡骞予的衣服比较繁琐,为零汗都出来了,才脱下胡骞予上衣,男孩子骨骼劲瘦,为零觉得脸烫,抹把汗,再脱他裤子。

为零解他裤头皮带,拉拉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男孩腿间高热的那部分。为零不敢再脱了,绕到另一边,把萧萧推到胡骞予身上,一只胳膊搭在胡骞予胸口。

这两个人,此刻,就像在拥抱。

眼看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自己一手铸就。为零嘘气,拿被子盖住两人下半身。

她收拾了自己的包,奔出去。

冷汗弥在额头上,为零到洗手间洗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想自己刚才做的事,心头生出的罪恶感,很快被驱散。

她对自己说,她恨胡欣。

再冲冲脸,为零心情恢复平静,正要出去。

这时,有人进浴室。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胡骞予。

洗手台在角落,胡骞予没注意到为零在,直奔浴缸,扯花洒开龙头,冲冷水。

水声潺潺,传进为零耳朵。

她瞥一眼胡骞予背影,咬咬牙,尽量不发出声音,出门。

世上有句话:天不遂人愿。

为零已经走到门后,胡骞予突然回过头来看她。

“站住。”两个字,为零不想听他的,可脚不受控制,心虚地停在原地。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她身后。

胡骞予胸膛贴在她背脊上,湿意传递给她。很凉,冰冷的水。

为零身体一抖,就被他坤过来的手抱了个满怀。

胡骞予身体冷,嘴­唇­烫:“你­干­的?”

为零觉得冷热失调,她听见自己回答:“你,不要误会。”

胡骞予没有再回答她。他在忙,忙着,­唇­齿在她颈项间留恋。

为零回过神来,要开门出去,他手一伸,抵在门上,困住她去路。

他在她身后,剧烈喘息。

她的衣服也湿了,他另一手按在她肩头,很沉。为零感觉到,他那里坚硬的抵着她。

脑子一瞬间空白,下一刻,让她恢复神智的是胸前传来的疼痛。他隔着衣料,揉捏她的胸口。

他解开她衣服一粒纽扣,手伸进去抚摸她,触手温软,她的皮肤滑腻,他满意地哼一声。

这一声,惊醒为零。

她猛一转身,推开他肩膀,提膝撞他下身。

他闷哼,重心不稳,歪向一边,她得了空隙,逃出门去。

为零下台阶下的飞快,却依旧在半道被胡骞予赶上,拦住。她脚一崴,差点跌下去,被他捞住腰身,扣在扶栏和他之间。

他抱住她,嘴里喃喃:“别动……别动……”

为零不敢动了。

他在她身上蹭,为零被他蹭得难过起来,推不开他,踢不到他,只能站在那里任他拥抱。

她不知道他要抱到何时,可他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便就由着他。

突然,会客室那里走出来一人。

为零听见动静,直觉要躲,胡骞予快她一步,翻过扶栏,拉着她往下跳。

两个人躲进楼梯背光处。为零跌坐在地,确切来说,是跌坐在胡骞予身上。

她赶紧撑着地站起来,瞬间疼痛传来——

跳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自己脚踝扭了。她痛地“嘶——”一声,重重跌回去。身下那个人不安分了,手贴着她背脊动。

她不敢低头看他,试着站起来,他不­干­了,手一翻来到她身上。别看他瘦,但挺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抽出腰间皮带,捆住她双手。

“你­干­什么?!”她低声惊呼。

他不管不顾,束缚住她双手,方便他动。

他在她上方说:“都说会很痛,没准是骗人的。”

他似乎觉得这是在安慰她,到安慰效果不佳,她扭着不肯,又要抬脚踢他。

她刚才那一脚他还记忆犹新,这回很轻易就躲开,看她的脚乱蹬,觉得碍事,可又没有第二根皮带去束缚,只得骑在她腹上,快速除掉她上身衣物。

她只剩内衣。他低头,一瞬不瞬的看,她皮肤白,又瘦,似乎发育不太好,胸小,他不敢用力摸,就怕摸没了。

她发出类似猫的声音,瞪着眼看他。

“我会告你强 ­奸­。”她一字一句说。

他愣住,随后一把扯下她胸衣,咬牙切齿:“随便你。去告。”

她穿短裙,他气起来,也懒得脱了,撩起裙摆,手指侵袭她两腿间。

她咬牙,不肯发出声音。他低头亲亲她。她反咬他一口,他也就懒得吻了。手指灵活,钻进她­内­裤。

摸了一阵,不得要领。她痛,挣扎,被她按住:“别动!”

女孩子就是麻烦,构造这么复杂,她这么动,他就更找不着位置了。

她又开始乱蹬,他膝盖被她踢了一脚,他手上的动作一下子重了很多,隐秘的入口终于被探寻到,他手指滑进去。

她连呼吸都没了。

他指尖进去,感觉到她的僵硬,停住不动。

“我会慢点。”说完,继续滑入。

入口紧,里面更紧,她还夹着腿,他遇到阻碍,汗水弭出,滴在她胸口。

他的汗水带着他的体温,她身体一抖,他手指用力按进去。

还是不行,进不去。

他抽出手,那里太­干­涩,他用唾液润湿了指尖,重新探到两人之间,没想到这时她还想逃,踢开他,往前爬。

她的臀翘着,姿态狼狈,他把她拉回来,按回身下。

“是你害的。”

胡骞予说。

他那时其实已经醒了,本来身体就有难耐的火,她还那样脱他衣服,还把另一个女孩儿塞他怀里。他闭着眼,其实在想:她的手很滑,凉凉的,帮他脱衣服的时候,划过他的皮肤,怎么说?很美妙?

他给她面子,一直装睡,等她走了才起来,冲到浴室冲凉消火气。他隐约猜到自己被人下药了,但下药的人是她?他没猜到。

她气得胸口起伏,他看着她胸前两颗红樱,口­干­舌燥,俯下身去,含住她|­乳­首,啧啧吞咽。她始终不肯就范,挣扎着,胸前柔腻的Ru房狡兔一样晃动着。

胡骞予想到了晚上看的那些俄罗斯人。一边感叹她的胸部真的很小,一边不受控制地捏住一颗果实,送在双­唇­间,辗转。

他腿间的器官涨的越来越大,笔直地撑起裤子。他划开裤头拉链,裤子来不及脱,就架起她双腿,把她一双膝弯搁在自己的胳膊肘上。

她纤细的小腿肚举到他脸边上,她上半身躺在地毯上,双手被绑在头顶,下半身被举高,正对上他的欲望。

他掏弄一下自己的器官,随之送到那温暖的秘道里去。同时,俯下身来 亲吻她。

她不肯合作,牙关紧闭,他捏住她下颌,掰开她的­唇­,舌窜进去。她要咬他,她一只手伸到她嘴里,逼她张着嘴。

她被迫品尝他手指上的味道。有点苦涩,这手指,玩弄过她,还……还碰过他自己那里……她不敢想。

张着嘴,他的舌进来,舔舐她口腔,她觉得恶心,却又有种奇怪的感觉,热热的东西,从小腹深处流出。

他的欲望感觉到了她的湿润,他下身一挺,进去了一部分。

“别缩着……”他也难受,抚摸彼此的结合处,继续往里挺进。

前方有一层阻隔,他停在那里,揉着她,手伸到她臀下,捧起她下 体。

他按着她的小腹,她的腹部很平滑,真的不可想象,他竟然在里面。

“给我。”他说。

她不说话,他就当她已经说不出来话,“给?”

她摇头,不给。

“那……不给?”她同样摇头,不给。

他这是在跟她玩文字游戏,见她摇头,满意了,托起她的臀,Сhā下去。

她尖叫出声,立刻被他堵住嘴,用他的­唇­。

有新鲜血液流出,他感受到,也知道那是代表处子的血。

为零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变得清晰,她看到自己,上身­祼­ 露,下 体高抬,腿间夹着他的腰身,她痛的颤抖,两条腿无力地晃着,­内­裤挂在膝盖上。

“别动,别。”

她说,祈求,他不听她的,身体往前直冲,第一下就重重撞进她的蜜处,骨骼撞击的声音,隐隐传来。

她感到被强行撑开,颤抖过后,只剩僵直。

他一下子被吸进一个陌生的、温暖潮湿的禁地,一下子没忍住,不顾她的痛苦,抽 动起来,有些不得要领,撞着她,撞着撞着就滑出来。

享受过了女孩子最美妙的内里,他迫不及待,再次冲进去。

这一下很深,他感觉到一层破碎的薄膜扫过他深入的欲望,像婴儿的嘴,紧紧吸住他,他闷哼一声,磨擦着她那里,用力抵住,碾磨。

身下的女孩像弓一样紧紧绷着。情 欲慑住血气方刚的心神。

“你是我的。”

他将她一双大腿并拢来,手臂环扣住她拢和的膝盖,那样,他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他是怎么占着她那里的。他仔细看,一瞬不瞬。

她的小腿腿被迫吊在他的肩上,那里一下子紧的不可思议,用力缩着,他动都不能动了,被死死夹着。眼看滑腻的小腿就要滑下来,他抽回手,提着她两个纤细的脚踝。

她的腰自动垫高了。

保持这个姿势,那里松一点,他重新动作起来。不知是刺激还是舒服,连他都忍不住想呻吟。

可是身下的女孩子,似乎始终在痛苦着。

为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痛到极致,身体里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她湿的越来越厉害,羞愧无比。

她想要掩面哭泣,但手被绑着。

只能无声流泪。

他最终还是退出来了。因为她哭了。

这个女孩的眼泪是他见过的,最让人心疼的东西。

他一下子退开,坐靠着楼梯背。

为零没看他,整理衣服。她站起来,走到胡骞予面前。

胡骞予抬头看她,她一巴掌下去,清脆响亮。

“我等着法院的传票。” 他说的轻巧。

她快步走出去,朝着套房门。

身体内部撕裂的痛,可她越痛,就走的越快。疼痛让人清醒。

“自作孽,不可活。”她突然想到这句话,笑了。

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她在门厅里奔跑。

跑到了门边,就在这时,房门从外边打开。

为零愣在原地,看着迅速开启的门扉外,站着的三个人。

胡欣和她的秘书,最后一个人——如果为零没猜错——是萧萧的父亲。

所谓犹豫

我被迫踏上楼梯,高跟鞋在台阶上磕磕绊绊,我担心胡骞予这样野蛮地拉扯会伤到自己,如果我现在在这里绊了一跤,后果我不敢想。

我攥紧扶手,不肯走。

胡骞予终于肯回过身来。他拧眉看我,又低头瞅瞅我的鞋。

突然间叹气。

下一秒,他竟折回来,俯首低身,一手环过我肩,另一手饶过我膝弯,瞬间,我被他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

“小心,别乱动。”他大步走上台阶,头也不低地说。

很快,他把我抱进卧房,是他的主卧。

我被他放下,脚刚落地,我回头看看房间里那张床,深呼吸,扬手一个巴掌打过去。

手腕被他架住,这一巴掌没有落下。

他瞪着眼看我,不可思议。

狠狠甩脱我的手。

我想到自己,想到那个不该出生的生命,忍不住嘲笑:“胡骞予,你缺女人,不要找我。我不会再陪你上床。”

他蓦地哼笑一声,鄙夷的看我:“不要太抬举你自己。”

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后头,语气变得平静,看我,眼中波澜不惊,“大把女人等着爬上我的床,我不至于要这么扒着你不放。”

闻言,我失笑。

是啊,大把女人等着他胡骞予,他又何必扒着我不放?

他有露西,那个为他付出许多的傻女人。除却露西,还有大把大把,不胜枚举……

见我沉默,胡骞予没再说话,转身朝卧室附带的书房走去。

他离开,卧室只剩我一人,眼眶有些湿润,怕是要流泪,我仰起头,不让它们落下。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个公文袋。走到我面前,仔细看我眼睛,没说话,公文袋递给我。

片刻后,他重新开口:“我收到这个。昨天,寄件地香港。”

我打开公文袋,取出其中文件。

我原以为是文件,纸张慢慢抽出,我看见排头那一行字——香港某医院,­妇­产科检查报告——我不动了,脑子瞬间抽空。

“还在不在?”

他问。

我不回答。

他等候片刻,神情和缓下来,凑近,他展开怀抱,笼住我,手摸向我腹部,重复:“它……还在不在?”

他的目光落下来,落进我的眼里,是那样柔情似水——

不,这个男人一直虚假,一切都是假象,是他在伪装。

他霸占你父亲的公司,夺走你的一切,夺走你的人你的心,和你的好友上床,置你于尘埃一般低贱的地步……罪不可赦。

我忽然间惶恐,避他如洪水猛兽,用力推他。

原来我的力气不比这个男人小,我推开他,连连后退几步。

站稳了,我抬起头。

挑眉觑他:“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

我猛地将公文袋里的纸张抽出来,撕碎它们,扔在他面前。

他就那样缄默地看着我。

许久,缓缓蹲身,一张一张,如数捡起那些碎片。

我看着他的头顶,无言无语。

他站起来,慢着步子踱到我面前,他的手,青筋暴起,死死攥着公文袋一角。

他在遏制怒意,从来在我面前的暴君,此刻,在顾及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

胡骞予劈手拉过我一双手腕,将我胳膊反折到身后,他另一只手,又一次覆上我的腹部。

他不在乎我,因而他攥紧我手腕的手,力气大到几乎要折断我的骨骼。

他只在乎孩子,他抚摸我腹部的手,那样温柔。

“你以为,这是你的孩子?”

我毫无征兆、脱口而出。

闻言,他僵住。他的僵硬,透过他的手,传递到我身上。

“你以为,我会放任自己怀上你的孩子?”

我语气带笑,嘲弄他,亦嘲弄自己。

距离近,我看清他瞳孔猛地一跳,他看向我的脸,穹黑的目光。

黑­色­的瞳孔,反着光,我看见,自己在他瞳孔的反光里,笑:“我跟李牧晨开过房。”

胡骞予两额的血管突起,面孔微微扭曲。

“和你,每一次,我都有吃药。我和你,怎么会有孩子?”

他突然笑出声,“呵呵呵……哈哈哈哈……”无休止的,笑。

他终于肯松开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孩子还在。可惜不是你的。”

他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原来如此。李牧晨说什么都要辞职,原来……如此……怎么留也留不住,原来……因为你……”

我无力,转身要走

他自言自语,疯了最好。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他突然捡起被丢弃在一旁的公文袋,扯开,取出一张纸。

里面原来还有一份文件。

他手一扬,那份文件生生甩在我脸上,划过我脸颊,飘落。

我下意识别过脸去,文件落在地上,我无意间瞥见纸上,几个黑体大字——

《婚姻协议书》

我懵了,视线焦灼在这几个字上。

脑子里,那根早已经紧绷至极的弦,嘣地一声,断裂。

来不及反应,胡骞予蓦然上前,把我推到墙上,紧接着,双手狠狠扣住我的脖子。

钢铁一样的手指,在我的脖颈上,收紧,再收紧。

“我真是愚蠢!竟然想要和你这种女人结婚!”

他狠狠压低头,在我耳边低沉恐怖地说,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力气太大,我被他提起,渐渐离地,最后只能脚尖着地。

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我五脏六腑,我只觉得有熊熊热火在我胸腔里烧。

我呻吟,蹬脚,死死扳住他,试着掰开他的手。

徒劳。

**

缺氧,想要呕吐,身体痉 挛,眼前昏一阵明一阵。

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快死去。

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死在这个男人手里,不值……不值……

可是,我没有一点力气,他的手箍住我的脖子,我躲不了,挣扎,挣脱不掉,眼睛一黑——

就在这时,女人歇斯底里烦的声音撞进我耳膜。

“骞予,你在做什么?!放开……放开她!”

没有用。胡骞予的手,在我脖子上,掐住,撼动不了分毫。

我闷哼,眼神开始涣散。

最后一点凝具的目光,看见胡骞予湿的眼眶——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他为何要哭泣?

我生存的力气,都要被他击碎了。

我要死在他手上了,他该笑。

“她会死的!!!”锐声呼喊,如同兽在悲鸣,哀叫。

扼住我喉咙的手松开了,我没有支撑,靠着墙,一点一点滑落。

我咳嗽,拼命呼吸,口水拖下来,滴在自己手背上。

喘息。肺里抽空,再被空气填塞,像是有冰冷的钳子,夹住肺叶,痛苦。

昏的一塌糊涂。

脸上凉凉的一片,我抬手一摸,原来是我自己的眼泪。

我晃晃荡荡,撑着地站起来。

缺氧,脑子晕沉,不得不躬身靠在墙上。

等视线恢复清明,我偏头,看着胡骞予。

还有胡欣。

儿子要扼死我,母亲却出声救了我。我笑,无比狼狈。

“我不恨你们,一点也不。”

恨,是太深沉的情感,我不会浪费在他们身上。

“不过,你们胡家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慢慢讨回来。”

要我给胡骞予生孩子,想都不要想。

胡骞予冲上来,“不知好歹的贱……”

巴掌落下来。

我仰起头,这一巴掌,我不躲不避,他打下来,我和他之间,就真正,一笔勾销。我睁大眼看着,他这一巴掌什么时候打下来,他打得我越痛,他就越不得好死。

这一幕,我要用眼睛记着,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他。

胡骞予气的胸腔直震,巴掌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手,颤抖又僵硬,最终,愤恨地收回。

我走出大宅,没有人拦我,胡骞予一直站在那里,他再碰不到我一根手指头。

那个司机还在车库旁候着,看见我过来,愣了愣。

我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无比难看,也不管了,走过去,朝他笑一笑:“考虑好了没有?10万,一个号码,加一个秘密。”

**

我没有再在新加坡多做停留,那个司机还在考虑。

金钱诱惑无穷,我给了他握的名片,他会打给我的。

我回到香港,手术日期延后。

我抽出一天时间,推掉工作和应酬,到医院做例行检查。

我现在只想知道Dāvid yang 是谁,等我弄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之后,再慢慢去调查别的。

到底是谁三番两次害我,这一次,还把我的产检报告送到胡骞予那里?这么做,意欲何为?我总觉得,此人,与把我和王书维的照片和录音带寄到胡骞予那里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和Dāvid yang 、姚谦墨都有关,一定。

**

堕胎是我此刻唯一的选择,如果孩子生下来,看到父母争得你死我活,也是一种悲哀。

残忍的事,我来做。

空腹去医院,术前简单检查。之前那家,将病人的资料泄露出去。

我换了一家医院。

这次选的是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的环境没有公立的那样清冷。

­妇­产科楼层,有幸福的一家两口,丈夫陪着妻子来做产检。他们脸上,有着即将为人父母的光辉。

母亲——

我对这个词很陌生。

我的母亲在我出世时去世,我对她没有印象,只从父亲那里听说关于她的两点:我很像我的饿母亲;我母亲最爱白玫瑰。

所以当时,看到有人将白玫瑰放置在我父母的墓前时,我知道,这是和母亲很亲近的人。

那句“forgive me”,大概是在求我母亲原谅。原谅什么?原谅他害死了她最爱的人?

我坐在长椅上,等候的时间里,脑子很乱。我的孩子,会不会长得像我?

如果……

她能降临在这个世上,我希望她的血液里,没有我血液里的那种不知好歹,也希望,她不会有我这样不济的命运。

可惜,这些都是“如果”。孩子还不满5周,香港法令,它还只是个胚胎——我安慰自己,却对还在残忍。

它血液里,会有我的血——

这一点,我想都不敢想。

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在残杀生命——这条罪孽加之在我身上,我无力反抗。

**

进入手术室之前,必须签署手术协议。

我在落款处签名,“Vivi……”

写不下去了。我手抖,怎么控制都不行,抖得厉害,再写不出一个字母。

突然间,我膝盖一痛。

有东西飞奔着,撞过来,正撞在我膝盖上。

我的笔被撞掉,低头看,原来是个孩子——

他撞到我,抬起苹果脸,依依呀呀地说着话。

很快,就有气急败坏地大人追过来,抱起孩子,打下ρi股:“叫你别乱跑!”

转而看我:“对不起,孩子太皮了,没事吧?”

我晃神晃的厉害,这时候才勉强反应过来,摇摇头:“没事。”

看着这个孩子,我心里柔软的被触及,不禁伸手,触碰一下孩子的脸颊。

孩子的脸,小,白,顽皮地笑。

被我摸着脸颊,发出“咯咯”笑声,忽又低头,躲开我的手,脸埋进母亲的肩颈。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护士捡起了笔,递到我面前:“签吧。”

我板滞地看着那支笔,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我深呼吸,牵扯出一抹笑容,看向护士:“对不起,我取消手术。”说完,不留恋,转身,大步流星朝电梯间走去。

到了医院大门口,我才停下,抬头看天,春天到了。正是明媚的季节。

我的孩子,会在今年秋末冬初出生,它随我,姓林。

没有父亲,但学习好,­性­格好,长得也好,会窝在我怀里,甜着嗓音喊我:妈咪。

这么想的时候,我开心起来。自从我父亲离开我之后,我从未真正开心过。笑着去车库取车。

为了孩子,我改掉很多坏习惯,戒烟戒咖啡,不再每天半夜守候在电脑前看纳斯达克。

我开始购进一些较为宽松的衣物,丢掉我的高跟鞋,换上平底鞋。

两个月的时候,妊娠反应严重,吃什么都吐,我每日午餐都在办公室里吃,这时候秘书外出用餐,我不用担心有人会看到我大吐特吐的狼狈样子。

我体重降的厉害,每天进办公室,门外的助理看着我,露出担心的神­色­。她以为我是因为最近公司的事情,忙得瘦成了这副鬼样子。

又一次,我实在忍不住,笑着告诉她:我怀孕了,虽然,她闻言惊愕的表情,我并不喜欢。

渐渐地,我胃口慢慢的好起来,只是肚子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弧度。

我依旧穿着我的职业套装。

我的工作确实很忙碌。

原本属于黄浩然的股份现在到了我手里,我得好好运用。加上我之前拥有的13%,现在我手里总共有21%,这个份额,已经够我进入恒盛的董事局。

而我现在身为环球这边的人,不可能亲自出面,因而急需要找个代理人,替我进董事局。

另一方面,趁恒盛在香港的各大工程被迫停工,环球和李氏联合出击,大手笔推出“新经济地带”概念,在香港的填海新区组建新的CBD金融区,并综合考虑新经济地带的周边人口,推出工作与住宅一体化的概念。

这一概念,得到香港政府的大力支持。我还特邀了香港财政司司长参加新经济地带的剪彩仪式。

胡骞予与司长儿子曾经是亲密同学又如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个道理,虽然残酷,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这边厢,环球的事业在香港进行的风生水起,恒盛也开始渐渐从之前的泥淖之中恢复过来,“起死回生”或“咸鱼翻身”,我不管,真正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我还没有使出来。

当初他们这些人是如何逼的我父亲不得不对恒盛进行清盘,进而跳楼自杀的,我也要用同样手段,把他们胡家逼到走投无路。

胡欣曾经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否则父亲不会将我交给她抚养。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这种痛苦,胡欣加诸在我父亲身上,我要连本带利地把这痛苦,还给胡骞予。

姚谦墨——他现在是我手上的王牌。

他是恒盛的大律师,恒盛许多最高级机密的合同,都是由他亲笔起草。这样算来,姚谦墨,就是胡骞予最信任的人。

不过,这一切,需要时间。

我依旧得先追寻到那位Dāvid yang的身份才行。

胡家的那个司机迟迟没有收下我的10万,我佩服他的忠心,也不准备再等下去。

主动出击更要紧。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只能请人到新加坡劳资局去查。

新加坡劳资合同甚多,且按规章制度,合同双方的资料都不对外公布。虽然这样做不需要花到10万的价钱,却花费了我比金钱还要宝贵的多的时间。

**

我的孕期,身体不是很好,得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

产科、产前筛查科、化验室、心电图室、B超……很麻烦,我带着助理去的,有她帮我在各科室间奔走、缴费。

所有孕­妇­都是丈夫陪着来的,我,由助理陪着,我忽略掉心尖那一抹古怪。

做B超之前的常规检查,我测了血压、体重。体重部分我很很让医生担忧,B超的检查结果倒是不错,胎儿很健康,听胎心的时候,孩子的心跳很有力。

我安下心来。

**

看到胡骞予和露西婚讯的时候,我刚做完产检,从B超室里出来。

走廊里有悬挂式电视,我的助理无所事事,正坐在长廊椅子上,看电视。

我过去叫她,她一惊,赶紧站起来。

“走吧。”我接过自己的包,和一叠交费的检查单。

她叫住我,示意我看电视:“林总,您看……”

我待会儿还有桩生意要谈,在西贡的高尔夫球场。去西贡要过海,时间很赶。我抬头,匆忙看一眼电视,收回视线就要走,却生生定住了。

新加坡新闻。

地点应该是机场,周围人山人海。

记者长枪短炮,围攻着站在众人中心的那一对男女。

那些记者,一个一个问题丢过来,女人直接躲在男人的羽翼下,由着男人去对付这些难缠的家伙。

镁光灯狂闪不止。

我看看,又看看,确信了,这是胡骞予和姚露西。

听记者们的问题,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近日,新加坡当地媒体收到恒盛总裁与女友共游巴黎的消息,又千方百计查到两人回国的班机号。这才一窝蜂追踪到机场,守株待兔。

于是,出现如上一幕:胡骞予和露西两人刚下机,在安检口就被堵住。两人由助手帮忙,才举步维艰地突出重围,车子在外头候着,两人一上车就发动,绝尘而去。

王书维在后面善后,面对问题,一律回答:“无可奉告。”

这一切,都是早上发生的事,此刻是正午新闻,电视台正转播恒盛的记者会,引用早上拍的画面。

胡骞予透过恒盛发言人告知所有媒体,胡家与姚家联姻的消息。

众媒体人一阵唏嘘,感叹世事变化无常。姚家女儿与环球老总订婚的消息,不久前才轰动了整个狮城,而现在,竟然又爆出要和胡家联姻的消息。

“林……林总?”

助理在唤我,我一惊,回过神来。助理神­色­紧张,瞅瞅我的脸,又看向我的手,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我不知不觉手握成拳,几乎要捏碎手中那一叠检查单。

“没事。走吧。”说着,离开。

**

下午,在高尔夫球场约见面的,是亚寰国际总裁季立业,我之前和胡骞予一起出席brunch的时候,见过季立业的侄子季廷伟。

此时,叔侄两个都在。

我和事拓部的经理一起到,我也玩过高尔夫,但现在怀孕,不适合上场。带的这位经理却是个中好手,和季立业来上两局,玩的好了,生意也好谈。

季廷伟似乎认出我来,玩了几杆,等球童捡球的空档时间,季廷伟坐回高尔夫车上,抹汗:“林小姐,我们之前似乎是见过的。”

“哦?是吗?”我淡淡笑。

“我没记错二代话,林小姐是胡总的……”他很古怪看我一眼,“……秘书。”

我尽量保持笑容,“的确。我在恒盛工作过一段时间,也是不久前才跳槽到环球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看我,沉思片刻,“哦”一声,正要开口继续,却被一声惊叹打断。

“Hole in one!Perfect!”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季立业击球,一杆进洞。

我下车,走过去鼓掌祝贺:“季总,厉害。”

一杆进洞几率颇低,球会颁发证书,同时要在该洞发球台设立纪念标示,并向中高协通报备档,以示祝贺。

这么骄人的成绩,季立业立刻笑得开怀。环球和寰亚的这笔生意,也就此在高尔夫球场,一锤定音。

季立业大笔一挥,在合同上签了字。

我把合同交给助理,一行人进到里面喝饮料。

我点了杯牛­奶­,喝到一半竟然想吐,赶紧离席,快步进洗手间。

刚喝下的拿点东西又都吐了出来,我收拾一下之后出去。朝季立业他们那桌走的时候,季廷伟站起来朝我这边走。

刚才在球场上,显然这位季先生的话还没说完。我虽不知他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但内容,应该和胡骞予有关。

就我所知他和胡骞予并不是朋友,我也不怕他知道些什么,就定在原地不走了,等他过来。

我和季廷伟在另一张桌子那坐下。服务员上前问喝什么,我摇摇头,拒绝。

服务员一走,季廷伟就开口:“林小姐,不知你有没有看中午的新闻?”

“你是说,胡家和姚家联姻的新闻?”

我不想拐弯抹角,大方地问,他一愣,随后继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面?”

我点头。

“当时,我记得你离席了一段时间。当时,我向胡总问起你。我还记得当时他跟我说,你是他的女友。”

我呆了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季廷伟正怜悯的看我,我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下一秒,不禁失笑:“那又如何?”

他沉默良久,叹气,“我……认识姚露西。”顿一顿,又说,“不对,不只是认识。我曾经……追过她。”

他和露西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起身要走,他拉住我:“听我说完。”

“我是前天从巴黎回来的。露西在巴黎的那几个月,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是我等到最后,却只等到一句话:她要嫁给胡骞予。她说她不愿意,可是,不能拒绝。”

“我了解胡骞予这个人,他肯承认你是女友,就一定是认定了你,在机场,面对记者提问,胡骞予一个字都不肯说。婚讯也不是他亲口说的。我觉得,其中有隐情。他们两个,都是被迫结婚的。”

“我必须弄明白其中的隐情,否则,我不甘心。”

“隐情?”我控制不住,笑出来,“你爱着的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贱货。这就是所谓的,隐情。”

说完,甩脱他的手,离开。

我这几天,最频繁的就是和新加坡方面联系。

不知胡家是出于怎样的动机,胡骞予的婚礼邀请了托尼。托尼不准备参加,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要我代替他出席。

另,姚谦墨把两份刚草拟的合同邮寄给我。我之前被人盗过邮件,学到了教训,将所有收寄的邮件都进行双重加密,就怕邮件万一又流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姚谦墨嫁妹妹,我还记得他之前告诉我:他父亲有意将露西嫁予胡骞予,以此换取和恒盛合作的机会,企图以此拯救姚家那些岌岌可危的产业。

我说,不无调侃:“恭喜。你父亲要如愿了。”

他笑笑,挺无奈:“放心,想如愿?还早着呢。”

而我大费周章,疏通了关系,终于找将那位司机和他的联络方式弄到了手。

看来,我又要回新加坡一趟了。去拜访一下那位司机,表示一下诚意,再去参加我那位“前男友”的婚礼。

胡骞予和露西宣布婚讯不过一周就要举行婚礼。邀请新加坡所有能请到的社会名流去观礼。当天,托尼派直升机来接我。

我正在办公室里收拾文件,托尼打电话告诉我,直升机已经在环球顶楼的停机坪,准备就绪。

我失笑。

已经听见了楼上直升机轰轰直响的声音。

这……这未免太过招摇。

托尼如此解释:“给我风风光光的出场。美过新娘子,更好。我并不想卖胡家什么面子。”

直升机在婚礼外的草上降落,螺旋桨刮出的风吹乱周边一切草木,随着马达的轰鸣,直升机停稳。我身上是来不及换下的职业套装,托尼的助理在现场,我去找他。

路上,很不巧,我碰到了胡欣。

她见到我,很意外,此时我和胡欣站的距离远,中间又隔着许多来宾,我见她跟身旁的佣人帖耳讲了句什么,佣人迅速离开,而胡欣,则穿过众人,朝我走来。

我现在并不想见到胡欣,想躲,但最终,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只是吩咐秘书继续去找托你的助理,自己,则等着胡欣朝这边走过来。

直到她在我眼前站定。

我笑:“胡夫人,您好。”

胡欣闻言一顿,随后上下打量一下穿职业套装的我,盯着我腹部看,好一会儿,“为零,在这里看到你,我很意外。”

“哦?是吗?”

我与她无话可说,这个女人有着和她儿子一样能洞悉人的眼睛。

幸而这时,托尼的助理已经到了,我的秘书领他过来。

我抱歉地看看胡欣:“胡夫人,我……”

她顺畅地接我的话:“我还要张罗一些事,你请自便。”

胡欣说完,离开。

看着胡欣的背影重新消失在人群中,我转而看向托尼的助理。

“托尼说有东西要交给我。”

“是礼服,在车上。他要您换上。”

我想了想,拒绝了。我是来观礼的,不是来砸场的,穿套装比较自在。

**

婚礼前的小型家宴即将开始,我随着众多人,一起移架到户外。

此时,托尼的助理离开,我自带的秘书也暂时离开。

我请秘书帮忙注意一下胡家的司机在哪。

她片刻之后回来汇报:“胡家的司机全部出动,负责接送贵客,那位姓洪的司机也在其中。”

我点点头。侍应生托着放置酒杯的托盘上,路过,助理为我拿了一杯,我接过,但没喝,执着酒杯穿过人群,向外头走。

户外人太多,有些热,我觉得胸闷,不在太阳底下多待,穿过大厅,到有绿荫的花园透气。

花园里人不多,我靠在阳台上,深吸几口气,觉得没那么闷了,转身要重新出去。

走了几步,看见坐在藤制吊椅上的那个人,停住。

我看着兀自喝酒,似乎没察觉到我存在的姚谦墨,想了想,走过去。

直到我走到他跟前,他才抬头。

“你怎么在这里?还独自啜饮?”

“我妹妹婚礼,我怎能不出席?”说着,他看一看我手中酒杯,“你不也和我一样,在这里独自啜饮?”

“很巧。”我坐到他旁边。

“不巧,我跟着你出来的。”他笑一笑,挺得意,“只是不想打扰你,所以一直坐在这儿。”

我回他一笑。

他举杯向我:“为我们两个失意人,­干­杯?”

我摇头:“第一,我一点也不觉得失意。第二,我现在不能喝酒。”

他疑惑看我,不再多话。

许久,他突然抬头,将杯中酒全数灌进嘴里:“不去看看我妹妹?”我想了想:“我是代表托尼来的,于公,我不会去见她。于私……”

他接我话:“于私,她背叛了你,你更不会去见她。”

我笑: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问我?

“你呢?去看了她吗?”

他摇头,下一秒竟接过我的那杯酒,饮尽,酒杯还我,瞅着我,似笑非笑:“你相不相信,我其实很疼露西?”

“不信。”

他点头表示理解。此时的姚谦墨,两颊红润,像是已经喝醉:“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对她是这样……残忍。”

姚谦墨话说得七零八落,看来是真的醉了。

“你去看看她吧,她一直不希望你恨她。就当……是我这个合作伙伴在请求你。”

我皱着眉,打量一下姚谦墨。

此刻的他,很奇怪。

怪在哪里,我却说不出。

**

打断我对姚谦墨的窥看视线的,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走到旁边接电话。

是我的秘书:“洪司机已归,就在车库外头。”

“谢谢。”

我说完,挂机,朝里走。

即将到阳台入口处时,我被姚谦墨叫住:“为零,是去看露西么?”

我没有回答,顿了顿,继续前行。

我依着秘书告诉我的,很快找到了这位洪姓司机。

他看着我,目露疑惑。我自我介绍:“VIVI LIN,”同时伸出手,“您好。还记得么?我之前有打过电话给你。”

他很快记起,下一刻,便有些担忧地四处看了看。

周围的其他司机都正疑惑的看着我们这边,其中,自然还有那位之前拒绝了我10万的那个司机。

虽然这位司机始终没有答应我的条件,但我早已将10万汇进了他的户头,他也并没有将钱还回来——有了他这种默许的行为,我不担心他会跑去和胡欣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其实这样也好,他不会因为出卖了雇主而受到良心谴责,更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但是,如果他想要去想胡欣告密,我就把汇款记录送到胡欣那里,要他饭碗不保。

我看着洪司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建议道:“洪师傅,我们到僻静处去谈?”

他眼神颇为慌乱,胡乱点点头,随着我走向一旁的灌木丛。穿过灌木丛中间的鹅卵石小路,通向会场外头。

这里人很少。

**

“这位小姐,你当时在电话里什么也没有明说。这次又……特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笑。

笑容无害:“一笔交易。”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对所有人保密。”

劳工处的资料显示他受胡家雇用时间不长,3年而已。

他要比既想要忠心、却又割舍不下金钱的那位,要可爱许多。

“2月17号,你载着胡夫人和一位……”我停住,考虑措辞,“……先生,去墓园扫墓。”

洪司机垂下眼睫,思考、回忆。

看他此时的表情,我已经有十足把握,这笔交易,能顺利谈成。

在商场上许多的战争,与其说是金融知识的博弈,不如说是双方内心的较量。读懂一个人的心,是从此人手中获得利益的最佳方式。美国常青藤盟校都把心理学科引进到商学院,也是出于此音。

可惜,我的心理学往往是所有学科中最弱的一门。我甚至需要自己的心理医生定期做辅导。回国后短短一年,我再不需要心理医生。我的内心,慢慢壮大。

我的这些进步,统统要归功于今天这场婚礼的新郎,自然,还有那位新娘。

“能不能告诉我,那位先生是什么人?”

他没有回答我。

他在考虑,也许,考虑该不该告诉我,又或许,他正在考虑,该开什么样的价码。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考虑好了,联系我。至于条件……由你开。”

我说完就走。

他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我不逼他,给他时间考虑,甚至连价都由他自己开。这么大的便宜,没有不捡的道理。

我走出不过几步,他便叫住我。

“条件,由……由我开?”

比我想象的要快。我掬起笑容,回身,返回。

从包里取出支票簿,没有填数额,直接在末尾签上名,撕下,递给他:“对,由你开。”

他攥紧支票一角,很用力,直至直接泛白,咬咬牙:“他们……胡家,对我很好。可是我……我孩子生病,现在正急需要一大笔钱。我本无意背叛我的雇主。”

我微笑,点头,表示理解。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在这一期的新加坡法制周刊上见到他。是封面人物。”

我立刻取手机,准备打电话回去查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谁。

“……另一个……”他继续道。

另一个?我愣住,这时电话那一方已经接起,我反应过来,暂时挂机,听他怎么说。

“另一个我认识,是环球的总裁。”

托尼?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名字……

我瞬间如坠云雾中,顿时失去方向感。

“你有没有听见胡夫人提到Dāvid yang 这个名字?”

我愣愣地看着虚空的某一处,却听见自己用沉着冷静的声音,问他。

他的回答:没有。

许久,我恢复过来,连忙打电话给托尼。

他没有接,关机。打给他的助理,助理说会替我联络,之后也没有下文。

我突然忆起,几乎每一次都是托尼主动联络我,我从未像现在这样,那么迫切地需要联络上他。

依旧没有回音。我打电话回去查法制周刊的封面人物。

很快收到回音:“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XX律师事务所的……张怀年。”

张怀年?托尼?这两个人……

头突然钝痛起来,我一下子没站稳差点跌倒,洪司机险险扶住我。

我愣愣的看着他扶住我的手,渐渐恢复清明,站直来,依旧,笑:“这一笔生意成交。支票数额由你填写。合作……合作愉快。”

随后,转身就走。

转身后,下一秒,再笑不出来。

边走边联络张怀年。和托尼状况一样,联络不上,我电联张怀年的律师事务所,被告知张律师正在旅行度假,事务所也联络不上他。

我想到一个人——胡骞予。我回想起胡骞予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我是你的对手。那么张怀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你的仇人。”

我承认自己现在时慌不择路,真相就在我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它从我眼皮底下溜掉。

我问正在忙碌的佣人,佣人不肯告知,说是夫人的命令。胡欣不要我见胡骞予或露西。

是怕我来此观礼是不怀好意,还是担心因我而闹出什么乱子?我只要知道真相,管他胡骞予结不结的成婚?!

我想到姚谦墨。他之前要我去看露西,他一定知道准新郎新娘在哪。

打给姚谦墨,我收敛急切语气,我不能让姚谦墨听出我的慌乱。

我做的很好。

“我也不想做的太绝情。我去看你妹妹。告诉我,新娘的休息间在哪?”

他停了很久才回答,大概是醉得不轻了,声音含混不清。

我勉强听出休息间是在东楼的一层。我匆忙赶过去,一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

终于,我找到露西。

却,不见胡骞予。

露西正站在全身镜前,由着身后造型师摆弄长及曳地的头冠后缀。

我在门前顿了顿,咬咬牙,进去。

她从镜子里看到我。

愕然转身。

“为……为零?”

我不想浪费时间,“恭喜你今天结婚。胡骞……新郎在哪?我去,道一声恭喜。”

她泪眼婆娑,拽着裙角要上前来,可走了一步就不动了。我确定她是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哭的。

看着她涟漪泪水,我咬牙,再咬牙,克制住。

女人能楚楚可怜到露西这个地步,就能轻易牵动人心。

可是我不能动心,我现在很急。

她见我依旧冷着脸,语气带着凝噎:“骞予他不在这里。为零你……找他……”

“只是一些公事而已。”

二楼阳台。我在那里找到胡骞予。

我穿过休息室外走廊,到达尽头,从那里的楼梯缝隙向上望。看到胡骞予的身影。他一身白,很容易找到。

他在室外阳台。

我正准备上楼,胡骞予突然抛出个什么东西,一道闪亮的光,在我眼前划过,最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我低头看,原来是一枚婚戒。我想了想,没有去管那枚被准新郎无情丢弃的婚介,快步上楼梯。

拉开玻璃门走进去。他没有听见动静,背对我,低着头。

“胡骞予。”

我唤他。

他肩膀抖一下,回头,看我,自言自语:“不可能……”随后,就愣在那儿。

我大步走过去,走到他近前。

“Dāvid yang是谁?”

他自方才我出现起就一直板滞着的眼睛,此刻,瞳孔猛地一震,随后,他的表情变幻,片刻后,站在我面前的,就又是那个我最熟悉的、冷傲的胡骞予。

我不管他此刻在想什么,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讯息,其余的,自动屏蔽,顿一顿,我继续道:“张怀年是谁?”

他一直不说话,我问到这里,他更是连看都不看我,忽略我的存在。

“张怀年,与你和胡欣,是什么关系?和我父母,又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突然,嗤笑:“你依旧太高估你自己。”

说完,丝毫不留恋,饶过我,朝楼梯走去。

我追过去,攥住他的胳膊。

之前,无数次,他这样强行留住我,此刻,换我,留住他。胡家的人,一个个都有鬼,现在,多一个张怀年,再多一个托尼……胡骞予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是我目前所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很讽刺。我好不容易摆脱他,现在,却又要自动送出自己。

不,这一次,不仅要送出自己,更要把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加在赌注砝码那一边的托盘上。

他挣了挣,我手收紧,再收紧。

面前,就是楼梯,如若我让他下了楼,我必须面对的,就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一无所知”。

这时,不远处,小型钟楼,发出11点整的钟声。

新婚夫­妇­行礼的时间,在10分钟后。

在钟声中,是胡骞予冷的不带一点情绪的声音:“放开。”

“……”

“我再说一次。放手。”

死死咬住牙齿,血腥味渗进了齿缝间:“胡骞予,你得告诉我。我,有了你的……”

我没来得及说完,胡骞予猛地一甩手,我力气再大,始终敌不过他。我一趔趄,朝前摔去,下意识抓紧了楼梯扶手,可这时,脑子一晕,我的手抓不稳。

胡骞予没有来扶住我。

脚下一空,我摔下楼梯。

摔下去,下一秒,胡骞予身上,白的晃眼的燕尾服,在我眼中,划出一道光。

天旋地转之后,迎向我的,是突然袭上身体每个毛孔的、剧烈的痛苦。

随后,便是满目的、迅速蔓延的黑暗。我的整个视界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我看到,胡骞予惊慌无比的脸。

醒来时,人在救护车上,耳边有救护车警笛声,叫嚣。

四周明晃晃。见我醒了,医护人员上前移开我的呼吸器,询问我的名字,看我是否已清醒。

我的颈部被固定住,无法动弹。全身疼痛,痛觉神经像是被人用针尖在刺。

我想到孩子,手不自觉摸向腹部,立刻,撕裂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应该是骨折了。

想要转头询问医护人员,立刻被人按住肩膀:“你的肋骨断了,别乱动,断骨会刺进内脏。”

医护人员依旧在和我说话,维持我的清醒,可是,声音渐渐地,离我越来越远。

很快,我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我痛,像是身体某一处,被活生生剜去了一部分。

可是我醒不过来,深陷于梦魇中。梦中,我听到婴孩的哭泣,撕心裂肺的。

还有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犹如濒死的兽,低沉的哀鸣:“救救她,求你们,救她……”

又梦到我的父亲。

他还是30多岁的样子,父亲旁边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我从未谋面过的母亲。她与我,长的多么相象。

她在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很想过去,可惜,我的身后,有人在凶恶的警告:

“VIVI……VIVI……不,不……林为零!你不准死!听到没有!!你死了,我就要胡骞予……不,要胡家……整个胡家……给你陪葬!!!”

我想要向我微笑着的父母走去,可是这个­阴­狠异常的声音,一声一声,攫住我,不给我一点空隙。

我霍地睁开眼。

此时的我,正躺在病床上,触目,白­色­的一片,耳边是呼吸机的声音,和心率仪单调的回响。

这是一间重症监护室。

对面墙上,镶嵌一块透明玻璃,外面站着一个人。

我的视线渐渐聚焦,看着不远处的,与我一面玻璃之隔的胡骞予。

见我醒了,胡骞予满布着欣喜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

……

很快,医生赶来,为我做检查。

翻眼皮,看瞳孔,检查患处。

醒来意味着要活生生面临痛苦,医生给我注­射­了一针之后,我又一次睡过去。

**

虽然伤得很重,但我没有死。孩子没有保住。

差点夺走我生命的撒旦,他又一次来到我的面前。这一次,不是隔着玻璃。

他就站在我的病床边。

我刚醒的时候,胡骞予胡子拉碴,满面憔悴,形容枯槁,穿着一身带血的白­色­燕尾服。此刻的他,不一样。虽然,他依旧是满眼血丝。但血衣已经换下。

一身黑衣服,外面套一件无菌服。

是我让护士请他进来的。

他是我清醒后,第一个主动要求见到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见你的目的。”我声音沙哑,说话断断续续,但我知道,他一定听得懂。

他不说话。

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

他跪在那里,是忏悔的姿势。

“对不起……”

我说一句话,耗费所有力气,歇很久,才继续下一句:“还是不准备告诉我?”

他此时已经重新站起,看着我,眼中情绪,类似心痛。

我别过头去,他的心痛,于我,分文不值。

我听见他叹气,很沉,很沉的声音:“恨我吗?”

我转回去看他,笑一笑。

我的笑容,已经给了他答案。

胡骞予摸摸我额头,那里有一处伤口,是在楼梯角上磕碰出的。

他柔着声音:“我不想说,只是怕你恨我。”

“你不说,我对你,恨意……不减。”

**

“张怀年,是我……生父。”

胡骞予终于说出口。

他似乎已绝望,两眼空空然,却依旧看着我。

我很平静的接受这个答案。可是,依旧有疑问。

胡骞予似乎难以启齿,我看见他的手,躲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母亲爱他。为了他,不惜与我父亲……是与我名义上的父亲决裂。”

胡欣?张怀年?­奸­情?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我听到的,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他们这样恶心的关系,竟然牵扯上了我的父母!我觉得恶心。

“可张怀年,并没有娶我母亲。弄到最后,我随母亲,姓胡。”

胡骞予看起来,是落寞的。

我同情的看着胡骞予,直看到他生起气来。

他在生气,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但暗地里,他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指骨。

我收回目光:“张怀年是Dāvid yang?”

他点头:“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我查到的所有资料,都指证在他身上。”

“你是说,他把恒盛给了你,却始终不承认他是Dāvid yang?”

“给了我股份的人,身份匿名。但,把利益交给自己儿子,不会错。”

“他还算对得起你们呣子。”

我的安慰,起了反效果。他面部扭曲了一下,不明显,但我注意到。

这正是我想要的。他让我撕心裂肺的痛,我为何要让他好过?

我正一正脸­色­:“那份股权让渡书,是你指使李牧晨,让我看到的,是不是?”

问到了点子上,胡骞予错愕的看向我的眼。

我失笑。

他真当我是白痴?由他耍着团团转?

我那时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没工夫顾及那么多,他就真当我什么都无知无觉?

沉默许久,他似乎已经认命,豁出去一般,和盘托出:“那是意外。”

他苦笑,“我宁愿你一辈子,不知道这个秘密。”

“既然如此,那为何之后,你又要带我去看一次?”

“我命人伪造了另一份让渡书,原想打消你的念头。可没料到,中间环节出错,到你手里的,依旧是原件。这算是……”他顿了顿,“……心存侥幸的后果。”

“你让谁改的让渡书?”

“无关紧要的人。我已与他解约。”

“告诉我。”

“姚谦墨。”

我咬牙。

姚谦墨?

果然不可信。

胡骞予皱眉,“不要这样笑。”

声音里夹杂着叹息。

他这么说,我笑容更深。

他像是被刺痛,眼中瞳光猛地一颤,别过脸去。

“你已与姚谦墨解约?可他依旧是恒盛的代表律师。”

胡骞予调整好了脸­色­,平静的回过头来,看我:“虽然保有他这一头衔,但恒盛的所有项目都不再经过他的手。他的权利已被架空。还放他在身边,其实……是怕他有所行动,我好提前防备。”

他的声音,也已经暂时恢复清冷。

这才是我认识的胡骞予。

时而残酷,时而温柔,给对手以假象。

一个比一个­阴­险,我还能多说些什么?

这么说来,姚谦墨给我的合同,都是假的了。姚谦墨这么大费周章地将我困进另一个谎言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姚谦墨既然不是胡骞予的人,更无心帮我,那他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张怀年,还是托尼?

**

“托尼呢?你知道他的什么事?”

胡骞予明显一愣,眉心蹙起,垂下眼。

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我顿觉呼吸吃力,深吸一口纯氧,缓了缓。

移开呼吸器,继续:“我换个方式问。你派露西去勾搭他,除了是为了有关恒盛的利益,还有什么目的?”

托尼看似与胡家一点交集也没有,但私下里,竟然和胡欣、张怀年一道,去为我父母扫墓。

此三人,关系匪浅。

私交颇深,表面上却要装作毫不相识,其中一定有许多隐情。

张怀年是Dāvid yang?那托尼是谁?

托尼与背叛我父母的人关系这么密切,那么,托尼和我父母,又有何恩怨?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他声音微扬,涣散的眼光猛地聚敛,“关露西什么事?勾搭?为什么要这么说?”

“什么意思?呵……”我失笑出声。

胡骞予此举,是装傻充愣,或者,他是真的不知道其中隐情……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

他这样维护露西,我只觉虚伪。

关于托尼,今后,我可以慢慢查。

我撑着自己要坐起来。动作牵扯到了伤口,额上,冷汗瞬间沁出。

胡骞予慌忙躬身,搀住我。

我一条胳膊曲起,抵着他的胸膛。

此刻,我和他,距离很近。

也许是意识到了暧昧,胡骞予想要躲开,他的胳膊肘撞到我腋下的伤口,痛得我倒抽口气。

他不动了。

我是伤重病人,胡骞予,还算有一点公德心。

我的­唇­,轻轻贴近他的耳郭。

我说话不能大声,很轻很轻,将气音送进他的耳朵。

“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作为回报,或是等价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的声音,又柔又软,胡骞予僵硬着背脊,脸上没有表情。

我笑一笑,继续:“这个秘密是:这里……”

我牵起胡骞予的手,他挣了挣,最后放弃,任由我将他的手拉到我的腹部。

如今,我的小腹,平坦。里面,曾经有一个小生命。

是胡骞予亲手摧毁的。

“我们的孩子,曾经在里面。是你,扼杀了它。”

闻言,胡骞予的身体,猛地一震颤。

下一瞬,他用力推开我。

我牵扯到伤口,痛的无意识流泪,眼眶湿润,但不妨碍我看清胡骞予脸上震惊异常的表情。

不可思议,愤恨——他看着我。

我笑:“李牧晨,他从未碰过我……”

“胡骞予,你看看你,多残忍!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继续。

我从不知道,我的几句话,就可以轻易压垮这个一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

我看着胡骞予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边,再无后路。

他靠在墙上,弓着背,看起来比我这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病人,还要呼吸困难。

这样的胡骞予,很可笑。

我倒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疯狂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牧晨从欧洲赶回新加坡,看望我。

于李牧晨,我太羞愧。

无言以对。

他忧伤的看我。

和胡骞予那副假惺惺的模样不同,我知道,此时此刻,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疼惜我的。

我现在真的很难看。病人的邋遢、颓唐……无法见人。

他摸摸我的脸,动作轻:“胡骞予叫我回来看你。”

我有些错愕。

他收回手,退后一步,远离我一些:“为零,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开心么?”

我无法回答他。

他托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恨着你的人,在开心。关心你的人,痛苦无比。为了争夺利益,弄到现在这个样子,得不偿失。”

“你呢?恨我?还是关心我?”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说:“我已经知道一切。放开一切好吗?我带你回欧洲调养。你的野心小一点,我自认还养得起你。”

“现在走,我不甘心。”我闭上眼睛。

“又要我等?”他的笑声传来,“是否,这又是你给我的一句谎言?”

他在提醒我对他的欺瞒和利用。

“抱歉。”我只能这么说。

“其实,你对我,算是仁慈,起码,你没有让我变得像胡骞予那样。”

我不解:“他怎样?”

“你关心他?”

“我想看他什么时候堕入地狱。”我咬了咬­唇­,说。

可是说完,我便怀疑起自己:地狱?我也做了那么多错事,是否,我会和胡骞予一道下地狱?

“他没什么。只是公事私事上都有些焦头烂额。已经有人拿着你的股权托管证明,正式进入恒盛董事局。”

“那很好。”

“你离你的目标,又进了一步。我该说:恭喜。是吗?”

我想笑,笑不出来,脸僵,扯一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确。你是该恭喜我。”

“他……胡骞予和姚露西的婚礼,订在下个月1号。”

我缓缓睁开眼,听了李牧晨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许久:“你会去观礼?”

我挑眉问他。

他点头。

“那好。到时候,请为我送上祝福。祝他们:永结同心。”

他沉默,片刻后,隐忍着说:“为零,不要这样笑。”

我摸一摸嘴角。

“笑很好。总比哭好。我痛。”

“心?”

“不。我,为何要心痛?”

我继续笑。

好不容易笑了出来,怎么忍心收敛住?

“有时候我会觉得,虽然你没有胡骞予的手段,但是,你有一颗比他坚硬百倍的心。”他叹息。

“这可算是夸奖?”

“残忍,如果也算是夸奖的话,那么,我的确在夸你。”

听完他的话,我,再笑不出来。

我的伤势较重,但好在恢复能力极快,半月后,出院,医生检查完我身上各处伤痕,略带惊讶地说:“你的复原能力,超乎我的想象。”

我闻言笑一笑,心想:但愿我心脏的复原能力,也能如此快。

住院期间,胡骞予与露西,已经完成婚礼。整个新加坡都被这派头十足的世纪婚礼给惊艳了一回。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否认,心脏,一瞬间疼痛。

幸而,疼痛,不过维持一秒。

这样很好。我对自己说。

接我出院的是我的助理。

李牧晨想要在新加坡照顾我。我拒绝。原因,我一出院就要回香港,不会在新加坡多待。

我出院前一日,李牧晨说,他已订好机票,隔日便飞回欧洲。

助理帮我开车,坐在车速平稳的车里,我给托尼打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

打这通电话之前,我已仔细想过,也已有了计划。

对托尼,Dāvid yang一事,我只字未提。只因,目前为止,托尼的水平,我还无法企及。

对付他,我不到斤两。正面冲突,我注定要遍体鳞伤。

我只跟托尼说,想调李牧晨到香港帮我。

托尼没有当场拒绝,只说这个提议,他要考虑考虑。

“林小姐,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病。我会暂时请彭崇廉接管你的一部分工作。”

他这么说,我难免错愕。我原本以为托尼并不知道我的这一场伤病,我住院的消息,一直对外封锁。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是耻辱。

“谢谢关心。不过,我已出院,我的工作,暂时还不需要麻烦彭先生。”

“固执的女人。”托尼语带无奈。

“有我这么吃苦耐劳的员工,老板您该开心才是。”

“我已为你批了假,一个月时间。好好养病。一月之后,再为环球打硬仗。不迟。”

我没有搭话。

“我也是固执的人。我的决定从不改变。”他态度强硬。

我仔细思考。休假一月,这个主意不错。

看看我能否用这一月时间,将恒盛搅得个天翻地覆?

胡欣一定知道一切,到时,我拿一个残破无比的恒盛,去换她所知道的所有真相。看她,该如何拒绝?

我自行订酒店,请助理调头,开去酒店。之后,我就枕着车靠椅,渐渐睡去。

大病初愈,我容易犯困,一路,睡得无知无觉。

再醒来,是助理叫醒我。

助理并未开去酒店,而是载着我到了碧山某处住宅区。车子已停稳,我揉揉惺忪睡眼,看了看窗外的公寓楼。

片刻后,我偏头看向助理,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李先生的房子。李先生刚才打电话来,我把你留在新加坡休养的事告诉他,他……”

我音­色­冷:“谁让你擅作决定的?”

她低头垂眸:“对不起。”

我叹口气,下车去。

到公寓,有佣人开门。并非菲佣,而是薪资昂贵的本地人。

我回头看助理,下巴点一点那佣人:“李先生请来的?”

助理没来得及回答,佣人抢先一步:“李先生请我来照顾林小姐你的饮食起居。”

李牧晨这么做,我受之有愧。想了想,最后决定,佣人的薪水由我自己支出,房租也会每月按时打到李牧晨账上。

抬眼,看了会儿正朝我微笑的佣人,我努力忽略掉心底那一抹异样,绕过她,进客厅。

我住的房间已经空置了出来,在房门外看了看,一眼带过,疑惑又上心头:这间房,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可明明,李牧晨是半小时前才知道我不回香港的。

俄而,我转身,原本还在玄关的佣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来到我的身后。我一回头,正撞上她投在我身上的视线。

隐约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不悦地拧眉看她,她很不自然地别过视线:“我帮您把行李放进去吧!”说完,笑着接过我的行李。

休养的日子,我过得很惬意。佣人小刘的手艺不错,我每餐虽都吃的不多,但竟也渐渐长了些­肉­。只是,不出门的日子,小刘的形影不离,让我有些无法适应。

偶尔和李牧晨视讯,我抱怨几句,就见屏幕上,李牧晨一张脸,尴尬、僵硬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虽然足不出户,但该有的动作,必不可少。所谓运筹帷幄,我现在也玩了一把。

恒盛在香港的事业是泥足深陷,业务举足不前不说,为了维持香港公司的运转,恒盛总部每天都要倒贴一大笔资金。

众名金融大鳄纷纷对恒盛的海外股份进行减持,如果不是有胡骞予一直苦苦支撑,又或者,少了姚家的帮忙,恒盛几乎要放弃香港的一切相关利益。

在这种攸关时刻,胡骞予在一片反对声中,与新加坡国际航空合作,开通一条新加坡至印度班加罗尔的新航线。

班加罗尔有亚洲硅谷之称,众多业内人士都无法揣测胡骞予此举的目的。

但是拿着我的股份,顺利进入恒盛的代理人,告知我:胡骞予准备与班加罗尔最大的IT公司联手,开发出亚洲最大的IT产业集群地。

但是,胡骞予的这一提议,遭到众股东反对,原因很简单:资金缺口太大,即使有了姚家的鼎力支持,恒盛依旧冒不起这个风险。

况且,连胡欣都站在了股东那一边,联合这些外人,反对儿子的提议。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绝地反击的勇气。

所有人都说胡骞予是疯了。

是什么让他如此急功近利,不惜以恒盛的未来,去赌短期内的发展?

我猜,他和我一样,被仇恨攫住了一切。他恨我,恨我告诉他,他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

真是一场好戏。让我们看看,抱着各自的仇恨,谁会笑到最后。

我不管托尼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利用他的环球去打击恒盛,大概也正如托尼所愿。

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解决一个,我才有全副­精­力,去击败托尼。

另一个新闻,则远没有恒盛这边的消息轰动:张怀年宣布提前退休,他已将律师事务所交给自己徒弟打理,自己则环球旅行、逍遥去了。

张怀年这么做,那他,一定知道我已经了解了他的身份。但是,他这样逃避,又是为何?

张怀年是我的恩师,教会我最初的手段,可他,又是胡骞予的父亲,更是依靠我获得了恒盛最大利益的人。我没有出手,他却先行躲避。为何?

我不解,看着这条法制板块的头条新闻,头有些疼,便撑在电脑桌前,拧一拧眉心。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林小姐,您还看法制方面的新闻啊!”

我一惊,回头看。是小刘。

她盛了碗甜汤,放到桌上,微笑未减:“刚煮好的,凉一些再喝吧!”

小刘一出现,我就下意识警觉,她放下碗的时候,我见她抬眼偷瞥了一下屏幕,我手一抖,立刻关闭网页。

起身,接过碗,抿了一口,立刻将甜汤还给她:“太甜。重做。”

我是存心为难她,可她的存在令我感觉不适。被窥视的恶感,实在不好受。

我现在除了紧盯恒盛的事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和李牧晨联系。他在欧洲那边,工作并不顺。视讯两头,隔着两大洋的距离,我们反而能聊的欢。

这一天,他告诉我:“BOSS已经通知我了,我下个月将调任到香港环球。”

我笑笑:“那很好。”

“是你的主意?”李牧晨似乎并不乐见。我沉默,并没有否认。

气氛有些尴尬。此时,欧洲时间是凌晨,他忙了一天,这么晚,还要坚守在电脑前,只为和我之间,短短20分钟的视讯。

所有女人,面对他,都要心软。

可是,理智提醒我:林为零,你不行。你心软,害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牧晨。

“我相信,你会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他脸紧绷着,听我这么说,笑了,笑容,放肆了点:“为零,我有时候真想问你,你凭什么?”

我愣了愣,咬­唇­,视线在电脑桌前游弋了一遭,不敢看回他的脸。

“凭我对你的爱?”他反问。

我的手,在鼠标上,握紧。他的这个问题,我依旧没有回答。

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最后,我受不了,开口:“你那边也不早了,睡个好觉。晚安。”

说完,关闭对话框。

李牧晨的脸,闪了几下,之后,黑屏。我看着屏幕上反­射­出的自己。额上还有伤疤,不明显,但恐怕要跟我一辈子了。

发呆的空档,我手机铃响。看号码,是我在恒盛的代理人打来的。

“林小姐,我遇到麻烦了。”

麻烦事终于来了,早可以料想到,进恒盛的董事局,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到房门边,反锁了门:“怎么回事?”

“胡骞予怀疑你签署的那张代理合同有假,派出律师阻止,说签字真实­性­被认可之前,不准我在董事会上作决议。”

“班加罗尔新航线的决议?”

“是。”

胡骞予这一招,就是想拖延时间。看来,他是连他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林女士,我看您是不是该……”他试探着问。

我接过他的话:“露个面?”

“是。”

我想了想,“好,告诉胡骞予,我下午就去恒盛,让他验证签名。”

“需要我联络其他董事,再开一次董事局会议么?”他依旧试探着问。

我这个代理人,确实聪明至极,什么都替我想好了,不枉我高薪聘请。

我正要答应,但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不需要将所有董事都请到场,但,务必,黄浩然的岳父与何万成,此二人,一定要到。

我这边挂断电话,不多时,胡骞予的人,已经联络上我。

是王书维。

看来我的代理人已经和胡骞予商议好了。胡骞予这才派这特助联络我。

一接起,对方开口:“林小姐,您好。我是胡总特助。”

王书维每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此刻听来,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什么事?”

“您的代理人已经联络我们,说您下午会来恒盛,并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

“是的。”

“胡总已经答应您的请求,我来电,核对一下董事会的时间。下午2点,董事会开始,但胡总的意思是,您提前半小时到,验证签名。”

“好。”

“那好,我挂了,再见。”

“Mike!”我犹豫了片刻,这么叫他。

王书维没有挂断。

也许是有些吃惊,他也没有说话。

“你不怕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你的身份让胡骞予知道,他让你滚回美利坚?”

我语气恶劣,王书维却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冷言冷语。

王书维的声音顷刻间又疏远了几分:“你欠我的。”

“可你也欠我。”我不服气。

沉默良久,王书维历来隐藏的深,教人看不清一星半点情绪,可此刻,我却听见,听筒那头,他略带愤怒的呼吸声。

“亏欠”这个话题,始终是他的死|­茓­。

“你欠我一条命,我,却只欠你一次背叛。你一直很知道,等价交换的道理,不是么?”

王书维此刻已恢复平常语气。

我“啪”一声挂断电话,心里愤愤:王书维,要不是你待在恒盛对我有利,我绝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嚣张过一秒钟!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没那么气愤了:王书维卖过我一次,如果他同样方法,再卖胡骞予一次,那么,我倒是应该感激他。

利用,亦或是被利用,我必须以平静心态应对,才玩的出一副好牌。

收拾了心情,梳洗打扮,­精­致妆容,掩盖病态模样。

我出现在恒盛大楼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光鲜亮丽林为零。

王书维是总裁特助,我和秘书上到总裁室时,特助亲自来接。

“胡总已在会客室久等。”

“谢谢。”

公事公办,客套话,还是要说全的。

我和王书维,不再是半小时前、在电话两头争锋相对的模样,而是,客客气气的对话。

王书维领着我和助理朝会客室走。

到门口,门开,我进去,助理却被王书维拦在门外。

我拧眉看他,他光明正大回视:“胡总只想见您一人。”

透过半开启的大门,我看见我的代理人也在会客室里:有代理人在,我也不算和胡骞予单独见面。

我示意助理在外面等候,自行进门。

胡骞予安然坐在那里,一直看着门边,看着我进去。

所谓笔迹鉴定,我看也不过是个幌子,胡骞予这么做,不过是要逼我出面。

我看了眼胡骞予身旁的律师,说:“我人都到了,我看,这鉴定笔记,可以免了吧?”

律师闻言,迅速看了胡骞予一眼,胡骞予蔚为颔首,律师已自行朝门边走去。

开关门的声音随即传来,胡骞予又瞥向坐在我身旁的代理人:“麻烦你也出去一下。”

代理人听胡骞予这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面上不悦,但还是询问地看我,等我命令。

我扯扯嘴角,算是笑:“胡总有私人话题要和我谈?不是谈公事?”

他也笑,笑容比我还假,“你会猜不到,我找你来,目的是什么?”

我极轻地“哼”一声,轻轻转动了椅子,正面转向胡骞予,看着他,对代理人说:“西姆先生,请你暂时出去一下。”

此处空间,很快,只剩我和胡骞予二人。

沉默片刻,我喝一口桌上现成的咖啡,等着他先开口。有时,沉默是种较量,谁先开口,谁就落入下风。

最终,胡骞予先开口:“张怀年的案子,是你­干­的?”

我放下咖啡杯,笑容加深。他找我来,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扬眉睨他:“没错。”

他看着我,愣了愣。

随后,他起身,绕过会议桌,朝我走来。

到了我面前,躬身,靠近,一手撑在桌上,将我困于他和办公桌之间,低眉,看我:“找人制造车祸,买通所有人,包括那个受害者……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手。”

我最讨厌胡骞予现在这样一副质问的样子。他话音一摞,我的脚便向后一撑。

椅子下的滑轮带着我远离这张令人生厌的嘴脸。

我依旧是那句话:“没错。”

张怀年放开他的律师事务所,想要开开心心环游世界?没门!

我溜出他的掌控,他索­性­斜靠在桌旁,双手环胸。

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看我:“你是不是要硬生生将他逼成肇事者,才会满意?”

我隔着一段距离,回视胡骞予: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新婚燕尔,被甜蜜冲昏头了。张怀年陷在我制造的交通意外官司里,加上个事后逃逸,顶多也就坐几年牢。

我怎么会满意?

只不过,这件事出在对肇事逃逸处罚最重的德国,张怀年又是名律师,他的罪责,难免要更重一些。

我之前也曾担心过,自己整治不了张怀年。毕竟张怀年多年黑白道都混的如鱼得水,很多集体和个人都很买他的帐。

可这次,是张怀年要主动退下政法线,还离开了他一手创办的律师事务所,推掉了许多重要的诉讼案件——此举,得罪许多人,我只是比那些被得罪的大人物,早一步出手而已。

冥冥之中,连老天都在帮我。

我拢一拢额前头发,遮住额头上的伤疤,随后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到了离胡骞予极近的地方,才停下。鼻尖几乎抵在鼻尖上,我看见胡骞予的瞳孔中,反­射­出的自己,眼带笑意。

我懒懒开口:“你对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父亲,倒是很关心。可惜,我只希望他老死在牢里。”

“你疯了。”他的气息,呵在我的­唇­上。

“错,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我已经想明白:得回恒盛又怎样?我要他们所有人,为我父亲的死,和我经历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我这样对付胡家,托尼一定会收到消息,当托尼对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托尼要遭殃的时候——这是我清醒思考过,得出的答案。我坚信它的正确­性­。

我斩钉截铁回答完,这时,胡骞予突然抓住我的一双手臂,将我一阵翻转。

我来不及反应,已被他困在桌子和他之间。

他几乎全部力量集中在手部,我手臂一阵麻痹。

“你以为,你能收买那些人作伪证,我就不能效法你,同样用钱解决这些问题?”胡骞予的声音,似乎是从齿缝间溢出,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如果你办得到,又何必来找我?”我仰起脸看他,笑容清浅。

他胸口起伏。气得不轻。

胡骞予曾想把我像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我也乐意见到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可惜,这些都只不过是“过去”,他太高估他自己的能力,而我,则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现在反倒好,认清了彼此,断了后路。

我带着笑意,款款说到:“胡总,你现在就算把恒盛拱手送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心。”

胡骞予的手,僵了一下,之后,更用力,握疼我的手臂。

“我很想让你们眼睁睁看着我如何把恒盛夺回来。”那样一定很痛苦。

胡骞予突然一甩手,男人,力气大,我被推倒在一旁。

他似乎也没料到我会重心不稳,担忧的神­色­凝在眼中,但随即,一闪而过。

和那次我摔下楼梯时一样,他站在原地,不扶我起来。

幸而,旁边有椅子,我没有狼狈地倒在地上。但,脚崴了。脚踝上,原本的伤没完全康复,这一崴,疼痛无比。

他冷眼看我,面无表情,嘴上嘲弄道:“看你的本事。”

我站直了身体,一瞬不瞬看着他,虽然疼,依旧微微笑:“请你拭目以待。”

**

我拎了自己的包,走出会客室大门。

关上门,才允许自己一瘸一拐走向助理。

我看看表,离董事会还有5分钟时间,已没有时间,再去处理我脚上伤处。

代理人也等在门外,见我出来,上前:“黄浩然的前岳父,邱志新将不会出席董事会。”

“那何万成呢?”

“何老已确定出席,不过他的秘书说,他会和……”

他没有说完,我微微扬手,制止他说下去。因为,此时,我正对着的电梯间,电梯门打开,何万成走出来。

邱志新旁边的人,是胡欣。

代理人顺着我的视线,亦看向电梯间:“我刚刚想说的是,何万成会和胡欣一起来。”

这次董事会,我亲自参加。会上依旧在讨论班加罗尔案,结果依旧是悬而未决。

胡欣是慈禧太后,恒盛所有老臣子对她都尊待有加。

我坐在位子上,手拿王书维发到各个股东手上的企划案,随便翻两页。

我原本出席这次董事会,是准备联合那些我之前都接洽过的股东,提出罢免CEO的决案。

我之前也有联络过何万成,他对胡骞予这段时间的胡为举动难免有些恼火。

班加罗尔案,他也一直投反对票。

我之前,想要确定何万成会出席董事会,是想试探看看,何万成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可是,这一次,胡欣这一露面,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

会议结束,所有股东都陆续离开,我到门边的时候,王书维上前,拦住我:“胡夫人请您暂时留下来。”

王书维原来不光会为胡骞予做传声筒?

我瞅了王书维一眼,随后回头,瞥见坐在里头的胡欣。

想了想,返回去。

最后,整个会议室,就只剩我、胡欣、胡骞予三人。

胡欣的视线在我和胡骞予之间逡巡片刻,柔声唤到:“骞予,你先出去。”

听这一声唤,胡骞予立刻手握成拳。但他依旧没有动。

“你先出去。”胡欣重复,声音低八度。

胡骞予离开。胡欣朝我走过来。我以为胡欣留我下来,是要和我谈张怀年的事。可她没有。

她关心的问我:“为零,身上的伤好些没有?”

我咬住牙齿。她对我好,我不安心。

“要注意养病,知不知道?”

我心里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谢谢关心。”

“需不需要我请老佣人到你那里去照顾一下?病人的饮食起居,需要多多……”

这时,我忍无可忍,她的关心,让我毛骨悚然。

我打断她:“你不问我张怀年的事?”

面对胡欣,我总是沉不住气的那一方。

胡欣见我如此,也消停了。假惺惺那一套,收了起来。

她不说话,看我许久,缓缓坐到我旁边座位上。

她的姿态,始终优雅。淡淡一笑,似乎洞悉我心中所想:“我问了,有用吗?你不会收手。”

我笑的张扬:“我会。只要你告诉我,你,张怀年,还有……托尼,你们和我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让你知道真相。”依旧在淡淡的笑。

“答应谁?张怀年?托尼?”

胡欣保持缄默,我霍地站起,忘了脚伤:“我迟早会知道!你儿子已经告诉了我一部分,剩下的,我可以查!”

胡欣照旧是那样,嘴角带着模棱两可的笑容,浅浅摇头。

我在她这样完全不把我当回事的笑容之下,溃不成军。

我也笑,虽然,笑容僵硬,但终究不想让她看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胡夫人,再会。”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去。脚上疼痛,有助我恢复冷静。

可是,要靠疼痛来维持自己,始终有些悲切。

开门出去。

我的助理并不在门外。我四处看一看,依旧没看到助理的影子。大概是先我一步去车库取车了。

我转一转脚踝,虽然没有低头看,但感觉得到,脚踝已经肿起。

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对自己说,正要朝电梯口走去时,电梯门开。

王书维自电梯间出来。

他见到我,脚步顿一顿。我当做没看见,转身,抬步,朝另一边电梯口走去。

我走的慢,王书维很快追上来。到了我跟前,他解开手中袋子,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我低头看,原来是一罐伤痛喷雾。

我不知不觉,用力握紧罐子。

“隔半小时喷一次,有助消肿止痛。”王书维淡淡说。

下到车库,坐进车里,一路,我一直握着这瓶伤痛喷雾。

助理透过后视镜看我:“林总,没事吧?您脸­色­不好。”

我醒过神来,冲着助理无力地摇摇头,像扔掉烫手山芋那样,迅速扔掉这罐喷雾。

一直看着罐子滚到车地毯里,我收回视线,拍拍自己的脸,转而问助理:“帮我联络到邱志新了吗?”

“联络到了。邱志新说在四季酒店等我们。”

酒店离金融区近,5分钟车程。车子穿过一片大道林荫,驶往酒店。时而有斑驳的树影投在车窗上。我看着光影,觉得有些晃眼。

这一刻,眼睛看不清,连心,似乎也看不清。

我迟疑片刻,弯身,将那瓶伤痛喷雾捡起,轻轻放在旁座上。

到四季酒店,上到咖啡厅,邱志新已经在那里等候。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黄浩然。

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黄浩然,我犹豫着,该不该走近。

邱志新悠闲地观赏着面前的茶艺,呷着茶。

黄浩然,却悲屈地跪在那里。

“岳父!岳父!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很爱我老婆,只是一时糊涂才惹上了那个女人。岳父,求你……”

可无论黄浩然怎么求,邱志新甚至连一眼,都不看他。

我杵在那里,进退不得,邱志新偶尔抬头,看见了我,冷酷的脸瞬息万变,嘴角立刻弯出一抹祥和的笑:“为零来啦,快过来。”

他朝我招招手,我叹口气,走过去。

黄浩然自听见我的名字起,便不再出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背脊僵直。

我恭敬地唤一声:“邱总。”随后坐下。

黄浩然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此刻,他脸上表情,该有多屈辱。

邱志新为我倒了杯茶,之后,看向黄浩然:“怎么不求了?嗯?”

他问的轻松,黄浩然却倏地揪紧肩膀。

“岳……岳父……”黄浩然嗫嚅一句,就再无声无息。

见我握着茶杯却没有喝,邱志新笑容可掬地问:“怎么?不和口味?这可是上好的龙井。”

我抱歉地笑笑:“我习惯喝咖啡。喝不惯茶。”

邱志新了然:“那真是可惜了这杯好茶。”说完,竟接过我的杯子,将杯子举到黄浩然头顶,手一斜,茶倒在了黄浩然头上。

黄浩然在颤抖。我看见他搁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成拳。

如此屈辱——

邱志新不以为然,将空杯还给我,对一旁的服务员说:“给这位小姐换一杯咖啡。”

黄浩然终于控制不住,猛地站起来,扑向邱志新,眼看他就要揪住邱志新的衣领,却在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保镖冲上前来,拉住黄浩然。

黄浩然连他这个前岳父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保镖挥拳打倒在地。

黄浩然满脸是血的被保镖架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叫嚣:“姓邱的!还有你!姓林的!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邱志新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茗,幽幽叹道:“为零,让你见笑了。我们邱家竟然招进了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家伙。”

我心中唏嘘,面上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邱总为什么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出席董事会?”

“董事会实在没意思,不如我这茶吸引人。”

他说的冠冕堂皇。

我只能揣测,却不希望是自己猜对:“是不是因为……胡欣?她联络你了?”

他笑笑,笑容,像是在默认。虽然如此,他却反过来安慰我:“为零,你放心,我会站在你这边的。胡家,已经快要过气了,这一点,我们都是心知肚明。”

这场会面,邱志新一直和我“打太极”,虚与委蛇。但姓邱的股份都已经卖给我了,他就算不帮我,也不会站到胡骞予那边去。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我原本打算见过邱志新之后,再去见何万成的,但回想到他当时跟胡欣一同出现的场面,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万成“老狐狸”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他从不明说要帮谁,让人伤透脑筋。

可是,当初,何万成把李辉泽介绍给我,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敷衍我,但现在回想起来,李氏确实是与胡家对着­干­的。而李辉泽,对我,也确实有用。

他太复杂,我对付不了,只能暂时搁在一旁,不再多加费神。

和邱志新喝茶喝到傍晚,他又邀我吃晚餐。并说,她女儿也要来。

“你和我女儿年纪差不多,开导开导她也好。”

开导?怎么开导?她惨败的婚姻,是我一手铸成。

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痛恨虚伪,但同时,我又发现,自己正是最虚伪的那一个。

晚餐进行到一半,邱小姐姗姗来迟。是个美人,却憔悴异常。我只能叹惋,她爱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

吃晚饭,回到家,已经是晚间,华灯初上之时。

我没有要小刘来开门,自己拿钥匙开门。

客厅里没亮灯,但厨房有光线,小刘大概在煮汤等我回来喝。我没有开灯,穿过长廊,走向厨房。

虽然我不喜欢她那双时刻紧盯我的眼睛,但她的厨艺和按摩技巧,确实很­棒­。多了个她,我的生活也不至于那么冷清。

到了厨房,我刚要进去,待听见里面的声音时,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嗯,对,三餐都按时吃,不过……”

“……胃口还是不太好……我都是按照营养师的食谱做的。好的,好的,我会注意。”

“每天都有和李先生视讯……没有什么特别的……哦,对了,今天他们似乎吵了一架。”

“她还没回来。好的……如果到时间她还没回来的话,我会通知您……”

不详的预感笼罩住我。

她的声音,一声一声,刺进我的耳朵。

明明,音量不大,却几乎要穿透我脆弱的耳膜。

直到她结束通话,我一直呆立在门后。

她走出厨房时,撞见我,一颤,一愣,随后就将手机藏到了身后。

“您回来啦!我……”她声音拔高,笑容僵硬。

我冷眼看着她:“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她痉挛似的颤一下,瞪着眼看我,惊愕异常。

“不要紧的,告诉我。我也想知道,谁这么关心我的饮食起居。”我声音尽量温和,不触及她恐惧的底线。

她咬着­唇­,慢慢低下头,不敢正视我。

我叹气,走近她,拍拍她的肩:“我不会怪你。”

她还是不肯说。

我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她也许并不是怕我责怪,而是怕……我继续道:“这件事,我也不会让那个要你监视我的人知道。”

“……”“他给了你钱?是吗?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这样,你不仅可以照旧领到他给你的钱,我还会额外付你薪资。”

“……”

“双倍?怎样?”

我说完这一番话,她终于肯抬头看我,结结巴巴:“真的……不会让老板知道?”

“老板”?她叫那个人“老板”?看来,我是猜对了。

“放心,不会。”

她瞳孔的光,闪了闪:“可是……我答应老板,不能说的。”

“不说,可以。你把手机给我。”

“……”

“放心,我不会给他打电话,你也不必告诉我你老板是谁。知道了他的号码,我可以自己去查。这样,你也不算违约。”

我的说服,成功。她把手机给我。

我迅速调出通话记录。这个号码,我觉得异常眼熟,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电话簿名单里一一比对。

结果:这个号码,属于,托尼。

我看着两边手机,愣了一下,不禁咒骂:混蛋!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进电话了。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无比的空间里,听来异常刺耳。小刘被铃声吓的缩一下肩膀。

我回眸瞅瞅她,将她的电话递还给她,之后,到角落去接电话。

这个来电是未知号码。我接起,语气不好:“喂?!”“为……为零……”

我的愤怒顷刻间,全部倒塌。这个声音……

“我是露西。”怯懦无比的自报家门。

我总觉得她这样的声音,像极了­阴­魂不散的厄运,困扰着我。

“什么事?”我听见自己,板滞着声音,询问。

“我……我不能多说……总之,你快去乌节路的恒盛国际酒店,3918号房!”

她语气如此紧张,又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疑惑,不信,使劲揉一揉兀自蹙起的眉心:“露西,我没空陪你玩。”

“这关系到胡骞予命!不是玩!”

胡骞予!胡骞予!

全世界,就是这个名字我最不想听到。更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从露西口中说出。

我深呼吸,准备挂电话。

小刘替托尼监视我——这桩麻烦事,我还没处理完。

“别挂!求你,为零……我已经害得他够惨了,我不能……不能再……”

“原因。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会去。”

我开条件,因为实在没时间再管这些让我理不清头绪的破事。

“……”她不说话。

我正要收线,她突然急切无比的哭道:“胡骞予和,和一个二流女明星约会,还……还准备去开房……”

闻言,我不禁失笑,笑声传到露西那边,刹那间,露西歇斯底里地吼出来:“那个女的有HIV!艾滋!”

我笑容僵在脸上,继而,不可置信的嘲笑出声:“你当我白痴?还是,你被胡骞予的不忠气疯了?”

她不说话了。

又是哭。她哭得我心烦意乱。

我再就告诫自己不要再相信这个女人的任何一句话,更何况,她告诉我的,HIV,艾滋……哼,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的歇斯底里,我完全可以归类为:她真的是被胡骞予这个大玩家给气疯了。

可就在此时,她突然很轻很轻的说一句:“是真的……”

近乎凄婉的声音。

露西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空白一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早已冲出房门,奔下楼,凭着一双痛苦无比的脚踝,跌跌撞撞地拦车,坐上去。

打电话给胡骞予。

提示机主已关机。

我顾不得其他,顾不得露西为何不自己去,偏要打电话给我,要我去;更顾不得露西是如何知道这个近乎玩笑的消息的。

我只有功夫叫司机:“开快点!快点!!!”

乌节路一带堵车严重,车水马龙的夜生活,我听见自己冲司机尖叫:“有没有其他的路?!”

“这个是小堵车,很快道路就疏通的。最多5分钟。”

司机安慰我。

我快要疯了,顾不得其他,下车,在无数量车缝中穿梭。

脚踝痛,像是有针尖在刺激骨骼。我甩掉高跟鞋,擦着路人的衣角。

继续跑。

头发乱的遮住了视线。

终于奔到了恒盛酒店的大堂,我脑子里只有一样东西:3918号房,918号房……

电梯还没有降到底层,我等不及,用力敲击电梯键盘。周围人怪异的眼光投向我。

我不在意。从未有过的恐惧攫住我。

我在担心一个可恶的、该死的、我诅咒过的,敌人。

想想真是可笑。

可我笑不出来。我害怕。怕我的诅咒,应验。

进到电梯里,我直直盯着墙镜中反­射­出的自己:面红耳赤,嘴­唇­却惨白如雪。

一路又奔到房门口,敲门,咚咚响。

没有人来应门。

继续敲,更大声。

路过的侍应生停下脚步,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不理,再敲。

门终于开启。

胡骞予。

他腰间围着酒店毛巾,头发湿。

见到我,他彻底石化。

我无所顾忌,奔上去,拽着他的胳膊:“那个女人……你,你,有没有碰她?啊?有没有?!”

他反应过来,随即嗤笑。

我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甩开他的手臂,冲进套房。

直奔卧室。

床上的女人,没穿衣服——

看到这一幕,我脑子“轰隆”一声,什么东西,瞬间崩塌。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扑向了那个女人,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拉扯着她的头发,疯子一样尖叫:“你有没有让他上?”

女人在我的手底下尖叫踢蹬。

一股蛮力,一双铁腕,从后环抱上我的腰际,将我从床上抱起。

“你­干­什么?”

铁腕的主人,冲我吼。我拒绝听见,脚尖一垫到地上,就甩手一巴掌掴在溜下床的女人。

“贱货!!你害死他了!!你害死他了!!!”

骂到最后,我嗓子哑了,再说不出一个字。

那双手臂也终于放开我,我滑落在地,双手撑在地毯上,颤抖,不可抑止。

不知何时,有人蹲在了我面前,“为零?为零?”

我视线模糊,抬起头看。面前这张脸孔,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渐渐的,和我滚落楼梯时、和方才在房门口对我嗤笑的那张脸,合二为一。

我看清了,这是胡骞予。他的手,他的脸,他方才的嘲笑,和他现在的关切。

我挥开伸过来,想要拉起我的手。起身,一巴掌扇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他的脸被我打的侧过去。

我抹一把满脸泪水,心里,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响:是他自己找死,不怪我。是他自己找死,不怪我……

这一巴掌,真的,将之前所有,全部打碎。面前这个男人,对现在的我来说,已和死人无异。

何必为个死人生气?不值得的。

抹净泪水,我绕过胡骞予,离开。错身而过的一刻,他攥住我手腕。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语气轻,很平静。

“……”

“总是这么无缘无故跑来,扰乱我的视线。林为零,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回头,看看那个被我吓的躲在角落的女人,深吸口气,更为平静的回答他:“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了。我,马上离开。”

出了酒店,我在街心游荡,赤着脚,狼狈不堪。

林为零,今天算是真正泼了一回。

终于,我再也走不动,跌坐在路旁。车水马龙,路灯光线绰约,无数车灯从我眼前闪过。渐渐地,我冷静下来。

重新站起来,重新前行。

回到家,打电话给露西。

我心中存有疑问。

为什么她的丈夫,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开房,她不亲自去阻止,而要把消息告诉我?

而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有这种不为人知的隐疾?

电话不通。露西始终不肯接听。刚开始打,语音提示机主正忙,再重复拨打,到最后,露西索­性­关了机。

很显然,露西在躲我。

我挂机,重新拨号,目前想要联络上露西,大概是不可能了。

打给托尼。

号码拨了一半,我停下,想了想,不打算用自己的号。小刘的手机被我缴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很快接通。

我没有先开口,等了等,托尼的声音便传来:“出什么事了?”

他的语气,似乎透露出关心。

我调整好情绪才开口:“是我,林为零。”

那头立即陷入静默,许久,等不到托尼的回话。我思忖片刻,问:“为什么这么做?”

“林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明说了:你为什么要派人监视我?”

“林小姐,请注意一下你的用词。我这么做并非‘监视’,而是,关心一下我的得力属下。”

我谄笑,反问:“哦?是吗?”

“当然。”他答的理所当然。

对话至此,陷入死局。

他跟我绕圈子,我束手无策。他能派小刘监视我,之前也可能在我身边安Сhā了人。

我的助理?托尼也买通了她?我之前怀孕的那段时间,一直是这个助理跟着我跑产检。果真如此的话,送到胡骞予那里的那份产检报告,很可能就是托尼的“杰作”。

托尼要我跟胡家彻底闹翻?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今天这件事,是不是托尼要露西告诉我的?或者,这是托尼的又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我兀自摇摇头:不对。这个假设并不成立。第一,露西的话,并不能全信,我也不能肯定,那个女人真的是HIV病毒携带者。露西如果爱胡骞予,她是不会要他的命的。如果,她不爱,她就绝对不会打电话给我,要我去阻止。

况且,托尼和露西,又怎么会还有联系?

第二,托尼如果真想置胡骞予至死地,是绝不会把这个消息外泄的。

再想到李牧晨:这个人,看来并不是全心全意对我。他被托尼收买了?所以,才假装替我请佣人,让我住在他的公寓养病?

**

想了又想,头开始疼。

有时候,我真的想冲动的把所有困扰我的问题丢还给那些人,明明白白站在他们面前,质问。

好过我一人,在这里苦苦冥想,无端揣测。

但目前,我依旧苦于:自己暂时还不能和托尼撕破脸。

我揉一揉吃痛的太阳|­茓­:“那好,老板,我现在病已痊愈,我要回香港,重新开始工作。”

我提出要求。

托尼这次落了个把柄在我手上,即使他并不承认,但我跟他换这一个小小的条件,我想,他没理由会拒绝。

果然,电话那头,缄默,俄而,托尼答应:“好。一周以后,我会满足你这个人事调动的要求。”

“为什么要我等一周?”我不禁疑惑。

托尼的每一句话,我都必须细细揣测,深怕又落入陷阱。

可惜,托尼并没有告诉我原因。只说:“一周而已,你不必这么着急。”

闻言,我再无话可说。

这天晚上,一夜无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睡意。

迷迷糊糊地想到胡骞予,我提醒自己:他如果染病,绝对是自作自受。我只是良心有些不安,可怜一条人命而已。

可是这么安慰自己,依旧心绪烦躁。我把失眠原因归结于自己的脚疼。

我的脚踝肿的很高,真的疼。我爬起来,去找那瓶止痛喷雾。

喷雾效果很好,很快消肿,疼痛也有所减缓。可是回到卧室,依旧睡不着。

睁着眼看天花板。

再度爬起来——我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我翻电话簿,找到曾经合作过的那家侦讯社,打过去。

此时是凌晨,但依旧,很快有人接听电话。

我之前脑子一片混乱,又被胡骞予的这件事搅得心烦意乱,竟然忘了最快捷的那一招:找侦讯社调查胡骞予、露西、托尼,自然还有那个二线女星。

调查张怀年的行踪,和更早之前调查黄浩然婚外情,我都是找的这一家侦讯社。有过这两次合作,他们的办事效率,我很放心。

打完这一通电话之后,我心里放宽了些,心里总算有了底。

可为什么,即使这样,我还是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回想起那时候,胡骞予的脸,面无表情,眉宇却是忧郁的弧度,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总是这么无缘无故跑来,扰乱我的视线。林为零,你到底想­干­什么?”

夜深人静的此时此刻,我问自己:林为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再忆起看到那个女人赤身­祼­体躺在那里的样子时,心脏纠结的痛。

我想,我爱上这个男人了。也许。

可是,爱,又如何?爱情,在一些人面前,太廉价。

对王书维,我也曾有过类似这种混乱的感觉。也许,那是爱,我不确定,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时过境迁,我照样可以和王书维形同陌路。

不值得爱的男人,我做得到放手。时间问题而已。

我冲着虚空笑一笑,安慰自己:你一定做得到的。

姚谦墨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正是早餐时间。

我在看报纸。

第六版,娱乐头条位置,正是胡骞予和那位小明星轰轰烈烈的绯闻。狗仔队费了一番功夫,那小明星购物刷卡,签胡骞予的名,这种事,都被挖了出来。

当然,露西也上了狗仔队的黑镜。胶片虽模糊,但足够让人看清,她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关于露西,多少人,就有多少唏嘘:嫁了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注定不幸。

只是不知,对此,姚家会是什么反应?

令人疑惑的是:婚外情,这么不光彩的事,按照惯例,恒盛会出面阻止类似新闻的流出。但这一次,消息这么快就公之于众了。

看来,恒盛对这些八卦周刊,似乎也无能为力。

不禁让人感叹:有时候,媒体比这些平日呼风唤雨、­奸­诈无比的商人,还要厉害十足。

我心口闷的难受。喝牛­奶­,吃土司,将报纸翻一面,继续看。

小刘站在一旁,隔着远远距离。

我牛­奶­喝完了,她才上前,再为我倒一杯。

我没有解雇她,没这必要。她实际上只是监视我的生活起居,我不必担心她知道什么秘密。

把她留在身边,我反而更安心一些。

或许,这和当初胡骞予将姚谦墨留在身边一样。

此时此刻,我又想到胡骞予。

难免,心中一阵惊悚。

我摇头,试图从脑海里挥去这个名字。

换回我的注意力的,是我的手机铃声。

来电,姚谦墨。

姚谦墨联系过我很多次。私人手机,公司电话,都有。我统统拒接。

之前,胡骞予告诉我,他已经架空了姚谦墨的权利。我对此,半信半疑。

所以,这一段时间,我一直晾着姚谦墨,不再和他做任何接触。

决定看看之后事情的走向,再选择,是不是要信任姚谦墨。

姚谦墨当初给我的合同,其中一部分,已经到了合同上所述的期限,但是,合同所签的公司,却没有如约、有所动静。

证明,姚谦墨给我的,确实是虚假合同。

姚谦墨的行为,我始终不明白。

他到底在帮谁?不是我,也不是胡骞予。难道是姚家?可是,搞垮了我,弄得胡骞予这个实权在握的妹夫对自己再不信任,姚谦墨做这些小动作,根本不是在帮姚家。

这一次,他来电,我考虑了一下。

接听。

姚谦墨在新加坡的这些事,我不会再管。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上帝?”他还有工夫开玩笑。

“听你声音,你倒是挺开心。”我讥讽。

“的确开心,”他突然一本正经,“话说,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挺想念。”

我绕弯子调戏别人的本事,始终没有这位姚少爷厉害,“说吧,什么事?”

“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我音­色­又降低:“抱歉,我们的合作关系,解除了。”

他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你单方面就可以决定?”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我无意再和他较劲。

“违约的代价,你可知道?”姚谦墨声音低迷,意识不良。

恐吓我?

我笑笑:“我们签了合同?没有吧?”

姚谦墨终于不再装腔作势,简短问:“给我个原因。”

“没有原因。我不信任你。”

“也许我们应该见个面。当面谈。”

“没必要。”

说完,挂断。

我每天都会收到侦讯社的报告。

可惜,侦讯社的人无奈的告诉我,托尼一直深居简出,查不到他的一点行踪。

负责人还问我:需不需要安装监听器?

我拒绝了监听的提议。还不到这么严重的时候。等我回到香港,如果托尼还没有动静,再装监听器,不迟。

而露西,我并不用特意找人跟踪她。全城的狗仔队,都紧盯着这位“闺怨深深”的少­奶­­奶­,不放过丝毫可以作为头条的爆炸新闻。

胡骞予呢,则忙着恒盛的工作,还有­精­力继续他的风流,夜夜欢歌,跟那小明星牵手拍拖。

几天的追踪报告,一点进展没有。

而我和托尼的一周之约即将到期,我后天就可以回香港。

这一天,晚间,老时间,侦讯社打来电话,报告着我早晨才从八卦杂志上看到的、露西的新闻。

我一晚上都在高岛屋一带购物。此时,正在试衣间里试衣服。

最近,我东西买了很多,逛街频率也高。

实在是因为我不能待在家里。

我也怕,有人在那间房子里装了监听器。

我将挑好的衣服挂到一边,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打断侦讯社人的话头,抱怨道:“你们的进展,有点慢啊。”

“抱歉,”他中规中矩地道歉,顿了顿,继续,“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哦?”我兴致满满。终于有一点进展了吗?

“除了我们,还有人在跟踪胡骞予。”

“狗仔队?”“不,是私人。而且……”

“而且什么?”“而且,胡骞予的表现也很怪,就像……”

我受不了他喜欢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坏习惯,沉沉呼吸着,等待他继续。

“胡骞予就像知道有人跟着他似的。一副在做戏的样子。”

“……”

“比如现在,他跟许曼妮,在车里,我们的车跟在后头。他呢,兴致不错,带着我们绕街心花园来着。”

……

我理不出头绪,听着他的报告,到最后,只能说:“继续跟着,再看看能不能查出还有谁在跟踪胡骞予。有消息,告诉我。”

挂断电话,我还有事情忙。手机上网,查看欧洲方面的消息。

张怀年案子缠身,焦头烂额。胡欣大概也要急坏了吧!

想象一下胡欣焦虑的模样,倒还挺有趣。

当然,我也依旧要关注恒盛在海外的那件劳资合同的案子。

和工会的谈判,阻挠重重,看来,恒盛即将要为了这场劳资分歧,支付巨额的资金。

回到家的时候,已将近午夜。

因为手上拎满了购物袋,我只能按铃,让小刘来开门。

门开,我还没来得及进屋,小刘告诉我:“林小姐,有客人。”

我把东西交给小刘,穿过玄关,还未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端坐着的,客人。

姚谦墨斜了下身体,手搁在沙发背上,正视我,摆摆手,笑:“Hello!”

**

他都自己找上门了,我自然要款待这位“客人”。

要小刘泡两杯咖啡过来。

品一口咖啡,我看向他:“我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厉害?是指,我找到你这个新家里来了?”

我摇摇头,他的兀自带笑的目光,给人一种被窥视的不安感:“不止。小刘能让你进来,费了不少口舌吧。”

我语带鄙夷,他却似乎没有听出来,笑笑:“你忘了,我的职业了?”

职业?——我想了想,反应过来——是啊,律师,应该都有一张巧嘴,巧舌如簧,没有他说服不了的人。

我正一正脸­色­:“说正事。晚了,我要洗洗睡了。”

“你甩开了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协议。总该,给我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吧?”

我耸耸肩,无所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信任你。”

他还在笑,可笑容,有些冰:“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我。拜托,换一个理由吧。”

我看着他,目不转睛,看了许久。

最终,我决定告诉他:“你给我的合同,都是假的。而且,我也知道了,你已经被胡骞予提出了恒盛的权利核心。‘欺骗’,这个理由,够吗?”

他沉默许久。低眉,似乎在思考,许久:

“合同是真的。”

他语音重了些,不再是那种痞子的样子。

“呵……我不是傻子。”我失笑出声,“那些合同上,有些工程已经动工了。但工程方,根本就没有恒盛这家公司。”

“不可能。”他眉拧起,目光炯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往后挪一步,坐的离他远一些:“我相信我这些消息的来源。而我不相信你。这就是理由。”

“我会查出来,这中间,到底有谁在搞鬼。”

“那你慢慢查,我后天就要回香港,你查到什么,都与我无关。”

听见我说要回香港,姚谦墨脸­色­一瞬间僵硬,略有些煞白,看着我,“回……香港?”

我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做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走了。”

他突然欺身过来,手压在我肩膀上:“谁让你回香港的?后天?为什么是后天?”

回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姚谦墨失控。

一时愣怔,他的手,铁腕一样,移到了我的胳膊上,攫住:“过几天再走。”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我确实被胡骞予架空了权利。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因为担心你对我会有所芥蒂,动摇我我们合作的基础。”

我站起来,退后一步,他的手再抓不住我:“既然你都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说第二遍:请你离开。”

他也站起来,我以为他要上前来,下意识又退了一步,但他没有,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我还没说完。我可以告诉你,那些合同,千真万确。我不知道胡骞予为什么要临时违背那些条约,不参加工程建设,但是,合同,确实是那样签署的。”

说完这些,他细细看我,依旧看的我不舒服,简直算是毛骨悚然。

我张口,正要说话,姚谦墨却突然转身,迅速离开。

看着玄关处,因为他的关门声而亮起的感应灯,我一时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看着已经关好的门,不禁用力敲了敲自己脑袋:我是怎么了?刚才,有那么一刻,我几乎要相信了姚谦墨的话?

**

我命令自己不要多想。时间紧迫,我也不容许自己多想。

我到书房,将环球的一些东西整理好之后,已经过了零点。

今天比较累,我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小刘给我热了杯牛­奶­。她的到来,虽然是别有居心,但我这么多天来,和她的相处,也不能算是不愉快。

我喝完牛­奶­,进卧室,锁房门。

在附属浴室里泡了个澡,之后就准备睡觉。

一想到即将回港,我连血液都兴奋到微微疼痛。新加坡,始终是个让人放不开拳脚的地方。

香港环球,才是我反败为胜的契机。

托尼至今耍着我玩儿,那是因为他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轻敌的后果,很严重。

我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拉开浴室的门。

还没来得及踏出浴室门,我就停住了。我面前,竟然站着,姚谦墨。

我条件反­射­后退,一手抓紧裹在身上的浴巾,另一手,重新拉上浴室门。

姚谦墨快我一步,伸手,按住门板,阻止门关。

“林小姐,对不起了。”

他话音一落,我便感觉到后颈瞬间刺痛。

紧接着,全身立即麻痹。

下一刻,我眼前一黑,倒下的前一秒,被姚谦墨捞住腰身,接住。

他低头,脸孔面向我,距离很近。

我最后的意识,是姚谦墨略微惋惜的说:“这就是你违背你我之间合作关系的代价。”

之后,我晕厥过去。

我再醒来的时候,身处陌生地方,嘴上贴着胶贴,无法说话。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停着的车里。

我在后座,手脚被绑着,驾驶位有黑­色­玻璃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我低头看自己,身上已不是那条浴巾,而是我自己的套装,穿戴还算整齐。

这时,我这边的门被打开,姚谦墨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瞅瞅我,嘴角微扬:“放心,我只是帮你换了衣服。没有动你分毫。”

紧接着,他身后传来一声低怒:“跟这个女人客气什么?!”

闻言,我这才注意到,姚谦墨身后还有一人。

不知为何,我现在视线模糊,无法聚焦,看了许久,才认出这人:黄浩然。

黄浩然还带了人,他命令道:“把她给我弄下车。”

姚谦墨手交叠着架在胸前,站在那儿。他注意到我投向他身后的视线,却是看着我,悠然自得的回答黄浩然:“林小姐是你托我‘请’来的客人,对她最好客气点。”

说着,姚谦墨拦住后头的人,自己,则上半身探进车厢。

他一手环过我膝弯,另一手托抱起我,将我打横抱起。

我愤恨地盯着面前这张笑容虚假至极的脸孔,想要出声咒骂。无奈,被他抱着,口不能言。

姚谦墨抱着我,边走边低头,看我一眼,继续他那可恶的笑:“想骂我?”

我拧眉,别过脸去。

他轻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给我:“放心,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我让你尽情的骂。”

姚谦墨口中的“目的地”,是港口码头西面的一个仓库。

此时是凌晨,道路四周无人。

沿途,我看到仓库的标识号,惊愕,死死盯着那标识号,不肯挪开视线:这一带仓库的标识号是连码,我记得这一串连码,自然记得,这里的产权,属于——

何万成。

姚谦墨循着我的目光,亦看向那些连码标识号。片刻后,他面­色­僵冷,开口:“你总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他的语气极其­阴­森,我受惊一颤。

姚谦墨轻笑,竟然反过来安慰我:“其实……知道了也无妨。没什么大不了。”

说完,加快步子,在集装箱之间缝隙穿巡,很快,进入仓库。

**

姚谦墨倒是挺守信用,到达目的地之后,立即撕开我嘴上的不­干­胶贴。

他低头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很想长篇大论的诅咒他,但我更急于知道:“何万成?”

“……”

“何万成才是你后面的老板?”

他依旧不说话。

我当他这是默认,继续:“绑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他耸耸肩,仍旧缄默。

我问不出什么,又被束缚住手脚,我此刻,真是陷入困境了,难免要失笑,鄙夷:“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孬种,敢做不敢当。绑架一个女人,想要要挟什么,实际上,却连声都不敢吭……”

我没能说完,黄浩然已经上前,当即甩下了一巴掌。

掌掴在耳朵上,引得我耳内一阵轰鸣。

身体重心一歪,我连同凳子一道,倒在地上。

姚谦墨在旁,冷眼看着。

“看你要拽到什么时候?!”黄浩然无比愠怒,揪着我的头发,将我的脸扬起,眼看手掌又要下来,被姚谦墨架住手腕。

我抿一抿­唇­角,有血腥味。

姚谦墨俯下身,捏着我下巴,用指腹擦拭我嘴角血迹。

随后,他直起身体,当着我的面,将我的血液吃进嘴里。

他虽然帮了我,却并没有扶起我。他似乎很偏爱这种居高临下的调调。

求人不如求己,我试图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撑起自己。

手触到地面时,我竟摸到一块尖石。

趁此时没人注意我,我将尖石小心收入掌心,握紧。

将我的血液细细品味一番之后,姚谦墨笑,俯视我:“很好,我尝到了愤怒的味道。要不然,每次都是你惹我生气,真是太不公平。”

石头硌在皮肤上,一些刺痛。

我内心忿忿:他姚谦墨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我哪有本事惹他动怒?

姚谦墨若有所思地睨我一眼,收敛笑容,转向黄浩然:“如果你还想跟我们同分一杯羹,那么,对她客气点。”

黄浩然忿忿然,他的视线,越过姚谦墨肩膀,狠狠剜我一眼,之后,回视姚谦墨,语含嘲弄:“她就是个靠男人维护的□,我没工夫跟她计较。”

说着,怒气冲冲,朝仓库外走去。

黄浩然带来的人扶起我,随即,也跟着黄浩然,快步出去。

这些人并没有完全离开,而是全都守在了门外。

此时,我面前只剩姚谦墨一人。他看起来是无比悠闲,拖了张椅子,坐到我身旁:“你暂时安全。如果计划照旧进行,明天,我就放你走。你可以在这里直接坐船回香港。”

“什么计划?”我艰难地看向他。

绑住我双腕的封箱胶带,缠了好几层。

我用尖石,一点一点割开。偶尔误伤自己皮肤。疼,但得忍着。

额头上,汗水慢慢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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