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姐妹(1)
“未得，昨天的课堂笔记抄了没有？”
“未得，我今天中午带了盒饭，你不用把你的分给我了耶！”
“未得……”
“哎呀！大鹏！你可不可以把你尊贵的嘴巴闭上一会儿！”
自贫民街区走到英女高中的这一路上，身材高大壮硕的大鹏，跟屁虫一般跟在一个浓眉大眼、颇具英武气概的国中女生后面，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走在前面的未得真的很想把道边低垂的梧桐叶子揪下一大把来，塞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好嘛！好嘛！”在未得示威性扬起的拳头下，大鹏又一次选择了识趣地闭上嘴巴。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谁叫未得是老大嘛！从拳头到性格都让人死心塌地的老大！他用接近崇拜的目光看着眼前未得郁闷到想要发飙的脸，偷偷地吞了吞口水：老大真的是好帅哟！
见惯了大鹏那花痴般的眼神，未得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伸手在他头上一记爆栗：“白痴，看什么看，赶紧走啦！”
“可是……未得……”眼神由崇拜转为惊恐的大鹏伸出一支颤抖的手，指了指未得的背后。
“搞什么嘛，又是这个？！”未得即刻领会。她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很爱翻白眼，不知道是不是遇到这种爱抢劫的白痴太频繁了一些，“滚开！”
“哈哈，什么？她说什么？”为首穿着高中生校服的混混，夸张地捧着肚子大笑。
FUCK！居然不让道？那就只有选择第二种方式了。
“想死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想死的话，会怎样？”那混混学着大人的模样，轻佻地向未得挑了挑下巴，“乖乖地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否则，不要想从这里过去！”
“我，我身上真的没有钱。”躲在未得身后的大鹏，哆哆嗦嗦地讨饶。
“没有？真的吗？如果被我翻出来的话，你就死定了！”混混示威性地捏了捏指节，想要制造点恐怖效果——可惜，一个都没有响。
即使是这样，对于大鹏的恐吓还是达到了预期效果。精神紧张的大鹏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书包，眉眼都挤在了一块儿：“对，对不起，真的不行……我还要买米，家里弟弟妹妹这几天吃的都是泡面……拜托，拜托你们，饶了我……”
“大鹏！”真是看不惯他这副懦弱的样子，未得干脆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拖着颤抖的大鹏继续向前走，“我叫你们滚开！”
真是烦人，难道不知道本小姐今天不想打人吗？我，郑未得，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小女子。
惹我者，死！
“未得，你刚才的样子好帅哦！左勾拳、右勾拳，打得那个家伙连牙齿都掉了。”
看着像小孩子一样在公交车站牌下模仿李小龙的大鹏，未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傻乎乎的大鹏，总是笑得那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把他像妹妹一样保护。
抬眼望着面前汹涌的车流，真希望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不用像这样天天挤公交车了。
到时候，可以带着妹妹们一起去上学，可以载着妈妈去远一些的大超市里买辣白菜……让好色的爸爸和他那些恶心的情妇们见鬼去吧！
“那边，他们在那边！”马路对面，一群混混大呼小叫地向天桥上跑去，为首的不是刚才那个被揍的卷毛又是谁？哇塞，也太看得起我了，居然有十几人之多！好女不吃眼前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328路巴士在站台前徐徐停住，未得一把抓住还不明白情况的大鹏，死拖硬拽地把他塞到了公交车上。
“先生，请快点开车！”那些混混们已经跑上了天桥，现在开车还来得及。
“先生，请等一下。”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褐色宽边眼镜的男子，在公交车将要启动的那一瞬间，冲了上来。
“开车！快点开车！”
眼看那些混混们就要下天桥了，司机却因为那男子的话而停止了发动车辆。未得简直要冒火了，一转头，却看见那男子搀扶着一位气喘吁吁、拎着重物赶车的老大娘……
No.1 奇怪的姐妹(2)
“见鬼！”将那位包裹与身体同样沉重的大娘塞到车上后，混混们已经快要冲到跟前了。这会儿上车是来不及了，未得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跑吧！未得，谁叫你遇到这么倒霉的情况。
好奇怪的女孩子！刚才还着急上公交车，现在却忽然跑掉了？贤宇有些摸不着头脑。身边呼呼啦啦地冲过一群穿着国中生校服的男生，追着那个女孩子跑向远处——那个女孩子，好像是遇到麻烦了——贤宇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过去。
“呼……被我抓到，你就惨了！”
“才不要理你们呢！”威胁的话语当作是耳边风，未得加快脚步，“甩掉你们才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我晕，不是那么倒霉吧？”跑得太快的未得一拐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扇高大的铁门。
衰哦！这不是真的吧？连通俗小说里这种俗得不能再俗的巧合都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是不小心踩到了便秘七天的狗狗拉出来的便便……
“臭丫头……你终于跑不掉了，哈哈……”恶狠狠地擦着嘴边仍残留的血迹，卷毛忠实重复着在这一情景下坏人所应具有的言行举止，“死丫头！你居然让我流血了，今天我跟你没完没了！……你自己说，要从哪里开始摸？”
呼……真逊！就不能说点让人出乎意料的话吗？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紧盯着卷毛越伸越近的手，未得在心中盘算着：在什么样的距离下，才可以一击而中地扭断他的手腕？
“你们这些家伙，是哪所学校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孩子？”
咦？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哎？
看着他用手中的背包一个接一个地敲打那些小流氓们的脑袋，未得有点想要发笑，这分明就是教导主任活脱脱的翻版嘛！他这一手镇住了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小流氓。
“老哥，是我们被她打了哎！你看，我还在流血哪！”
“真的，被她打了吗？”看着面前男孩子嘴角边还未凝固的血迹，贤宇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这人生还真是多彩多姿呢！”面前这位，不就是刚才妨碍我顺利逃跑的那位仁兄吗？真是戏剧化的一幕！
未得悠闲地穿过人群，身后还传来卷毛不甘的诅咒声：“你给我记住，迟早找你算账……”
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家伙，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吧？
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未得，好笑地看着那个仍在装模作样拿着纸条辨认方向的大哥：“你喜欢我？”
“什么？”一路寻寻觅觅，竟然跟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一起走了接近七条街的路程了，现在，她后面的那扇门好像就是自己此行所要寻找的目标。
“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这么幼稚的方法，笑死人了。”
原来，她误会自己一直在跟着她啊！朴贤宇几乎要笑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跟着你呢？”
看着她有些轻视的眼神，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这样，未免太自抬身价了。”
“真是，笑死人了。”这算是谎言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吗？
就是这一家没错了。朴贤宇确定了这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那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应该就是要请他补习的学生郑惠得了，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这么快就跟她产生矛盾为好。看着未得略微有些火气的眼神，贤宇礼貌地咧嘴一笑：“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成为好朋友的。这样的话，你也不吃亏啊，因为我是大学生哦！对不对？”
大学生就了不起吗？就可以自以为是天之骄子了！最讨厌那些把学习成绩当作是骄傲本钱的伪好学生了！
“先生……”
“我不叫先生，我姓朴，叫朴贤宇，请多指教。”
这还不算是赤祼祼的搭讪吗？未得几乎要保持不住自己的风度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当然有！朴贤宇几乎要笑出来了，不能再逗面前这个看着很彪悍的小美女了，否则，她那紧握的拳头，随时都有可能落到自己脸上来。他可不愿意给自己的学生留下好色的第一印象：“你是郑惠得吗？我是从今天开始，来帮你补习英文的家庭教师。”
No.1 奇怪的姐妹(3)
郑惠得，郑惠得，又是郑惠得！这个家里，就只有郑惠得一个人吗？
这个人，一定又是偏心的老爸花钱给大姐请来的老师！未得顿时没有再搭理他的心情，冷哼一声，一脚踢开简陋的铁门走了进去。
“未得！”天哦！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踢家里的门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真是让人没有办法。放学回家的惠得，还没有路过最后一个转弯，就听见家里铁门那熟悉的一声巨响。那个……站在门外的年轻男子，就是爸爸告诉自己的，今天要来给自己补习的英语教师吧？
惠得微笑着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请问，你就是朴贤宇先生吗？”
“……是的。”贤宇忽然觉得自己喉头发干。就在刚才，他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间，看见了只有梦幻里才能出现的公主。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他几乎要为她的美丽而惊叹了！从墙角探出的爬山虎的油绿的底色，只能为她的容颜做浅显的铺垫，简单的校服掩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就连周围的空气，都突然上升了好几度。
“我很可怕吗？”
发现惠得忽然转过头来看自己，贤宇连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地干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不用那么拘束。”
“哦……好的。”说不拘束是假的，坐在郑家不算大的客厅里，朴贤宇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人参观的猴子。
这明显是一个女性占大多数的家庭，简单的摆设被擦得一尘不染，久经年头的家具流露出一抹古朴的温馨。客厅中央的方桌这一边坐着他温柔娴静的公主；那一边坐着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子，应该是惠得的妹妹们；以不雅观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的是惠得的妹妹未得——就是那个被自己救下，但是对自己没有丝毫和颜悦色的奇怪女孩子。
现在，对面那两个小女孩不时偷偷地瞄他，在被他看见后羞涩地挤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笑声。小女生们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朴贤宇尴尬地笑笑，目光触及到桌子那一边的惠得，顿时又拘谨了起来。
“来，请吃草莓。”将鲜红的草莓用银色的叉子扎好递到贤宇手里，柔和慈祥的母亲允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我们惠得今年高三了，所以，请多多关照。”
“好的。”
“我们家里有个男生好奇怪。”最小的仁得嘻嘻哈哈地接口，顿时让贤宇差点儿没有把嘴里甜美的草莓汁液喷出来。
“你们两个进去写功课。”面对女儿的无礼，允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再看一下就走嘛！”
这个大哥哥，真的是好好玩呢，娴得姐姐看着他，居然会脸红哎！不过，妈妈已经有些生气了，仁得只好吐了吐舌头，拉着娴得的手跑进房里去了。
“今天是第一天补课，所以，请留下来吃饭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允子便到厨房里去准备晚餐用的材料。
“又不是叫你来相亲，你紧张什么？”未得越看这个斯文的家伙越讨厌，他看大姐时的那种目光，与其余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看什么看？刚才你救我、跟着我的样子，都比这虚伪的假笑好看！未得扔下手中的漫画书，准备回房里休息。
这丫头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被她凶狠的目光一瞪，贤宇只好收回自己的目光，讪讪地笑了两下。
第一次的补习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有美女在身旁，总是会分心的。强制管好自己的心神，贤宇指着英语书上的章节逐一讲解：“第一章是动词和名词，这部分一定要背下来，其他的念一念就可以了……第三章是助动词，有很多东西和我们韩国的语言习惯不同，这部分也很重要，等我明天把用法整理好拿来给你看……你……你在看什么？我的脸是英语书吗？……好了，我们从这里开始念，一直念到这里……”
这真是折磨人的酷刑呢！感受着惠得身上传来的暖暖香气，贤宇的头有些晕眩，舌头也变得不大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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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奇怪的姐妹(4)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仁得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是上哪所大学哦？”
“啊？我说过，是韩国大学。”
“哦，那你一定很会念书哦。”仁得崇拜地关上门。
突然的打扰让贤宇精神一振，正准备专心致志地给惠得讲授一些英文的基础知识，门又被推开了：“那么请问，你上几年级了哦？”
“呵呵，我说过，是三年级。”
与惠得相视苦笑了一下，贤宇准备再次开口，却又被打断了。
这次打断他的，居然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惠得，一开口，便将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哥哥有跟高中生交往过吗？”
“什么？”这……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吗？
一直到用完晚餐告别出来，惠得都没有给过他这句话的答案。
面对惠得消失在铁门内的纤弱背影，朴贤宇自我解嘲地笑笑：这一天，过得真是很戏剧化呢！先是救下了一个脾气很怪的女孩子，然后才知道：她竟然是自己的补习学生外加梦中情人的妹妹；在那样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还吃了自己从来不吃的葱花炒鸡蛋……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玄妙的事情了吧？
晴朗的星期一早晨，小胡同里来往的人流熙熙攘攘，惠得仍然捧着一本英语书，与未得一起走在通往学校的小道上。
道边的成|人宾馆里闪出两个痴肥的身影。一个穿着鲜艳的花衬衫，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人，搂着一个头发像山鸡一样的老女人，出了宾馆在道路边公然打情骂俏。
未得与惠得略一迟疑，便装作是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急匆匆地低头赶路。
“去学校吗？”风流一夜的郑大木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碰见女儿有什么丢人的地方，但是，两个女儿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倒让他很是恼火。
老色鬼、贱女人！
未得恨恨地在心里咒骂着，仍不肯抬起头来看面前那对龌龊的男女。
一旁的惠得看父亲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小声地回答了一句：“爸，我去上学了。”
“我去上学了。”未得跟着机械式地重复了一遍。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见到长辈了为什么不打招呼？”看见未得脸上明显鄙视的神情，郑大木的心里更不舒服了。这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只是一心想要煞煞二女儿那让他看着很不爽的威风。
“哎，看到脸就可以了，打什么招呼嘛！”半老的酒吧老板娘可忍受不了未得那凌厉的目光，打个哈哈，就想要圆场。
真是反了！竟然敢用那种吃人的目光瞪着自己的老爸？原先想要退一步的郑大木火气“噌”地一下窜上来了：“还不快叫阿姨！”
“阿姨好。”惠得犹豫了一下，恭顺地服从了爸爸的意思。
“好的啊，谢谢你。只听说你很会念书，没想到还长得这么漂亮。”
“走吧！”
“站住！未得，还有你，也快点跟阿姨问好。”
太过分了！
维持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怒火，未得走到酒吧老板娘面前：“大婶，你认识我吗？”
天哪！这个该死的老色鬼，一大早上非招惹他的女儿做什么？酒吧老板娘几乎想要在身边男人的胳膊上狠狠掐上一把了。
“呵呵，认识。这附近，哪会有人不认识你嘛！……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胳膊，她感觉稍微镇定了点，“怎么？我看你快想要动手打人了？难道你妈就教你对长辈这样没礼貌的吗？真是没家教，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老爸老是要朝外跑了，这也难怪嘛。”
过分！太过分了！这个女人竟然变相地侮辱妈妈？！
未得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以为你现在是仗着谁在这，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放手！”一旁的郑大木真的没有想到，未得会在他面前这样地放肆。
“你给我听好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你非得听到我跟你问好吗？”未得还没有发泄完自己心中的怒火，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了脸上。
No.1 奇怪的姐妹(5)
这个倔强的未得，又会因为臭脾气吃苦头了。
“未得，赶快跟她问好，我今天还要考试你忘了吗？”一旁的惠得淡淡地提醒。
“站住，还要跟阿姨道歉！”
好容易忍住自己火气的未得，在离开的过程中因为郑大木的挑衅，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想要说的话：“这女的或许是你心爱的女人，但是在我看来，她不过是肮脏的三流酒家女罢了！”
天啊！未得都说了什么？
看着老爸那愤怒到快要吃人的眼神，惠得几乎能想到未得将要承受的后果了。
“看看，会念书的大女儿，英勇的二女儿，你已经应有尽有了，还让我帮你生儿子做什么？”酒吧老板娘在旁边说着煽风点火的话，更刺激了郑大木暴躁易怒的神经。
“不管怎么样，都不过是女儿！”郑大木的这句话，很是触痛了惠得与未得脆弱的神经，也让未得更加彻底地坚定了与爸爸对抗的决心。
“要我跟这个三流的女人道歉的话，我宁可选择在这里吞下刮胡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反了，真是反了！”暴怒的郑大木，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上前伸手揪住未得的头发一边往家拽，一边狠狠地往她脸上扇起耳光……
“山川壮丽物产丰隆，炎黄世胄东亚称雄……”郑大木打得越狠，未得的歌声就唱得越响。
郑大木被气得七窍生烟：“你还唱？……还不认错！我打死你！”
“老公！”闻讯赶来的允子扑上来拉住郑大木的手，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这个臭丫头，我今天就非要把你的坏毛病通通改过来不可！好，你继续唱，我看你能唱到什么时候！”
“大姐，怎么办？快点去劝劝爸爸啊，二姐会被打死的！”娴得与仁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没有丝毫办法。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出去的话，只能害她被打得更惨。”坐在书桌前的惠得没有任何动作。未得，这也怪不了我，谁叫你那么倔强，现在谁也帮不上你了，只有你自己讨饶，做人干吗非要这么倔呢？
“出去！马上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打到自己手软，未得却仍然没有讨饶，愤怒的郑大木将扫帚扔到未得身上，做出了驱赶未得的最后决定。
“我不出去！我是绝对不会丢下娴得与仁得自己出去的，我绝对不会把妈妈和妹妹交到爸爸这种人手上，然后一个人走！”
“丁零”……
微弱的门铃声在郑大木的怒喝中被掩盖，耳尖的仁得赶忙跑去开门，将来给惠得补课的贤宇拉了进来：“哥哥，快点，快点去救救我二姐……”
这是怎么了？
摸不着头脑的贤宇被仁得拉着一溜小跑，跑到客厅时，正好看见郑大木揪着未得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在她脸上扇着耳光。
“住手！”拉开郑大木对未得几乎是施虐性的暴打，贤宇成功地阻止了这场战役的进一步演化。
允子瘫坐在一旁，已经哭到不能自制，倔强的未得却仍旧没有任何示弱：“我告诉你，假如有一天，我得了癌症的话，一定第一个拉着你去死！”
“你这个死丫头！”
拼尽全力推开愤怒的郑大木，贤宇拉着未得的手，把她带到了大门外。
真是一个不服输的傻丫头！嘴角已经被打出了血，却仍执拗地没有流一滴眼泪。拿着药用的纱布棉球给未得擦拭，贤宇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丝不舍与心疼。
“你还不进去帮我姐补习英文？她在等着你呢！”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忘记了自己是姐姐的英文教师的事情了吧？
“那个待会儿再说吧。让她等一会儿也没有办法。”
已经疼痛到麻木的心，竟然有了点点感动，那因为怒火而干涸的眼泪，忽然地泛滥起来。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在两天前，我们甚至还互不相识，可是在这短短的两天内，他却三番两次地救下自己。看着他焦虑的神情和温柔的动作，边照顾自己边碎碎念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未得突然有了一股想哭的冲动。她承认：内心深处，确实有某一种感情因为这个男生的关心而悸动。因为——这辈子，第一次有人撇开我姐，为我着想。眼前的这个男孩，脸上的担忧是显而易见的，他的相貌，也因此在未得眼里不再平凡。未得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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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奇怪的姐妹(6)
平日的她，再坚强、再倔强，毕竟也是一个女孩子啊！
身后的铁门“吱嘎”一声响，惠得面无表情地从家里走出。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想今天家里已经没有办法念书了，去图书馆会好一些吧。”淡淡地说完这句话，惠得没有看未得一眼便离开了。
“我陪你一起去！”几乎未经考虑地，这句话便脱口而出。这是他的公主，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贤宇抱歉地看了看仍旧坐在地上的未得，她的嘴角已经不再流血了。
“那，你赶快进去休息吧。”来不及再与她说些什么，惠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转弯处，贤宇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他没有看见，身后未得受伤而幽怨的眼神。
“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吗？”贤宇发现这条不是去向图书馆的路。
“我忽然又改变主意，不想去图书馆了。”夜晚的惠得比白天显得更美，若有若无的浅笑，像星星般璀璨却迷离的眼神简直是在引人犯罪，“随便你带我去哪里都好……”
镇定！朴贤宇，你要镇定下来！……酒味？
“你喝酒了？”贤宇问。
“呵呵，被发现了。”略微有些兴奋的惠得从书包里掏出酒瓶来。
“你躲在房间里偷偷喝酒？”天啊！无论怎么看，惠得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女生啊！不过……
跟在惠得的后面，来到一片无边盛放的樱花林里。现在正到了季节，雪白的樱花在树上含蕊吐香，连空气里，都充斥着那种甜美的迷醉味道。
“你看，这好像一片片雪花呢！”酒醉的惠得笑起来的样子，好像花间调皮起来的小天使。
“可是，就快要考试了，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呢？”
“你是不是怕你会爱上我？”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但是，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收钱到她家里去给她补习的。
“走吧，我现在送你回去。”
真是个迂腐的男人呢！喝完酒，惠得心里那股压抑良久的冲动便愈加地躁动起来，肩上的担子好像是越来越重了。不理会这个让自己有一点点动心的男人，惠得仰起头、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国一……不对，好像是国二，在一个星星挂满天空的晚上，妈妈穿了漂亮的长裙，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她平时都是很少化妆的，可是那天，她破例地化妆，又涂口红。不知道是妈妈的化妆品味道，还是随风传来的花香，当时，我只觉得好香……妈妈带我去的，是一个女人的家……你知道我在那里看见了什么？”一直闭着眼睛的惠得，突然地睁开了眼睛，大而清澈的双眼里已经满含了泪水。
“惠得，看样子你已经喝醉了……”
仍然没有理会贤宇的劝告，惠得的泪水在这一刹那间，却悄悄地从面颊上滑落：“我看到我爸，在跟别的女人睡觉……我妈好像被吓到了，马上把门关起来，急急忙忙地牵着我的手出去了。从此以后，每逢花香飘逸的春天，我就觉得头好晕……好晕……”
第一次看见公主的泪水，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倒卧在地上痛哭的她，是那样的柔弱，让人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搂在怀中，照顾她、安慰她，不再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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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1)
上天把一个完美的女生安排在这人世间，本来就是一件很让人嫉妒的事。若是她时时刻刻就生活在你的身边，那该是一件多么残忍而痛苦的事情？
这个对外接近于完美的女生，就是我的姐姐——郑惠得！
英女高中的教务黑板上，又贴出了新一次考试的成绩单，这会儿，黑板前早被学生们团团围住。
“是真的吗？我看一下。”
“有没有搞错！郑惠得又是全校第一？”
一个女生义愤填膺地举起拳头：“如果长得丑的话，我还会觉得老天爷很公平！可是……可是她好像就是从童话故事里冒出来的白雪公主……这个讨厌鬼！”
“没错！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是为了要气死我们！”这个观点受到了所有女生的迎合，“这根本就不公平！”
“莫名其妙。”在黑板上搜寻自己名字的未得，再也无心听这群麻雀们千篇一律的论调，懒散地把书包甩在肩上，上课去也！
“你，站住！头发是不是染色了？”检查仪容的女老师，第一眼就看见了形容散漫的未得。作为一名合格的仪容老师，怎么能够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呢？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未得从学生群里面拽了出来。
“你是哪个班的？名牌呢？”
未得从口袋里掏出名牌来别在衣服上。仪容老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二年四班郑未得？你是郑惠得的妹妹？”
见鬼！为什么走到哪里，都会听见郑惠得的名字？
“对。”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满意未得的敷衍语气，仪容老师拿着手上的记录本向未得头上敲去，“你姐姐因为熬夜念书，体力不支被送到了医务室里去。可是你看看你，连服装仪容都不合格！我今天就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明天，你就把头发染回原来的颜色，然后再来给我检查！”
什么狗屁仪容!我郑未得在学校里上学，也是因为郑惠得的面子吗？
“天啊！”因为仪容不合格，在校门口被罚展示的学生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将头发染成金黄|色，又烫了大卷，正昂首阔步往校内行进的美女，不是郑未得又是谁？
不理会那些或佩服或惊讶的眼神，未得径直走到了仪容老师的办公室……
满意于老Chu女今天在学校气急败坏的表情，但同时，不服管教的未得在家中又受到郑大木的殴打。
“第二次了。”
未得靠在冰冷的大石阶上，任萧瑟的晚风吹拂起额前的乱发，在青青的暮色里俯瞰整个市区的没落与繁华。郑大木无情的怒吼还回响在她耳边：“未得，你姐姐功课好，你就这么嫉妒她是不是？为了让你姐出丑，把学校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像你这副德行，以后只能成为你姐成功人生的绊脚石！你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滚出去……”
“你知道我是仗着什么，和那些力大气壮的男生打架的吗？”舔着唇边依然泛着甜腥的血痂，未得的目光似乎漂浮在视线外的某一点上，“因为，我不怕死！其实我最终靠的是——我很耐打。”
说到这里，未得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其实，耐打也是被训练出来的。”
“未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可以答应我吗？”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未得被打时的模样，还有她那似乎冷漠的眼神，贤宇的心里就会酸酸地泛疼，“从今以后，不要再被任何人打。答应我……以后别再让任何人打你，再看到你挨打的话，我会很不忍心的。”
“……”
冰冷的心，因为这句话而涌起一股暖流，身体上淤青的疼痛仿佛都感受不到了。这个男人从第一次开始，就不停地维护我，也只有他，能在郑惠得之外真正关怀我、心疼我，把我郑未得——当作一个独立的有价值的人！
“姐，我也要洋装啦！”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却因为没有钱买礼物以及穿廉价运动服而被笑话的仁得，一回家就向未得和娴得哭诉，“为什么大姐有像公主一样的洋装，而我们只能穿廉价的运动服？”
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2)
眼睁睁地看着未得一声不响地甩上了房门，娴得忍不住小声地责怪仁得：“都是你啦！估计又会害二姐被爸打！”
叫住爸爸，未得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让爸爸去给仁得和娴得买洋装吗？家里的情况，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这些钱，你先拿去交学费，不够的下个星期再给你。”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来，甩在未得的脚下，郑大木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女儿，径直回到了房间里。
“怎么？找我有事吗？”
宽大会客厅里，郑大木带着局促不安的惠得，坐在一个头发斑白西装革履的男人旁边。
“呵呵，没什么事，我只是想顺道过来看看你嘛！顺便……想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麻烦？”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借点钱给我……”
果然是这样！
李顺哲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抬腕看了看表：“你还专程带女儿过来？可是恐怕不能请你们吃饭，我还有个会议要开。”
“等一下。”看着老同学要走，郑大木不禁有些着急了，“我女儿她，要报考韩大医科。”
“哦？是吗？那样很好啊。以后有缘的话，我们就做亲家。上次开同学会的时候，大家提到你，听说每个同学都至少帮过你一次忙以上。我以前也是托你父母亲帮忙才顺利毕业，所以啊，我也会拉你一把。可是，你别再过着这样的生活了，况且还当着子女的面。”带着同情的眼神，李顺哲匆匆结束了这次会面。
故意漠视惠得委屈的泪水，郑大木只轻描淡写地抛给她一句话：“你要知道，忍受这些屈辱的事情比念书还要难！”
从老同学那里离开，郑大木不顾妻子的劝阻，又带着未得去了放高利贷的人那里。已经过了还款的期限，争执间，郑大木与那两人打了起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未得便是替爸爸挨打的出气筒。可是这一次，她的心里却神奇地响着一句话：“以后别再让任何人打你，再看到你挨打的话，我会很不忍心的。”
所以——
“我今天绝对不会再替爸挨上一拳，我再也不想挨打！”
抢来了高利贷利息文件的郑大木，在未得的帮助下，顺利地离开了那个他一生都不想再去的地方。
“我的脸是考古题吗？”补习的惠得发现贤宇的走神。
天哦！自己在想什么呢？竟然会失神地盯着惠得盯到忘记了时间。
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贤宇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书本上：“你第四题答错了。”
“我们休息十分钟好不好？”
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文静实际上却有些叛逆的公主又要说什么，贤宇干脆装作没听见：“你第四题答错了。”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今天看起来好漂亮？要不然……你就是在想，赶快把书丢到一旁带我出去玩？我没说错吧？”
就知道能被她猜中了想法，但是贤宇决定死不承认：“你不要再闹了，赶快重答第四题。”
“我今天穿上这件洋装以后，你知道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满眼憧憬的惠得望着贤宇，语气里也带了些许的羞涩，“我很想赶快让你看到我穿洋装的样子，哥哥，所以我一直希望你快些来。”
不得不承认惠得穿这件粉红色的连衣裙确实很漂亮，但贤宇仍然努力让自己漠视心中的悸动：“念书的时候，穿这么漂亮干什么？穿舒服就好了嘛。”
“好吧，那我就换下来。”
“哎，哎，你在做什么？”看见惠得起身动手解自己的裙子，贤宇不禁慌了手脚，“这要是让人进来看见可怎么得了？”
“我跟我妈说，我要去图书馆熬夜，你要不要跟我出去？家里的环境似乎太沉闷了些。”露出阴谋得逞似的笑容，惠得向贤宇发出了邀请。
惠得说的图书馆，仍然在那个开满雪白樱花的小树林里，花还没有开败，彻夜的路灯将林子里照得好像白昼一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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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3)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同情我吗？”仍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惠得在长椅上坐定，“我无所谓的哦！”
“你说的‘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微笑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惠得的眼中已带了些许伤感：“无所谓的意思就是，像我这样的人，本没有余地去思考自己的感情，要是有一个人愿意守在我的身边……”她飘忽在远处的目光忽然转向贤宇，坚定且炽热，“我可以为他付出生命！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端详着惠得眼中闪烁的泪光，贤宇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来的就是爱情吗？她是真的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了吗？贤宇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与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谈恋爱。
那么，就让自己在她孤独忧伤的时候陪伴她吧！这样脆弱的她是多么的惹人怜爱！哪怕是陪她坐整整一个晚上，也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自己有什么理由吃醋呢？
赌气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块，未得自嘲地笑笑：大姐去了图书馆？贤宇哥也去了图书馆？第二天早晨，他们却是一起回来的……
心情烦躁的未得一脚将小石块踢飞了好远，一抬头，却看见一堆黑衣人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家门口，为首的正是又野，那个放高利贷的流氓！
上次的仇，这次可以一并报了！摸了摸鼻子上仍然未取下的纱布，又野点点头，示意手下将未得团团围住。
“想死的给我滚出来！”又是那句话。即使是被一千个人围住，未得也不会示弱的吧？
家中的铁门开了，闻声赶来的允子从里面跑出来，挡在未得身前：“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郑大木那个老小子人在哪里？”虽然是黑社会，但又野并不想惹太多的事情，他的目的是要钱。现在，这个家里终于有了动静，能找到郑大木的话，他可以考虑暂时放这个臭丫头一马。
“不，不知道。”嗫嚅良久的允子最终无可奈何地说了这句话，这是实话。
可是，又野可不这么认为：“不知道就滚开！”
这碍事的老女人！他粗鲁地一把将允子推倒在地上。
“未得，不要去！”允子死命拖住就要冲上去的二女儿。
大女儿惠得这时也放学回家了，连忙跑过来扶起母亲：“妈，怎么了？”
“赶快扶妈进屋去！”未得开口。看来今天的事他们是不能善罢甘休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未得，赶快跟你姐进屋去！听妈的话，快啊！”被推倒在地崴了脚，已经站不起来的允子，鼓起最大的勇气向未得喊道。
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感让她战胜了恐惧：“你们要谈什么，就跟我谈好了！”
“你们两个赶快进去！”头一次看见这样勇敢的妈妈，这还是那个连爸爸的叱喝都不敢还嘴的妈妈么？可是，自己又怎么能让她们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呢？
“你干什么？为什么一直拉我进来？你让未得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被惠得强拉进屋的允子，担心二女儿在外面的情况，不顾一切地就要向外跑。
“妈！你连站都站不稳，出去干什么？”将母亲按在沙发上，惠得脸上的坚定代替了一闪而过的犹豫，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母亲坚定而短促的话语却让她停住了脚步：“惠得！不要出去！”
“不要出去！千万别出去！”未得在外面，已经生死未卜了，惠得现在出去，也是同样的命运！她不能让两个女儿同时出去面对危险，虽然，这中间也有一点点私心：惠得是全家的希望，是老公最器重的孩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便是有十个未得也是赔不起的。
挣扎良久的惠得最终让感情占了上风，匆匆推开铁门，却正好看见未得在那群流氓的拳头下被打倒在地的情景。
“天啊！”来不及有太多思考，她冲上去拉开又野，“你们要谈就跟我谈！”
这家人，简直是在轮换着让我们解气嘛！又野对手下点了点头：“带她走。”
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4)
“放开她！”已经倒卧在地，看样子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未得，居然又奇迹般地爬了起来，“放开她，臭小子！”
未得的怒吼将又野吓了一跳。
一把将惠得拉到自己身后，未得凶狠的目光好像择人而噬的野兽：“谁要敢碰我姐一根汗毛的话，我绝对不饶他！”
眼睁睁地看着未得冲出去，再被人一拳打倒在地上，惠得除了捂住嘴巴无声地哭泣，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怕死的就滚出来！”即使是到了这样的田地，未得也依然没有示弱，但是这只能换来更多的殴打……一拳、又一拳，肚子上挨的那一脚，让未得又倒在了地上。身上的力气已经流失得一干二净了，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只有身上不时传来的疼痛才能提醒自己，现在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怎样地被人欺辱……
“住手！”来给惠得补课的贤宇刚走过拐角，便看见未得躺在地上被殴打的情形，急忙奔了过来，“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可以这么狠？未得，你怎么样？……”
“这个下三滥的家伙，把女儿养得真是彪悍呢！”看见有外人介入，又野悻悻地决定收手，“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等你老爸回来的时候，别忘记告诉他，如果明天他不乖乖出现，我们会把他活埋，知道吗？走！”
又野发狠地带着一堆手下扬长而去，只留下抱着未得呼唤的贤宇与立在一旁只知无声哭泣的惠得。
第三次了。
“贤宇哥，你说要是我被别人打的话，你会很难过，是真的吗？……”
真是个傻丫头！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问这种问题！
我怎么会不难过，未得，看着你无助地倒在地上流血的样子，我怎么会不难过？……
“This is my house, and this is my little wife……”阳光将树木与迎春花的倒影都忠实地刻画在地上，未得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丫。好容易有了一次与贤宇哥单独相处的机会，却要听他念这种根本听不懂的英文书。
“我说，这是什么？”趁着贤宇停顿换气的当儿，未得及时地把话题岔开了去。
“这是爱普利泰尼森写的诗——‘Enoch Arden……and……’”
“哪有这么长的诗？”在这种情况下得装好奇宝宝，要不，贤宇哥估计能一直念到天黑。
“很长吗？”
“超无聊的！”这句是实话。
看着贤宇哥打算继续念下去的样子，未得赶紧接着问了一个问题：“他想说什么？”
“Enoch为了让他的老婆和他的好朋友幸福生活，一直没有把自己回来的消息告诉朝思暮想的太太，他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渐渐死去……”
“……一直到死吗？笑死人了！”努力掩饰自己其实很感动的表情，未得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大概默默地爱对方，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有时候即使‘我爱你’这句话在口中盘旋良久，最后还是要把它吞回去……”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未得忽然觉得有些晕眩，有些孩子气地跟贤宇哥撒娇：“我想再听一遍。”
“未得，如果你因为你爸或是你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这一句话——一定是给自己说的没错了！
在这一刻，未得忽然感动得想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疼痛，因为这句话，都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直到华灯初上，未得才带着满意的笑容，跟在贤宇的身后回家。
这一顿打挨得还是很值得，能够和贤宇哥一起待上一整天，即使是多挨几次打，又有什么关系？
甜蜜的笑容在看到家门前矗立的一个人影后凝滞，是惠得，看样子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
再见到惠得，未得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些微妙的情愫、努力要维护她的理由，在事情完结之后，反而显得那么可笑。轻轻点了点头，强压下心中泛出的醋溜溜的酸，未得把独处空间留给了贤宇与惠得。
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5)
“男生的手真的好大呢，好神奇！”看到没事人一样的未得，惠得笑了笑。
看着惠得强颜欢笑，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贤宇的心中充满了与对待未得时同样的不舍：“这并不是你的错，未得不是因为你，才遇到那种事情。”
“可是，我知道没有一个人会那么认为。”被揭穿的惠得有些慌张，眼睛里也隐隐有了泪花，“未得被他们毒打倒下来的样子，我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忘记。我真的好心疼，也觉得很抱歉……”语气越来越哽咽的惠得，终于忍不住濒临爆发的情绪，捂住脸痛哭起来……
半夜，在未得的房间里，允子好像一尊塑像一样呆坐在那，捂着嘴默默地哭泣。又一次抚摩了未得熟睡的脸上的伤疤，给她掖了掖被角，允子才轻轻地走了出去。
一直闭着眼睛的娴得，在母亲离开后立刻爬了起来，在二姐身边躺下，紧紧地搂住她一边的胳膊，才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个睁开眼睛的仁得，做了同样的动作。两姐妹就像一对双生花，以未得为轴线，盘旋着美丽开放。
“小姐，请过来看看嘛！我们在大拍卖，一件才五千块！”送完报纸回家的未得，经过街边的甩货商店时，被热情的老板娘叫住。
“你过来看看嘛！来选选看。我们这个店明天就要搬迁了，所以衣服都很便宜。三千块五千块，随便你挑随便你选。”
“你随便给我挑两件好了。”
“随便？”一心想做生意的老板娘有些奇怪，买衣服还有随便的？
“我从来没有买过女人的衣服……是给我妹妹买。”未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娘，因为我还要交学费，身上只有七千块，你看着帮我拿两件就好了。”
疑惑的眼神转为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从前面孤儿院来的？”
“不是啦！”竟然会被人以为是孤儿，未得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了！
赌气的未得还没来得及走多远，便被好奇的老板娘拉了回来……
“好漂亮呢！”拿着新衣服的娴得与仁得像两只兴奋的小鸟。
可是，没兴奋一会儿的娴得便发现了问题：“二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给我们买新衣服呢？”
“我在送报纸啊。”
“可是你买太多了。”
“哎呀！”这个娴得像个小大人一样，真的是很难缠呢！“我不帮你们买谁帮你们买啊？难得买件衣服，二姐会小气得只买一件吗？等以后，二姐赚了很多钱，再帮你们买漂亮的衣服，还给你们买洋装。”
“不用了！你买太多的话会宠坏我们的，买两件就好了，还可以轮流穿。”文静的娴得心疼这会让二姐太累。
但活泼的仁得可不会管这么多：“姐，我要买很多。”
“知道了，姐给你买很多。”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二姐了！”吐了吐舌头，仁得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话，“最讨厌爸！”
“哈哈哈……”从小在一个屋子里长大的三姐妹，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这就是亲人吧？虽然未得已身无分文，可是，现在充溢在心里的，真的是满满的、满满的充实……
“每次听它，我就可以想象，你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掉眼泪的样子……”将贤宇送给自己的CD放入刻录机里，悠扬的钢琴曲像流水一般倾泻了出来，撒满了惠得书房里的每一条缝隙。与此同时，坐在大门外的未得，正陶醉地用她那五音不全的嗓子，跟着录音机唱通俗的流行歌曲。
“谁的手？谁的手能让你安然睡去啊？”再一次讨债上门的又野，被未得跑调的歌声弄得全没了汹汹的气势。
“拜托！你知道那么多干吗？”这个殴打自己的流氓！未得根本就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看。
估计他们今天又是来上门找事的。听天由命，还是随机应变？只好到时候再看情况了。
“你老爸到现在还没还我们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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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6)
就知道，又是这件事情！
“怎么这么啰里八嗦的？那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呢？”
“这样这样……”
……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听到又野的解决方法，未得只想一拳擂到他仍然有些乌青的眼眶上去，“流氓的狗嘴，为什么都吐不出象牙来？”
“什么？你说什么？！哈，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好吧，我想你也很不想再看到我们吧？但是这笔账要怎么结清？”又野环抱着胸，显出真正的无赖嘴脸来，“你有听说过我们这种人赔了夫人又折兵，然后轻易退出的例子吗？”
这又怎样？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
“我是流氓啊！”要她未得耍无赖，她也会！
“我看你根本一点都不像流氓。”轻易地揭穿面前这个小女生的谎言，又野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捏着下巴，“你爸爸欠的钱，迟早得有人替他还。英女高中三年二班四号郑惠得——你姐这货色还不错呢！拿到市场上去，不管喊多少都会有买主的；又或者，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卖到离岛上去……”
“你说什么？！”
“怎么，怕了？与其这样，还是有一技之长在身的你，帮我们做点事情比较利落吧？只要你肯点头，帮我们解决三个案子，你爸欠我们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你考虑看看？”
不理会呆站在原地的未得，又野和小弟带着阴谋得逞的奸笑扬长而去。他知道，这个女孩一定会答应的，就冲她在被打时仍然维护家人的样子。这个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有利的条件，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等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还没有走到十米远，未得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你刚刚说是三个案子。要是你们不守信用的话，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会死在我的手下！”
果然上当了！
“你以为我们是你老爸，说话一文不值？”哈哈，有了这个假小子，要债就更方便一些了。到时候让她染上血迹更好，这样她就算是想摆脱我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也不关我们的事。
又野几乎要得意地笑出来了：我真是佩服我的脑袋啊，居然能想出这么聪明的法子来！
韩大静谧的图书馆里，一个身材不高、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子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终于叫我找到你了！”目光搜寻到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影，佑赫走过去敲敲桌子，“我看你还是回去睡好了。你晚上都跟谁出去鬼混？动不动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大头觉！你口水都流下来了！”
“哎呀！”一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贤宇还有些迷糊的脸上，想要在上面找出口水的痕迹来。真无聊！不满地看看罪魁祸首佑赫，贤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抬手看了看表：“还好……来得及。你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继续读书吧，我先走了。”
“你要去做什么？”
“上课。”
“搞什么啊？今天礼拜天哎！”看着贤宇急匆匆跑走的身影，佑赫把书往桌上一撂，也跟着跑了出去。小子，撒谎都不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是去会女朋友吧？
韩大校门外，站着两个都属于斯文型的美男子……
“你还不走啊？”贤宇头疼死身边这个跟屁虫了。
“是啊！”
“你真的要一直跟着我吗？”
“是啊！”
看着佑赫气定神闲的样子，贤宇有些稳不住阵脚了：“拜托你好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
哈哈，小子，终于示弱了吧！今天就放过你一马，伸手将贤宇身上破旧的夹克脱下，佑赫将自己新买的淡黄夹克硬塞到他手里：“谈恋爱还穿这种衣服？快点脱掉！这样穿很不体面。穿黄|色的，黄|色的很好……”
趁贤宇手忙脚乱换衣服的工夫，佑赫偷偷将一卷钱塞进了他的口袋，却被贤宇即刻发现了：“你……”
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7)
“男孩子身上没钱会很没面子的。”
“……”是啊，自己总要请惠得去喝些什么吧？贤宇考虑一下，没有推辞佑赫的好意。但是……他怎么还是抱着胸站在原地？
“你不是打算走了吗？”
“谁说我要走？”佑赫对贤宇翻了个白眼，“等我看了弟妹后再走。”
“臭小子，你是真的打算要留下来？”真是败给他了！贤宇决定把一切“事实”都说出来，“我不是在谈恋爱！她是我的家教学生。她说要看看我们学校，所以我带她来逛校园的。”
“你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做家教？”怪不得这么累，天天都不够睡。
“她是高三的学生，只有晚上才有时间上英文。怎么样？”
什么啊？真的是很失望呢！
“我以为，到了大三还没有牵过女生手的笨小子终于开窍了呢！我走了。”兴趣缺缺的佑赫挥手和贤宇说过拜拜，一转头，眼中跃进一抹清新的淡绿身影，“哇……是她吗？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
好好看的女生哦！齐耳的头发、白色的T恤衫和翠绿的短裙，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春日里阳光的青春味道；最美丽、最让人陶醉的，还是她那笑起来弯弯的大眼睛，是那么明亮，那么容易让人迷陷其中……
“快走吧，臭小子！”一点也不顾及他还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贤宇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看着“见色忘义”的好友和美女说说笑笑地一起走进校园去，佑赫暗暗下了一个决心：就是她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美女，准备好接受我爱的攻势吧！不过，那个臭小子的问题好像现在更迫切一些……臭小子，帮我照顾好我的美女，我可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以后再把她还给我啊！
“贤宇他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会乖乖地收下我的钱，一定是家里有事情！我知道你很忙，不过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谢谢。”挂上电话的听筒，佑赫摇摇头，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学校树荫下的假山石上，惠得在对贤宇说：“我好想你，虽然才几天不见，可是我好想你……”
爸爸回来了！消失了很多天的郑大木在得知事情已经过去后，又回到了这个才安静了几天的家里。
“班上第六名，全校第五十四名，这就是你的成绩单吗？”气急败坏的郑大木将一张白纸扔在惠得脸上，“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坐在方桌边的惠得眼里含着泪，但仍倔强地不吭一声；未得依旧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上；娴得与仁得依偎在妈妈身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惠得的隐忍更刺激了郑大木无处发泄的怒火：“我让你跟全韩国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孩儿一起做课后补习；你说你英文跟不上，所以我找韩大英文系的来做家教；偶尔为了给你放松心情，还让你跟高官大户人家的小孩儿去听音乐会……你现在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呢？”
“我以后不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孩儿一起补习不就得了吗？”无奈的惠得只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你现在是在反抗我了是不是？”郑大木瞪圆了眼睛，“前两天，你妹妹差一点就被那些小流氓们活活打死！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去借那些高利贷！”
看着惠得心痛难过的表情，郑大木稍稍满意了点儿：“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妹妹被打，心里面是什么感受？”
受够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老是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未得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中站起来：“姐什么时候叫你送她去那么昂贵的补习班了？根本就没有能力还借高利贷替姐补习，以你这么聪明的头脑，难道没有想到那些家伙会找上门来吗？”作为我们的爸爸，有事的时候，从来看不见你的人影，只有在现在这种情况，你才会在家里大呼小叫，为所欲为！
“你这个臭丫头，安静了几天，现在又皮痒了是吗？欠揍吧！”正愁无处发泄的郑大木，立刻把火气转移到未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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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别把我跟大姐放在一起！(8)
“爸，你要打就打我！”看着妹妹又要挨打的惠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愧疚，猛地扑上去挡在未得的身前，“就算你现在不打她，她也会因为你跟我的关系，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我拜托你，干脆就打我好了！”
“也许是我太贪心！但是考上韩大医科之后，吃香的那个人可是你自己！”
是吗？这是真的吗？可是……
“爸爸……你从来都不晓得我的头发，每次一掉就是一大把；我每天晚上逼自己吞那些让我睡不着的药，一方面又很担心：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得奇怪的病……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念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想要反过头来教训我了是不是？……”
不理会郑大木在身后的叫嚣，未得把姐姐推到房里。
再一次失去发泄目标的郑大木，无可奈何之下把矛盾转向了允子：“你每天吃饱饭在家里没事做是不是？你是不是每天窝在家里面跟这些丫头说我的不是？不然她们为什么每一个，都讨厌他们的老爸呢？”
看见爸爸也许又要打妈妈，仁得鼓起勇气站起来，违心地说：“可是，我还是很喜欢爸爸的。”她用拿手的说唱胡编了几句赞颂爸爸的话，终于成功地阻止了郑大木的怒火。看着老公叹着气走进房间后，允子再也没有办法保持逆来顺受的表情，捂住胸口，伤心地哭了起来。
“姐，你赢不过爸的，所以别惹火他，让其他无辜的人受牵连。”语调很冷地抛下这句话，未得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我会叫贤宇哥不要再来我们家。你想跟他道别的话，明天跟我一起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专门和未得说这个。虽然心中有一点点酸，但未得毕竟是维护自己的妹妹，惠得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许这样会好一点。
“我跟他没有什么好道别的！”这句话未经考虑，便脱口而出。是那最后一点点的骄傲吧？
未得决定要将这骄傲坚持到底：“再说，明天晚上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贤宇哥，就要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吗？
上次见面，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靠在自己房间的门背后，未得突然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
No.3误会与思念(1)
第一件！
故意漠视眼前那个中年男人惊恐的表情，未得面无表情地抡着棒球棒，发泄似的砸毁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原谅我，妈妈！原谅我，娴得与仁得！你们的姐姐变成了恶人，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恶人！
与此同时，惠得与贤宇正坐在韩大布置温馨的咖啡馆里告别。
“我想我还是应该和你的家人道别的。”应该去看看未得，那个总是惹上麻烦的丫头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其实，你没有必要特地抽空过去的。”惠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的成绩退步了是不是？”男生的直觉有时候也很敏锐。
“没有！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快，惠得心虚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根本就请不起家教老师……贤宇哥，我今天还是会去图书馆念书。”
已经知道这样是错的了！但为什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难道自己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为了贤宇哥，即使是妹妹也可以抛弃？
相视良久，还是贤宇开口打破了沉默：“我送你回家去！”
满树的樱花仍然没有开败，微凉的夜风轻抚着惠得祼露在外的小腿。
又一辆公交车徐徐开走，惠得自顾自地解释：“这班车人太多了，还是等下一班吧。”
“你已经错过五班公车了。”
“可是人真的好多。”惠得死不认账。
“那我可以先走了吗？我家里还有点事。”负气于她的谎言，贤宇故意漠视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再说，妈妈真的是很需要照顾。
别过头去，不看惠得那一双充满了委屈与渴望的眼睛，贤宇跳上了在站牌前停住的公交车。
怀着满心的失落走在回家路上的惠得，在下一站的站牌下，却意外看见了贤宇。他有着一样无奈的表情，唇边的微笑却写满了宠溺……
“大姐，我本来打算今天要把钱汇过去。”在家门口被拦住的男子，看见穿着皮衣、手拿钢管的未得，惊恐得连逃走都没有了力气，只得拉着未得的裤脚跪地求饶，“可是，因为我老婆生病住院了……”
“难道，你打算拿你自己来还债？你以为有钱就还，没钱就可以逃之夭夭吗？”还不习惯用这种凶恶的语气来说话，瞟了瞟身后好像是在闲逛的两个人，未得咬着牙下了一个决定，“拖过来！”
打人对自己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头一次打这样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可怜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未得的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重得要命！
走到家门前，意外碰到了晚归的惠得，未得踌躇再三，鼓起勇气开口问：“你跟贤宇哥已经谈好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惠得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鲜红封皮的英文书，叫住要转身的未得：“这是贤宇哥叫我拿给你的。”
“给我这本书干吗！看了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贤宇哥他没能跟你告别，好像觉得很难过的样子。”惠得拉过妹妹的手，将那本书放在未得的手上。惠得有些伤感：未得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不去跟贤宇哥告别的吗？
坐在院子里的小凉椅上，未得轻轻抚摩着书的封皮。是那本，是那本“Enoch Arden”，贤宇哥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与自己待了一整天时，给自己念的那首长诗——
Philip在默默的暗恋后，得到了自己心中所爱；而Enoch，却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孤独寂寞地老去。
无意识地翻到某一页，却看见书中夹了一张黄|色的小纸条：
未得，我一定会很想念你。
你真的会想念我吗？我很在乎，因为，我也会想念你……
最后一次了！
做完这一次，家里就再也不用忍受他们的骚扰了！
这是一户生活在贫民区的家庭，地上摆了破旧的铝盆与铁桶，一位瘦弱的中年妇女在未得出手砸飞了她盛水的桶后，扑上来抓住她的裤脚，苦苦地哀求着：“我拜托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明天一定会还你的，求求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No.3误会与思念(2)
“难道，你打算拿你自己来还债？你以为有钱就还，没钱就可以逃之夭夭吗？”硬着心肠重复着早已经设计好的台词，未得在心里默默地道歉：对不起，我也是被逼无奈，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拜托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一定还给你……”哭倒在地上的妇人几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拖出去！”既然是恶人，那就恶得再彻底一些吧！为了家人，为了不让惠得遭到莫名的不测，未得扭过脸去不看那妇人可怜的模样，免得自己一时心软，破坏了马上就可以到手的安宁生活。
“拜托你，我明天一定还钱给你。不要，我求求你……你们要干什么？”被又野和小弟强拖出去的妇人惨叫起来，“拜托你们别这样，我不走，我不走……”
“快走，臭婆娘！”又野可不会怜香惜玉，把半躺在地上的妇人拖起来实在是费劲，他伸出一只手来，打算给这个不长眼的妇人一点教训。
“住手！”
贤宇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看见未得！而且，她还和那伙流氓们待在一起，手里拿着钢管，似乎也是胁迫母亲的同一伙人！
“妈，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用力推开仍在推搡他妈妈的又野，他扑上去扶起母亲。
……
这是……贤宇哥的家？为什么会这么巧？
未得不敢抬眼，她害怕看见贤宇哥惊疑失望的眼神。
“你简直是个小太妹！”贤宇哥最终还是没有放过她，冲上来，抓住她的衣领，“原来你是这种人！原来你是每天在外面做这种龌龊事的丫头！你被你爸痛殴的那一天，我因为可怜你，所以一个晚上辗转难眠，可是……”
“贤宇哥……”手中的钢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落在地上，未得嗫嚅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同情你的遭遇。就因为你是惠得的妹妹，望着你那虔诚而可怜的眼光，我每次故意回避的时候……都对你觉得非常非常抱歉，你知不知道？”
请……不要再说了！
用力掰开贤宇哥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未得转过身跑了。看见贤宇哥的泪水——原来是这么让人痛心的事！
他对自己，只有可怜，只有同情！
贤宇哥，在你心目中，我永远不能和你温柔美丽的惠得相比，我只是一个只会做坏事的小太妹……是吗？
如果连你都这么看我，那我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是迎着风哭泣，我的泪水也一样沾湿了胸口的衣裳，淋得我的心也要下起雨来……
“你说要帮那小子的妈妈还账吗？”
“废话少说，赶快告诉我方法！”
“方法？你拿手的，不是只有打架吗？只要帮我们收款就好了吧。干得好的话，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哀求、痛哭、凄惨的号叫……这一切的噩梦，只有在看到贤宇哥送给自己的诗集时，未得才能稍稍地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
“未得，我一定会很想念你的。”
现在，我已经变成这样，你还会想念我吗？贤宇哥……
这件事，是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的。
抱着腿缩成一团的未得第一次觉得那么冷、那么无助，再也无法伪装坚强，只得任自己不时轻轻地哭泣……
“贤宇哥……”不可否认，看见他带着温柔的微笑送惠得回家，未得的心里还是抽痛了一下。
在电线杆下站了几个小时的未得终于决定要解释自己的清白。她鼓起勇气，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贤宇：“我们两个……谈一下好不好？”
“我没有那个时间。”一看见未得，就想起她带着那伙无赖欺负妈妈的情景，贤宇决定不再原谅她。
转过身走了几步，贤宇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你的事，我没有告诉惠得，我怕她会担心。她因为对家里人感到很内疚而非常痛苦，所以我不想再增加她的困扰了。”
No.3误会与思念(3)
“呵……”
又是……郑惠得吗？你的心里——永远没有我，只有郑惠得一个名字！
含着满眼的泪，未得说出自己违心的话：“做得好！要是被家人知道的话，我一定会被我爸打死的。所以我本来就想要拜托你……千万别告诉我姐。”
“你要这样糟蹋你自己吗？”看着就要进门的未得，贤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赶上去问一句。
心灰意冷的未得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当作是给他的答案。
终于在廉价的小酒馆里找到了贤宇，不胜酒力的他已经醉眼迷蒙。伸手在贤宇身前的碟子里抢到一块泡菜，佑赫把一个纸包扔在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
“拿去还你家的债。”佑赫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只有贤宇知道，在这副近乎无赖的表情下，包含了多少对朋友的热心。
“我知道你会一直想还我人情，所以大哥我啊，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咽下了嘴里酸辣的腌萝卜，佑赫的笑容有些暧昧，“你教的那个女学生，交给我好不好？”
惠得？……佑赫对惠得也有意思吗？可是现在，连自己都不能再名正言顺地见到惠得了。
看到贤宇越来越忧伤的表情，佑赫不禁有些慌神了：“哎，小子，干什么？你不是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他们家已经把我辞掉了。”收下那也许是佑赫卖掉房子的钱，贤宇的心中泛出了一股深深的愧疚。佑赫，原谅我的自私吧！爱情本不是可以礼让的东西，我可以让给你我的一切，但惟独惠得，我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把她让出去。
离开酒馆的贤宇急匆匆地赶去又野那里。不想再让妈妈受到任何惊吓，那么，惟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这些钱还给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
“什么？上次那女孩儿已经替我们家还过债了？”
未得？……
“是未得吗？”
刚吃完紫菜包饭的又野从筒里抽出一根牙签，慢吞吞地剔着牙：“我说，不知道交到什么狗屎运的臭小子，你怎么问我呢？真搞不懂那丫头，去要账，倒替自己要回一笔账来。不过这样也好，三次的生意被延长到十次，我们倒也多一些机会去要回那些老账了……”
被推出门，贤宇有些恍惚：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未得，那个倔强的不服输的丫头？……
未得这是怎么了？以前的未得从不流泪的！即使是被打到吐血，未得也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
看见未得在空手道教室里，泪眼模糊、发疯般地擂打那些训练木桩，硕元与大鹏站在一边束手无策。他们既不敢去拉开未得，也不能对未得的汗水与泪水无动于衷。直到未得自己打到脱力，虚弱地倒在地上，他俩才冲上去给她揉捏那已经红肿的关节。
“未得，你打算就活到今天了是不是？”
“大鹏，怎么做才能让脑子里一切的思绪都停止？”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上的未得，只有不停流着泪的眼睛才流露出一丝丝的生气。
“未得，你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嘛！再这样下去，你的手会断掉的！”
“我受到冤枉、伤害或者气愤难平的时候，只想找个东西尽情挥拳，发泄我的情绪。”
“那，你把那个伤害你的人揪出来，狠狠地揍他一顿就行了！”这才是你一贯的做事风格啊，未得！
“我也想那么做……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为什么这么痛？……
“郑未得。”在英女高中门外等候很久的贤宇，却意外看见未得与一群一看就是问题学生的少女一起走了出来。
是……他！
来找大姐的吧？
“我姐上完课后辅导了才能出来。”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是来找我算账？还是你仍然对我有一丝丝怜悯？这两样，我都不需要！
No.3误会与思念(4)
但是，未得还是顺从地跟着贤宇来到校园角落的一处紫藤花架下。
“是谁叫你代替我妈把那些债务还清的？”一直想向未得道歉，但是不知为什么，看见她和那些问题少女在一起，贤宇就忍不住用凶恶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知道了？
知道了……却还是这种态度？
“怎么？肮脏的钱你不想收？”
“你想替我妈还债，然后做一辈子那种让家人丢脸的事吗？”要是这样的话，那未得的一辈子岂不是都毁在自己手里了？
丢脸……很丢脸吗？
“要不然，你想让我怎样？难道你想要我吃安眠药，离开这个充满虚伪的世界吗？”也许，自己本来就不该与他说话，为什么还要抱有那一丝幻想，认为他能被自己感动！
未得从石阶上站起来：“反正，你与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三流世界的小流氓，与韩大的高贵大学生……想一想，还真是可笑！
看到未得要离开，贤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仍然是太重了点：“未得，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是为了你姐才那么做的。”
郑惠得吗？
开始的时候，就连未得自己也认为：她真的是为了维护姐姐，才答应那些无赖做自己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那次，在那个熟悉的老地方，未得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才想明白……
贤宇啊……我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她。我想：如果我姐发生个三长两短，你会怎么样？我是担心：某个人的心里会破一个大洞……就好像你拿给我的那本诗——一个真正爱着对方的人，即使是暗恋，也会默默地为对方付出，只为能看到爱慕的人脸上有光彩的微笑，而自己，就在远远的地方渐渐老去，死去了吧……
还是那没有凋谢的樱花树，还是那熟悉的八角凉亭，还是美丽的惠得安静地坐在身边，可是，贤宇的心中却一点也没有兴奋与浪漫的感觉。未得离开时受伤哀怨的眼神，让贤宇心酸。
“惠得，我们晚上暂时不要见面好了，你每天晚上不去图书馆出来见我的事，未得也知道了。”一口气说完了违心的话，贤宇忍不住说出了真正的理由，“我觉得，这么做可能会让未得很痛苦。”
平静的喜悦里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酸，贤宇哥难道也喜欢未得？
“我没有想到，你因为未得的问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沉浸在自己想法里的贤宇没有听出惠得语气里的醋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未得跟你不一样，她会把自己推到悬崖旁边的。”
你这么了解她吗？
“我一直很担心，你这个人感情太丰富。一个感情太丰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大的世界里，只对一个人专情？”看了看低头沉默不语的贤宇，惠得继续说了下去，“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当然，未得也是……不过毕竟未得是我妹妹……”
你会因为可怜，而对她产生什么感情吗？那么，你又要我怎么办？哥哥……
各怀心事的贤宇与惠得刚走到家门口，一直等候的郑大木就冲了过来，一巴掌将惠得打倒在地：“你竟然捏造谎言欺骗家人！还有你，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我女儿不需要你这种人来教！”
骂够惠得的郑大木余怒未消地拿了行李要出门去，却被允子死命地拉住。
“每天窝在家里面，却连个女儿都管不好！死婆娘，还好意思拉我？！”
理屈的允子讪讪地放手，见惠得站在客厅里，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做让妈伤心的事，你才高三啊！……妈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你怎么能让妈这样失望啊？”
灯光昏暗的小酒吧里，郑大木与情妇正搂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喝酒。
“你这么想生儿子的话，干吗不现在回去，让你老婆帮你生一个！”头发染得像山鸡一样的妇人故意在郑大木面前撒娇。
“我老婆？”一口干了杯中的酒，郑大木脸上显出不屑一顾的表情，“那个老娘们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因为生病把子宮给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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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误会与思念(5)
“等一下……我记得你不是有四个女儿吗？”
一谈起这个问题，郑大木有些不耐烦地回避了：“说来话长了，哎……来吃樱桃。”
“啊哈哈，原来有一个是你在外面生的？”那女人发现了新大陆，更加卖弄地搂住郑大木，“看样子，我还真的得帮你生个儿子才行啊。不过，你有什么家产可以留给你的儿子呢？房子吗？那我帮你生个儿子哦……”
“你这个小可爱……”郑大木与情妇搂抱在一起嬉闹。
谁都没有注意到，惠得已经推开了门，站在门口。
注视着让她难过的一幕，惠得轻轻地喊了声：“爸爸，跟我回家。”
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慌乱地分开，各自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跟我回家好不好？”再一次说出屈辱的话，惠得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对这个刚刚才骗过自己的女儿，郑大木心里还是存在着一股火气：“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
“宝贝，跟我走。”搂着情妇走向酒吧吧台后的小屋，郑大木不再回头看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
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吧，却赫然发现未得站在门口。不过现在，惠得已经没有任何心情跟未得说些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惠得走向最近的一个电话亭，给自己心目中最坚实的支柱拨电话。
“贤宇哥，我是惠得，请马上过来。”只说了两句话，惠得便忍不住自己的哭腔了，“随便你带我去哪里都好……我觉得有人掐着我的脖子，我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
一直跟着大姐的未得，在一片凉风习习的樱花林里停了下来。她看见惠得靠在树干上，仰望着天，静静地流眼泪；她看见贤宇哥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好像跑了很远的路似的；她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大姐在贤宇哥的面前解开了衣扣，将贤宇哥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然后，两人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忘情地拥吻。站在阴暗处的未得走出来，静静流着泪看他们亲吻时的样子。就这么待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脚步踉跄地离去。
还是在郑家门前那个熟悉的台阶上，贤宇看见了未得的眼泪。想要跑掉却被叫住的未得转过头来，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个不停。
贤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目光，那种凄怨哀绝的，已经了无生气的目光。他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未得就转过身跑了。
这一别，就是四年没有见面！
“大姐，不好了！二姐离家出走了！”
放学回家的惠得刚走到街口，便听见等候在那里的仁得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
“仁得说未得离家出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晃醒仍沉浸在悲伤中的允子，惠得着急地问。
“因为她今天被学校开除。”神情呆滞的允子似乎一天间老了十岁，“那些学生说，未得无缘无故出手打她们，而且未得也在那些学生家长和老师的面前坦承是她先动手……她写了封信给娴得，然后就这么走了。”
在未得与娴得、仁得她们住的小房间，娴得正坐在地上，抱着未得的衣服痛哭，见到大姐进来，娴得从悲伤的哭泣中抬起头来：“都是因为大姐，还有爸，二姐才会走……我讨厌大姐！我讨厌爸！”
返回自己房间的惠得，在书桌上发现了那本红色封皮的诗集。将那本诗集拿起来搂在怀中，她的眼中也隐隐闪现着泪光。
未得，你是真的走掉了？再也不管妹妹们了，再也不管妈了，再也不管爸了……
未得，我真的是太自私了吗？我要怎么样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5月29日，晴。
韩国大学的操场上，一群穿着各色运动装的男生，在初夏热烈的阳光下挥汗打篮球。刚投进一个三分球的佑赫，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在修剪低矮的灌木丛边走过的一抹倩影，不由呆了，连篮球砸到了脑袋上都不自觉。
“那个……你是来找贤宇的是吧？”看见惠得疑惑的目光，佑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你是贤宇以前的家教学生对吧？”
No.3误会与思念(6)
得到惠得点头的肯定答复后，佑赫更加坚定了追到美女的决心：“我原本跟贤宇这小子要你的电话号码的……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你是谁啊？”心情不好的惠得忽然碰到了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男生，不禁有些奇怪。
“我叫李佑赫，是贤宇的朋友。”伸出一只手去跟美女握手，却没有得到回应，脸皮厚的佑赫干脆拉起惠得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很高兴见到你。”
使劲才抽回自己的手，惠得不想跟眼前这个奇怪的男生纠缠：“请问：贤宇哥现在在哪里？”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走了两步却发现身边没人，佑赫干脆紧紧拉住惠得的手，拖着她在校园中跑了起来。
“朴正胜？”
“有。”
“刘敏丽？”
“有。”
“李佑赫？”
“有。”坐在后排的贤宇用书本挡着脸，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回答了一声。
“朴贤宇，我是李佑赫，你最好马上出来，外面有人找你。”贤宇的话音刚落，教室外就响起佑赫的声音。
顿时，教室中的同学笑成一片。
讲台上的老师眼角带着笑，却装作严肃地说道：“朴贤宇同学，请起来一下！”
完了！
放下手中的书本，贤宇现在心里只有对佑赫这个笨蛋的无奈。
“外面好像有人找你，还不出去！”
在全班同学和老师嘲笑的眼神下狼狈地跑出去，贤宇一拳砸在佑赫肩上，“你这个笨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你吃错药了你？”
“你看我像吃错药的样子吗？”向贤宇的身后努了努嘴，佑赫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微笑，丝毫不把贤宇的威胁放在心上。
“惠得？这个时间你怎么会来学校找我？”现在的时间，惠得应该还在学校上课。
“未得她离家出走了！”惠得看着贤宇的眼睛，希望可以从他这儿得到一点儿关于未得的消息，但她还是失望了。
“我想说不定她会跟你联络，所以来跟你说一声。还有这本书，”惠得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诗集，“这本书未得没带走。你先拿着吧，等未得回来的时候，你亲手交给她会比较好一点。”
翻开书，明晃晃的纸条仍然整整齐齐地夹在原处：
未得，我一定会很想念你的。
未得，我现在真的很想你，可是，你在哪里？
“我告诉你，我没醉。”喝到酩酊的贤宇被佑赫扶着，仍然嘴硬地不肯承认自己的酒醉。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可怜？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呢？”他敲着佑赫的肩膀，“因为我是——第一个撇开她姐姐，先为她着想的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好。”头一次看到贤宇喝得这样大醉，是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儿，而那个女孩儿却已经走了。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坏？我不只是同情她，她很可怜……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猛地推开扶着自己的佑赫，贤宇想要向前跑，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这个小子！已经醉到语无伦次了。
无奈地摇摇头，佑赫上前扶起贤宇：“好了，起来，走，我们回家去。”
“臭小子……我只是同情她，我只是同情她知道吗？”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谁着重强调这一点，一直重复到连自己都相信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吗？
未得的离开，让郑大木不得不又一次原谅了惠得。
与贤宇坐在韩大熟悉的大石上，惠得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柳絮：“贤宇哥，等这次考完试以后，我会再跟你联络……因为有你在身边，我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你也是吗？”
“是啊。”
“那就好，我先走了。”
看着惠得渐行渐远的哀伤背影，贤宇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许都不能与惠得这样亲密地对话了：“惠得！考完试之后，你真的会与我联络吗？”
No.3误会与思念(7)
“……”转过身的惠得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就轻轻地走开了。
“惠得姐。”在座位上温习功课的惠得，一抬眼就看见两个穿着同校校服的大男孩儿。
“我们是未得的朋友。”大鹏边说边示意着，“可不可以出去说话？”
“之前呢，我弟不舒服，未得就叫我拿她的学费带我弟去看医生。”边从书包里拿出装钱的纸包，大鹏边絮絮叨叨地说，“我们家的情况惠得姐应该不清楚，因为我妈最近回家了，所以她叫我把钱还给未得。”
“等未得回家之后，你自己拿给她吧。”没有伸手去接大鹏递过来的纸包，惠得对这件事有些惊讶、有些疑问。
“还是给你吧，惠得姐。”大鹏执意将纸包递过来，“我家情况不太好，放在我这的话，一定会被用掉的，所以请你转交给未得。”
看到惠得接过纸包，大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我妈不在家时，如果没有生活费，未得常会分她的便当给我吃……未得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她的便当给我。我就拿那个便当回去，跟我弟弟妹妹一起吃。如果她知道我妈回来，一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看着大鹏和硕元泛红的眼眶，惠得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嗫嚅地应付：“对啊，一定是这样。”
“哎呀！”借着甩头的机会，大鹏甩掉眼睛里已经盛放不了的泪水，“未得丢下我们到底去了哪里嘛……”
“未得她以前从来不打女孩子的。就算是男生，她也不随便动手。”一直没有发言机会的硕元，终于抢到空隙来发表自己的感言，“除非对方是抢人钱，或者随便动手打人的那种人，要不然未得绝对不会动手！”
使劲抽了抽鼻子，硕元努力将讲话维持下去：“就是因为那些人无缘无故地排挤我，而且动不动就把我打个半死，我本来已经害怕得准备转学了……如果不是因为未得的话，我大概会吓得不敢来学校了……未得不是那种人！她是我们的大姐头！”
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的硕元，咧开嘴哭了起来。
“别哭了，臭小子！”叫硕元注意影响的大鹏，自己却也哭了起来，“未得她不是那种人！没有她的保护，我连给弟弟妹妹买米的钱都会被抢走……未得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夜已入黑，娴得与仁得，却仍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数到一百，二姐就从那个巷子口出现的话该多好。”明知道是在骗自己，娴得还是流着泪数数，只盼望着真的有奇迹出现，在自己数到一百的时候，二姐会从巷子的那头像往常一样向她们走来，搂着她们嘻嘻哈哈地进屋去。
“我真的好想念二姐，仁得。”
“真的好奇怪！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搞不懂。”
“我好担心她会饿肚子。”娴得从抱着的膝盖间发出闷闷的声音来，“她会不会没有地方住？没有东西吃？”
“二姐那么厉害，不管到哪里都不会饿肚子的。”像是安慰着姐姐，也像是安慰着自己，仁得拍拍娴得的肩头，“二姐不会有事的……大姐回来了……其实，无论怎么样看，我还是觉得二姐比较漂亮。”
“你们两个怎么可以每天晚上坐在这里不念书？作业做好了吗？”娴得与仁得又坐在家门口等未得了，可是未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样下去……惠得真的是有些担心。
“每天晚上都写作业，就算一天不写会怎么样？”自从二姐离开后，仁得对大姐就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这会儿也不例外。
“大姐，你也想念二姐吗？”
看着娴得满脸的泪水，惠得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No.4 冬天好漫长(1)
从未得离开家开始，已经过了接近半年的时间，英女高中也终于迎来了每年一度的高中毕业考试。长久的静谧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所打断，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里走出，汇成一股汹涌的人流，向学校外面涌去。
校外的家长们望眼欲穿地翘首期盼，终于看到自己儿女出现，立刻围了上去。一时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有喜悦、有忧愁、有悲伤、有绝望……
“惠得。”在寒风中矗立良久的朴贤宇，终于看见背着双肩书包孤单走出的惠得。相视，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贤宇上前去接过惠得的书包，“你饿不饿？”
看惠得轻轻摇了摇头，贤宇接着问：“考完试心情怎么样？”
“还好吧。”
“能从你口中说出这句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贤宇终于放下心来，“走吧，我们去酒吧，现在你也可以去那种地方了……”
“我们来庆祝一下！”贤宇看起来比惠得还要兴奋，举起啤酒杯满满地喝了一大口。
“还不晓得是什么结果呢。”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的缘故，惠得看起来有些拘谨。
沉浸在再次见面喜悦里的贤宇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径自高兴着：“那以后，我们可以在同一所学校里念书了。”
“我怎么知道。”看着贤宇好像小孩子一样开心，惠得不由地也笑了起来。
“你想不想我呢？”
面对贤宇突如其来的提问，惠得笑着把眼瞟向别处：“我哪有时间想你。”
“可是，就算我很忙，我也很想念你。你一点都没想我吗？”
“我没有。”惠得有些脸红，这还是那个木讷不会说甜言蜜语的贤宇哥哥吗？想起从前他青涩的爱语，惠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居然会说这种话？你真的变好多。”
“那你怎么变得这么文静呢？”回忆起以前的惠得，貌似听话，实际却处处在与家庭叛逆，跟现在乖巧听话的小女儿模样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贤宇哥……”不知道是因为酒醉，还是不好意思，惠得的脸有些泛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不应该对你不尊重。我那么做，并不是因为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我还记得我想在你面前脱掉洋装，你那惊慌的表情；也记得你帮我补习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骗我家人说去图书馆，你不知所措，只得偷偷跟我在后面保护我的事……”
呵……
“你以为我那么做，是因为担心你的缘故？”回忆起这些往事，贤宇更加兴奋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我跟着你是因为担心你……”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好像打从一开始见面起，就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不是吗？”
“是啊。你是高三的学生，而未得是你的妹妹……大概姐妹都很像吧？”
看着贤宇哥故意装作开心的模样，惠得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不问我关于未得的事？”
“我想尽量不要在你面前提到未得的事情。”贤宇脸上的欢笑变成了淡淡的微笑，“我一直把未得当成是妹妹……其实担心与思念，完全是两回事！”
“有句话，我一直都很想对你说，而且很担心怕以后没有机会能对你说。如果当时的家教老师不是你，是别人的话，我大概不会开那样的玩笑！”
说完这句话的惠得顿时感觉到一阵轻松。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贤宇哥终于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了。可是，这份迟来的肯定，却只是让惠得的心里高兴了那么一会儿，只要一提起未得，惠得的心里就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肚子不舒服吧？我帮你煮鸡粥。”从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小锅里挑出半只白鸡，允子戴上塑料手套，为考试归来的惠得做夜宵。
“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对不起！”看着母亲忙碌的样子，惠得的心里涌过一阵阵的心酸。
“干吗说这种话？真正辛苦的人是你才对。”惠得的反常语气让允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她。
No.4 冬天好漫长(2)
“因为未得的事。”
“你为什么要为她的事道歉？不要再说这些了！”一提起未得的名字，允子的手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鸡上，希望能就此掩饰过去内心的颤动。
“我知道，你经常睡到半夜的时候，还去打开大门等未得回来。”陈述着母亲不愿提及的事实，惠得的心里也是酸溜溜地痛，“而且有好几次，我看见你在市场看到跟未得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就一边叫着未得的名字，一边跑过去。”
几乎忍不住就要夺眶的泪水了，允子偏过头去，不让惠得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只是用其他话题来岔开这令人悲伤的对话：“你说你这次考得很好，妈终于松了一口气。”
允子的声音分明有些哽咽，看着妈妈因为日夜劳作而憔悴的脸庞，惠得觉得好抱歉。现在，一切终于都过去了！等自己上完大学，应该能让妈妈生活得好一点。但是在未得的问题上，自己却是无能为力的，再优秀的自己也不能在妈妈心目中代替未得的位置。只能期盼时间能冲淡妈妈对未得的思念，让她能够活得轻松一点。
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那些已经用不着的书籍，忽然地看见了那本贤宇哥给自己补习用过的《综合英语》。记得那时候，自己故意紧盯着贤宇哥的脸，正在严肃教课的他猛地发现这一点，眼睛却都不敢直视自己，只故意装作凶巴巴的样子说：“你看书啊！我的脸是书吗？”
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惠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房间的门被推开，仁得露出一张小脸来：“大姐你快点出来，爸说要打电话查询。上榜的名单现在可以通过打电话查询到的。”
“对，韩国大学医学系，准考证号码4000740，郑惠得！”全家人都围坐在小方桌的周围，紧张地看着郑大木打电话。惠得的心情有些忐忑，虽然自己觉得很有把握，但是现在毕竟才是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候。她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妈妈身边，一样的大气都不敢喘。
满脸是笑的郑大木表情突然有了一丝丝凝滞：“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确认一次，4000740……这怎么可能呢？韩国大学医学系，郑惠得，没有郑惠得吗？”
“……”惠得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是仍然希望这只是工作人员的一个失误——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满心期盼地看着爸爸，希望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会突然转晴，但令她失望的是：一直到挂上电话为止，郑大木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慌失措，最后转为深深的绝望。
“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看直接过去看一看，我现在要直接过去看一看！”看着郑大木踉跄地冲进房间里穿衣服，惠得也有些茫然了。
她看了看妈妈：允子目光涣散地叹气。娴得与仁得也一脸哭相地互相询问“怎么办”。
怎么办？这是在做梦吗？惠得忽然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木，她转过身，机械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连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来蒙住脸。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等自己醒来的时候，一切就会变得截然相反吧？
可是，为什么还是睡不着？怎么样都睡不着！
惠得穿上大衣来到韩国大学的放榜处，从那张大大的白纸上搜寻自己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一直到眼睛都有些发花了，还是没有看到“郑惠得”三个字。飘飘洒洒的雪花落满了她的头发与衣领，穿得很厚的惠得忽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不知道发了多长时间的呆，直到身边有人碰到她，惠得才直觉地准备离开，哪知双脚却已经在雪地里站得麻木，刚一抬腿，惠得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贤宇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但被惠得周围的学生抢先了一步。看着惠得脸上一直挂着的怅然若失的表情，贤宇竟不知该去安慰她些什么，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在风雪中摇晃着，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家门。
No.4 冬天好漫长(3)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暴怒的郑大木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到坐在方桌边面如死灰的惠得身上。嫌拿沙发垫砸着不过瘾，他干脆举起电话机，但被坐在一旁的允子抢了下来。
“你不要再怪她了，她已经尽力了！”终究是爱女心切，在第一时间的怪罪后，允子还是立刻原谅了惠得。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三年来的心血，三年来的投资，这一生的希望却在一瞬间轰然崩塌，郑大木怎么也不能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到底打算要怎么办！未得那个丫头高中还没有毕业就离家出走。这个狠心的丫头到现在连一通电话都不打来……”
气极了的郑大木有些语无伦次：“只要……只要一想起那丫头，我连觉都睡不好。还有，还有这两个丫头！”他指着垂着头坐在桌前的娴得与仁得，“她们的考试成绩，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分！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资在你身上，也是为了大家，家里至少要有一个有出息的，这样以后还能照顾其他人……”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一直像个木偶一样靠在沙发边上的惠得，终于抬起头来低喃了一句。
“你现在说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最重要的是结果！”
“爸，我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惠得干涸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只有满脸的疲惫与委屈，“我要放弃！我要放弃考医学系……”
算了。看着惠得几乎要脱力的样子，郑大木勉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你明天，给我去补习班报名，要不然你也滚出去！”
“爸爸……”
怎么？居然还敢瞪我？
“我花钱给你请家教，结果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谈起恋爱来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家伙，我还一肚子火！爸妈是怎么对你的？你的妹妹们为你牺牲了多少？我们家不需要自私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给我滚出去！”
只有你不自私吗？原以为流不出任何液体的眼睛，却奇迹般地又涌出了泪水——不是因为爸爸的责骂，而是因为自责。爸爸根本没有资格责骂自己，而有资格的人是一旁闭着眼睛默默流泪的妈妈，穿着运动服蜷缩在一起的娴得和仁得，还有离家出走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未得。她们却只是用沉默的谴责来惩罚自己，这种责罚更让惠得心痛不已。
多么想像未得一样一走了之，可是，她不能那么做……因为她们，她还有必须站起来的理由。
郑惠得……终究是没有考上吗？
在惠得先前站过的那个位置上，赫然是已经消失了半年之久的郑未得！
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失望、担心、难过、甚至还夹杂了一点点幸灾乐祸。可是，她怎么能没有考上呢？一直以来，大姐的考试好像成了全家人的追求目标，所有的人都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着，贡献着。那么，这突然的失利，大姐怎么能受得了？爸怎么能受得了？妈又怎么能受得了？原先，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可以穿好衣服、享受好食物的大姐却还不能满足地埋头学习，甚至和贤宇哥谈起了恋爱；现在，自己也报考了课后补习班而认真学习的未得，终于理解到好好念书是一件多么压抑而沉重的事情。
记得第一天离开家里时，没有地方可以去的未得动了好几次回家的念头，但终于在执拗的负气感下没有实施。那天晚上，她只得在一个陈旧的地下停车场里和一个乞丐争夺一个避风的位置。善良的乞丐将自己讨到的两块干饼分给自己一块，饿得头脑发昏的未得没有客气，吃着吃着，她忽然好怀念家里娴得做的鸡蛋卷，还有妈妈做的紫菜包饭……可是，自己是被学校开除，然后离家出走的，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回去！在那些离家的日子里，未得在加油站里做过促销的加油员，在超市里做过理货和售货员，最终饿着肚子在街上流浪时，被一家小饭店的老板捡回去做了杂工。惠得参加那些学费高昂的补习班时，未得也蜷缩在小小的屋子里努力地做着习题。那本翻到烂的物理书上，有几滴淡淡的血痕，原来认真学习真的会头昏脑涨，会莫名其妙地流鼻血。未得有些理解大姐的痛苦了……可是，考试失利的大姐能经受得住这次打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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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冬天好漫长(4)
不知道贤宇哥与大姐的感情发展得怎么样？每次看到与他们身形相仿的恋人从自己眼前经过，未得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别人走上一段路，再落寞地回来。大姐有贤宇哥安慰，应该不会有事，也许自己的离开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自从上补习班开始，惠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贤宇了。补习班里的同学都是平时课业很差的学生，本来就对外很内向的惠得，在他们的刻意疏远下更加孤单了起来。
“贤宇哥？”仍旧是一个人走出教室的惠得却意外在校门前看到了贤宇的身影。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心疼于惠得的憔悴，更加不忍把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她了，“未得有没有消息呢？”
刻意地不去见这个男人，因为一见到他，心里还会翻起滔天的波澜。但即使是这样，惠得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一定是很辛苦了。
“对不起，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能都是因为我。这全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自己，未得也不会伤心地离家出走，而惠得也应该已经坐在大学校园里，心情愉悦地读书了吧？
“对不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高三的学生，我应该把持住自己的感情……”
“难道……对于那些跟我在一起度过的时光，贤宇哥觉得后悔是吗？”
“我不是在后悔，我是在自责。”
不是后悔就好，惠得宽容地笑了笑：“你不必自责。年轻的时候，本来就会犯许多大大小小的错误，这不也是你说的吗？我现在要回去继续上课了。”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心里面那种放纵的渴望就越强烈，惠得几乎是想要用逃跑来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贤宇哥，对不起，我必须对我的家人们负起责任来。
“惠得，我要去当兵了。”低下头，不去看惠得那也许是惊愕也许是受伤的眼睛，贤宇重复着心中的愧疚，“很抱歉，在这种时候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连贤宇哥也要走了吗？惠得心中的孤独感忽然又长了一大截。
“我给你写信的时候，你一定要回信喔！”
轻轻地点点头，惠得保持着最合理的微笑：“贤宇哥，不要担心我，你一定要多保重。”
这句话是违心的吗？假如不是的话，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绝望？没有胆量，也没有理由去留下贤宇哥。每一次放纵自己所带来的后果都是不可弥补的伤害，任由贤宇将自己搂在怀里，惠得贪婪地汲取那也许是最后的一丝温暖，心里却赌气似的下了某个决定……
自从贤宇走后，每一个星期似乎都过得这样规律而苍白，背起书包没精打采走出教室的惠得被久等在那里的佑赫逮了个正着。
“还记得我吧？”
这不是那个和贤宇哥关系很好的男孩子吗？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是不是贤宇哥有什么事情？”
老天！一看到自己就会想起贤宇那臭小子来吗？佑赫不禁一阵气馁：“去当兵的人会出什么事情？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是贤宇哥拜托你来的吗？”
天啊！佑赫决定要好好在这个小美女心中加深对自己的印象了，自己对她牵肠挂肚，而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貌似和你不熟”。
“朋友去当兵了，作为他好朋友的人，本来就应该做这些事情啊！”胡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佑赫更加无耻地以道貌岸然的表情说，“你叫贤宇是哥，所以呢，你以后也要叫我哥知道吗？”无视惠得还不明白状况的反抗，佑赫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到了已经预订好的餐厅。
是一家高级的俄式餐厅呢！
看着门前两个穿着俄罗斯长裙的侍者向自己弯腰行礼，惠得不自在极了：“这么大的餐厅里，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客人？”真的，偌大的餐厅里静悄悄的，除了她和佑赫，就只有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们在无声地忙碌。热带风情的吊灯印照着斑马纹的墙面与镂空雕花的椅子，让她更加局促起来。
No.4 冬天好漫长(5)
“想知道得这么多，想必吃得一定也很多。”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佑赫巧妙地绕过了自己不想说的话题，“你喜欢吃什么？这里有韩国料理，也有西餐。”
“吃什么都可以。”
“知道了，那就吃我准备的东西好了。”就知道第一次带她来，也许她会很不习惯，所以早早按照“烛光晚餐”的标准订制了一套大多数人都可以接受的西餐。因为不知道她的口味，佑赫就多点了些，希望中间有她喜欢吃的东西。
看着系着领结的侍者从锃亮的餐车上一盘盘地往下端菜，惠得的嘴巴几乎都要合不拢了。精致的盘子把整个桌子都堆满了，红彤彤的基围虾和鲜亮的牛肉卷让惠得食指大动，但是，毕竟是别人请吃饭……不过话说回来，面前这个似乎很帅的男生实在是好奇怪，他好像比自己还要局促不安。
“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吊儿郎当……”看惠得的表情，佑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说实话，我真的很吊儿郎当。”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啊？看着他低着头在那儿拼命傻笑，惠得几乎有些忍不住想要拍他的脑袋了，他不会是脑袋烧坏了吧？
怎么也理不清语言的佑赫挣扎了半天，终于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意思：“总之，我们好好相处吧！”
这……是在追求我吗？惠得有些愕然。这个自己才见过两面的男生居然会追求自己？她直觉地想要开口拒绝，但又犹豫了……
这样的话——不是断掉自己心中念想的最好方法吗？
“贤宇哥，我是惠得。下个礼拜我去看你，我们到时候见。”
在军营里健步如飞奔跑的贤宇，几乎止不住激动的心情，要欢呼雀跃起来了！给惠得写了多少封信？三十封、五十封？可是她一封也没有回，正在自己担心得要命的时候，她却忽然回信说要来看自己，还有什么比恋人久别重逢更加让人愉悦的事情？
“惠得！”在军队的小卖部里，惠得依旧是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的身上穿着自己给她补课时穿过的那间粉红色洋装，清新可爱得好像一朵含苞欲放的雏荷。
“贤宇！”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是佑赫！贤宇回过头来露出衷心的笑容，“你怎么来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臭小子！”两个好兄弟开心地抱在一起，“你过得还好吗？看起来挺不错的！”
“佑赫，你怎么知道惠得今天会来看我？”回到座位上的贤宇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惠得和佑赫竟然会都来军营看他！
“我们两个每天通电话，当然会知道。”笑得一样开心的佑赫向贤宇眨了眨眼睛，坐在惠得身边的座位上。
每天？……通电话？贤宇的表情凝滞住了。惠得几乎没有回过自己的信，而他们，竟然会每天通电话？……这代表了什么？
“贤宇哥，我好想你，你身体还好吗？当兵会不会很辛苦？”用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态，惠得微笑着问候贤宇。
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客气？瞬间的笑容在贤宇的脸上又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她。她虽然是你的学生，不过现在呢可是你大嫂。”终于决定不打哑谜的佑赫伸手搂过惠得的肩膀，“来，你们都吃一点，这蛋糕看起来满好吃的。”
周围的空气霎时间冷了起来，心中的那一点期望也被佑赫无心的话语打散。
惠得，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寂寞吗？
我的离开让你接受了佑赫？
可你却一点也没有对我说过，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敢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
“再见了，惠得！”
用力说出这一句的语气似乎也是在跟自己强调些什么。看着佑赫拉着惠得的手离去，贤宇仓惶地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拉回她问个清楚，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青黛的远山背景下，惠得茫然地转头，满眼的泪水与哀怨的表情让贤宇的心狠狠地阵痛了一下。再看时，惠得早已经回过头去，刚才那一幕，似乎只是自己恍惚间的错觉……
No.4 冬天好漫长(6)
不想再看到佑赫与惠得相携离去的背影，贤宇狠下心来向军营中走去。
贤宇没有看见，在他背后，未得望着他孤单离去的背影，悄悄地流下了眼泪……
No.5 三年后……(1)
三年没有来到这个校园里了，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竟有一股淡淡的喜悦感油然而生。偶尔有认识贤宇的学弟学妹上来与他打招呼，让他备感亲切。终于是熬过这段噩梦般的日子了，又回到校园中，花是红的、草是绿的，连天都变得格外的蓝……
是惠得吗？三年不见，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原先齐耳的短发变成了披肩长发，穿了雪白的衣服与花裙，正和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贤宇慌张地躲到树后，不知为什么，原先设想的跟惠得相遇的一百种情况竟一个都用不上。再一次看到她，自己仍然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惠得笑得很开心，大学生活想必还不错，佑赫把她照顾得很好吧？惠得终究还是考上了韩国大学，那么，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应该也要有些变化了……
校园内幽静的茶座里，毕业了两年却仍旧赖在学校的佑赫看着渐行渐近的美女，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直接在图书馆见面好了，反正我还要回去念书。”心情不错的惠得给佑赫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也要让你先吃饱饭才行啊。”
“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我吃饭吗？”看到佑赫点头肯定，惠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毕业这么久了，要赶快找工作才行，怎么可以每天跟着我嘛！”
“这些事你不用担心了，赶快把你新学期上课的时间表给我。”
呼！又是这样哦！两年来，他几乎把自己当成是小孩子一样地看护了。轻微抗议无效后，惠得认命地把课程表递给他。有这么独断专行的男朋友也不是好事，系里的同###谊会，大学三年来就只有自己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你只申请了十八个学分哦？”
“是啊，我打算趁这学期，好好准备考营养师的执照。”
佑赫略一沉吟：“唔，餐厅的媳妇是营养师的话很好。”
惠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谁说我要当餐厅的媳妇？”
“我妈在开餐厅，你不做餐厅的媳妇，难道要做米店的媳妇？”
看着佑赫一本正经的嘴脸，惠得几乎要败给他了：“你妈开的餐厅那么小小的一间，需要什么营养师！”
“哦……嘿嘿，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有想过要当我们家的媳妇？”看着惠得被自己绕进去，佑赫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哎！不跟你说了，我们去吃饭啦！”每天也只有跟佑赫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止不住的笑声，他总是那么诙谐幽默，让人有点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对了，”起身收拾东西的佑赫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今天贤宇会来学校。这小子真的是很无情，第一次看过他之后，你就没有跟我一起去看过他了。可是，他竟然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不带你去呢！”
贤宇哥……要回来了？
“说的也是，每次你去看他，我都有急事……”惠得重复着那重复了一千遍的理由，也许连佑赫哥都不会相信了的理由。
“那么，见了面你要报仇吗？”
“见面？”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吗？可是自己心里真的是连一点准备都没有，惠得直觉地想要再次逃跑，“佑赫哥，今天，我家里刚好有点事……”
“又有事？”看着佑赫紧紧皱起的眉头，惠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发现了什么吗？
“贤宇没有问起你，可能是在生你的气。”佑赫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感情太丰富。你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子出去当家教，不知不觉会跟学生产生感情，所以你今天见到他，要跟他道歉没有去看他。”
原来不是因为佑赫哥发现了什么……庆幸之余，惠得竟然有一丝丝失望。
可是，自己真的要去见贤宇哥吗？这么长时间的逃避，就是因为害怕面对他受伤心痛的眼神……
坐在第一次来到这个校园向贤宇哥表白时的那块大石头上，任着微风一缕缕飘扬起自己的发丝，惠得有些茫然地陷入到以往的回忆里……
No.5 三年后……(2)
“什么？贤宇哥说他不复学？”不顾因为惊讶而跌落在地的热牛奶杯，惠得重复着佑赫的话，“这是为什么？”
“他说是因为家庭状况，可这不是理由。他们家的情况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且，他有奖学金，所以注册费没有多少。”同样为好友担忧的佑赫并没有发现惠得脸上一瞬间的失落，“你等一下，我去拿点面巾纸给你擦擦。”
“你等一下，今天我家里有事嘛！”被佑赫拖着走的贤宇知道是要去和惠得见面，忙不迭地想要逃离。
“你们两个串通好了是不是？”佑赫死命地拉着贤宇继续向前走，“每次见面你们两个都说家里有事，我家就没事啊？”
“还是改天嘛，改天！”
“不行不行！我不能忍受我最要好的两个人这么生疏，何况你们两个又不是不认识！严格说来你们还是师生关系哪！”不由分说地拽起贤宇挣脱出自己掌握的手，继续拖着他向学校的茶座走去，“你们两个又不是仇人，见个面干吗这么费劲？……”
“贤宇哥，好久不见了。”虽然一直跟自己强调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但是真见到贤宇的时候，惠得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是啊。”
“你过得还好吗？”
“是啊，你也过得好吗？”
“是啊。”
似乎只有这些客套疏远的话语才适合现在的情景了，再一次抬起头来对视，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噎在喉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们两个，彼此都思念对方很长时间了吧？可是为什么一直都要回避呢？”佑赫把矛头对准了贤宇，“惠得毕竟是女孩子，可你是男生耶！就算惠得没有去看你，你也不应该生气。你的个性要改一改了！”
拍了拍贤宇的肩膀，佑赫站起身来：“我去下洗手间。”
“贤宇哥，我最后没有考上医科。”诉说着这个遗憾，似乎也是对他有一点点抱歉，也许，那时真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我知道，佑赫已经告诉我了。”目光游移着不去看惠得的眼睛，贤宇现在想做的只有逃避。
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呢！是真的在生气吗？还是再也不准备关心我了？惠得有些失落：“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呢？看样子，你是不想问我的吧？”
“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心安的话，那你就说吧。”
踌躇半天，惠得还是决心说出那些憋藏在心中很久的话。即使是受到冷落，也比一直被误解好吧!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佑赫就先一步走了回来：“你们两个已经和好了吧？今天晚上我们三个人要好好地玩一下！谁都不能先走哦！”
“我今天要早点回去。”真的不想再看到佑赫与惠得亲密的样子，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些什么。
“你服兵役回来以后，怎么变得这么娘娘腔了？”佑赫真的是不高兴了，决定漠视贤宇的意见，“赶快喝一喝，我们去吃饭。”
“贤宇哥，我跟你道歉。”语出双关地说出这句话，惠得的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
“好了，她现在是你的大嫂，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再与她计较了！”
也许是因为惠得的道歉吧，贤宇忽然不再想坚持了：“好吧。喝完咖啡我们就去吃饭吧。”
“你这小子，当兵回来以后居然变得这么会喝酒！”又给贤宇倒满一杯，却被他一口气灌了下去，连佑赫都忍不住想要提醒他了，“你慢慢喝好不好！”
“我发现人啊，真的是很奇怪。”贤宇的脸有些泛红，“一开始说对方没有大口大口地喝，可是到后来，又怪对方喝得太快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抬起头来看着惠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现在又喝醉了，已经出现第二个症状了。”佑赫笑着跟惠得解释贤宇的喝酒历史，“你以前没有和他一起喝过酒吧？他酒醉后的第一个症状：嬉皮笑脸；第二个症状：忽然开始发脾气然后无理取闹；到第三个症状，他就开始胡言乱语，说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然后低下头嚎啕大哭，谁也劝不住他。”
No.5 三年后……(3)
“佑赫！”心中的郁闷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被放大了一点点，让贤宇忍不住有一吐为快的欲望，“我告诉你，我也……谈过恋爱！”
“看，第三个症状出现了！”得意于自己论点的成立，佑赫不相信地撇了撇嘴，“你跟我每天形影不离，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我背着你偷偷交的！”贤宇羞涩地笑了笑，“我呢！只要看着她背着很重书包的背影，就觉得非常的心酸。我觉得她的背影太令人伤感了，所以想要一辈子保护她！我曾经还下过这种决定呢!”
“这小子，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微微有了些醉意的佑赫没有注意到惠得难过的表情。
而贤宇的话语却让惠得心情澎湃地坐立不安，害怕他还要说出更让自己难过的话，惠得匆匆地决定逃开：“佑赫哥，时间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惠得！……”
“去追她吧！”惠得有佑赫这样可以关心她、陪伴她的男朋友，也是一件好事！看着佑赫担心的样子，贤宇宽容地笑了笑，“快点去啊！”
“我马上回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惠得，她那样坚决地出去，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追出门去的佑赫向惠得解释他必须要去送贤宇的原因：“贤宇他心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事。他坚持不复学，我必须说服他完成学业！也许……有人在休假期间给他介绍了女朋友，他这小子，在当兵之前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所以他谈恋爱的时候一定很专情。”轻轻地叹了口气，佑赫继续着自己的观点，“我想，他一定是决定要跟对方走向人生的另一端。不晓得是谁这么过分，就这样把他抛弃了……我今天真的是没有办法送你，这么晚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茫然地点头，惠得几乎有些机械地转身走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似乎那里盛满的，都是麻木的疲惫。
在霓虹灯下的单行道上漫步，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我还要怎样地跟你说抱歉，贤宇哥？我对你的思念，并没有因为和佑赫哥在一起而减少一点。直到我再一次地见到你，我才惊觉出这个事实……那么，你让我怎么办？
妈妈似乎又老了些呢……
听见家里开门声的未得，慌忙地藏到电线杆后。出来的是拎着沉重垃圾袋的允子，将垃圾放在门前，允子直起腰来擦了擦汗，长长地喘了口气。
“妈妈！”是娴得回来了，“我不是说垃圾我来丢，你放着就好嘛！”已经和允子差不多高的娴得撒娇似的嘟着嘴巴，搂着妈妈进门去了。
妈妈……娴得……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们了？未得的泪水似乎比往常都要多，妈妈，我好想你们……
“你打算以后都不再正眼看你老爸了是不是？”每日里只知借酒消愁，越来越颓废的郑大木趁着酒劲又开始找惠得的麻烦，“去，给我买瓶酒回来。”
“我去买就好了。”在厨房里忙碌的允子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惠得赶快进去。”
“让她去买！”
“你是怎么了？你以前那么疼她，你什么时候叫她帮你买过酒啊？”
“结果呢？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郑大木睁着血红的眼睛吼了起来，“从来没有叫她去买过一包香烟，跟公主一样地伺候她……结果你穿得跟公主一样的去干什么了？”
“同样的话你到底要讲几遍？”连允子都受不了他喋喋不休的唠叨了。
“我去买就好了。”
郑大木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惠得：“做姐姐的，穿得跟公主一样的洋装，每天跟教她英文的那个小子谈情说爱的时候，妹妹却被那些放高利贷的家伙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所以离家出走，再也不愿意回来。”
一想到离家出走的未得，郑大木的声音就低沉了下来。
“未得离家出走也已经四年了，搞不好因为那个臭脾气已经被人打死了……臭丫头！如果是活着的话，怎么能连通电话都没有？……”又一仰脖，郑大木将一杯辛辣的烧酒灌进喉咙里，似乎这样才能止住自己心里的难过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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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三年后……(4)
“对了，你们家老二已经回来了吧？”在杂货店里选购食品的允子，猛然听到杂货店的老板娘这么问自己，顿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刚刚看到她从这里经过啊。”
“什么时候？”允子似乎受到惊吓般地扔掉了手里的罐头，“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大概……还不到一个小时。原来她还没回家啊……”
不理会杂货店老板娘仍在身后的絮叨，允子推开她跑了出去，在大街上四处寻找未得的身影。
“未得、未得……”夜晚的街上空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回身抓住拉着她的老板娘，允子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你怎么不抓住她？你看到她就应该抓住她才对……未得……”
“原来她还没有回去？我明明知道她离家出走，所以就不好意思再问她什么……”
激动过度的允子眼前一黑，坐在了地上：“未得……未得，她一定是想念家人，所以回来看看。她的样子怎么样？看起来还好吗？她穿什么衣服？……”
“对不起哟！未得妈妈，实在是对不起哟！”看见允子这么伤心，老板娘也忍不住搂着她哭了起来，“我也是做母亲的，我这样子好像犯了一个大错，这该怎么办呢？”
“未得！未得……”叫着女儿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绝望的允子几乎没有力气再坐起来了，只能靠在杂货店老板娘的身上，捂着嘴巴无助地哭号。
“你们两个，除非有重要的事，要不然谁都别用电话。”头一次用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和娴得与仁得说话，允子的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一些激动，“杂货店的老板娘在一个小时前，看到你二姐从那边经过，说不定她一会儿会打电话来。”
“二姐？……”娴得与仁得冲到门口，家里所有的人已经都到了客厅，爸爸和妈妈端坐在方桌前守着电话机，像等待命运判决一样局促不安。
“丁零零……”突然的电话铃声将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郑大木恍惚了一下，将电话拿在手里，颤抖地问了一句：“喂？你好。”
“请说话……”听着电话里细微的喘气声，郑大木不确定地问了句，“是不是未得？”
还是没有人说话。
郑大木的心里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一定是未得打来的！她不说话，是因为她还在怪自己！
“未得，你回来！你回来之后，我们面对面地谈一谈。你快点回来……”
坐在一旁的允子早已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将电话抢了过来：“未得，是妈，是妈妈呀！未得，是妈……是妈呀！……”原先想好的话语，在真正与未得通话的时候，却一古脑儿跑了个精光。抽噎到喘不上气来的允子只知道流着泪重复这一句，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想念。
不！不行！只是这样的话，未得又怎么能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她？允子努力地表达着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未得……妈知道，当你开始被打的时候，你的心比身体还要痛，你的心里很难受，妈都知道……”
电话那头——真的是未得。拿着话筒的未得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怕自己的抽泣声被妈妈听到，未得伸手捂住话筒，却被允子误解为她要挂电话。
“未得！未得，千万别挂断，不要挂断……”难道未得就真的这么不想再听到自己说话了吗？允子几乎伤心得要背过气去，等在一旁的郑大木着急地把话筒抢了过去，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爸对不起你，未得，爸对不起你……”，话筒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她应该没有听到我的道歉。她一定没有听到我跟她道歉……”挂上听筒的郑大木怅然若失地喃喃。一旁是泪流满面的允子、满脸忧伤神情的娴得与仁得，还有眼里含满泪的惠得。气氛沉重得几乎要凝滞。
“让开，请让开！”人流熙攘的步行街上，头戴棒球帽、骑着单车的未得大嗓门地吆喝着开道。
“小伙子！”
No.5 三年后……(5)
“我不是小伙子啦！”单脚着地的未得回过头来吼过去。
“小姐，今天我要三个炒马饭。”笑呵呵的杂货店老板最爱看这个像男孩子一样的小姑娘嘟着嘴生气的样子了。可惜，今天她的心情好像很好。
“三个大碗的炒马饭！”继续蹬上单车前行的未得脸上依旧是开心的笑容，“大叔，我变成大学生了！”
“什么大学生？”
“我变成大学生了！”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未得畅快地尖叫了一声。
身后传来杂货店老板爽朗的笑声：“那恭喜你了！”
“京仁商店三个大碗的炒马饭！”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干起活来都很有劲！未得拎过已经装好的外卖箱，“我去送外卖了！”
“骑慢一点！别再慌慌张张的了！”裕泰大叔笑着拍了拍柜台，可那丫头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真拿她没办法！中国馆的老板裕泰大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头人勤快、心眼也好，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惟一的缺点就是毛毛躁躁的，总好像有人在ρi股后头赶着她似的，真拿她没有办法！这样可爱的丫头，如果她走了以后，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想念她呢！
下午结账的工夫，裕泰大叔递给未得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说过不要这个月的薪水了，我又没有做满一个月。”
“很多客人跟我赊账以后都不还，结果你都一一帮我收回来了，这些加在一起也很可观呢！”裕泰大叔不由分说地推回未得将纸包递回来的手，“回家以后，给父母买点小礼物什么的。”
“哎呀！不要了啦！”
看未得将纸包拍在桌子上，裕泰大叔有些不高兴了：“你是我们店里面第一个考上大学后离职的，来来……收着！”
“我本来想考夜大的，这样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谁知道我的考试成绩会那么高……嘿嘿。”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啊，回到家之后就吃你妈煮的饭，然后舒服地去念书……好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了！”连推带搡地把未得推到楼上去，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
想起当初脏兮兮的她带着惊惶的目光走到自己店里时，吃东西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而现在，她终于想通了，要回家了，相信认识她的所有人都会为她的这个决定高兴！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可是不晓得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丢死人了……”扛着大包小裹出来的未得在将要离别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以后别再跷家了，想办法嫁人才是真的。走吧！”
“想你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不习惯表达依恋的情感，这样已经是未得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看什么看？你打算叫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跷家以后住在这里啊？臭丫头！”故意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裕泰大叔像吓唬小孩子一样吓唬未得，“我可警告你啊，把住过这里的事忘掉，你要好好在外面生活！”
可是，人家是真的很难过嘛！
看着裕泰大叔着急地赶自己走，未得终于不再啰嗦，提着行李转身离去。不是真的这么快想走，只是怕眼里的泪水会忍不住掉下来。
嘴巴硬心肠软的大叔，这几年真的——多亏你的照顾了！
“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还回来做什么？这里又没有人欢迎你，快点走吧，走吧！”看着那丫头掉头离去的背影，裕泰大叔的心脏真的疼了那么一下下。
臭丫头！还没走远呢，我就又想念你那熟悉的大嗓门了。你要是我的女儿，那该有多好啊……
要回家了！
已经四年没有回家了。院墙上的爬山虎还是那样油绿，探头探脑地从墙里蔓延出来。蜿蜒的窄道、斑驳的石墙……所有的一切，跟自己离开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扬眉吐气地回到这个家了，未得的心里除了紧张，还有一种轻松的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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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三年后……(6)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韩国没有法律了是不是？”挣扎的吵嚷声从家门的拐角处传来。
搞什么嘛！未得几乎要无奈地翻白眼了，怎么一回家就会碰到这种事情？“放开他！”
“……未得？”挣扎中的郑大木呆住了，“未得是你！”
未得，居然是未得！她愿意回家了？
“这个丫头又是哪来的？不要在这里挡道！”闹事的流氓对未得的出现不以为然。
“我？我是第一大学法学院法律系一年级的郑未得，怎么样？”
好容易缓过神来的郑大木又一次呆住了：“未得，你刚刚说什么？”
“我今天有点累了，你们明天再过来吧。”未得轻蔑地说。
“你这个臭丫头！”为首的流氓上前抓住未得就想动手，却被未得几拳打倒在地上，其他的几个人把未得团团围住。
“不怕死的家伙先出来！”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未得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嗜血的光芒。
真是扫兴！
收拾完那几个混蛋，未得却一点也没了回家的兴致。转到街角的美容院，看头发烫得像飞碟一样的大鹏围着一个女顾客，把他做出来的发型吹嘘得天花乱坠，未得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未得……”从镜子里看到未得的身影，大鹏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未得！真的是你吗？未得……”
天哦！还以为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会有些长进呢！没想到还是那么爱哭，丢死人了！
“未得，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两个人吗？你有的时候还真绝情呢！”跟女孩子一样的大鹏和硕元，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没有变嘛！
“臭小子！跟大哥说话没大没小的！”未得故意装作很凶的样子瞪眼睛，却在大鹏唠叨的言语中败下阵来。
“未得，第一年的时候，每天都习惯性地等你回来；到了第二年，我就开始怀疑你到底会不会回来；到了第三年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偶尔想起你来，就会觉得很心酸……然而，我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坐在那里发呆……”
“你这小子，到美容院工作后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要是被别人听到，大概会以为你喜欢我哦！”故意将离别的忧伤情绪一语带过，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未得现在是大学生了，以后大概不会跟我们一起玩了。”
“你这小子净说些欠扁的话！”刚安抚好一个大鹏，硕元这家伙又在那儿瞎起哄，真是无奈了。
“不错嘛！还有心情在这里打球！”早上被打的混混领着一大帮人叼着牙签走了进来。大鹏和硕元顿时吓得跑到一边去了。
找机会踱到门边的未得，将手中的台球杆扔到了那群混混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别跑！”
“跑啊！再跑啊！”恍惚记得每一次被人追时，最后总是会撞着死胡同。这一次——也不例外，看来又是不能幸免了！还没来得及摆好迎战姿势，居然有两个人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不，不可以！她……她现在是大学生，她要靠高普考当法官、当辩护律师，所以，她绝对不能留下不良记录。”尽管吓得腿脚都已经发抖了，但大鹏和硕元还是鼓起勇气挡在未得身前，“请问，她家到底欠你们多少钱？”
“你疯了？臭小子，你是不是吃了烫发药神志不清了！”未得用力推了推身前的两人，但奇怪的是一个个都结实得要命。
“你辛辛苦苦才考上大学的！难道你想变成有劣迹的前科犯？她到底欠你们多少钱？”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勇气的大鹏，未得不禁有些呆了，这是自己认识的大鹏吗？
“怎么？你要帮她还啊？是七百万！”
眼前的这个家伙穿得花花绿绿的，能有这么多钱吗？放高利贷的混混有些怀疑。
“我就在下面，那个十字路口的美容院里工作……”
还没有说完的大鹏让未得一把捂住了嘴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只要跟这些家伙有了牵扯，这一辈子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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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三年后……(7)
挣脱开未得的手，大鹏的眼里却没有一点惧色：“未得，你忘了吗？以前我的买米钱差一点被抢的时候，你拼了死命护送我平安回家；而且，我还拿过你的学费帮我弟弟买药、买米煮饭吃……你都不记得了吗？”
未得，以前你给了我们那么多；现在，该是我们来维护你的时候了！
No.6 悲 哀(1)
苍茫的远山下，是一片静寂得有些寥落的土地，三三两两的松柏点缀其间，为这片幽森静谧的墓园增添了一点点生气。
“妈，我是仁得，我来看你了。”在那千千万万墓碑中的一个跟前停了下来，仁得将手中洁白的雏菊轻轻放在地上。
尾随的郑大木弯腰拔掉了坟头的几棵杂草。
“妈，这个煎饼是娴得姐姐专门给你做的，你一定要多吃一点。”将手中的烧酒洒在地上，再一次抬起头来时，仁得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的光芒，“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不用再为我担心了，因为，我以后会很努力地生活！”
看着仁得站起来，再跪下，双手平铺额头触地行了两次正式礼节，郑大木忽然有些心酸。他也想起那个跟允子有些相似的女人了，先前自己看上她，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送上门来。只是到后来，真的是没有想到，她居然那样心甘情愿地跟着不能给她名分的男人，甚至和家人闹翻都在所不惜。原先还因为她的存在而使自己觉得苦恼，可是，当她真正离开这个世界时，拉着仁得离开的郑大木竟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将她从记忆中抹去！
眼睛里似乎要有温润的液体流下来，郑大木转过身去，仰着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努力不让自己的情感表露在外。行完礼的仁得转过身来，和爸爸一起坐在妈妈坟前的草地上，抱着膝盖望向远方。
“你知道，爸今天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地方吗？”郑大木叹了一口气，侧面的神情看起来更加苍老。
又来这套吗？仁得懒懒地回答：“知道啊，大概是为了强调我和姐姐们不一样吧！”
这丫头！真记仇呢！看着仁得微微嘟起的嘴，郑大木试探着问：“你因为爸上次说的那番话生气啦？”
仍旧不看老爸，仁得大力地点了点头。
“是爸不对，爸道歉还不行吗？”
“那你得买随身听给我。”一直没有转过头的仁得终于把脸朝向了郑大木，提出了自己心里早就存有的愿望。
“你想要随身听吗？一个卖多少钱？”这个要求好像不是很过分，但是，家里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你真的要买给我？”仁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们班上就只有我没有。”
自己真的是有些亏欠这个小女儿了。一直以来，让她在那个家里生活，跟她的两个姐姐住在一起。允子是个温顺到有些懦弱的女人，他自然不担心仁得会受到虐待，但是，自己放在她身上的心，真的是少之又少。想到这里，郑大木决定破例答应一次仁得的请求，不管这请求在这个时候显得多么的荒唐，“可是你不能告诉你妈。”
是真的吗？自己马上就要拥有随身听了！有了意外收获的仁得喜笑颜开：“知道了！”
看着仁得开心的样子，郑大木也宽慰地露出一丝微笑，决定不再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今天带你过来这里的理由，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你用不着告诉我，我都知道。你是想让我变得更坚强。”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但仁得的语气却难得正经了起来，“我七岁的时候才搬进去，所以这不是秘密。”
“这丫头！”郑大木忍不住笑起来，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却还是满细密的呢！
“来，坐过来爸这边。”伸手搂住仁得的肩，郑大木心里瞬间有了一种充实感，这就是为人父的幸福吧？
“爸，我给你唱首歌好吗？”
看着仁得几乎有些渴望的眼，郑大木不由地笑了：“好啊。”
虽然仁得那种跟说话一样的念叨让郑大木一点也不觉得它是一种歌曲，但是，现在的郑大木还是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温馨：“唱首歌也让你妈听听。”
“昨天晚上，我爸用慈祥的表情，一双手捧着蜡笔回来……”这正是在自己生气时仁得用来逗笑的那首歌，不过，后面却多了一段没有听过的词，“今天为了来看妈，我牵着爸的手过来，漂亮的仁得和爸都好爱你……”
No.6 悲 哀(2)
韩国大学的校园里，贤宇和佑赫背着书包肩并肩地走着。
“你真的不打算复学了吗？”
淡淡瞥了佑赫一眼，贤宇移开了视线：“你下次要约我，不要再把我叫到学校里来了。”
“因为我为了惠得每天都会来学校嘛。”顿了一下，佑赫干脆直接问，“那你以后打算要干什么？”
“我要想办法找个工作，然后努力赚钱。”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随时能见到“她”的是非之地。
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吧？佑赫也不多讲，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到这里去看看，他们会给你工作。”
“这是什么？”
“介绍书。”
“佑赫！”挣脱开佑赫往自己手里塞介绍书的手，贤宇有些悲哀地看着佑赫的脸，“我想：你大概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帮忙，所以不太了解有时候接受帮忙也会让人痛苦！”
“……”他大概是误会了，误会自己是在可怜他。
见贤宇停下了脚步，佑赫也停了下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贤宇：“贤宇，你知道我是独生子，所以没有兄弟，没有妹妹也没有爸爸，我和我妈两个人相依为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我一直当你是我哥。我每天动不动就在你眼前自称是哥哥，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哥，你不知道吧？”
看贤宇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佑赫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这个人本来就是有话直说，所以在你的立场或许看来会不好受，不过我的思想很单纯，所以常常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有刻意很小心的，如果还是让你伤心的话，你能不能不要与我计较？”
“不是这样的……”
还没有说完一句话的贤宇被佑赫打断。
“我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不懂我的心！”佑赫看起来有些激动，“跟我这样孤独的人做朋友，你就当作是命运接受它！”
将手里的介绍书强行塞到贤宇的口袋里，佑赫转过身离去，只留下贤宇一个人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惠得？”绿树成林的荫凉下，一个白衣粉裙的美女，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那块石头，赫然就是贤宇第一次带惠得来到这个校园里坐过的地方。
“贤宇哥？”抱着书想心事的惠得一抬眼，猛然看到了心事中的男主角，神色顿时起了变化。微妙的情愫在两人无言对视的眼神中蔓延开来，幽怨、思念、无奈……相视的两人多么想冲过这只有几步的距离，和魂牵梦绕的人儿拥抱在一起。可是，即使是相互间的距离只有厘米，他们也不能那样做，隔在两人之间的——不止是距离。
“贤宇哥，我记得高三那年，你带我来参观你们学校，我们当时就坐在这里聊天，还记得吗？”
“是啊。”本来想走，但是鬼使神差地又留了下来，他明知道坐在惠得身边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难以自抑，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看到她那张近乎于完美的脸。
“贤宇哥，我们这样坐在一起，就好像过去四年的岁月突然消失，又回到那一天，是吧？”
转过头来看惠得的神情，似乎有些迷茫，也似乎有些神游太虚的意味。她是靠这样的遐想而存活的吗？惠得，为什么你可以与佑赫在一起的时候，还想起我们从前的那些时光？一个人的心，难道可以分成两半，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贤宇哥，我这么做是因为……是因为……”惠得始终没有看贤宇的脸，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你不说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选择跟佑赫在一起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贤宇哥，你为什么不想复学？”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惠得有些急切地问，“是因为我吗？因为你怕在校园里会碰到我？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复学啊！”
自己在她的心目中，难道就是这样小气而没有肚量的人吗？贤宇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我现在能够为你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你牵着佑赫的手面对我的脸，一定会让你很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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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悲 哀(3)
看着惠得望向自己的熟悉的眼，贤宇忍不住又重复了一句：“我现在能够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件事而已。”
“贤宇哥……”
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贤宇连忙转过头去，语气中故意透露出一点不耐烦：“你也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如果你要的是我能心平气和，那么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惠得红着眼眶却狠下心肠地要求贤宇，“你一定要回来复学，然后顺利毕业。”
如果说，我不能给你爱情，那么请你在失去我的时候，不要为了我，把你自己的生活也搅得一塌糊涂。
因为我不能照顾你，那么，就请你要有能力照顾好你自己……
“吃饭了！”好容易才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找到仍在埋头苦读的贤宇，佑赫直接走过去敲敲他的桌子。
“没关系，你和惠得吃就好了。”本来就不想见到佑赫与惠得在一起亲热的样子，贤宇当然不会和他们在一起吃午饭。
“惠得为了要跟你吃饭，专门带便当来了，快点出来。”匆匆说完这一句话，佑赫就转身跑了，留下贤宇一人坐在桌旁发呆。
韩国大学里的学生们都习惯在小树林中的荫凉里，于草坪上盘腿而坐，享受自己带来的便当。偌大的林子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惠得选到一处柔软茂盛的草地，在上面铺开了小桌布，将带来的食物一一摆放在上面。
“这个鸡蛋卷煎得真好。”即使是比起妈妈饭店里大厨的手艺也毫不逊色呢！佑赫还没等惠得布置完，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塞到嘴里，边品尝边点头肯定着，“不过鸡蛋卷要放葱才行。”
“可是贤宇哥不吃放葱的鸡蛋卷。”说这话时的惠得有些腼腆，眼神只盯在自己的脚上，不敢移向别处。
“是吗？可我觉得放葱比较好吃。”粗神经的佑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仍然把手伸向平时吃不到的家常美味。
“下次我做的时候会放葱进去。”
“做得可真不错。”又夹起一块鸡蛋卷的佑赫，边吃边向贤宇介绍着，“你可能觉得做鸡蛋卷很简单，不过要做得这么漂亮，需要一定的技巧。”
“好了，你怕人家不知道你家是开餐厅的。”贤宇本来有些忧伤的心情，几乎要被他的啰嗦给打败了。
“照这个实力来看，结婚之后大概不用担心吃饭的事了。”想到这里的佑赫忍不住地开心，“就算跟长得丑一点的女生结婚，也不能跟不会做菜的女人结婚。”
“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为吃的卖命啊？”贤宇忍不住想要嘲笑他一下下。
夹了块那看似熟悉的鸡蛋卷放在嘴里，贤宇笑了：“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娴得的手艺吧？”
不经意的谎言被拆穿了，惠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些不设防的时光，贤宇得意地向惠得摇了摇手中的鸡蛋卷：“你喔，居然想要敷衍我。”
真的是，瞒不过他呢！
想要装一回贤妻良母也没有成功，惠得被自己幼稚的做法逗笑了。
“你这样笑不是很漂亮吗？好像已经有一百年没有看见过你笑。”佑赫不满地向贤宇告状，“她最近跟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笑。”
被佑赫这么一说，惠得顿时有些惶恐了起来。
贤宇见状，装作不经意地给她解围：“未得已经回家了吗？”
“你之前说她去过你们家看你，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等她。”
应该还是没有回去吧，看惠得落寞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
“她已经跟我约好了，这两天应该就回去了。”
“未得到底是谁啊？”一直被晾在一旁不知道情况的佑赫终于忍不住发言了。
“是我妹妹。”
“你不是有两个妹妹吗？”佑赫更奇怪了。
“我没说我只有两个妹妹，我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妹妹。”说这话的时候，惠得微微有些汗颜。
No.6 悲 哀(4)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佑赫的脸色果然一落千丈。
“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啊。”
“就算没有机会，你也不应该不提这件事。”本来打算继续追问下去的佑赫忽然觉得自己在贤宇跟前这样咄咄逼人，是很不给惠得面子的。仔细考虑了一下，叹了口气，佑赫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鸡蛋卷上。
在惠得身上没有得到答案，那就问贤宇好了。送惠得回去上课后，佑赫和贤宇在学生餐厅的小卖部那里买了两杯速溶咖啡，边走边谈。
“干吗要怪她呢？你也知道惠得她话本身就不多。”贤宇似乎直觉反应地给惠得说情。
但此时佑赫的注意力是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你去当兵之前有一次喝酒之后，说过有个女孩子因为你离家出走，难道她就是惠得的妹妹？”
看了佑赫一眼，贤宇点了点头。
“你过来！跟我来一下。”得到肯定答案的佑赫将贤宇拉到食堂外小径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这么说，惠得的妹妹喜欢你？然后念高中的时候离家出走？可是……我跟惠得交往三年多，她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情。毕竟是她妹妹，她怎么能不跟我说呢？”
佑赫说着，有些落寞地苦笑了一下：“我感觉，好像被惠得浇了一头冷水。”
看着佑赫郁郁寡欢的脸，贤宇忽然觉得愧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因为自己的原因，惠得才这样消极地对待佑赫？可是，这样对佑赫是不公平的！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贤宇已经看得出来：佑赫是多么地爱惠得。但，惠得爱他吗？答案在贤宇心中呼之欲出，可是，他却狠心地不去正视它。
不能再让这样善良的佑赫也受到跟自己一样的伤害！贤宇在心中暗暗下了这个决定。
“贤宇哥，你怎么会来？”刚上完营养学的惠得与同班女生说说笑笑地走下楼梯，便看见靠在墙上等自己的贤宇。
“你跟我来。”
还是那块熟悉的大石头，青翠的绿色几乎要在上面长起苔藓。隔了接近半米距离坐了下来，不敢直视惠得的眼睛，贤宇只是一股脑地，把要说的话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能对佑赫敞开心胸呢？”深吸了一口气，贤宇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受，“当兵的时候，你和佑赫一起来探我的班，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好像浸泡在深深的海水里一样，沉闷得快要窒息。我每天郁郁寡欢，眼眶常常忽然泛红，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因为我没有办法理解，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后来我就干脆什么事都不去想，天亮了就一如往常地生活，天黑了就庆幸又安然度过了一天……这样日复一日，经过了三年，好不容易到了即将退伍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也已经看开了。大概是太孤单了，大概是因为孤单得几乎没有办法呼吸，所以才会这样。”
故意不去看惠得几乎有些呆滞的脸庞，贤宇狠着心继续说了下去：“佑赫这家伙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所以你一定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感到孤独，我就这样安慰自己。我是不会问你原因的，反正听了也会难过，不听也会难过……不过，佑赫他根本就没做错，这家伙也是孤单……”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未得。”贤宇哥每讲一句，似乎就是在自己心里狠狠划上一刀，让惠得忍不住为了自己的清白而辩解，“我实在不忍心……再让未得难过。她动不动就被爸打得遍体鳞伤，可是她又放心不下两个妹妹，所以只好一直忍耐。可是她还是离家出走了。她生平第一次碰到像你对她这么关心的人，所以她失落感也很大。未得真的太可怜了，高中还没有毕业就离家出走，我好像只能选择背叛你……”
微风吹拂着惠得的发丝，让它们高高飘扬起来，但同时，也吹落了一直含在她眼眶里的泪水：“她离家之前，也就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未得的那个晚上，她在你眼前流下眼泪。她会离家出走是因为太喜欢你，你叫我怎么能继续爱你？……”话音未落，惠得就已经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No.6 悲 哀(5)
“……”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会是这个样子。原以为与未得感情不好的惠得，竟然会为了妹妹而放弃爱情！贤宇表情复杂地看着惠得伤心地哭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终于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可是惠得的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在家门口却遇见了未得。
“未得……”几年不见，未得长得更加俊俏了一些，仍然是精神的男生打扮，戴着顶褐色的棒球帽，更衬托出浓眉大眼和高挺的鼻梁。
还没进家门，就看见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看到大姐脸上的忧伤，未得犹豫了一下，一口痰吐在地上，用鞋底狠狠地一擦，头也不回地先推门走了进去。
家里，郑大木正在指挥娴得和仁得搬东西。惠得房间里的大书桌被搬了出来，卡在房门和把手之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刚洗完脸的未得，看到家里这样兴师动众地搬运家具，不禁有些奇怪。
“你二姐要念书了，你们还这么慢吞吞的，快一点。”见到未得过来，郑大木搓着手干笑，“以后这个房间就给你用了。”
直觉反应地看向大姐，惠得的眼里有尴尬与局促，但更多的是紧张不安。
“你现在不需要自己用一个房间了吧？”郑大木以为未得是要他征询惠得的意见，连忙板起脸来向惠得施加压力。
“对啊。书桌也不用搬出来。我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直接搬去小房间就行了。”
“对啊对啊对啊！没错！”受到提醒的郑大木拍着巴掌笑了起来，“其他的东西不要动，你只要把你的东西通通搬走就好了。”
“等一下。”受不了自作聪明的郑大木，未得替惠得抱起不平来，“姐一直都是自己住一个房间的，她住那小房间会不习惯。”
“哎，你在那个小房间里面，跟那两个丫头混在一起，哪还有心情念书呢？”郑大木决定把亏欠未得的都补偿回来，“你们听着，从今天开始，未得就是我们家的国王了！”
一旁眼神麻木的允子看了眼惠得，后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娴得和仁得一脸欢欣鼓舞的样子，比她们得到了那个房间还要高兴。
“你不要再借高利贷了！”看到郑大木得意忘形的样子，未得忍不住浇了他一盆冷水。
“什么？”
还在装傻？未得干脆直接地说明白了：“七百万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哎……”又一次被揭穿的郑大木有些尴尬，“这一次只不过是应应急而已嘛！等明天把赊账的钱要回来，就会马上还给他们了。你不要担心，好好念书。”
知道他本来面目的未得并不买账：“你要是不还那笔钱，我告诉你，以后休想再看见我的脸。”
“好好……”处于下风的郑大木现在对未得惟命是从，看见未得又转身回到了小房间内，不禁着急地追了上去，“未得，你在那个房间怎么可能看得下书呢？……”
“哈，我发现爸现在变得真的好势利！”对爸爸所做的这件事感到大快人心的仁得抱着娴得的胳膊，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以前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姐身上，可是现在所有的福利都转往二姐身上。大姐，这该怎么办？”
看着仁得几乎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惠得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很好啊。看来以前我穿过的洋装，都可以给二姐穿了。”
看着惠得转身离去的落寞背影，娴得有些同情她了：“大姐居然会说这种玩笑话，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看着自己老公所作所为的允子一直以来什么都没有说，直到惠得和未得都走开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直觉地以为郑大木这样是错误的，可是，到底错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也许，未得换了房间之后能更开心吧。她这么安慰着自己，那么，忽然要转移家庭里的重点目标，这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还真的是有点难呢！
“大姐，你放着我来就好了。”睡够中午觉的娴得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准备把中午的碗洗掉，却意外看见了惠得正戴着胶皮手套在洗碗。
No.6 悲 哀(6)
“娴得，二姐回来了你很高兴吧？”
“是啊！”对谁都很温柔的娴得兴奋地点点头，旋即又带出了一丝疑惑，“不过大姐，我感觉有点奇怪、有点尴尬，不晓得要跟她说什么才好。不过这三年来我真的很想她。”
看着娴得有些迷惑的脸，惠得理解地笑了笑：“说真的，即使是家人，如果分开太久也会觉得生疏。”
“那么大姐你觉得，二姐现在也会喜欢吃我做的马铃薯饼吗？”
“你做给她吃啊！要不要我帮你？”
“真的吗？”受到鼓舞的娴得笑逐言开，但是下一刻，她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可是大姐，你好像不太会做家事哦……”
“我念食品营养系的耶！我怎么可能不会做？”惠得委屈地替自己鸣不平，但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不悦的神色。
“二姐回到家，大姐你也很高兴对不对？”
没有正面回答娴得的问题，惠得只是舒心地笑了笑，并不见一丝勉强。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闲来无事的未得听见厨房里的动静，也跑过来看热闹。
“二姐，我做马铃薯饼给你吃好不好？”看到未得过来，娴得连忙跑上去征询意见。
“好啊，好久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娴得开心地搂住未得的肩膀。
“娴得，才三年不见就变得这么漂亮了？我有准许你变漂亮吗？”
好熟悉的语气，娴得撒娇似的抱着未得的胳膊：“啊，二姐的味道，你果然是我的二姐！”
“好啦。”看到惠得笨拙的动作，未得忍不住哑然失笑，“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不会洗碗，你让开，我这几年来已经领悟到洗碗的诀窍了！”撸起袖子的未得打算给惠得和娴得两人做个示范。
“二姐挽起袖子洗碗的样子，比大姐洗碗的样子更搞笑！”闻声赶来的仁得也不甘寂寞，跑来凑热闹。
“好笑？”未得一脸严肃地转过头来，“你知道我在中国餐厅打工的时候，一天要洗多少碗吗？”
看着未得板起脸来的样子，娴得和仁得早已经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了。等惠得拉过娴得来一起做马铃薯饼的时候，未得仍在絮絮地念叨：“最讲究吃的还是中华料理。我在厨房担任助理的时候，做过几道中国料理哦！”
“二姐，你是说你会做菜？”
“什么叫会啊，是做得很好吃呢！明天我就做几道菜给你们，你们可别吓到了，超好吃的！”
“大姐是食品营养系，所以做菜一定很棒；而二姐在中国料理店担任过助理，所以夸自己手艺很好——当然没经过证实；至于三姐本来就很会做家事，所以不用多说……看来爸要赚很多钱，才能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呢！”
“你可千万别叫爸去赚很多钱回来！”还在洗碗的未得闻言，敏感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还真有点怕呢！”
在厨房里忙碌的四人一起笑了起来。
听到动静赶来的允子靠在门边，看着四个女儿聚在一起却并没有争吵红脸，不禁宽慰地笑了……
礼拜天的家庭晚宴上，郑大木刚一出房门，就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叫外卖了是不是？”
“不是，这都是二姐做的。”郑大木叉着腰刚准备就勤俭节约的话题来进行训导，仁得就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你二姐做的？”郑大木瞪大了眼睛，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上你做的料理。”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嘴里，郑大木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终于又回复到正常状态。
“不好吃啊？”未得有些气馁。
“好吃好吃！”看见未得失望的神情，郑大木在一张苦瓜脸上极力展示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让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
“我们的二姐终于回来了。她变成了一个大厨师，她做的料理很好吃。我真的好想念二姐，希望二姐以后再也不会消失……”又开始即兴说唱的仁得掀起了饭桌上的又一轮热潮。
No.6 悲 哀(7)
“爸，你也来唱一首。”
“傻丫头，你疯啦？”
“来唱一首嘛！”受到拒绝的仁得仍旧不气馁，终于让郑大木暂时抛掉了作为父亲的所谓尊严，跳起了韩式的古老舞蹈。仁得在一旁为他伴舞，父女俩滑稽的模样让全家人暂时忘记了一切不快，都沉浸在温暖祥和的气氛中。
爸爸好像真的是有些变化了。
这个念头从未得脑海里一闪而过。看着郑大木像孩子一样越跳越开心，未得心中对他的憎恨与厌恶，似乎也少了那么一点点……
No.7 挣 扎(1)
是贤宇哥？
图书馆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贤宇哥又是谁？走近图书馆的惠得全身一震，心脏也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镇定！镇定！有什么好怕的？深呼吸一下，平缓了自己的心情，惠得依旧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近那个让自己为难的男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先进去了。”
“惠得！”已经等候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贤宇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见的人儿，连忙鼓起勇气开口，“我们俩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聊什么？”随意地问出这句话后，惠得立即就后悔了，马上补上一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真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吗？”贤宇的表情很受伤。
垂下眼帘，故意不去看那张会让自己心软的脸，惠得仍旧以一贯的表情说道：“我会好好对待佑赫哥，所以这一点你真的不需要替我担心。”
“惠得，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真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吗？”
他后悔了吗？那么，自己这些天来的泪水与终于下定的决心又算是什么？想要坚决地说“是”，但看到他那深沉忧郁的表情，这一个字盘亘在惠得的喉头，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正在为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出现，将惠得从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
“佑赫哥，你帮我找好位置了吗？”挽着兴冲冲跑过来的佑赫的手臂，惠得狠心不再看台阶下的贤宇，“我待会儿要考试，所以要进去念书。”
她是真的下决心要离开自己吗？
望着不远处的佑赫躺在惠得的腿上看书，贤宇的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手上的书二十分钟仍然没翻一页，只觉得阳光是那么地刺眼，看任何东西，都会有强烈的光线将自己的眼睛灼得发痛。
“佑赫哥……”拽着一根狗尾巴草，惠得百无聊赖地在躺在自己腿上的佑赫脸上划圈圈。
“好了，别弄了。”佑赫伸手拂去惠得的打扰，“这本书我要快点看完，我是拿你的学生证借的。”
“可是，你一直看书，我觉得好无聊。”
“贤宇不是在那吗？你过去找他玩。”想也没想地把惠得推给贤宇，佑赫转过头继续沉浸在书本所带来的快乐中。
贤宇哥……
看见惠得终于转过头来，贤宇连忙挺了挺身子坐直了一些。
让他失望的是：惠得并没有如佑赫所说的来找自己，而是继续专注地用手里的狗尾巴草骚扰佑赫的脸庞。
“好嘛，好嘛，败给你了！”被惠得孩子气的动作弄得无法再看书的佑赫只好爬了起来，“走吧，我买好吃的东西给你。”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佑赫不忘转身叫贤宇：“一块去吧。”
“再过二十分钟我就要去上课了。”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贤宇也顿时没有了继续坐下去的心情。收拾收拾书本，他开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乱走。
“贤宇哥！”突然的清脆叫声把他从低沉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是未得？
今天的未得格外漂亮，穿了红色的短T恤和白色的印花小西装。看着自己面前如春花般灿烂微笑的未得，贤宇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暂时抛开委靡的心情，露出温和的笑容向未得走去：“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的？”
“是姐叫我来的，她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贤宇哥……
“哦……”上下打量了一番未得，贤宇忍不住打趣她，“你真的变成大学生了。”
今天贤宇哥心情好像很不错呢！未得有些害羞地回避了贤宇的调侃：“姐叫我三点之前在图书馆门口等她。”
“一起走吧。”跟未得在一起，似乎每时每刻都会从心底发出真正的笑容来。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意外地碰到了佑赫：“佑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未得！”
“啊，原来你就是家里的定时炸弹——未得！”
这就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No.7 挣 扎(2)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未得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爽。这男人有什么好的？也长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是举止轻浮，连话也不会说。
未得酷酷地一瞥眼：“我不喜欢刚见面就装熟的人！”
“扑哧……”看到佑赫吃憋的样子，贤宇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他马上又收了回去，善意地提醒着好友：“未得的个性本来就是有话直说，以后你要小心一点。”
“她长得很可爱，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想要逗她。”
“可爱？”这人的脑袋不会是秀逗了吧？
“我觉得：我们两个以后会相处得很好。”佑赫礼貌地伸出一只手去，“我叫李佑赫。”
“我知道。”这个名字早都听说过八百遍了，未得故意漠视佑赫伸过来的手。
“你不跟我握手啊？”
这样死缠烂打的男人究竟哪一点比贤宇哥好，真不知道姐是怎么想的？！心里赌着一口气，未得偏偏就是要不给佑赫面子：“我很俗气，所以不会随便跟男人握手！”
“我喜欢随便跟女人握手，很高兴见到你。”佑赫强行拉起未得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上下用力地摇晃了几下。
这个家伙是想找死吗？微一用力，佑赫的手指关节就已经开始变形。
“哎呀呀呀……”好容易把手从未得掌握中抽出来的佑赫吃痛地甩着手跳来跳去，“你练过柔道啊？”
“岂止是柔道，我不是叫你小心点了吗？”待在一旁看戏的贤宇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如果借钱给别人，然后收不回来，你可以拜托她。”
“贤宇哥！”竟然在外人面前揭她老底？未得薄怒地跺脚娇嗔，引得佑赫与贤宇两人哈哈大笑。
“惠得！”
见到惠得回来，佑赫连忙跑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同时心疼地为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未得看着贤宇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觉得他挺不错的！”看着惠得与佑赫在树下奔跑追逐的身影，未得故意说出这句话来刺激贤宇。
“他人很好。”回答完这句的贤宇又没声了。
“什么事那么好玩！”阴谋未能得逞的未得看着佑赫与惠得的嬉闹撇撇嘴，“幼稚！”
说出的话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再看贤宇，仍是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惠得发呆，未得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也去跟他们一起玩吧！”
“不要。”仍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声音。
振作一点会死啊？未得几乎要被贤宇的这副样子弄得急怒攻心了，于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但只过了不一会儿，她就又忍不住了。
“你要不要吃？”她把手中的干牛蹄筋递到贤宇面前。
“不要，你自己吃吧。”
算了……
靠在佑赫怀里仰望天空的惠得，这时忽然地低下头来。
“惠得的眼睛里好像进了东西。”原本凡事都提不起兴趣的贤宇，突然来了精神，激动地就要站起来冲出去。
“佑赫哥在帮她吹啦！”一把将贤宇拉得坐下，未得有些疑惑。
那个叫佑赫的，到底是神经大跳还是故意横刀夺爱，居然连贤宇哥这样的情愫都看不出来？
“贤宇哥，他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还在关心惠得眼睛的贤宇茫然地点了点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
“那你们三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今天天气好好哦！”惠得挽着佑赫的胳膊走在前面，“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五月的哪一天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下个星期二啊。”惠得今天格外热情，让佑赫几乎有些飘飘然了。
“恭喜你了。”
“你过生日干吗要恭喜我？”佑赫有些奇怪。
“因为我的出生对你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这话也对，不过……这好像不大像平时的惠得啊？这样羞人的话语好像是自己才会说吧，像惠得这样腼腆的个性……佑赫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去哪里喝了酒了？怎么会突然开始胡言乱语呢？何况还有你妹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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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挣 扎(3)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佑赫转过头来，招呼走在后面的未得：“你姐过生日那天，到我们家来聚一聚吧！一定要来哦！”
见未得垂着头不说话，惠得笑着说：“姐这样让你觉得很丢脸吗？”
你也知道啊？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可不能这么说出来，未得只有没好气地回答：“不用管我啦，你继续走吧。”
“难得来郊外走走，这种感觉很好啊！”停顿了一下，惠得的目光挑衅似的望向贤宇，“贤宇哥你呢？”
“走吧。”心急的佑赫早早的结束了这场近乎于无聊的对话，自然地挽起惠得的手，“手要牵好啊。”
惠得这样，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吗？她是真的表示要跟自己绝交吗？贤宇的心里涌起一阵又酸又苦的暗流。
看着他阴沉的表情，自己却还是会心痛，这是否表示自己还在喜欢他呢？答案好像是不言而明的。摇摇头甩去这些春天里不该有的烦恼，未得鼓起勇气走过去：“贤宇哥，我们也牵手吧！”
这丫头，又在变着花样逗自己开心吗？即使是这样阴郁的心情，在她的一言一语下，竟然也能轻易地让自己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