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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只是笑,却没有任何反应,未得不禁有些生气,也有些尴尬:“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啦!”

走在前面的未得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心跳忍不住渐渐加快了。他会不会来牵我的手呢?想到这里,她故意放慢了步子。可是,贤宇却仍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在路过她身边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就那么径直地过去了。

这个呆子!

咬牙跺脚的同时,未得隐瞒不住自己的失落。也许,他是真的没有可能喜欢自己?这种可能一点点也没有吧?只要有郑惠得在的一天,他的目光就永远不会在郑未得身上多停留一眼,哪怕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

“你跟佑赫哥见面为什么还要带着贤宇哥?”隐忍了一路,终于在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就算跟我一样笨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贤宇哥还没有忘掉你。你该不会说你不知道吧?明知道他的心情你还要玩弄他?”

询问的语气渐渐变为质问,未得管不住自己直来直去的脾气。

“你怎么可以跟我说这种话?”本就紊乱的心情让未得这么一问,惠得更加慌张不安起来。

“所以说,我最讨厌女生了!”这会儿,未得倒忘了她自己也是女生的事实,“不要了就应该放手,可是还对不要的男人恋恋不舍。明明是自己抛弃的,却还希望对方永远都忘不了她,女人就是这样自私自利!”

是这样吗?自己是很自私吧,她确实不希望贤宇哥将自己从他的记忆中抹掉,可是,这并不是最大的原因。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惠得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佑赫哥很喜欢贤宇哥这个朋友——所以才会常找他。”

“你觉得这样说得过去吗?”知晓大部分状况的未得并不买账,“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佑赫哥不断找贤宇哥出来,所以你就顺着他?你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公平!”

“未得,我……”惠得想说我是有苦衷的,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未得打断。

“你凡事都只会为自己着想,这点跟爸一模一样。”

未得,不是,不是这样的!眼中聚集了满满的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无言地站在门口哽咽,直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惠得才强打­精­神,推开了半掩的铁门。

走在春日里清新的大学校园里,未得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昨晚惠得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她很是困惑:“未得,姐姐惟一的期盼,就是希望你抓住你想要的,然后好好地去走你的人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未得的心里隐约猜了个大概,但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简直是太荒唐了,不是吗?自己从小与惠得一起长大,却从来不见她把什么东西让给自己……

“未得,我有话想要跟你说。”站在法学院门口等待已久的贤宇终于看到了未得姗姗来迟的身影。

No.7 挣 扎(4)

“随便找个地方去喝杯酒就可以了,­干­吗要来这么贵的餐厅。”翻了翻菜单,却被上面的价格吓得吐了吐舌头。未得把菜单合上,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她知道贤宇哥家里的情况,叫自己来这样的餐厅,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你赶快点东西吧!我有钱。”

“不要!”只是为了跟自己说句话,用得上这么大费周章吗?这样的贤宇哥一点也不正常。

未得起身推开凳子:“我走了!”

“未得。”贤宇起身追了出去,在餐厅门口拉住未得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一定是跟惠得有关吧?只有跟惠得有关的事情,他才会变得这样拖拖拉拉、扭扭捏捏。

“未得,其实我……”急切地说出这几个字后,贤宇却又开始讷讷。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才能明确地表达出心中的意思,并且不伤害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好!”这语气并不像是表白,也让未得的心沉到了谷底,“说吧,我还会有什么好怕的呢?不管什么话我都可以听你说,所以你快说吧!”

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儿的善良,贤宇却更不忍心将准备良久的话说出口了。难道可以就为了自己的喜好,去伤害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吗?

“虽然我是女孩子,但是常常跟男人打架,被打得遍体鳞伤。你知道被别人打是多么凄惨、多么委屈的事情吗?就算遇到比这个更难堪的事,我也一直把眼泪往肚子里吞。我现在背着书包上学,所以你以为我跟我姐一样,你怕我会受伤,所以你就不敢说了?”原本只是想让他诉说的未得,自己却先忍不住激动起来,一股脑地把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说你们分手是为了我?”

“难道你觉得惠得喜欢佑赫吗?”在未得的情绪带动下,贤宇也说出了一直想要说的话。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原来,他真的只是为了跟自己说姐姐的事情!原来,他是为了让自己甘愿退出,才会单独约自己到这里来!未得的心中像被一盆凉水浇过,她只觉得从手指到脚底都开始变得冰凉。

“有一次,你跟我说:如果我因为我爸或我姐而受伤的话,你会很难过,你记得吗?我就是怕有人会为我难过,所以咬紧了牙根在中国餐厅的厨房洗碗念书,才考上了大学……”

“……”贤宇的心中涌出一股浓浓的愧疚,他甚至觉得他不配拉面前这个女孩子的手,便轻轻地放开了。

“我有要求过你喜欢我吗?我有说过这种话吗?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委屈的未得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带着哭腔吼了起来,“我不能过我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你老是要来烦我!”

“每个人都自以为是!”伸手抹掉已经流下来的眼泪,未得对这一切已经是伤心透了,转过身就要离开。

“惠得真正需要的人是我!”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这会儿,贤宇已经顾不得未得的想法了!虽然他很同情未得,但那不是爱情!他需要爱情,惠得的爱情,这让他可以暂时忽略未得的感受。

原来你真的这么狠心……原先在你的眼里还有我,而现在,却只有郑惠得的存在。为了她,你甚至不惜伤害我吗?

看到未得眼底的绝望,贤宇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儿。

“未得,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受到伤害,但是以惠得的个­性­,就算伤口发炎化脓,再怎么痛,她也不会吭声。但佑赫不知道这些,所以放他们不管的话,他们两个都会变得孤单。你觉得她这样是因为你爸吗?虽然你爸管她管得很严,但他还是每天晚上跟我约会……未得,惠得会牵佑赫的手,是因为你的关系。”贤宇慢慢地走到她身边,“能不能请你为我们设想一下,就算是为了我跟惠得的将来,能不能请你退一步?”

退一步是吗?成全你们两个?那又有谁来成全我?头一次,未得对这样无休止的逼迫与退让感觉到厌烦。未得倒退一步,跟这个自己一直想要亲近的男人拉开了距离。眼中已经没有泪了,她再仔细地端详他,那样熟悉的脸,在梦里都出现过千万次的脸,这一刻却那样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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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挣 扎(5)

他那样轻易地就吐出自己根本不想接受的事实,他在乎郑惠得在别人的怀抱里会孤单。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一个没有怀抱可以依靠的人,才更孤单。自己原以为最自私的姐姐却因为自己而拒绝了心爱的人;而这个原以为是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贤宇哥,却在这里恶毒而残忍地伤害自己。原来人是会变的,会因为时间、环境的不同而改变,而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孤独,却是怎样也不能褪去。四年前的那一场梦,原来只是梦而已……

那么,梦醒了,自己还会难过吗?

发疯般地用手中的木棍抽打着一棵树的树­干­,直到自己累得有些脱力才住手。未得又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坐在绵延的高台上,看着脚下密集的房屋与街道,未得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悲哀:原以为在自己的努力下,能拉近与贤宇哥的距离,没想到在自己考上大学后,那仅有的一点点感情,也越来越疏远了……

“你什么时候搬家的?”走进一间大厦公寓,贤宇对其中豪华的设施有些惊讶。

“毕业之后没有找到适当的工作,每天寄宿在学弟家好像也不是办法,所以就搬出来了。”佑赫貌似很随意地说,“为了凑钱搬家,我三个月没吃午饭哪!”

“你妈经营的餐厅生意好像很好。”

电梯正好到了,佑赫没有正面回答贤宇的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上去吧。”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公寓,淡青­色­的墙壁占房间的主­色­调,开放式的厨房正对着客厅里的欧式沙发,房间的格局有些西洋化,并没有那种古老的韩国家具。

“欢迎各位的大驾光临!”佑赫将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放在厨房的台子上,“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姐,你是不是来过这里?”看到惠得轻车熟路地找到拖鞋坐在沙发上,未得不禁有些奇怪。

“来过几次。”回答这个问题时,惠得有些慌乱,不知为什么她瞟了眼坐在书桌前的贤宇,后者正专注地盯着她。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来男孩子的家呢?”未得开口。

“这没什么。”再看一眼贤宇,他却还是以那样的目光痴痴地盯着自己,这让惠得有些恼怒,难道他不怕被佑赫看见吗?想到这里,惠得装作很随便地说了一句:“一般大学生到朋友家去玩是很正常的事。”

“佑赫哥是你朋友吗?”

见未得总是一脸正经地对自己说话,惠得忍不住笑了:“你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变得比爸还要凶?”

“你不怕我跟爸去告状?”未得依旧是那副模样,晃着腿,好像谁都欠了她三十万块。

狠下心来故意漠视贤宇投来的关切眼光,惠得仍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就去告啊,大不了我­干­脆趁机嫁人算了。”

“没错!”在洗碗台洗菜的佑赫端着玻璃盆转过身来,“拜托你去告状好不好?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告诉你爸,知道吗?”

惠得这是在故意气自己吗?

可是,如果不是真心的话,又怎么能这么草率地讨论自己的婚姻大事?贤宇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确定了。起先,他还能不时在惠得的泪眼中看到属于自己的影子,可是现在,在惠得的脸上似乎连泪都已经很少见了。这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可是让贤宇心里很不爽。惠得见他过来之后,竟然像避讳似的跑去和佑赫一起做饭。看来,她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了?难道真是这样的吗?

看着惠得和佑赫靠在一起卿卿我我,像真正的夫妻俩一样讨论着晚上的菜式,同贤宇一起难过的,还有坐在沙发上的未得。虽然知道他是这样的“没良心”,甚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他的眼神全部都望向惠得,可是,自己仍然觉得他很让人心疼。她已经有些相信他的话了,能看得出来,姐姐对贤宇哥还是有感情的……那么,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怎么搞的,忘了买金针菇了!”洗完青菜的佑赫忽然发现这件重要的事,“里面一定要放金针菇哦,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No.7 挣 扎(6)

“我也去,菇类可不能随便买!”未得从沙发里站起身来。他们两个需要单独相处说个清楚。

“对了,我都忘了,你曾经是中国餐厅的厨师助理!那你自己去好了。”

“你给我回来!”一把将要往回走的佑赫拉了回来,未得的倔强不容置疑,“少啰嗦,一块儿去!”

“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块儿去就一块儿去,你不要拉着我的衣服啊!”佑赫无奈的叫声被关在门外。

屋子里,只剩贤宇和惠得两个人。

片刻的尴尬之后……

“贤宇哥,你要不要来点小菜?”

“你看起来很像是女主人哦!”

……

“我来帮你吧。”看见惠得一个人在台子上切菜,贤宇放下手中的啤酒,也加入到了做饭队伍里来,“他们到底是去买金针菇还是去采金针菇了,怎么还不回来?”

“是啊,超市也应该打烊了。”

“那怎么还不回来呢?”

……

每次这样两三句话后,就都是沉默。贤宇一言不发地剥蒜,惠得心神恍惚地一刀一刀切着白萝卜。

“哎呀!”一不小心,竟然把自己的手也当作白萝卜切了下去,惠得连忙举起手来放在嘴里含着,血还是在往外冒,咸咸的、有股腥味。

“割到了?”贤宇看起来比惠得自己还要担心。

“我刚刚不太专心……”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刚说了半句话,就被贤宇迫不及待地把手抢了过去。

“给我看看,都流血了耶!”想要转身去找药箱,忽然想起来现在不是在自己家里,贤宇­干­脆把惠得的手指往自己嘴里一放,轻轻地吮吸起来。

被他吸过的地方好像触电一般酥酥麻麻,惠得用劲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用水洗洗就好了。”

“切东西的时候怎么可以三心二意的?要小心一点嘛!”贤宇刚说完,惠得却又碰倒了一边的水杯。

这是怎么了?!惠得恼怒于自己的紧张和贤宇哥关切的表情。

贤宇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药箱,边吹着气边给伤口消毒,最后用胶带和纱布将它包了起来。做这一切时,他的表情和动作是那么自然,可我,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这到底是为什么?梦幻般地盯着他的侧脸,那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是那样的熟悉,惠得忍不住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贤宇哥……”

天啊!自己在做什么?在二人的深情对视中猛醒过来,惠得惊慌地就想要逃走,却被贤宇一把拉了回来,看着贤宇的嘴­唇­越来越近,惠得坚决地转过头去。

“惠得……”难道你就这样讨厌我吗?

“对不起……”惠得话音未落,贤宇却猛地把她拉向怀中,吻上自己朝思暮想的樱­唇­。

就是这样!就是这个味道!他的心中涌进充实的满足感。惠得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最终在他的怀里软化过去……

“哇!看起来很好吃哦!吃吧。”粗神经的佑赫没有注意到其他三人都是怅然若失的表情,自顾自地拿起勺子来舀了一勺辣鱼汤,“味道好极了!”

“怎么了?不是都饿了吗?”尽管这花花绿绿的食物并不能刺激未得的味觉,但她还是拿起筷子来,顺便用手肘顶了下正在发呆的贤宇。

“是啊,赶紧吃吧。”被未得撞醒的贤宇发现自己的失态,也急忙拿起筷子来伸向桌子上的料理。

“哎,她真不是普通的固执哦!”忙着吃饭的佑赫嘴巴也不闲着,“为了要找新鲜的金针菇,她带我跑遍了首尔所有的传统市场,我举双手投降了。等结了婚,看在大妹的份上也要对家里好一点,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那还得了?……”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的佑赫,发现他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能打动饭桌上的观众时,才觉察到了紧张的气氛。

“怎么了?”看着一脸木然的惠得,佑赫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们去太久,所以生气了?”

他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姐姐总是眉头紧锁,而贤宇哥却一点也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她?再这样下去会被佑赫哥看到的,未得挖了一大勺米饭,狠狠地填进嘴里,顺便又在贤宇的手臂上使劲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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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挣 扎(7)

“佑赫哥!”一直没有说话的惠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抬头开口了,“明年我就升大四了,春天的时候我们订婚吧!”

订婚?

这两个字像一枚无声的重磅炸弹,将饭桌上的三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佑赫最先一个反应过来:“惠得,你……看来你现在终于长大了,你终于懂我的心了!”

激动过度的佑赫晕了一阵,又不放心地重新问了一遍:“你现在是跟我求婚,而且是在他们面前?我现在高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其实,我已经想了超过一百次了,要用什么方法跟你求婚才不会被你拒绝……可是我没想到,她会给我这种意外的惊喜!”佑赫把眼神转向了贤宇和未得,这个时候是最需要朋友祝福的时候,不是吗?

“恭喜你,佑赫!”贤宇不知自己是怎样才说出这句话来的,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佑赫兴奋的眼神仿佛都不真实起来。

“贤宇,谢谢你。”

“也恭喜你,惠得。”恭喜你,现在就可以摆脱我了!虽然我刚才还强吻了你……

“贤宇哥,谢谢你。”惠得始终没有敢抬起头来,她怕贤宇,更怕佑赫看到自己眼中隐藏的泪水。

这几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在一边旁观的未得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了,撂下筷子站起身来:“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哎,你也应该为我考虑一下嘛!”看到未得要走,佑赫有些急了,“未得,我才刚被求婚,你们怎么可以马上走人呢?”

这样的话,惠得不是也要走了吗?起码让我陶醉上一会会儿嘛……

“吵死了!”未得丝毫不给佑赫面子,拿起外衣就向门口走去,“你们两个走不走?”

真是没有办法!

原先还觉得她挺可爱,可是现在……

问题是:她手劲那么大,就算是打架,佑赫也不敢招惹她,只好认命地送惠得他们出了门口:“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想到我却收了一个这么大的礼物。”

“看你这么高兴,我也觉得很高兴。”

原来他的小惠得也是会说甜言蜜语的哦!佑赫觉得这一刻,黑沉沉的天都似乎变蓝了,兴奋过度的他只知道拉着惠得的手傻笑了。

“你进去吧,我送她们两个回去。”

“应该是我送她们两个回去,怎么是你呢?”佑赫当然不想放过和惠得再相处一段时间的机会,但是,贤宇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你怎么了?我要比你先结婚,所以你手忙脚乱了是不是?”

看着贤宇只知道讪笑,未得几乎要被他气死了!这个男人,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那么勇敢,到了真正该表现的时间,却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傻笑。

“贤宇哥顺路送我们回去就好了,不用让你专门再跑一趟。”

“没关系,今天这种日子,我应该和佑赫哥一起回家。”这一次提出异议的竟然是惠得,“佑赫哥,你送我们一起回去。”

“好啊……那我先走了,我走那个方向。”贤宇茫然地向大家告别,机械地转身离开。

“这家伙,被求婚的人是我,可是他怎么比我更惊慌失措呢?”连神经大条的佑赫都看出有些不对劲儿了。

“那你们两个先回家吧,我去找个朋友然后再回去。”跟着贤宇哥的脚步,未得追了上去。

佑赫则搂着惠得的肩膀走向相反的方向。这个小丫头,最后关头总算有了点自觉心,知道给我们留下点私密空间了,呵呵!

未得跟在贤宇的后面,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途中有逗留、有停驻,但始终没有任何交流。执拗地跟着他走过过街天桥、地下通道、篱笆墙掩映下的小巷子……贤宇终于在街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好累!

未得见他没有再起身,也走过去坐下。昏黄的街灯就这样照在两人身上,拉出他们身后长长的影子来。

影子中间,存在着比现实更大的空隙……

No.8 也许是亲情(1)

从主教学楼里念了一上午的书出来,眩目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佑赫哥还在每天不变的地方等着自己,惠得微微地笑了一下,这种熟悉的安全感是别人所给予不了的。

“你妹妹念法律系啊?”

“对啊。”

“听说她离家出走是因为贤宇?”

惠得沉默了一下,斜睇了佑赫一眼,并没有说话。

“她好帅气!”

没想到佑赫能发出这样的感叹来,惠得不无得意地说:“你想看我妹妹真正帅气的那一面还早呢!”

“她真的那么会打架吗?”佑赫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听说一般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我先遇到她的话……说不定会跟她谈恋爱。”

看着惠得有些吃惊的表情,佑赫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啦!不过,她真的很帅气!你不觉得她会很痴情吗?”展开自己福尔摩斯般的推断神经,佑赫开始给惠得分析,“你看看她的眼神,像她这种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就会为他卖命!这样看,她跟贤宇两个人真的很般配!贤宇心肠很软,所以遇到对他痴情的女孩子,就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就是朴贤宇的长处。”

这个……也算是长处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未得与贤宇哥般配之类的话语,惠得心里仍旧是有些不舒服,即使这种结果是自己努力想要促成的。

“才五月而已,阳光就这么刺眼,一定会被晒黑的……”

这个话题,会不会太拙劣了一点?

还是在上次的餐厅,同样的位置。只不过,上一次因为未得想给贤宇省钱而离开了这里,而这一次,未得正在那个座位上大快朵颐。贤宇坐在对面,把自己盘里丝毫未动的牛排叉起来放在她的盘子里:“你这个丫头,如果我说我很心疼,为了我,你一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痴痴盯着他看了两秒钟,未得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你知不知道,看一个人吃饭的样子,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未得自奋力战斗的食物中探出头来,“有饭吃还叫可怜?没饭吃才是可怜呢!你这个白面书生,以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那么容易啊?”

“你说你在那个中国餐厅的厨房里受了许多苦是吗?”贤宇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向未得伸出手去,“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丢死人了。”不等贤宇接触,未得就立刻把手收到了桌子底下。

“拿来。”贤宇的目光不容置疑。

“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嘛!”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把手拿出来,未得的脸­色­有些尴尬。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贤宇还是被未得的手惊呆了。这双手上,不仅有练功磨出的老茧,还因为长时间在污水里浸泡的关系,整个手掌都发生了严重的溃烂。看着这一双饱经沧桑的手,贤宇的心里忍不住抽痛起来:“你是怎么搞的?女孩子的手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要你管!”

我不管,还有谁会管你?贤宇的心中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在这么久以后,未得还是这样可怜得没人关心呢?

“去医院皮肤科看一看!”

“不去!”未得回答得­干­脆,“去医院­干­什么?只要不沾水,慢慢会好起来的。”

“要不我带你去?”

“……”未得停止了咀嚼,慢慢地抬起头来。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在自己想要放弃他的时候,再突然地对自己好?这该怎么办呢?

“你快一点啦!”医院的皮肤科外,两个青年男女正在拉拉扯扯。眼看前面就是医院的大门,未得把脚抵在柱子上,怎么也不肯再前进一步。

“拜托,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贤宇真的是无奈了,“赶紧走!”

“我会怕啦!”对着贤宇的坚持,未得也无可奈何,只好把真正的理由说了出来。

“怕?”贤宇笑了,“你是那个跟男生打架的郑未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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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也许是亲情(2)

“这跟打架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怕他们会叫我打针……这世界上我最怕的就是打针跟……有人对我好。”

“好了,你乖乖打针的话,待会儿我带你去公园。”

他脸上分明是逗弄小孩的表情嘛!

未得忍不住乐了:“我小时候,我妈带我上医院之后,都会买冰­棒­给我。”

“好的!冰­棒­,没问题。”虽然觉得这样子很可笑,但总算找到了让未得肯乖乖看病的方法,“走吧!”

“贤宇哥你不吃吗?”未得一手拿两根冰­棒­,吃得非常开心。

“你吃吧。”和未得一起走在绿荫蔼蔼的草坪边,贤宇的心却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五月的阳光就这么刺眼,这样会被晒黑的。”脑海中闪现过惠得白皙的脸庞,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外面,是不是也被这灼热的阳光刺伤了眼。

“当童年已然结束,而他们开始感受到生命中截然不同的温暖时,却发现他们都被那个女孩儿深深吸引着……”

“你把它背下来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贤宇,再一次惊讶地抬起头来。未得居然背下了以前那首英文长诗“Enoch”的全部!以前自己只是给她念过,没想到她却全部都背下来了。

“真不愧是念法律系的!”

“Enoch很诚实地告白他的爱,可是Philip却在沉默中默默爱着她对吧?”躺在春天­嫩­绿的草坪上,连鼻端都飘满了青草的香气,感觉真是好极了!

“哈……”贤宇看了未得一眼,“你在向我报仇是吧?”

“你有把握在沉默中爱着我姐吗?”

未得的一句话让贤宇一时语塞。沉吟了一下,他才缓缓说道:“我觉得惠得是为了平静,才会选择孤独。”

“花一个晚上走遍首尔市内,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答案?”未得想起那天晚上,贤宇哥被拒绝的那天晚上,自己跟着他走了一晚的情景,“你不停地走,然后决定为了维护姐的平静,所以要像个影子一样淡出她的生活是不是?你走得­精­疲力竭,最后决定至死不渝地爱着我姐?”

自己的心事真的是瞒不过身边人的眼睛。但未得,她这样地对待自己,却得到了被伤害疏远的结果……

一时间,贤宇的心里充满了苦涩:“未得,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在沉默中默默爱一个人,会让人痛苦得要喘不过气来。”

虽然所有的结果早已想到,但是从他的嘴里得到印证,未得的眼眶还是不争气地红了:“我一直以为——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我姐而起。现在,事实证明我这种想法没有错!如果你没有以姐英文家教的身份出现在我眼前的话,我的人生虽然充满了愤怒创伤,但不会知道什么叫悲伤……”

贤宇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面前这个女孩儿,也许从前的自己很多情,但是现在,自己这颗心里满满地只装得下惠得一个人。仰望湛蓝天空上有些不均匀的水墨­色­彩,贤宇哼起了第一次与未得单独相处时唱过的那首歌——“SCARBOROUGH FAIR”……

接来下的日子,大家过得似乎都很快乐。

佑赫与惠得、贤宇与未得,两对人结成伴侣去野外郊游,在春暖花开的校园里骑自行车比赛。偶尔也打一场四人篮球,但几乎都是未得与贤宇会赢。佑赫怕死了这个未来的小姨子,她打篮球时甚至会用蛮力把自己拽倒在地上,让大家哭笑不得……

转眼间,几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地匆匆过去了,一年一度的学生毕业典礼又来到了。与戴着学士帽、捧着花束的贤宇一起照相,惠得的心里忽然放大了感伤。她看着未得羞怯地将手放进贤宇的臂弯里照相,竟有些呆滞住了。直到未得拉着她跟贤宇一起照相时,她才恍惚地觉察出来:贤宇哥是真的要毕业了,也许从今以后,都不可能再在校园里看见他了!

看看手中的相片,再看看那扇散发出阳光与温暖光线的图书馆侧门,那里有橘­色­的窗帘和­嫩­绿的爬藤类植物,惠得仿佛又看见贤宇哥带着温柔的微笑,静静地望着自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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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也许是亲情(3)

天哦,是佑赫哥!有人从那扇门里走进来了,不过不是贤宇哥,是佑赫!惠得有些慌乱地把照片随便Сhā进一本书里。

还是坐在熟悉的草坪上熟悉的位置,佑赫哥仍然躺在自己的腿上看书,但惠得总是四下张望着,没有贤宇哥在一旁看书,她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

“贤宇那小子不在,总感觉学校里空荡荡的。”

原来不只是自己有这种感觉,佑赫哥也有!

“贤宇没有复学之前,其实一直都是你跟我两个人来学校而已。”

“‘本来就没有’和突然消失的感觉当然不一样。”

“是吗?”佑赫一骨碌爬了起来,“原来你也很想念贤宇?”

佑赫哥看出什么了吗?惠得有些慌神,垂着头不敢说话。

“其实我也很想念他,打电话到他家每天都不在,连工作都没有找到,每天跑哪里去了?”

原来佑赫哥没有看出来。

惠得的心里稍微安静了一点,但下一刻,又马上揪了起来:每天都不在、还没有找到工作,贤宇哥会去哪里呢?

礼拜天,在家里做作业的惠得被郑大木叫去谈话。

“你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下学期的学费自己想办法。”每次看到这个为之付出心血最多的大女儿,郑大木就忍不住生气,“现在娴得也考上大学了,光未得与娴得的学费就是很大的一笔开支,不行的话,你办休学也行!”

“知道了。”惠得仍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好像什么事也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

“大姐,你的电话,”仁得从爸爸身后探出头来,小声地补充了一句,“男生哦!”

“喂,佑赫哥是你吗?”直觉反应应该是佑赫哥打来的电话,除了他,没有人会往家里给自己打电话了,“我爸已经进去了,你可以说话了。”

“是我!”低沉的嗓音让惠得脸­色­一变。

“你怎么会打电话来?”看到身后的未得,惠得的神­色­更加出卖了她。

有什么好紧张的?

未得别过头去,我能猜得出来——是贤宇哥的电话!

商业街的咖啡厅里,整洁的桌面和红­色­的丝绒座椅都透出暖洋洋的感觉,惠得与贤宇一人一杯清茶,在袅袅的茶香中体味这一刻难得的单独相处。

“毕业了之后,大概不会再去学校了。”

“不过你还是会跟佑赫哥见面吧?”惠得保持着合理的微笑,“偶尔我也会跟着去。”

“都已经毕业了,大家可能都会少联络吧!”勉强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违心的话来,贤宇的心里非常不好受,“过两天,我要到乡下的叔叔家住上一段时间。已经毕业了还找不到工作,我准备在叔叔家帮忙看店,顺便再念念书。”

这么说……是要离开首尔了吗?

惠得直觉地想要阻止,但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待在乡下不会觉得太闷吗?”

“怎么会闷呢?我讨厌首尔!”

讨厌首尔?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惠得有些失神:“那以后,真的没有机会可以见面了。以前,起码两三天都可以再见你一次……”

贤宇,你不可以再优柔寡断了!这样不仅破坏了你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还会破坏惠得一生的幸福!再一次把汹涌澎湃的感情压下去,贤宇将千言万语只化成短短五个字:“保重了,惠得。”

“贤宇哥,请不要这样说,你说这种话,好像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似的。”

也许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吧!

“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做才是为你好……”

现在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以后,真的见不到了吗?一想到这点,惠得的心里就好像刀绞一般疼痛。

“……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你的身影就没有一天离开过我脑海。”如果是最后一面的话,就让自己把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吧!惠得从模糊的泪眼里凝视着贤宇英俊的脸,“你不当我家教老师以后,我每天待在图书馆准备考试的时候、后来没有考上医学院的时候、开始准备重考的时候,还有,你去服兵役的时候、我和佑赫哥一起去看你的时候……从第一次看见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你,没有停止过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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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也许是亲情(4)

惠得的声音渐渐哽咽。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在分手后这样对自己表白她的思念。

可是惠得,你这样的话又要伤害深爱着你的佑赫你知道吗?管住自己的情动,贤宇狠下心来拒绝了惠得的暗示:“以后别再想我了!已经够了,你也该­精­疲力竭了。”逃避开惠得哀怨的眼神,贤宇低下头来继续自己的独白,“你们今年春天就要订婚了,到时候佑赫一定会想办法找我过去的,你要劝劝他。”

“我知道了。”

不能再心软了,这样只会害了所有的人。贤宇从桌下拎出自己的行李:“我现在就要去车站,你替我和未得讲一声。”

自己心爱的人将要跟别人订婚,那么自己留在这里,除了伤心就是尴尬不是吗?万一隐忍不住,破坏了惠得一生的幸福,那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也许,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用心去感受山村的宁静,才可以抚平这种焦躁的情绪吧?再见了,惠得;再见了,未得,我不告而别,你一定会觉得很难过;再见了,佑赫,也许等我想开的时候,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坐上了徐徐开动的汽车,贤宇不知道:在他身后,惠得在泪眼朦胧地追赶,只为了跟他说句“对不起,请你忘了我”;他更不知道:接到惠得电话赶来的未得,在车后疯狂地追赶,最终却在汽车的尾尘中伤心哭泣……

点了一盘小菜,未得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烧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贤宇哥是在怪她吗?为什么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难道,他是在怪自己多管闲事?还是,因为大姐为了自己而放弃他在生气?

“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子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哦?”两个流里流气的大学生坐在街边料理摊前,对一直埋头喝闷酒的未得产生了兴趣。

“帅气啊!”注意到未得的元在忍不住惊叹。

帅气?别逗了。

“是可怕才对!”坐在一起喝酒的伙伴明显不同意元在的观点。

“女孩子有什么好可怕的?”暗自嘲笑同学的胆小,仗着酒劲,元在摇摇晃晃地向未得走去,一伸手将未得刚斟满的烧酒倒进自己嘴里,“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啊?”

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抢自己的酒!未得本就郁闷的心情濒临爆发:“找死啊?”

“哈哈哈,我好怕哦!”看到未得故作凶恶的表情,元在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能不能请问一下,你要拿什么杀我啊?不会是拿酒吧?”

竟然敢来调戏我!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正需要一个发泄的靶子吗?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未得一个右勾拳打在那家伙的鼻梁上,让他立刻就趴在桌子上开始了痛苦的呻吟。

天啊!这个女孩子要­干­什么?

一直到未得揪着元在的头发把他拉到门外,与元在一起来的同学才反应过来。门口已经传来元在不断的惨叫声,想要出去帮忙但是腿又发软的同学犹豫半天,才想起给警察局打电话。

“在她拿出和解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身材矮胖、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是元在的妈妈,她此时正立在儿子身边,“法律的规定就是这样的!”可怜的元在鼻子上缠满了胶布,疼得不停地抽气,似乎有被打断的危险。

几乎要被这个蛮横的泼­妇­给吵死了,警督延臣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法律你懂多少?开口闭口就是法律!论法律她反倒比较清楚。”他指了指未得,“她是法律系的。”

喔?这个打伤自己儿子的暴力女居然是法学院的?那么,就更有理由来说她了!

“既然是法律系的,就该乖乖念书,­干­吗要打人呢?一个女孩子家摔什么酒瓶啊?”

“摔酒瓶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几乎要被她吵到头大的延臣立即指出她话里的错误,“她是拿酒瓶打的吗?我记得是拿垃圾筒打的。”

“就是被人用垃圾筒打所以更伤自尊!”元在妈妈更觉得得了理,丝毫不顾儿子都要把头埋在桌子底下,兀自叉腰叫嚣,“更何况他还是我惟一的儿子呢!他念三流大学已经让我很不平衡了,现在还让女孩子海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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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也许是亲情(5)

看到儿子拼命拉自己的衣袖,她怒气更炽:“你什么东西?啊?念法律系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真是欺人太甚!自从酒醒后就没有吭声的未得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面前的笔录站了起来:“欧巴桑,其实我也没怎么打他,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大捞一笔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丫头?”一直被漠视的­妇­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上前揪住未得的衣领。虽然这样做要让她踮起脚来,十分费劲,但她还是指着未得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骂道,“留下前科记录之后,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当法官还有律师!”

这个笨蛋女人!未得似乎已经找到对付她的办法了:“欧巴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没想到在自己的怒骂下,未得仍然会这样礼貌地跟自己说话,元在妈妈不由地愣了一下。

未得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请问,三流烂学校到底是哪所学校啊?”

“什么!你这个臭丫头!你现在是瞧不起我故意在耍我是不是?”本来满腹怒火的元在妈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揪着未得的头发撕打起来,“你跟我来这套?叫你跟我来这套!”

“打啊,打啊,你难道不知道打人要赔钱的吗?你现在打了,我们可就扯平了!打啊,尽管打啊!”

“你是大学生吗?看起来跟小太妹一样!你这个臭丫头,你看起来皮在痒是不是?”元在妈妈彻底地被激怒了,“敢在老娘面前撒野!你是想讨打是不是?”

警局中混乱的局面终于被延臣他们制止住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彪悍的女人拉开。

“太太,你别搞不清楚状况!你这样扯人家算是暴行罪。我劝你不要太激动,气坏了身子没人替。”延臣现在有点喜欢上那个粗野但是聪明的丫头了。

“哎,”延臣戳了戳坐在椅子上的元在,“你真的被这位同学打了吗?”

“对。”

“她怎么打你的?”

元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下:“她就突然打我。”

“她喝酒的时候会觉得无聊,所以打你当消遣是吗?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个理由似乎太荒谬了些,延臣板起脸来,“你在警察局可不要说谎哦!”

“我觉得一个女孩子喝酒很可爱,所以就过去跟她搭讪。”心思简单的元在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了真正的情况,气得他妈妈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你这不是讨打吗?现在怎么办?你希望处罚她吗?”

这个女孩子虽然暴力了些,但正好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型。被她打虽然很丢脸,但是要处罚她,元在也有些舍不得呢。

元在想也没想地说了句“没有”,肩膀上立刻又挨了妈妈的一记狠掐。

“你是怎么了?你上三流的烂学校所以你就怕了她是不是?”元在妈妈几乎要被自己的儿子气死了,这可是一个讹诈他们的好机会啊,竟然被这个笨小子给糟蹋了!

“等一等太太。”延臣拉住又要揍人的元在妈妈,简短地下了个结论,“总之打人的同学不是三流烂学校的学生,而被打的同学才是三流烂学校的学生,因此呢三流烂学校与本案无关。我还是建议大家赶快和解吧!为什么呢?因为人家要请我吃消夜,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

一出了警察局的大门,脸­色­­阴­沉、一直沉默的郑大木就开始教训未得:“你念法律系,以后真的打算当律师或者是法官对吗?……”

“法官律师?这些都不重要!”想起郑大木势利的嘴脸来,未得就觉得恶心,故意重重地­干­咳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大口痰,也不理在后面气得暴跳如雷的郑大木,自己扬长而去。

“呀!念法律系的学生,怎么可以随地吐痰呢?”在后面走出警察局大门的延臣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又开始发挥他那碎碎念的嘴功,“这种货­色­当上律师法官的话,我看我们国家迟早会完蛋了!”

“什么?”被未得气得七窍生烟的郑大木听到有人在骂未得,就立刻转过身来瞪着延臣,“你在诅咒我女儿是不是?”

No.8 也许是亲情(6)

“这位先生,你知不知道在马路上随便吐痰属于哪一条罪名呢?”看到有人竟然敢跟警察叫板,延臣立刻就来了­精­神,“这种行为属于很严重的罪行!怎么?要我开三万块的罚单给你吗?”

一提到钱,郑大木的气焰立刻就低落了下来,他偷偷伸出脚去,擦掉未得吐的痰迹,然后一本正经地问:“请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你……”正在得意的延臣低下头,发现所谓的“证据”已经被郑大木踩在脚下,连忙上去扳他的脚,却发现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告诉你,我已经跟罪犯打斗七年以上了!”

“你怎么可以对将来要做律师法官的孩子讲这种不吉利的话!”郑大木现在是丝毫不让步。

“咱们走着瞧!See you again!”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见什么见?我吃饱了饭没事­干­,还要跟你这种人见面?”郑大木骂得过瘾,跟在延臣的后面大呼小叫。

“真是个老无赖……”延臣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怎么,警察还敢骂人是不是?”

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延臣真的是被这一对父女打败了。

“你也不要生气了,跟我们一起去喝汤吧。”指了指身边的助手,延臣露出一脸­奸­诈的笑容,“反正也是他请客。”

“贤宇这个家伙,到了之后也没有打电话给我。”送惠得回家的佑赫靠在门口,语气很是失落。

“贤宇哥的叔叔在乡下到底是做什么的?”

“电暖气经销商。”

“电暖气?”这和贤宇哥的专业一点也不符合啊!“那他到乡下之后要做什么?”

“他去了之后也没什么好做的。”佑赫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大学毕了业,可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大概是不好意思面对家人,所以才过去的。”

不是这样的……

明知道原因,却不能说出口,惠得有些怅然:“那,你有问他在乡下的电话号码吗?”

“他打死了也不肯跟我说,我猜他可能是怕我们会直接过去找他。这个家伙!”佑赫苦笑起来,“以前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感情太丰富,可是当完兵回来之后突然变得很绝情,你也不要怪他没有跟你打招呼就离开了……”

不敢面对佑赫的惠得转过头,正好看见爸爸和未得从街角走过来:“你赶快回家,拜托你!”

“那个是你爸爸啊?”佑赫也看见了郑大木与未得,“我应该去打声招呼才对!”挣脱开惠得的手臂,佑赫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要给岳父大人一个好印象。

一直走到了家门口,倔强的未得都不吭一声,让郑大木觉得他说的所有的话似乎都飘到了空气里然后消散了。这种感觉让他好生郁闷。

“惠得?”都这么晚了,惠得还站在家门口没有进去,和一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小子站在一起说话。

看见脸­色­不好的郑大木,惠得神­色­有些慌乱,而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竟然大胆地向自己鞠躬?

“伯父你好,我叫李佑赫!”

这家伙是谁?郑大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未得冷冷地哼了一声走了过去,郑大木看着那个穿白­色­条纹西装,头发用发蜡打得水亮的家伙用最隆重的礼节,就这么在家门口给自己行了一个大礼,不禁更加奇怪了。不过,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做生意的钱被抵押,商店快要倒闭,连回来之后一直被自己引以为傲的未得竟然都在这种情况下跑去打架!郑大木不想理这个辜负了自己期望的大女儿,也懒得搭理这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纨绔子弟,冷冷地瞪一眼惠得,郑大木绕过佑赫走进屋里。

“我本来应该正式拜访才对,不过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抬起头来的佑赫忽然发现面前行礼的对象已经走了,连忙追了上去,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他是你爸没错吧?”看到惠得有些难过、有些尴尬的表情,佑赫恍然,“原来,你在家里的处境不太好哦!”

No.8 也许是亲情(7)

“不是这样的!”惠得依然嘴硬。

“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我说呢?你真的很想要跟我订婚吗?”佑赫的目光有些受伤,但是惠得却只能选择转过头去,轻轻逃避他的目光。

对不起,佑赫,我不想对你说谎……

No.9 暴风雨的前奏(1)

回去之后,会怎样呢?

心情忐忑的惠得推开家门,迎接她的,是满屋子令人压抑的沉默和郑大木貌似平静的诘问:“他是­干­什么的?”

“是我学校的学长。”

“我是在问你,他现在在­干­什么?”郑大木显然不能接受惠得这明显的敷衍,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耐烦。

该怎么说?虽然刚才就料到可能会有此一问,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最佳答案。说出实话?以爸爸的势利,一定会暴跳如雷地反对吧?……

有什么不敢说的?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的未得看不惯大姐的懦弱,既然已经交往了,那还有这么多顾忌­干­什么?看惠得嗫嚅良久,未得­干­脆替她说了出来:“阿姨好像在开餐厅,他现在还没有固定工作。”

“那就是他没有工作了?”抓住重点部分的郑大木,为的就是把这一天的怒气就发泄在惠得身上,“他妈好像在开餐厅?所以吃饭大概不成问题吧?这么说,他是拿着他妈妈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整天无所事事,跟女孩子到处去挥霍的那种败家子是吧?”

……是,是这样的没错……可是,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佑赫哥至少会一心一意地对一个人好,可是你呢?

惠得这样想的同时,表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低着头承受着郑大木的教训。

“我问你,我去跟我同学借钱的时候,你有看到我的窘样吧?”郑大木­干­脆把以往受到的委屈也搬了出来,“那些家伙,以前专捡我吃剩东西的时候,对我多么的恭敬……你也有看到爸跟那些人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样子不是吗?”

郑大木扶着胸口喘了口气:“钱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你怎么能跟那种没有职业的小混混在一起呢?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我……”惠得想说“我没有”,但是还只说出一个字,就又被郑大木打断。

“我以前阻止你跟那个穷家教来往,所以你现在故意跟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来往,用这个来反抗我是不是?”

“爸,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然呢?你为什么专挑那些不成器的人交往?那些身无分文的人能把你像公主一样捧上天是不是?你怀念以前吃香喝辣的日子,所以才跟那个败家子来往是不是?”想起自己含辛茹苦培养这个女儿多少年,最后却落得这个结果,郑大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够了!”一直沉默的未得忍不住大吼出声,只知道一天到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竟然还贬低贤宇哥那纯洁深沉的爱情!

“你这个臭丫头,还说要放弃念法律系!”正想拿未得撒气,却不料她自己送上门来,郑大木一巴掌掴在未得脸上,“好,不要念了,要高普考的人居然出去喝酒揍人!你们全给我滚出去!你们两个,全都滚出去!跟游手好闲的人谈恋爱也好,出去喝酒打架也好,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居然打我?有多长时间没有挨过爸爸的打了?未得的拳头又紧攥了起来,但下一刻却在妈妈的言语中软化。

破天荒没有去拉郑大木的允子,脸­色­死灰地坐在地上念叨:“你爸的店……可能要关门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们现在每一个都要念书,如果把店收起来,以后怎么办……”

店——要关门了?

不只是未得和惠得,连娴得和仁得都睁大了惊惶的眼睛。爸爸借了七百万开了商店,七百万啊!这样容易就要关门了?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一时间,整个家庭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里,多愁善感的娴得靠在妈妈的肩膀上轻轻哭了起来。

学校图书馆寂静的自习室里,惠得正在埋头做习题。温润的阳光照在她的黑发上,让悄悄溜进来的佑赫有了一刹那的失神。

“去喝咖啡吧。”

“没有时间。”一想起昨晚郑大木的暴怒,和未得一言不发的离开,惠得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学习过了,以前是被迫,而现在——则是努力地想要减轻家里的负担。想要放弃高普考的未得虽然被娴得劝了回来,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如果家里再出现什么意外,未得会第一个放弃自己的学业,来成全娴得和仁得的。

No.9 暴风雨的前奏(2)

想想未得在外面受苦的日子,这要比郑大木无情的羞辱更能激发起惠得的斗志。这个原本就是自己要扛的担子,也许到最后,也只有作为姐姐的才能担负起这个责任来。

“五分钟就好了。”佑赫不死心。

“不行,我准备努力考营养师执照。”惠得仍然把头埋在书本里,她不打算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

真是的!佑赫无奈地撇了撇嘴。

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以后,惠得好像比以前更爱学习了!走到门口,佑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忘了跟你说,贤宇回来了。”

贤宇哥?……

还是在那个咖啡厅里,老位置,依然有青翠的盆栽掩映,两个男人互相倾诉离别后的想念。贤宇眼神飘忽,故意避开惠得灼热的目光。

“贤宇哥找到工作了是吗?”听到重要消息的惠得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有些激动地问道。

“是啊。”

“要去哪一家公司?”

“韩国AIC。”

“搞了半天,你要去考韩国AIC的分公司是吗?”佑赫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据从导师那里得到的可靠消息,韩国AIC公司这次只下了两份推荐书,并且准备在两个人之中录取一个,那么,这样就好办多了……

从院导师办公室里出来,佑赫拿着手上的推荐书,一脸轻松地吐了口气,随手把它丢到校园的垃圾筒里。

“那是什么?”惠得没有看清佑赫扔掉的东西。

“推荐书。”佑赫有些得意,“贤宇他一定会被录取,因为另外一张被我拿回来了。”

韩国AIC的推荐书吗?

惠得看着被丢到垃圾筒里的那个纸袋,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于是匆匆把推荐书从垃圾筒里拣出来放在自己的包里……

韩国AIC……很有名的公司呢!

惠得耳边又响起郑大木的训斥:

“他是拿着他妈妈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整天无所事事,跟女孩子到处去挥霍的那种败家子是吧?你为什么专挑那种不成器的人来交往?”……

不,不是这样的!在图书馆里出神的惠得,没有注意到身后书架间的缝隙里,贤宇正痴痴地望着她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太多的哀伤与无奈,还隐藏着挣扎与彷徨。

对不起,贤宇哥!请原谅我的自私,犹豫良久的惠得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她勉强自己不去想贤宇哥可能悲伤的表情,也不去想贤宇哥妈妈那由兴奋而变得绝望的脸。对不起,贤宇哥,你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可是,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向家里的人抬起头来。

所以……贤宇哥,请原谅我……

看着惠得忧伤地望着窗外,贤宇几乎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把她抱在怀里。

也许,她跟佑赫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幸福的?一想起这种可能­性­,贤宇的心里就疼得要命。可是,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站在这里,远远地望着惠得……仅此而已。

“这像话吗?你叫我去参加面试,为了抢那个饭碗,和贤宇两个并排坐在那里与公司的领导面谈?”佑赫几乎要被惠得逗笑了,“更何况,我早已经把推荐书扔了,这怎么可能?”

犹豫了一下,惠得还是从包包里把推荐书抽了出来。

看到佑赫有些惊讶的脸­色­,她像做错事了一样低着头:“你不要生气,先听我说好不好?”

“我现在真的哭笑不得……”看着惠得小心翼翼的表情,佑赫在些微的不满中有些心疼,“比起贤宇来,你更为我着想——这一点我很高兴——但是我不能这样对贤宇!”

“那你打算一直拿你妈妈给你的零用钱来请我吃饭吗?”见佑赫哥不领情,惠得不禁有些懊恼,一直盘桓在心头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说爱我,可是你的方式却让我这么为难。”

“我说过不会让你饿肚子。”

“这不是饿不饿肚子的问题。”见他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惠得气得转过身去。

No.9 暴风雨的前奏(3)

这个傻丫头!

佑赫坐在惠得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正当的工作,所以在门口见到你爸的时候畏首畏尾的,不敢把我介绍给你爸?”

“因为……你不了解我爸的为人,你不懂……”惠得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佑赫笑着打断了,“好了我说,这个礼拜天去我家吧。我看时机已经成熟了。”

“带我去你家之前,你要先去面试!”

“拜托,我跟贤宇一起面试的话,我一定会输!”佑赫不以为然地笑笑,“不论成绩或是英文的能力,我都跟他没得比。真是……”伸手在惠得头上轻轻敲了个爆栗,佑赫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这样证明:在惠得的心里,贤宇和自己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重要呢!这样看来,也到时候让惠得了解真相了。

“……”

佑赫哥说得没错,如果和贤宇哥一起去面试,他成功的几率会非常小的!这要怎么办呢?

在电话亭前徘徊良久,惠得终于下定决心,开始了第七次拨号……

不!不行!

跟先前的六次一样,只拨到一半,惠得就心慌意乱地挂上了电话。自己已经够过分的了,让佑赫哥去抢贤宇哥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现在,再让他自愿退出,这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可是……又要怎样才能让佑赫哥面对家人?

一想起这点,惠得又不顾一切地拿起电话,开始了第九次重拨……

……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惠得已经不知道自己拨过多少次电话了,但每一次都是半途而废。再也承受不住心里越来越重的压力,坐在电话亭前的花坛边上,惠得开始捂着嘴痛哭。她多么希望上天会降下两个工作机会在贤宇哥和佑赫哥面前,这样,她就可以不必这么为难。

思来想去,惠得的天平慢慢向佑赫哥那边倾斜。爸爸的店就要倒闭了,如果就这样领佑赫哥回家,那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不敢想象。

她到底要给谁打电话呢?

从惠得心事重重走出校园开始,贤宇就看到了她。一直跟在她背后,只因为她连背影都那样沉重,看着她在电话亭里,从中午一直待到晚上,最后仍然只是伤心地哭泣,贤宇的心都要碎了。

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这样难过?贤宇想要走过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但是,他所能做的,仍然只是木然地站着,远远地看、远远地心痛,仅此而已。

“找我有什么事?”熟悉的咖啡厅里,在清茶的温香中,惠得已经忸怩了好几分钟,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贤宇那么好的耐­性­也忍不住了。

这么说,合适吗?……

豁出去了吧!

“贤宇哥,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拜托什么?”莫非跟先前她哭过有关?贤宇看着惠得欲言又止的神情,几次说话却又吞了回去,不禁有些着急了,“你快说啊,惠得!”

“我……我真的很难开口。”好容易开口说了一句话,却和那件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到底是什么事……”看着惠得的表情,贤宇能猜出个大概来了,“是不是因为佑赫也拿到推荐书了?之前我去学校办成绩单的时候,系主任都告诉我了。”

憋了很久的泪水蜂拥而出,本来不想说出真正的理由的,但看着贤宇哥失落心痛的表情,惠得不由自主地开始解释:“不,不是为了佑赫哥,而是为了我!为了我,请你把机会让给佑赫哥。”

一股巨痛霎时间充斥了贤宇的神经,他已经听不见惠得在说些什么了。从惠得嘴里说出偏袒佑赫的话语,这比惠得说要分手时更加让贤宇心痛!这代表了什么?

原先,惠得只是人在佑赫那边,而现在,连心也归属到那边去了吗?虽然是这样想,但是看到惠得难过的表情,贤宇仍然下意识地想要答应她。

她是他的公主,不是吗?

他说过要保护她照顾她,不再让她受到委屈……

No.9 暴风雨的前奏(4)

但是转瞬间,贤宇又想起妈妈那满头的白发与衰老沧桑的脸,还有那张脸上因为自己将要得到工作而现出的惊喜:“惠得,真的对不起……”

如果只是一份工作,我可以为了你失去千次万次,但是,它寄托了我妈妈那么大的期望,作为一个儿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面对她脸上出现的失望……

可是,当贤宇抬起脸来,看到惠得那哀伤的泪眼和绝望的表情时,他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却轰然崩塌。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公主更重要?有什么比公主的泪水更让人难过?

轻轻地点了点头,贤宇在心中只是默念:妈妈,对不起,请让我用别的方式补偿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样痛哭流涕,惠得已经哽咽到说不出完整的语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哭,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贤宇哥未知的未来?抑或是,自己在为达到了目的而欣喜地哭泣?可是,自己心里为什么还是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闷闷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痛苦中挣扎的惠得和贤宇都不知道,在与惠得刚刚分手的时候,佑赫就已经吹着口哨,把推荐书投进了街边的垃圾箱里。

整整一天,惠得都心神恍惚不得安宁,甚至连老师点名时,都把“言锡惠”听成自己的名字。看着满堂哄笑的同学,惠得连耳朵根都红透了,但是,这依然不能抑制自己的恍惚。

“惠得。”佑赫有些奇怪,叫了这么大声,惠得居然还像没有听见似的只顾低头走路。

“惠得!”

小跑两步拉住惠得的手臂,后者才一脸惊慌地转过头来:“佑赫哥?!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面试吗……我跟你讲了那么多,你还是不去?”

这个傻丫头,居然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佑赫笑了,决定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惠得:“我下个礼拜就会到我们公司去上班。”

看着惠得一脸惊愕的表情,佑赫­干­脆从头到尾解释清楚:“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吃饭时的那间餐厅吗?你不是还问我为什么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的客人……”

记得啊,那家规模很大的法式餐厅,那几乎是惠得去过的最奢华的餐厅了。可是……

“那间餐厅是我妈开的。那天没有客人,是因为我要带你去,所以故意不接其他的客人。我们的餐厅在新村还有驿三洞都有分店,江北有一家,釜山也有一家,这阵子还会进驻济洲岛,还有光洲……”

“……”

惠得再也无法思考佑赫的话语中所代表的含义了。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强迫贤宇哥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机会,却让根本不需要这个工作的佑赫哥去面试?!

来不及消化佑赫哥言语里的意思,惠得把书包放进图书馆里,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希望还来得及!

她颤抖着拨出了熟悉的一连串号码:“喂,请问这里是贤宇哥的家吗?”

“是啊,你是哪位?”接电话的却是贤宇哥的妈妈。

“请问贤宇哥今天要出去面试吗?”没有直接回答贤宇妈妈的问题,但心急如焚的惠得已经顾不得这些礼仪了。

“贤宇今天要去乡下,已经去车站了……”

“车站……”没来得及听完贤宇妈妈的全部话语,惠得扔下话筒就跑了出去。随着惯­性­摆动的电话里,还传来贤宇妈妈细微的问话声:“哎,你是哪位啊?请回答啊……好奇怪……”

在炎炎烈日下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的惠得终于赶到了车站,却目睹了一班客车的离开。

还是晚了吗?

被越开越快的汽车远远抛在后面,惠得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对不起,贤宇哥,真的对不起……”

那个背影,是惠得吗?

从车站里买完票刚刚走出来的贤宇,意外地在车站的空地上看到了惠得的身影。她怎么会来这儿?贤宇试探地叫了一声:“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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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 暴风雨的前奏(5)

“……”转过身来的惠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极悲,到吃惊,再到极悲,现在又成了极喜,惠得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一日里来所有的事情了。她只有快步地冲过去,扑到贤宇哥的怀里,她再也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现在的她只想流着泪水,在真正爱着的人怀里喃喃地道歉:“贤宇哥,对不起……”

“你们两个马上就要订婚,可是佑赫却没有正当的工作,所以你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爸开这个口,对吗?”

为什么他全知道?从贤宇怀中抬起头来的惠得,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要你能够幸福,我怎样都无所谓。”

你真的好了解我!为什么最了解我的人——始终都是你呢?

再一次和贤宇哥紧紧相拥,惠得只想逃开这个令人烦恼的尘世。如果有一个地方,没有金钱、没有家世、没有一切感情上的纷扰,只和挚爱的人互相厮守,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在这将要分离的一刹那,惠得才发现贤宇哥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

“就算失去所有,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活下去;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活下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公主说这句话了,但是这一次,仿佛比以往都弥足珍贵。

贤宇又一次抱紧了怀中的人儿,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受到她的话是真的,她是真正存在的,这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幻……

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贤宇与惠得,没有发现候车室窗外佑赫的身影。

去图书馆找惠得,却只是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简短的留言条;往贤宇家里打电话,才得知他根本没有去面试而是准备回乡下。

匆匆赶来的佑赫,根本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副情景:自己的好友朴贤宇,正与自己的女友郑惠得抱在一起。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并不是简单的离别拥抱。惠得从来没有那样痛快地在自己的怀里流过眼泪,这是为什么?!

僵硬着身体,紧握着拳头,佑赫终于平息了要冲上去将他们分开的怒火。再也不想看到他们拥抱的情形,佑赫踉跄着想要转身离去,但走了没几步,他又不自主地转过头来。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人亲密的姿态,那种姿态明晃晃地灼伤了佑赫的眼睛,让他扭过头怆然离去。

佑赫哥,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下。

再次看见惠得桌上的纸条,佑赫只觉得那纸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仿佛站了起来嘲笑自己。握拳、打开、再握拳,直到两手的关节握到发白,佑赫却仍然不能相信。

他们这样算是背叛自己吗?混沌的头脑渐渐出现一丝清明:原来每一次的恍惚都不是错觉……贤宇和惠得,也许他们本身就有什么故事?只是,一个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最心爱的人,他们怎么可以背叛自己?他们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

“惠得,不要担心。”看见激动过后的惠得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手足无措,贤宇带着温暖的微笑安慰她,“这件事,由我来跟佑赫说。”

其实在这件事上,贤宇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佑赫开口,但是,在公主的面前,他却仿佛拥有了无匹的勇气:“没事,让我来处理就好。”

惠得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的笑容,想要点头,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苦涩。这样,对佑赫哥是否太不公平了一些?自己对佑赫哥,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啊……他那样照顾自己那么久,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先前是一时情动,现在,自己却是深深地犹豫彷徨。这两个男人对自己都非常重要,舍弃哪一个,都会神伤……

静静地坐了一天,谁也没有再提佑赫。直到夜幕初下,点点星光璀璨于天际,惠得才从这难得的独处中醒了过来:“贤宇哥,我要回去了。”

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回家的请求,如果这个时候在家门前遇到爸爸,或是未得他们,那不知又要引起什么风波。

No.9 暴风雨的前奏(6)

“那,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看着惠得疲惫憔悴的脸庞,贤宇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心疼,“一切都交给我好了!快点回去吧,明天我会去学校找你。”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照顾着自己,希望能替自己分担去所有的忧伤。这是怎样一份深沉而厚重的爱情,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惠得几乎要惭愧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贤宇哥,这段时间以来,我害你很难过吧?说真的,我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傻瓜,哭什么哭啊?”抹去惠得潸然而下的泪珠,贤宇安慰地把她抱在怀里,“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明天我就会跟佑赫坦白一切了……”

与贤宇分别后,惠得的心里仍是沉重,慢慢地沿着熟悉的街道行走,想在呼吸间吐出胸口莫名的浊气,却总是不能如愿。

惠得家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粉衫白裤的青年,也许是坐得久了,已经靠着墙壁打起盹来。两道浓浓的剑眉蹙在一起,似乎在梦里也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女式的书包,地上还散落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籍。

“佑赫哥……”踌躇良久,惠得还是轻轻地叫出这个让自己揪心的名字。

梦境里,佑赫满脸幸福地给身穿白纱的惠得戴结婚戒指,可是,戒指只套进惠得的指尖,她便忽然挣脱自己的手跑了出去。教堂门外有一道刺眼的白光,光线里,贤宇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那里向惠得招手。

就在自己怎么追也拉不住惠得的时候,她忽然回头,轻轻叫了声:“佑赫哥……”

是真的,惠得已经回来了?

抹了抹脸上不知有没有因睡觉而淌下来的口水,佑赫拘谨地站起来,看到了眼前的人。

收拾了散落一地的书籍,佑赫整理好交给惠得:“你把书还有书包都落在图书馆了……那么,明天学校见了。”

怕惠得会说出什么,佑赫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几乎是用逃的想要离开。

“佑赫哥……”惠得的眼前又闪现过贤宇哥的脸,自己为什么不能坚强些?为什么每次都要依靠别人来帮自己解决问题?

她狠下心来,决定要和佑赫哥说清楚,“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再走吧。”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似乎能猜出她心里想的什么,佑赫快速地答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去哪里了吗?”

呵……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知道,可是我已经知道了。

佑赫仍然不敢去面对,任凭眼泪在心里涌成洪流,表面上却只是浅显表述自己的心意。

“我觉得一直以来,我好像给了你太多束缚。因为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小孩子,没有我的话,我怕你连自己去超市买水都不会。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可是……”说到转折点,佑赫忍不住抬起头看一眼惠得,后者在他眼中看见一抹泪光,“可是,我这么做,应该会让你觉得喘不过气来……”

“佑赫哥……”前一刻的勇气因为他的示弱,在这一刻已然轰塌开来,惠得甚至连诉说真相的力气都没有了。

“傻丫头!好了,快点进去睡吧。”佑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他不想让惠得看到自己脸上的眼泪,更害怕惠得会说出让自己彻底心碎的话语。也许,这是在骗自己,但他宁愿一直骗着自己,只要惠得不离开他的身边,即使是永远骗下去,他也愿意。

佑赫没有回身,自然也看不到惠得的泪水,一直走到巷子口,等候在那里的保镖急忙给他拉开了黑­色­奔驰的车门。

“请问您要回宾馆吗?”与佑赫关系不错的管家看到他落寞的表情,忍不住多了句嘴,“用这样的方法,一点都不像公子的作风哦。”

“说了多少遍了,以后不要再称呼我是公子了!”被感情烦扰不堪的佑赫比平时更加敏感。

No.9 暴风雨的前奏(7)

“可这是总经理的命令。”

“比我们家更有钱的人都已经不流行这一套了。”

“是,知道了。”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带起小巷子里疏于打扫的一溜轻烟,最终在别墅区的一个褐­色­大门前停了下来。

“佑赫回来了?”年过半百的得仁在休息区的迷你高尔夫球场里练习挥杆,“听说你坐在她家门口苦等了三个小时,吃饭了吗?”

看一眼站得笔直,根本不敢看向自己的管家,佑赫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告密的人是谁了。走到妈妈跟前抱住她,佑赫像小孩子一样撒着娇:“假如天底下的人都跟妈一样只注意我一个,那么我人生的悲哀就会减少掉一半。”

“要得到一个人的心,比赚钱的事难上好几倍。”挣脱开佑赫紧紧缠着自己的手臂,得仁隐隐有一丝失落:这个一直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长大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佑赫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真是个傻儿子呢!

得仁无奈地停下挥舞球杆的手,从前你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我就算是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懂啊。

不过,究竟是哪一家的女孩子能让佑赫这样动心呢?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带来看看吧。”

“妈看了就知道了。”想起第一次见到惠得时的惊艳,佑赫对自己女朋友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有自信!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先跟妈妈说好,“你必须无条件地喜欢她哦!我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的。”

看着佑赫脸上类似于­阴­谋得逞样的笑容,得仁不禁有些担心,这样看来,儿子对这个女孩子的重视程度实在是高得有些离谱了……这样会不会被骗呢?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带来看看再说吧,相信在自己的判断下,她究竟是哪一路的妖怪都得现出原形。当然,现在还是要给儿子留一点面子的:“我喜不喜欢她,得看她会不会讨人喜欢了。”

惠得不是会刻意讨人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哎!不过……

“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她有很多可取之处。”

“是不是我们家人,我看了就知道。”一向很有主见的得仁自然不会因为儿子这一句话,就改变对那个女孩子的第一印象。假如她不是个好女人的话,一定要让佑赫离开她!自己的儿子,是不能跟那些出身卑微又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一起的!

一个人回到常住的那间公寓里,却赫然发现电梯口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贤宇!

佑赫的心里霎时间涌过万般感受,猜疑、嫉妒、恼怒、痛恨……佑赫甚至想冲上去揪起他的衣领质问他!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卧在地上烂醉如泥的贤宇扶了起来,带回自己的卧室。

“我好想你。”仔细咀嚼着贤宇酒醉时说的这句话,佑赫的心里有些甜蜜、有些酸楚、也有些苦涩。从左到右,从下到上,佑赫的嘴­唇­牵起一道优雅的弧线。明明是笑,为什么却笑得如此落寞?明明是笑,为什么心里却如此凄楚?橘­色­的灯光让空气里都泛起温暖的感觉,可坐在地上的佑赫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冰箱里有蜂蜜水,想喝的话去拿。”感觉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佑赫头也没回地说道。

“佑赫……”贤宇还记得自己因为要与佑赫坦白的事情而苦恼,去街边的小摊子上喝了不少闷酒,可是醒来之后却在佑赫家的床上,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发现了自己,把自己带回来的吗?

“你不是要回乡下吗?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想起贤宇要把惠得从自己身边抢走的可能,佑赫的语气有些生硬。

“不回乡下了。”本来还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说服自己来找佑赫,怎么才能制造和他独处的环境,却不料一场醉酒,误打误撞地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天亮之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干­吗要等到天亮?”

“没有,我今天晚上想跟你一起睡,一天就好。”佑赫,也许在明天天亮后,你就会把我当作最大的仇人,今晚片刻的安宁——也许就是我们友谊的最后存在期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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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 暴风雨的前奏(8)

“好。”想起以往与贤宇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佑赫的语气不禁软了下来。

“佑赫,你为什么没有去参加面试呢?”贤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惠得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她只告诉我你今天也没有参加面试。”

为什么惠得不跟贤宇提起这件事情呢?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家世,才让惠得这样彷徨无措,宁愿跟一样贫穷的贤宇在一起?佑赫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变得很爱猜疑。恋爱是否都是一面双刃剑,拥有甜蜜的同时,也会在自己心上划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佑赫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原来如此,那太好了!”贤宇松了一口大气,好像自己找到工作了一样高兴。

“你这个小子,就算我找不到工作,三餐不济没饭吃,我也不会跑到你面试的地方去跟你抢那碗饭,你到现在还没有了解我吗?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原来你还不知道?”

“佑赫……”

强迫自己不理会贤宇那因为感动而激动的神情,佑赫爬上床去,把贤宇往边上挤挤:“过去一点,我也要躺。”

咦?这是什么?湿湿的、黏糊糊的……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在别人枕头上流口水!”被贤宇的口水沾了一手的佑赫忍不住大吼起来。

“睡觉流口水很正常啊!”贤宇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佑赫,“我就不相信你不会。”

唉,算了……把枕头翻了个个儿,佑赫翻白眼将就着躺了下来。两个大男生挤在一张小床上,都用手枕在脑袋底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除了我妈,大概你对我的了解最多了。说不定你比我亲生妈妈还要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贤宇之后,佑赫先前的那股愤怒居然出奇地平静下来了,原先对贤宇的种种怨恨,竟然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仿佛又回到以前惠得没有出现的时候,佑赫总是把贤宇当成最好的倾诉对象:“因为怕我妈会难过,所以很多不敢向她说的话,我都会跟你说。有好几个晚上,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一起流泪。”看着佑赫轻轻地转过身去,用背对着自己,贤宇的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我才没有哭,喝酒哭的人只有你。”努力维持因为鼻塞而哽咽的声音,佑赫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情景,“贤宇,还记得,以前你说过会来参加我的葬礼……”

“嗯。你说如果我先死的话,你可能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你说要比我早死一个月。”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很不正经的佑赫,却也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面,这是谁都难以想到的。

“贤宇……”

“怎么?”

“你觉得我们两个,一直到变成老人为止,都可以维持这份友谊吗?”佑赫的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他多么希望,贤宇可以­干­脆地回答他一声“是”,但是,他失望了。

……

难耐的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开来,良久,贤宇才开口:“你躺过来一些啊,你都快要掉下去了。”

“没关系。”又一滴灼热的泪在枕头上渐渐浸润化开,只留下一片冰冷濡湿的痕迹,“贤宇,你退伍之后重新回学校上课,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娴得很会做­鸡­蛋卷、未得已经离家出走的事情,但是只有我不知道,其实我当时很难过……”

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佑赫忽然发觉惠得对自己的疏远,好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你喜欢一个人,你会想知道她的一切,甚至会想知道她是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刷牙……”

“你也知道,我在她们家担任过家教。”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贤宇还是想用苍白的理由来安慰佑赫,虽然这种理由在他看来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其实这一点我很嫉妒你。”佑赫不揭穿贤宇,只是附和着说出了心里的感受。

No.9 暴风雨的前奏(9)

“嫉妒这种事,一点也不像你。”

“贤宇,你知不知道我有爱情洁癖?别的事我都不在乎,但是唯独这种事,我很在意。你之前坚持不肯复学,还有叫我以后都不要再管你的时候,老实说我当时心里非常不安,我很担心你的出路,也害怕会失去你。我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在贤宇与惠得中挣扎不已的佑赫,终于抵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的阳光将他从纷乱冗杂的噩梦中叫醒,佑赫才发现,不知何时,躺在身边的贤宇已经不知去向,枕头上只留了一张纸条:

我起来得早,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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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 惊涛汹涌(1)

“郑大木,你这个老小子给我出来!”一大早,郑家门前就停了两辆白­色­的小轿车,七八个彪形大汉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正是很久没有出场的恶人又野。

“你竟敢跟我借钱不还!你有没有搞错?我老婆记账的时候少记了一万块,我就把她给休了,更何况是你!”又野把郑家的大铁门拍得嘭嘭响,“老子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我今天不好好修理你,你不会知道我的厉害吧?”

一脚在铁门上制造出震天的声响,又野正想满意地看一眼自己踢出的效果,却不料这一脚就把铁门直接踢开了——一个又野四年来没有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打开的铁门内。

是这个煞星?!

三秒内,又野和所有的小弟都飞速退到离未得一米开外的地带。

又是这群垃圾!

未得早知道他们会找上门来,却不料会是这么快:“我们这段孽缘怎么这么难了断?流氓!”

“越是孽缘就越不容易斩断。”退到小弟们的拳脚范围内,又野安心多了,说话语气又开始强横起来。

“未得……你没事吧?”允子从屋子里跑出来,双手作揖地跟又野他们哀求,“各位先生,请放我们一马。我们孩子的爸爸开的店快要倒闭了,这个房子已经押给银行了,我们就快流落街头……只要筹到钱,我们一定会先把钱还给你们!所以,请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看到又野他们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似的望向别处,允子又来拉未得的衣袖:“未得,你也来求求他们,你赶快求求这位先生放过我们啊……”

“这位先生?”她居然让自己叫这个流氓为先生?未得对允子一直以来的软弱态度早都已经不耐烦了,“这些家伙连垃圾都不如,你还叫他们先生?”

“你刚才说什么?”又野的眼睛瞪得滚圆,“你刚才说我们是垃圾,是吗?”

以为你瞪着眼睛,我就会怕你了吗?未得一样回瞪过去:“你没听清楚啊?我刚刚说你们还不如垃圾,怎么样?”

“你这个臭丫头!”又野伸出巴掌,但迟疑着没有打下去。他可吃过未得的苦头,这丫头的劲可不是一般的大。

“打啊!”推开惊慌地哭喊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妈妈,未得索­性­开始耍无赖,“打啊!你­干­脆打死我好了。我以后要高普考,所以不能动手打你们。你们今天就当是走运,尽管动手打我好了!动手啊!”

“不要啊,未得!”允子挣扎着挡在未得的身前,却又被推开了去。

“臭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三番两次受到未得的挑衅,又野也要忍不住了,但是他旋即又想起了未得先前说的那句话,“你刚刚说什么?说你要高普考?”

“如果我今天没有死在你们手上,那就只好去考喽。”未得依旧是一脸不怕死的表情。

“我的天啊!我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这丫头居然也能去高普考?那可是检察官和律师才用去考的东西呀!想到这里,又野的气焰有一点点受到打击,“万一你这个臭丫头考上高普考,如果不当律师,那就是检察官了?”

“怎么?等我当上检察官,要不要先抓你们去吃牢饭?”

“好啊!”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但是又野还是说足了面子话,“我会睁大我的双眼,看看你这个丫头会不会当上检察官的!走了。”

他扭头招呼身后的小弟,悻悻地离开。郑未得,你这臭丫头,以后小心别落在我手里!

“终于走了……”允子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地坐在了地上。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尽头?

几天不见的郑大木,在傍晚时分才偷偷地溜回家来,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

“我的印章在哪里?”他回过头来问立在一旁的允子。后者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脸惊疑地看着郑大木的动作。

“都这么晚了,你找印章做什么?”

“终于有人要买我们的房子了。”从满抽屉的杂物中找到一个小黑袋,郑大木惊喜地结束了找寻,把印章从里面倒出来——看看刻痕,是自己的没错!

No.10 惊涛汹涌(2)

卖房子?

允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拼命地拉住抬腿要离开的郑大木的胳膊:“你说,你要委托卖掉房子?”

“卖了房子先还债,剩下的要拿去投资。”挣了两下,都没有挣脱允子的纠缠,郑大木有些不耐烦。

“你又要投资什么?”先前几次的投资已经让家里负债累累了。这次,竟然还要把家里最后的一点期望也拿去卖掉!

摆脱不了允子的纠缠,郑大木只好告诉她:“我要买预售屋,房价涨一点我就卖掉。”

“可是,这样不是非法的吗?”

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

“我现在两手空空,年纪也一大把了,不犯法哪能赚钱?只要投资就有得赚,起码赚三四千万!”郑大木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好像这三四千万已经进了他的口袋一样。

“那以后我们住在哪里啊?”允子死也不松手。已经经受了丈夫这么多的谎言,她再也不想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

倒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很简单嘛!郑大木略一思考就得出了答案:“忍耐一下,租个房子就好了。”

“只要你不好高骛远,按部就班做生意的话,供孩子们念书、吃饭都不会有问题的。”允子仍然想要试图说服郑大木,却被他打断。

“放开我,买主在中介公司等我呢!”

“老公……”

“卖掉房子还债以后,我们拿剩下的钱搬家,以后你可以好好地顾店,然后存钱再买房子。”郑大木敷衍地对允子进行着承诺,却忘记类似苍白的承诺已经破碎过千百次了。

“我几岁了?我现在都几十岁了,你还叫我租别人的房子存钱?”允子再也忍不住地爆发了,“你­干­脆叫我咬舌自尽好了!”

你这个没有眼­色­的臭婆娘,难道非得抵触我吗?“我郑大木是什么样的角­色­?这种生活能适合我吗?自己的孩子,暂时受下委屈又怎么样呢?”

“难道你活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你这个臭婆娘!”被点中心事的郑大木恼羞成怒,一把将允子推倒在地上,“你话怎么变得这么多,有人罩着你是不是?”

“房子不能卖!不能卖!”被推倒的允子爬起来,抱着郑大木的腿哭喊。

“住了这么多年,我对这个房子一点眷恋都没有,你这个当老婆的跟我住了二十年,还这么不了解我!”郑大木再一次把允子推倒在地上,“你觉得我每天只要能够吃饱三餐,就能安于现状地过生活吗?你觉得我只要随便有个工作,就能够随遇而安了吗?我不要那样的生活!”

“你不要那样的生活,那就随便你好了。”闻声赶来的未得看到爸把妈推倒在地上,禁不住勃然大怒,“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要一直把家里人都当作狗屎,你要大家让你每天出去随便闯祸过日子吗?”

“狗屎?”正愁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未得却送上门来,郑大木扬起巴掌就要抽在未得脸上,却被允子拼命拖住了。

娴得鼓起勇气走进争吵的房间,把二姐拉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赚过一毛钱拿回过家里来了?你一直都在赔钱!”即使是被拉到门外,未得也依然毫不示弱地喊出了心里想要说的话,“不晓得哪个家伙瞎了眼睛,把他的钱往你手上塞。”

“你现在是在咒你老爸是不是?”被戳中痛处的郑大木甩开允子,几个大步踏出卧室门外。

惠得、娴得和未得此时都已经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允子飞快地爬起来冲出房间,从后面死死地抱住郑大木:“不可以,你别打她!”

“既然想过这种放荡不羁的生活,当初就不应该结婚!”未得毫无惧­色­地大喊。

身后的娴得拉拉她的衣袖:“姐,别再说了。”

“不要管我!”挥开娴得抓着自己的手,未得继续发泄内心一直压抑的愤怒,“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生孩子?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们?”

No.10 惊涛汹涌(3)

“你真的不知道?”郑大木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为了生儿子,我才会一个接一个地生……”

“就算有十二个儿子,你也不会对这个家有感情的!像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爱别人?你说你因为没有儿子,那只是借口!”说着说着,未得反而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为了你一个人不空虚,你知道家人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我们天天在家里担惊受怕,到外面去也要到处遭人白眼,而且,妈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你怎么可以叫她出去租房子?你知不知道像她这种年纪的人早应该无忧无虑地住着自己的房子,享受自己的天伦之乐了!现在她天天为你­操­心还不够,你竟然还叫她出去租房子?­干­脆你出去好了!”

­干­脆你出去好了!

郑大木被未得的这句话彻底地震呆住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赚钱养活我的两个妹妹和妈妈,所以请你离开这个家!”

“真的吗?……”郑大木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霎时间都熄灭了下来,一股无力感瞬间占据了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自己真的是老了吗?好像只是在眨眼间,这四个女儿就都长大了,她们不再需要自己的照顾了。

郑大木看着惠得和娴得的眼睛,甚至连最小的仁得都没有说一句希望自己留下来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在这个家里,好像是真的无足轻重了。

“只要我离开就好了?……”是啊,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只要我离开,所有的债务就可以烟消云散,你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郑大木好像忽然老了十几岁,只是满脸呆滞地喃喃:“只要我……离开这个家就可以了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关系着房屋命脉的印章,不舍地摸一摸,然后坚决地把它扔在地上。

站得最近的仁得,趁着郑大木抬眼的时候,飞快地跑过去捡起印章,藏在妈妈背后。

连仁得,也不会站在自己一边了……在这场战役中输得彻底的郑大木,黯然喟叹一声,默默地从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走了出去。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半夜出门想要去厕所的娴得,意外在沙发上发现允子的身影。

“你爸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大概是心里不好受,所以在喝酒。”想想傍晚被气走的丈夫,允子的心里仍然觉得很愧疚,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走到妈妈身边,娴得温顺地靠在她身上:“妈,爸喝完酒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可是,仁得的便当怎么办?家里连­鸡­蛋都没有了,要不就给她带点泡菜吧……”

怎么办?大木走的时候,连一分钱都没有留下来。可是,仁得的便当是必须要准备的。微笑着抚摩娴得的头顶,允子尽量露出宽心的笑容来:“没事,你先去睡吧,妈妈来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允子就早早地来到杂货店的门口,犹豫再三,却始终没有敢跨进店门。在店里忙碌的老板娘透过玻璃窗看见允子的身影,亲热地走出来招呼:“你来了,惠得的妈。这么早来买什么?酱油吗?”

“不是……”允子的声音轻不可闻,连自己都很难听得到。

“以后这种事情,叫你女儿来就好了嘛。”老板娘以为自己猜对了,“你几个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用得着每天亲自出马?”

“不是,那个……”允子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你到底要买什么嘛?”今天她真的是很奇怪哎!

想一想仁得还在家里等着带早上的便当,允子一咬牙,颤抖着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我想赊账拿一盒­鸡­蛋。”

“赊账?”杂货店老板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可是早上第一个上门的客人哎!”

“对不起,因为……要帮我女儿包便当……”允子低下头,眼眶红了。

本来觉得晦气的老板娘看见经常来的老顾客这个样子,也有点儿慌神,想了一想,她从盒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来:“你就直接拿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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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 惊涛汹涌(4)

“不用了,这怎么行呢!”允子直觉地推托,“你赊给我吧,我可以剥大蒜还你钱。”

“一大清早让人赊账会倒霉一天的,你也要为做生意的人想一想嘛!”

“那……那不用了。”把手上的­鸡­蛋还给老板娘,允子垂着头,眼睛里满是泪水地想要离开。

这一家的女人,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摊上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男人,连日子都没法过了。没好气地拿起一盒­鸡­蛋塞到允子手里,老板娘的动作虽然是凶巴巴的,语气却温柔了许多:“下次要赊账的话,记得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来,拿去吧!”

虽然羞愧难过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至少把仁得、娴得和未得的便当问题解决了。从今天开始,也许就要靠剥大蒜来维持生活了,允子高兴中带着一丝忧郁:自己真的可以解决全家五口人的吃饭问题吗?惠得还没有毕业,未得与娴得也都在上大学……一时间,允子忽然有些理解丈夫,这种压力,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还没有从家庭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惠得,在踏入校门后,才想起还有一件更难以抉择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最后一年的学生已经没有多少课程了,惠得像往常一样走进图书馆的自习室,却发现佑赫正坐在那个两人常坐的位置上,像往常一样跟自己招手。

“喝水。”从保温杯里倒出专门给惠得调好的蜂蜜水,端到她­唇­边,看着她一点一点喝下去,这让佑赫觉得:自己和惠得还是跟以前一样,平淡、但是甜蜜地生活着,“下个礼拜,我要开始上班了,以后可能没有办法这么频繁地来学校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按时吃饭!”

忽然会接受妈妈的安排去上班,连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一直以来,佑赫习惯于陪在惠得身边;只有这一次,佑赫只想快快地逃开。他预感着好像会发生什么——那些让他觉得恐慌不安的事情——可他不想从惠得口中听到任何对自己的感情不利的话语。从小到大,佑赫都是一帆风顺地长大,这一次还未到来的挫折竟让他只想逃避。

“吃饭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惠得有些心虚,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家,妈妈和自己中午还不知道要吃什么。

“刚开始见你不吃东西,我很意外也很担心,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女孩儿失去了吃的乐趣。”仿佛又回到惠得刚答应自己时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是自己觉得人生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更何况当时你还在重考。”

“是啊,刚跟你见面的时候,我经常有一餐没一餐的,总是让自己处于饿肚子的状态,那时候的我真是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惠得跟着佑赫回忆起以往的时光,“前几天整理书桌的时候,看到当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瘦得连自己看了都觉得怕。”

“所以啊,每次只要天一亮,我就在想:今天要带你去吃什么东西?——大概就是这样跟你产生感情的。惠得……”佑赫认真地,盯住惠得的眼睛,“我觉得,你心里也是喜欢着我的。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你应该都不会忘记吧?”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段岁月呢……”惠得眼神复杂、心情更复杂地盯着佑赫,后者以坦诚的目光相对。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惠得的心意竟然产生了动摇,但是她立刻否定了自己:既然决定的事就不能后悔,贤宇哥还在等着我呢!

“佑赫哥,今天贤宇哥会来……”

“我知道,我还跟他约好了见面呢,我们现在走吧。”牵起惠得的手,走在那熟悉的道路上,佑赫的步履却非常沉重。他恍惚觉得:自己这一次去,就是在办理女朋友的交接仪式。他心里有诸多的不舍,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两个人,赫然都是这次事件中的主角!

那么长的路程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淡淡的敌对情绪在两个矗立的男人之间弥漫开来。

“惠得,你先进去吧,我有话要跟佑赫说。”

No.10 惊涛汹涌(5)

“惠得!你应该知道我很爱你吧?”即使是知道没有什么用处,在惠得离开自己身边的那一刹那,佑赫仍然小声而急切地说出了这句话。

“……”惠得有些茫然地走开,离开佑赫身边,路过贤宇身边,在还没有到达台阶边缘的时候,她猛地转过头来。

身后,佑赫用悲哀得近乎于乞求的目光望着她;而贤宇,眼神中充满了迷惑不解。

“佑赫哥,你先进去里面等我吧,我有一些话想跟贤宇哥说。”

佑赫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尽管有些吃醋,但他还是顺从地从惠得和贤宇身边走过,一个人孤独地走进韩大食堂朱红­色­的大门中。

“我来跟他说吧!”面对贤宇疑惑的表情,惠得的语气很坚定,“我必须亲口跟他说!”

深吸了一口气,惠得的目光也一样坚定地对上了贤宇:“贤宇哥,对不起,不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到底是谁的错……在我最痛苦难熬的时候,佑赫哥用他完美无缺的爱来治愈了我的伤口。他给我的爱有多完美,我比谁都清楚。所以,让我跟他说!我要亲口跟他说!”

“可是,你能做得到吗?”贤宇有些担心。

“如果从你嘴里听到那些话,我想佑赫哥一定更不好受。”

转念一想,惠得说的话没有错,可是,她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承受那么多的愧疚与尴尬吗……贤宇有些不确定:“那么,你要我先回去吗?”

“明天晚上七点钟,我们在学校门口见面。”惠得坚决地扭头,握紧了拳头,“今天晚上,我会和佑赫哥把话说清楚。”

看着惠得瘦弱到有些伶仃的肩膀,贤宇的鼻子酸得有些难受。

自己与佑赫相识的时间比惠得更长,如果不是因为惠得,他是怎么也不忍心要跟佑赫说出那些话来的。他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能够到这边来……

傍晚时分,校园的咖啡厅里并没有多少人,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对情侣。

审判的时间到了吧?

即使自己再怎样地表白情谊,再努力地阻挠惠得与自己单独谈话,也改变不了她坚决的心意?佑赫有些颓然地靠在椅子上,该来的,总会要来,即使再怎样逃避也摆脱不了,那么,就只好来接受它了!

相对于佑赫的难过,惠得此时却仿佛真的像接受审判的犯人一样,絮絮地陈述着自己的罪过:“爱贤宇哥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爱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难受。这明明是爱一个人,并不是恨……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辛苦?”

听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表露着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爱,佑赫的心仿佛被利爪撕裂一般难受,但是表面上,他却丝毫没有动声­色­,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惠得的诉说。

“……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高兴,没有见到他的时候是那么地想他,可是当回过神来,就只剩下痛苦,在这痛苦当中,却又偶尔可以感受到爱情的喜悦……我跟贤宇哥的命运,是老天爷一手造就出来的!”惠得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从一开始,我们两个就注定这辈子要互相喜欢。就是因为太理所当然,所以有的时候,我也感觉到很气愤……”

对贤宇,是理所当然吗?在几乎快要迷茫的思考中,佑赫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惠得,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贤宇复学之后开始的吗?”

“不是贤宇哥介入你跟我之间,不是贤宇哥无视于你的存在硬闯进来的。”

“……”惠得的话让佑赫彻底地呆住了。难道,事情和自己所看见的不一样?

“从我念高中,贤宇哥担任我家教老师的时候,我们就开始了。”

这么说来,还是自己硬闯入他们之间,破坏了他们的感情了?佑赫心里忽然觉得非常气愤:“从我刚认识你开始,我就问过你很多次,你有没有男朋友!”

很久以前一直害怕露出来的疮疤被揭开,惠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很抱歉,可是我也很无奈……”

No.10 惊涛汹涌(6)

此刻佑赫的心里,却只是满满地被愤怒与屈辱所填充。原来,自己一直照顾的——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可是,当他再次抬起眼来,看到惠得哭到伤心欲绝的样子,又止不住地心软了:“惠得,如果痛苦的话,你可以喊停,我可以帮你——不管是什么事情——就算你是有夫之­妇­,也不会有所改变;就算你现在是有三个女儿的妈妈,我也还是很爱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才会了解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自己这样对他,他却这么容易地就原谅了自己?惠得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不起,我很抱歉。”

“抱歉的话,就留在我身边。”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也要将惠得留在身边。从小就没有人跟佑赫抢玩具,可是现在,自己用情至深的女人却要离开自己,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贤宇并不能给惠得什么,可是,他可以!“惠得,就让我们两个快乐地走我们的路好不好?我会想办法补偿贤宇!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地补偿贤宇!万一贤宇埋怨我、讨厌我,我会毫无怨言地承受,一切由我来承担,所以你不需要对贤宇感到抱歉。好了,我走了。”

再一次从惠得身边逃开,佑赫几乎要鄙视这样的自己: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敢面对吗?可是,他还是心慌意乱地逃开了。也许,只有这个女人能让自己毫无办法却又死心塌地。

“谢谢你。”目送着佑赫哥仓惶离开,惠得竟然没有了追上去的勇气。

谢谢你,佑赫哥,你总是对我那样宽容,虽然,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再一次,在贤宇与佑赫之间,惠得产生了动摇。

温暖安宁与甜蜜的爱情同样充斥着痛苦,到底哪一样才是真的?

“妈!妈,不好了!”

正在家里和娴得一起剥大蒜的允子,看见仁得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什么事啊?”

“爸好像被那些流氓抓走了!”

什么?

允子眼前一黑:“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我刚才……我刚才听杂货店的阿姨,不,是路边摊卖酒的阿姨说……”

没等气喘吁吁的仁得把话说完,允子已经扔下手中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留下一脸惊惶的娴得与仁得面面相觑。

“姐……”

“爸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缓过神来的娴得站起来就去穿鞋,“我得去看看妈,你先在家里待着。”

“妈,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在家中焦急地走来走去的仁得,看到三姐扶了妈妈回来,赶忙上前去问。

“别吵,让妈静一静!”娴得暗暗向仁得摇头示意,刚才赶到杂货店的时候,就看到妈一个人无助地倒在地上,几乎快要昏过去的模样。

娴得再也不想妈受到一点点刺激了:“妈,你先进去躺一会儿吧。”

“去帮我拿杯水来。”允子这会儿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眼泪似乎怎样也流不­干­,只能徒增心中的恐惧,“还是发生这种事了!听说那些人,他们会抓走欠债的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一些可怕的事。你爸惹是生非地去借高利贷,终于……终于遇上这种事,这该怎么办才好……”

拿了丈夫的印章,允子心情复杂地赶到房屋交易所。早知如此,她就不会阻拦大木卖掉全家赖以为生的房子,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房子能换回大木的­性­命,那么,即使是全家露宿街头,允子也再不会有一丝犹豫!

“对不起夫人,如果不是当事人本人来到的话,至少也要有他的委托书,否则我们不能给你办理房屋交易手续。”中介人一句话打碎了允子最后的希望。

允子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里,给四个女儿做好晚饭,家中的气氛却好像刚刮过热带风暴,压抑低沉得让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吃饭吧!”看见没有一个人动手,允子尽力露出一副宽心的笑容来,“听妈的话,赶快吃饭吧。”

No.10 惊涛汹涌(7)

仍然是一片沉寂,只有未得忽然地拿起勺子,用力挖出一大勺米饭放在嘴里,无声地咀嚼着。

“二姐,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吃得下?”直肠子的仁得见未得拿起饭勺,顿时觉得不能理解。难道二姐是对爸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吗?如果不是她把爸赶出去,爸又怎么会被那些人抓走?

埋头吃饭的未得根本没有抬起眼来:“那些家伙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钱!他会吓唬我们之后,再打电话来。”

“打电话来有什么用?又没有钱……”仁得的这句话将全家人的心都打入到冰冷的悬崖底下去。

是啊……即使是那些绑匪打来了电话,那又有什么用呢?没有钱,他们不是一样不会放过郑大木?

吃完饭,疲累交加­精­神紧张的允子早早地在卧室里躺下了;娴得和仁得在小房间里相拥着哭泣;而惠得坐在院子里的凉椅上,心烦意乱地掉眼泪。

该怎么办呢?身为这个家的长女,在危难的时候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惠得几乎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了。忽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佑赫从前跟她说过的一些话:“……那家餐厅是我妈开的,我们的餐厅在新村还有驿三洞都有分店,江北有一家,釜山也有一家……”

这样说来……佑赫哥的家里应该是很有钱了?

可是,自己刚刚才跟他说完分手,并且还是因为贤宇哥而要背叛他,这样又怎么能开得了口呢?况且,三千万也不是个小数目,又有几个做父母的,愿意借给一个把自己儿子抛弃的女人这么多钱呢?

可是,爸已经被那些人抓走两天了,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挨揍。虽然他做了很多对不起家里的事情,可是没有他,自己又怎么能长这么大,还上了大学?虽然他经常地叱责自己,可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爸爸……

月光照在惠得哭得发红的眼眶上,折­射­出惊人的璀璨。

与此同时,未得正坐在一直以来只要自己不开心就会去的那个地方。

夜晚的城市里,闪烁着绛红与淡青­色­的霓虹,从高处看好像一弯浩瀚的星海。可是,未得却没有丝毫心情去欣赏眼前的景­色­,她的耳边,只反反复复地回响着自己那天将郑大木赶出去时所说的话语:“你­干­脆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赚钱养活我的两个妹妹跟妈妈,所以你离开这个家!”

她清楚地记得郑大木当时的震惊与他脸上随即出现的落寞神情。他像个老人一样地说:“只要我消失就好,只要我消失就行了吗?”她以为郑大木会像以前一样暴跳如雷地大发雷霆,可是这一次,他却只是这样喃喃着丢下印章走了,接着就被人抓去,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不是自己跟他说了那句话,那他也不会一个人去喝闷酒;如果没有半夜在外面喝酒,那他也不会被那些流氓们抓起来吧?

未得痛苦地把头埋在双腿之间。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午夜响起,刚响到第二下,家里所有的灯便都亮了起来,允子、惠得、娴得与仁得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最终,还是未得平息了下呼吸,勇敢地拿起了电话:“喂,你是谁?”

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奸­笑声。是又野!未得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你现在在哪里?”

“我告诉你在哪里,准备高普考的你会来吗?”又野还没有忘记被未得吓走的尴尬,顺便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让我爸听!”在又野的张狂下,未得冷静了一点。首先,先要确定爸是否在他们手上。

“臭婆娘!”又野狞笑着把电话丢给郑大木。

“未得,未得是你吗?”

“爸,你现在在哪里?”听见话筒里传来的熟悉声音,未得忍不住哽咽。

“未得,未得你不能过来,你绝对不可以过来,你听见了吗?”害怕又野会抢走话筒,郑大木几乎是一口气地喊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未得,你听爸说,不管这些家伙对你说了什么,你都绝对不可以过来!”

No.10 惊涛汹涌(8)

这……他一定是挨打了!不然他不能这样颤抖着说话。可是,他不让自己过去,这跟他平时的做事风格根本不一样啊!

未得忽然觉得爸爸有了些改变,至少,他好像不是原来那个只知自私自利的人了,这让未得更加急切了想要去救他的心情:“你快说,你快说你在哪里啊!我马上就过去,你知不知道我急得快要发疯了!”

“未得,爸一直都相信你。爸一直都相信:就算是发生了战争,你也会想办法让家里的人都吃上饭。爸一直最相信的就是你了!所以,你绝对不能过来,你听懂了没有?……”

郑大木急切的话语声忽然断掉了,是又野一脚把他踹倒,抢回了电话。这个老小子,你这是求救呢,还是自找死路呢?我要你有什么用,至少也要把那个臭丫头也弄进来,让她好好尝尝跟我作对的教训!

“喂,听到你爸的声音了吧?”又野的心里正在策划着一起­阴­谋。

“你到底想怎么样?告诉我你们在哪里!”

“你还是先睡吧。”又野忽然觉得,像这样猫捉耗子一般戏耍一下这个让自己痛恨的丫头也不错,“夜已经很深了,你快去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一把摔掉只发出“嘟嘟”忙音的电话,看着家人们急切担心的眼神,坚强的未得,也忍不住在母亲与姐妹的面前哭了起来:“爸叫我绝对不要过去,明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打死……可是他毕竟是我爸,他毕竟是我爸爸……所以,叫我别去……”

一时间,家里覆满了愁云惨雾,所有的人都毫无办法地坐在桌边流泪,直到天亮。

No.11 也许是诀别(1)

“大鹏!这个好像太夸张了啦!”抓着自己被弄成爆炸式的头发,硕元几乎要抓狂了,“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哎,你这个模特儿真是不知好歹,这是我第一次要参展的作品哎!”大鹏洋洋自得地看着硕元的头发,“作品名——Free,自由!”

“这不是自由,这明明就是披头散发!”

啊!这臭小子敢诋毁自己的作品!

“你死定了!”大鹏抓着硕元一顿好打。

正在嬉闹的两人,忽然发现门外站着一位不速之客——未得!

“未得,你没有去学校吗?你爸爸有没有消息了?”

“昨天晚上有打电话来。”未得的­精­神很不好,“今天又有一些家伙去杂货店问了一些关于我姐的事,还问了娴得、仁得的事,再这样下去,可能全家人都会遭殃!”

“那些人只要有钱拿,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在电视里面看过,还真的是很可怕呢!”搞不清楚状况的硕元还在那添油加醋,被大鹏一肘顶在了肚子上才不吭声了。

你这个笨蛋没看到未得正在发愁吗?还说这种话!

大鹏向硕元使了个眼­色­,现在应该是给未得出主意的时候:“未得啊,你要等消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中了他们的圈套!那些人一定不希望你变成检察官的!”

都已经是这种情况了,还提什么检察官!如果再不跟那些家伙有个了断,不止是爸,妈妈、大姐,娴得与仁得都一定会遭他们的毒手的!相比之下,自己的学业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儿,未得下定了决心,站起来就向外走去:“这次,你们不必等我了!”

“你到底又想要怎么样嘛?”对她的脾气深为了解的大鹏和硕元急忙拽住她,“不然,我们去警察局报案好了。”

“报什么案?报失踪啊?那些家伙只要天一亮就开始研究要怎么样钻法律的漏洞,好让自己确保无虞。”就算去报案,也一定没有什么结果,那些家伙不会给你抓到一点把柄,他们根本不会承认有这件事的!到时候在背地里,说不定他们会采取更残忍的手段……

“这么看起来,考高普考的应该是那些家伙哦!”硕元无意识地说了一句玩笑话,又立刻被大鹏按倒在地上,“你这个臭小子,不说话能死啊!”

看来,这些事情都必须得自己出面解决了!没有办法去借到三千万,那么,自己只有拼着这条­性­命,希望可以把爸救回来!

未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去杂货店以及邻居那里调查她们一家人的,并不是又野他们一伙,而是佑赫的妈妈得仁派去的手下。

管家详尽地问了所有能问到的关于郑家一家的事情,回到别墅跟得仁报告:“首先,家里没有儿子,总共有四个女儿,郑惠得是他们家老大。她的父亲在乙智路开了一家建材材料的批发店……”

“嗯,那吃饭应该不成问题了。”得仁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点了点头,“继续。”

“不过,她父亲的事业好像不是很顺利。”管家忠实地重复着他所知道的一切,“据我所知,她的父亲好像失踪了。”

“失踪?”

“对,他好像有去借高利贷来用。”

高利贷?得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赌博吗?”

“不清楚。不过她父亲的生活好像很复杂。”

得仁略微沉吟了一下:“那么她的妹妹们都是学生吗?”

“是的,她的大妹正在就读第一大学法律系,接下来那个妹妹在念幼儿教育系,老幺还在念高中。”

“第一大学?这么会念书哦!”得仁为未得而惊叹了一下,第一大学作为全国的重点学府,法律系又是热门专业,这可不是随便就能考得上的。

“至于她的母亲,左邻右舍都异口同声地夸赞她非常慈祥,而且为人也很正直……”管家恪尽职守地考虑到了每一个方面,“要不要再去打听一下关于她的父亲的事情?总经理。”

No.11 也许是诀别(2)

“不用了,妹妹们都很用功,所以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做父母的也不想沾儿女的光,所以我也不想要求太多。”得仁对管家的调查结果比较满意,有一个合格的母亲,儿女也坏不到哪里去。关于这点,得仁自己非常骄傲。那么,一切就等看了就知道了,得仁挥挥手,示意管家可以下去了。

“不过,有件事情那些邻居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可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听得出来,她们家里还有一个流氓。”

“流氓?”得仁有些意外,“她们家不是没有儿子吗?你去查清楚!”将管家支开,得仁对这个家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女儿都考上大学的家庭,居然还有个流氓?那么,到底家庭里的哪个成员才是他们口中的流氓呢?

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有一种刺耳的声音一直在响个不停,吵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进入深一些的梦乡。揉着酸胀的太阳|­茓­爬起来,佑赫此时只想把那个打电话的家伙丢到太平洋里去。

“佑赫哥,是我。”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竟然是惠得的声音?“你……你今天不来学校吗?”

原以为,自己那样低下地乞求过她的感情后,她会对自己不屑一顾了,可是没想到在隔天的早上,还能接到她的电话!佑赫猛地惊喜,但一下子又清醒过来,昨天自己那样颓然地走了,惠得却都没有追上来,那么这一个电话又算是什么?或许她只是一个人在学校里待得寂寞了,不习惯没有自己的陪伴,所以才打个电话过来问候一下。

想到这里,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的声音很奇怪,生病了吗?”

“我觉得今天很累。”

“那……你就休息吧。”惠得想要说些什么,想要他来学校,即使是不会跟他开口,但至少也能让自己心安一些,但是犹豫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多么希望佑赫哥能像以前一样,热情地问她一句“怎么了?”,或者是立刻赶到学校来,那样,她就会哭着扑在他怀里,把这件事的始末都完完全全地告诉他。

可是,她失望了。

电话那头,佑赫挣扎了良久,最终还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说了。”

听着惠得挂掉了电话,佑赫一阵怅然,那日里惠得对贤宇的心意表白像回放电影一般在眼前清晰展现。

自己真的能离开惠得吗?

他在内心中将这个问题重复了几十遍,最终得出的答案是:不能!

因为困难而退缩,这不是他的风格!用凉水扑了下脸,他的心里迅速开始了运转……

“怎么不进来?”清晨,正准备出门的贤宇意外看见佑赫正站在自己家门口,脸上一副凝重的表情,“怎么了?有事吗?”

“我今天好想你,臭小子。”

一句话,让两个昔日旧友脸上重新找回了笑容。

“我今天没有去找惠得,这是四年来惟一一次没有去找她。”与贤宇一起来到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佑赫打算把一切的问题都问个清楚,“我去会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是一个人去看你很多次了吗?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甚至还把你的工作机会让给我,然后一个人躲到乡下去?”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来,佑赫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做任何隐瞒,“过去以来你为我付出很多,没想到却要用这种方式来还你。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其实,自己是完全因为佑赫才这样做的吗?贤宇有些迷惘,大部分的原因——应该是为了惠得的幸福吧?但是,不排除有和佑赫的感情因素在里面,这也是他先前甘愿退出的重要原因。

从贤宇嘴里得出这样的答案,佑赫稍稍宽心了一些:“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只要我开口,你就会成全我吗?”

说到底,贤宇只是想让自己成全他吗?佑赫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No.11 也许是诀别(3)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放弃过惠得,而是欲擒故纵地想让自己甘心退出?但是,他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与贤宇相交数年,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可此时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地怂恿他,让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说,你跟我说啊!”

如果,贤宇直截了当说出了那句话,那么,他们之间应该再没有什么友情可言。

“你这个傻小子……”连背影都有些颤抖了,任谁都可以看出贤宇内心的挣扎。佑赫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我跟惠得约好今晚见面。”

这句话,立刻让佑赫停住脚步:“在哪里?”

“七点,校园门口。”贤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佑赫这些,这本是惠得和自己的秘密,可是,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向佑赫坦白。或许,是在可怜佑赫,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或许,是想再一次确定惠得对自己的感情……

“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佑赫果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贤宇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望着林间追逐的鸟儿:“如果惠得今晚来的话,我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你真的很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佑赫再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贤宇缓过神来,沿着小路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佑赫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绝尘而去。

佑赫家偌大的别墅里,得仁略显烦躁地翻着报纸,身边的女佣婉子正在帮她挑选星期天会见惠得时应该穿的衣物。

“这毕竟是和准媳­妇­的第一次见面。”婉子体贴地说,“要不然给您准备丝绸衬衫?这样会显示出您的内涵。”

“谁穿丝绸看起来都会有内涵的。”得仁对准备问题有些敏感,“让准媳­妇­觉得我有涵养有什么意义?要看起来好欺负才会受欢迎?”

婉子依然保持着最谦顺的微笑:“在任何情况下,总经理都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得仁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我怎么会这么紧张呢?真是奇怪了……”

“妈,我回来了。”与管家一同进门的佑赫刚进门就给得仁一个“惊喜”,“我把时间改在今天晚上了,待会儿我会带她回来。”

“晚上?”得仁一下子蒙了,“怎么会这样?”她还没有做好迎接准媳­妇­的心理准备哪!

“请你帮我准备晚餐。”

疑惑地看了看儿子的表情,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样子,得仁­干­脆直接问管家:“你们从哪里回来的?”

“嗯……公子刚去打完高尔夫球……”在路上已经与佑赫有了一定交流的管家,这会儿只有尴尬地帮他掩饰。

“会有人穿衬衫打高尔夫?”得仁几乎是立即猜到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尾随佑赫走到厨房,“女人跟鞋子一定要很舒服才行,如果一开始穿上去就不舒服,以后一定会出问题。”

不愧是自己的妈妈,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情绪。佑赫有些尴尬,但仍然想要倔强下去:“我不会为了鞋子赌上我的一切的!”

“你现在根本什么都没有,你说你还能赌什么?”得仁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佑赫的软肋,“现在这些还都是我的,你休想拿去赌!”

“如果输的是钱,我也不会觉得可惜。”佑赫不敢抬起眼来看妈妈,“这次我输掉的——是自尊心!”

惠得,我究竟怎么做才是为你好呢?

坐在图书馆外的假山石上,贤宇心里压抑得要命。究竟是要成全自己的爱情?还是要成全与佑赫的友谊和惠得的家庭状况……

坐在图书馆里的惠得,也一样没有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家里的事情固然让她烦心,可是离七点越近,她就越感到慌张不安,自己明明是喜欢贤宇哥的啊!但是,为什么会不安呢?她勉强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但过不了多会儿,又不自觉地看了看手表。

“才十分钟时间,你都看了这么多次手表了,有重要的约会吗?”佑赫拉开惠得身边的凳子,向往常一样微笑着看着她。

No.11 也许是诀别(4)

“既然来了就应该跟我打声招呼,­干­吗站在那里?害我吓一大跳。”强装自然的惠得表情有些僵硬,但佑赫并没有在意,“吃过饭了吧?吃的什么?”

“跟朋友一起吃的。”其实,惠得没有一分钱。这四年来,允子已经习惯中午不给惠得准备便当,但她这会儿的焦虑心情,早都已经让她体会不到饥饿了,“对了,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吗?”

看着惠得忽然镇静下来的眼神,佑赫觉得这四年来的辛苦还不是完全白费,这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高兴吗?”

“高兴。”

“晚上七点到我们家去。”

“今天?”惠得的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为什么会是七点?刚好是贤宇哥和自己约定的时间!

她犹豫着想要拒绝:“可……我已经跟人约好了,不是说好了礼拜天吗?”

“礼拜天我妈要出差。”佑赫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惠得下一步的说辞。

“可不可以……改下次?”经过再三考虑,惠得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等下次?那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佑赫毫不退让地步步紧逼:“我已经打电话跟我妈说过了,她大概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七点,可以吗?”

让长辈准备却失约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考虑再三,惠得决定去给贤宇打个电话,告诉他约会要改时间。可是,她并不知道佑赫与贤宇已经见过面的事,她更不知道:佑赫哥会忽然改变约会的时间,是因为贤宇哥的原因。

在电话亭旁边的大树下,贤宇看着惠得失望地挂上电话,然后向前、再向后、向前、再向后地犹豫了好几个回合,最终还是走向佑赫所在的图书馆方向。她是……去选择佑赫了吗?贤宇的心里涌出一股苦涩的液体,他多么希望惠得能再次回头,可是这一次,惠得却坚决地走向校门的反方向。

“已经取消了吗?”

“没有。”惠得不敢看佑赫的眼睛。

“你要不要去我们家?”

“佑赫哥,对不起……”既然不能取消约会,那自己就不能对先一步约好的贤宇哥失约,“我今天晚上大概没有办法去你们家。”

贤宇依然是你最终的选择吗?

咬着嘴­唇­,佑赫黯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进去吧。”

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挫败感,佑赫的神经几乎都要麻木了,机械地转过身,抬脚,一步,又一步,却不知道应该去向哪里。习惯地,他又回到与惠得一起待了四年的自习室,坐在那已经被磨得油光水滑的椅子上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佑赫猛地醒悟过来:还没有跟妈打过招呼呢!现在惠得已经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了,无论如何,也要跟妈坦白了。

捂着那颗仍在流血的心脏,佑赫走出那间熟悉的自习室,以后,自己大概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佑赫哥……”刚踏出图书馆的大门,便有一个轻轻小小的声音在后面叫他。

是惠得!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仍然是一脸凄苦的神­色­。但是此时,他一点也不想跟惠得说话,于是他绕过惠得,继续向前走去。

“佑赫哥,你要回去了吗?”刚给家里打完电话,爸还是没有回来,妈已经急得快要发疯了,那哭泣凄楚得声声在揪她的心。惠得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要跟佑赫开口,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眼看佑赫对自己根本不理不睬,惠得一狠心,“佑赫哥,我今天还是去你们家好了!”

刚说出这句话,惠得便后悔了。

佑赫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她是认真的吗?

坐在佑赫哥家豪华的轿车里,惠得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欣喜。这个时候,贤宇哥应该在校门口等自己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绝情寡义?会不会再也不原谅自己?对不起,贤宇哥,我是有苦衷的……

汽车在佑赫家别墅的门口停下,惠得有些惊讶:佑赫哥家竟然在这样繁华的地段有着这样豪华的三层别墅!也许借钱的事情可以得到解决,但是她却更加不安起来。这样的话,让自己连一个借口都找不到了,难道必须得放下自尊地找佑赫哥借钱吗?

No.11 也许是诀别(5)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惠得跟着佑赫走进别墅。

身着便服的得仁正在迷你高尔夫球场上练习挥杆,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坐”,就算是跟惠得打了招呼。

看来佑赫哥的妈妈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呢!惠得像真正的准媳­妇­见婆婆一样地紧张起来。

晚饭得仁并没有特意准备,相反,她还故意只准备了一些泡菜和例汤,想要以艰苦的生活来吓走惠得:“我呢,已经知道你叫郑惠得,怎么样,你对我的印象好不好?”

虽然只是在试探,但得仁还是郑重地问惠得的意见。

惠得自然不敢说不好,在母亲长期的教导下,她也知道不能如实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这是十分不敬的。可是,让她撒谎说很好她又做不来,惠得只有低下头,惶恐地笑着。

“你好漂亮。”得仁也发觉自己有些莽撞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似乎很内向,很容易就害羞,她甚至不爱说话,不过这并不妨碍得仁对她的好印象。

“谢谢伯母。”惠得终于鼓起勇气来,说出自从踏进这个大门后的第一句话。

“你这么怕我,以后我们怎么在一起住呢?我要跟你们住,你们休想搬出去!”不知不觉地,得仁似乎已经把惠得当成了媳­妇­,开始闹起了老顽童的脾气。

看见惠得一脸惶恐地说是,佑赫哭笑不得地说:“妈,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你应该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紧张,你这样叫她怎么吃饭嘛!”

佑赫接着拿起桌上的勺子递给惠得,又把惟一的­鸡­翅推给了她:“来,吃吧!”

“天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儿子对女孩子这么体贴!感觉好奇怪!”佑赫的举动让得仁惊讶不已。

惠得有些为难地接过了勺子,这样的话,自己更说不出要请求帮忙的事情了,或许,这样会让佑赫哥的妈妈更加讨厌自己呢?

“照我看,我妈今天的心情不是太好。”发现妈妈有些咄咄逼人,佑赫赶忙出来笑着打圆场。

“现在虽然是你在选你的太太,但她也是我媳­妇­,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得仁是皱着眉头说话,但是佑赫能听得出来:妈大概已经接受惠得了。

“吃饭吧!”他努力分散着桌上另外两人的神经,“饭都凉了。”

惠得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但这立刻又引起得仁的质疑。

“我呢,是开餐厅赚钱的人。你以后要当我媳­妇­,吃东西不可以这样子,要大口大口吃!”得仁拿起勺子来做了个示范,“对,就是这样。”

“惠得,没有关系,慢慢吃,别噎着了。”看见惠得一反平时的样子吃得那么辛苦,佑赫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这么快就袒护她了?”得仁像是将要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儿,对佑赫的偏袒有些不满,“别的事都教得很好,就是吃饭这件事没教好,作为长辈我难道不可以教她吗?”

“很抱歉。”不想佑赫哥再因为自己的事情与妈妈争辩,惠得赶快在第一时间内道歉。

但这又引起得仁的不满:“我不喜欢把抱歉挂在嘴上的人。”

直觉地想要再次道歉,但立刻又被噎了回去,惠得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连饭都忘记吃了。

真是个淳朴的孩子呢!

得仁有些心软了:“其实我对媳­妇­的要求并不多。不过呢,我要求的就一定要做到,吃饭一定要大口大口吃。”

“没关系。”看着惠得望向自己求救般的眼神,佑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妈会对你这样,是因为她喜欢你,她对她不喜欢的人根本不理不睬。”

是这样子吗?

惠得稍微有些释然了,又挖了一大勺米饭放在嘴里。

得仁下一句的问话却差点让惠得再次将米饭噎在喉咙里:“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妈,你怎么可以问惠得这样的问题呢?”虽然不大清楚惠得家的状况,但是连佑赫都知道惠得的家庭不是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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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 也许是诀别(6)

“一个人怎么看待他的父母亲,对她来说是相当重要的问题。我想听听她怎么回答我。”

该怎么样回答呢?

惠得略微思考了一下,缓缓地回答道:“说真的,我从来不觉得我爸是一位有作为值得尊敬的人,甚至有时候我还会觉得他很可怜。可是,我妈跟我那些妹妹们,因为我爸的缘故吃了很多苦,所以每当我想同情他的时候,我就会想办法转移焦点。”

……

进行完沉闷的晚餐,佑赫跟着得仁进入她的房间,迫不及待地征询她的意见。

“怎么说呢?她不是个简单的孩子!但是,整体上来说还不错。可是,我觉得她不适合当你老婆。”

“为什么?”刚刚才兴奋起来的佑赫被浇了一头冷水。

“依我看……她好像不是很爱你!这个才是重点。”

“你总是喜欢妄下定论!”佑赫有些心虚,但他强撑着不让母亲看出来。

怏怏地离开母亲的房间,佑赫看到惠得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看他的影集。

“这里面有许多都是跟贤宇合照的。”看到惠得惊讶的眼神,他宽容地笑笑,“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提贤宇的事,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刚才,自己也是在不停抚摩着照片上贤宇哥的脸,这会儿,他想必已经回去了罢?他一定是在校门外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自己的心,都快焚化在那一片被抛弃的痛苦中了……

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的心也同样处在被抛弃的痛苦中。

家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爸也因为自己的一句气话离家而被流氓们抓起来,未得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自责中,这些痛苦凝聚在一起,让她下了一个对自己来说十分危险的决定。

舍不得妈妈已经衰老的模样;舍不得妹妹们用稚­嫩­的双肩过早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也有一点点舍不得看见大姐惠得哭泣时那柔弱的样子;但是,最最舍不得的人,却那样狠心地抛弃了自己,连一声招呼也没有打地就去了一个自己找不到的地方的贤宇哥,让她连告别都成了奢望……

也许是最后一次找硕元和大鹏,在那片曾经停驻过自己最美好一天的地方,未得又想起那一日自己挨打后,贤宇哥给自己吟诗的情景。

“吟诗?什么诗?《杜鹃花》吗?”头脑简单的硕元一听到诗这个字,立刻想起了国中课文里那一首耳熟能详的诗来。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那一首诗啊?”即使是心情再坏,未得也可以被他不经意的只言片语打败。

硕元可听不出未得话中讽刺的意思,已经开始背诵让他觉得很自豪的诗句——确实值得自豪,因为那是他唯一背下来的一首长诗:“你不想见到我而选择离开,我一定会默默地让你离去……”

“不过,这首诗也满感伤的……”

看到未得肯定了自己背的诗,硕元更加卖弄了起来:“大姐头,其实呢,诗本来就是令人感伤的。你看后面:你不想见到我而选择离开,再怎么痛苦我也不会流泪……”

“真没想到,你还会背这首诗呢!”未得被他给逗笑了。

“其实呢,是我们家附近的理发店墙壁上有贴这首诗。”

“你小子……”不会背诗正在一旁郁闷的大鹏听见硕元会背诗原来是投机所致,怪叫着扑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上。

“真没想到,我们大姐头还喜欢吟诗呢!”嬉闹的硕元和大鹏见未得喃喃地一直念那句“再怎么痛苦我也不会流泪”,不禁有些好奇地又凑了上来。

“不然你以为我只喜欢打人,或者是被人家打是不是?”未得没好气地白了他俩一眼。一说起挨打,未得的心头又重新升起那个人的身影,“唉,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大?乡下叔叔家,到底在哪里嘛!”

“你说谁的叔叔家?”大鹏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算要道别,我也不晓得应该朝哪个方向行礼才对!”未得的声音有些哽咽,“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

No.11 也许是诀别(7)

那样,自己就算是死在那些人手里,他也不会知道吧?

在他的心里,只有大姐一个人!自己只不过是他偶尔施舍爱心的可怜的小猫小狗而已……

“不管怎么样,那些诗人都很懂得人生的哲理,对不对?”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硕元仍然在进行着他的演讲,“大姐头,我还知道一首诗呢,《青葡萄》!”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说这些没用的!”大鹏在一旁使劲给他打眼­色­。

诗!这也许是惟一牵系在自己与贤宇哥之间的­精­神纽带了。即使没有告别,你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为我感到心痛吧?未得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好吧,我们就一边吟诗,一边等到太阳下山。”

那些家伙应该会在太阳下山之后打电话来,那时候,便应该做一个了断了!

“七月,在我的故乡,青葡萄慢慢地熟了。这个村落的传说,一个接着一个地揭开……”在大鹏的脸上做着相应的动作,正吟得兴起的硕元忽然卡壳了,“一个接着一个地揭开……后面是什么?”

“我日夜引颈期盼的客人啊,带着疲惫的身躯来找我……可是我不在那里的话,故事会变成怎样?”未得开始自言自语……

七月,

我的故乡,

青葡萄慢慢地成熟。

这个村落的传说,

一个接着一个地揭开。

它一粒粒嵌在遥远的天空,

天空下方的蔚蓝海洋敞开心胸。

白­色­帆船从远处飘来。

我日夜引颈期盼的客人啊,

会带着疲惫的身躯来找我。

当你到来,

我将剥葡萄给你吃,

就算双手沾湿我也不会介意。

孩子啊,

你把银做的托盘跟白­色­毛巾摆在桌子上……

也许,等你来时,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剥葡萄给你吃了……

握着木棍走在­阴­暗楼道里的未得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有无奈的凄凉与悲哀。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西服的人拿着刀和棍­棒­向她扑来,都被她打倒在地。终于到了最尽头的一个地下室,里面却空无一物……

上当了!

愤恨过后,未得却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解脱。在那些被打倒的人身上发泄出自己所有的恨意后,她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似乎在这誓死的一战里,挥霍完了心中的恐惧,那么接下来的一次,未得有更大的信心去做勇者!

如果不是因为贤宇哥,那么自己去不去参加高普考,又有什么区别?

“你真的不去吃饭?”不知道是第几次来客厅,见未得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呆坐在电话旁边,一样无心吃饭的允子拿起郑大木放在家里的衣服熨烫起来。

“那些家伙好像打算要急死我们!”几天几夜没有好睡,未得的­精­神十分颓靡焦躁,看见允子的动作,忍不住发起火来,“吃饭吃一半,你­干­吗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熨衣服?”

允子表情上一颤,但手下的动作却依然不停:“你爸爸回来要穿。”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见母亲听天由命的软弱样子,未得更加悲哀了,难道熨一件衣服,爸就会平安回来吗?在那伙混蛋的手上,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未得一把抓起话筒:“你们想死在我手上吗?你到底在哪?”

“未得,是我。”那边先是沉寂了一阵,接着,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我是贤宇。”

贤宇哥?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未得几乎是立刻地呆住了,迟疑了几秒钟,才缓慢地开口:“姐现在还没回来……”

“我找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他不是找大姐的吗?为什么会忽然找上自己?

未得想起现在要做的事情,几乎是立刻,带了点赌气的意味拒绝了:“我……不能出去,我在等电话。”

挂掉电话,未得的心里却像平静的湖面忽然投进了一颗石子。已经抛弃掉的希望,忽然又回来了?而且,他的声音是那么地喑哑低沉,他经受了什么打击吗?未得的心几乎立即地紧紧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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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 也许是诀别(8)

呆坐在那里犹豫了好久,未得最终还是叫来娴得:“你在这里等着电话,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远远地看到他,还是那样英俊而充满着书卷气,这让未得忍不住怦然心动;可是,走近了看,他的眉头深锁,满脸挂着难以言喻的忧伤。一想起他丢下自己,不声不响地走掉,未得的心里就忍不住地疼: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吗?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流氓?

想到这里,未得赌气似的故意往地上吐一口痰,用力地用脚抹掉。

“很抱歉,我不声不响地就去乡下了。”被未得的声音惊动的贤宇,这才从恍惚的心思中回过神来。

“你大概是打算以后再也不和我见面了吧?”虽然看见他的样子很心疼,但未得就是管不住自己说一些恶狠狠的话。

“……我感觉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以为你会什么都不问我,只是默默地陪着我。”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傻傻的郑未得吗?而悲哀的是,我确实还是以前那个傻傻的郑未得,看见你不是为了我而难过,我仍然还是会坐在你身边,默默地陪伴着你。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的陪伴了……未得倒出一杯烧酒来递给贤宇:“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喝酒,也说不定,就是离别酒……”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未得的情绪好像一直不对,刚才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没有注意,但是“离别”这个词,还是有效地刺激了贤宇的神经。

我所有的心事在你跟前,都能无拘无束地说出来吧?未得忽然想找个人倾诉:“那些流氓把我爸抓去了。我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结果他们以为我好欺负!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家伙,好好地教训他!我大概会离开家一阵子……”

知道未得这样说,就是在拜托自己照顾她的家人,但是,贤宇还是觉得未得这样做太冒险了一些,他忍不住第一时间想要反对:“未得……”

“我会让他们知道,如果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绝对会让他们不得好死!”不想听到贤宇的反对,他可以那么容易地引导自己,未得怕自己在他的劝说下,会失去复仇的勇气,“如果说,连我这种货­色­都能当法官的话,恐怕连路边的狗也会嗤之以鼻吧?”

“未得……”

“我姐没能当上医生,所以我本来想当法官。”未得自嘲地笑笑,再一次打断贤宇的话,“现在想想,我姐她的人生也是满可怜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当初那么想与她比较……我能走到今天,也是托你的福。”

未得把心中零零散散的回忆全都说了出来,她怕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向贤宇哥诉说的机会了。

“我居然当上了大学生,在家里也被我爸捧上了天……我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一天只睡三个小时,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有一天,我真的觉得自己快死掉了,可是我还是想着你拼命念书……”一仰脖喝掉了杯中剩余的酒,一道辛辣的液体从喉头倾泻而下,有效地替代了将要流下的眼泪。

“可是那一天,我居然跟你说惠得绝对不能没有我……”想一想未得所受的苦,贤宇顿时觉得:他与惠得的爱情都是纯真的小儿科而已,根本没有被赋予悲哀到沉重的压力。

“贤宇哥,你觉得人生到底是什么?”未得决定用自己的悲哀来结束这次谈话,“我觉得人生真的很龌龊,你不觉得吗?二十三年来,我已经活得够辛苦了,我不晓得该怎样面对以后的人生……”

“未得,谁也不会知道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贤宇也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但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你仍旧是最让我窝心的未得。”

是这样的吗?

本来心如死灰的未得,心底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你一定要那么做吗?”送未得回到家门口,贤宇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未得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怎样也不让他开口劝说,更不让他告诉惠得她们。

No.11 也许是诀别(9)

“你赶快回去吧!”

“未得,我想你不会怪我吧?”

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算做是给贤宇的回答。

准备进门的未得,看见晚归的佑赫与惠得的身影。看见未得脸­色­的变化,贤宇也发觉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去。

这下可热闹了。

未得暗暗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推开了家里的铁门。

三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惠得惊讶中带着慌乱与羞愧,贤宇愤怒中带着鄙视与心痛,佑赫冷漠中夹杂着责难与隔阂。

“贤宇哥!”

看着贤宇一言不发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惠得再也把持不住自己,哭着就要追上去,却被佑赫一把拉住。听着身后这个刚刚和自己去见过母亲的女人,在被自己拉住之后,仍然伤心欲绝地不停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佑赫的心几乎都要碎掉。但他还是死死地拉住惠得的手: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因为,你天生注定就是我的人!

在惠得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中,走到街角的贤宇终于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来。

惠得不顾一切地甩掉佑赫拉着自己的手,刚向前跑了两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充斥着心痛与愤怒的喊声:“郑惠得!”这声音让她立刻想起了佑赫哥对自己的爱,还有最重要的,家中被抓走的爸爸、痛不欲生的妈妈、失去经济依靠即将流离失所的妹妹们……

她眼睁睁地看着贤宇又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霓虹灯闪烁的地方……

No.12 囹圄之灾(1)

发现未得失踪,郑家如沸腾的热油一般炸开了锅。

惠得给硕元和大鹏打电话,均被告知未得根本没有去找过他们;娴得和仁得抱成一团慌乱地哭泣;允子反常地勇敢,要去找又野那伙人算账,但是却被家人拦了下来。这又有什么用呢?允子颓然地倒在地上,那伙人连大木和未得都能抓走,自己即使是找得到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未得发生了什么事,那自己这个做妈妈的,该怎样活下去?即使是丈夫被抓走,允子都没有觉得这样绝望过,也许在允子的心里,未得早已代替大木成为一家之主,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而已。

“不会有事的!二姐她一定会带着爸爸平安回到我们身边,我相信二姐!只要相信二姐,就不会有恐惧!”娴得用力地安慰着大家,自己眼里却含满了泪水。

推开那个以前属于自己、现在属于未得的房门,却赫然发现未得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惠得泪眼模糊地抚摩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先前搬出去的时候,自己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可是现在看见这些,心里充斥的却只有对未得的想念。桌上放着一个漂亮的大盒子,里面放的是未得所有的信件和随身携带的物品,盒子底下压了一封信:

给姐姐: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走了,不过好像还是应该和你说一声。不晓得从哪天开始,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尴尬。不过我的东西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处理,娴得看到可能会哭,所以拿去烧掉比较好。

小时候,有一次爸妈吵架之后,妈回到外婆家去。那时候爸说不需要我们,然后把我们赶出去。当时你背着娴得,带着我到了外婆家,可是因为时间太晚了,你不敢敲门。我们三个在门外徘徊,虽然很小但是身为大姐的你,当时心里一定很害怕,可我还是那样大声地说你没用。过了这么些年,当着你的面,我却始终说不出“对不起”这句话。

姐,我是不是常常害得你很难过?

对不起……

将未得的信抱在胸前,惠得的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地思念未得!

门外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惠得急匆匆地跑出去,左右张望着、寻找着,她多么希望是未得领着爸一起回来了!但是,漆黑的夜空下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地,在寂静的巷子中响得很清脆。

贤宇哥!

惊慌失措的惠得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贤宇!于是她哭着给贤宇打电话,跟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你应该叫她不要去!你叫她不要去的话,她一定不会去!你如果留住她的话,她一定不会去的!”原来贤宇哥是第一个知道未得要去找那些坏蛋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不阻拦呢?明知道未得去了就可能是万劫不复,他为什么不阻拦呢?

未得一直横亘在自己与惠得之间,那一天,神使鬼差的,他竟然没有说出阻拦未得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留住她,那代表了什么!但是,未得此刻处于危险的境地,也让贤宇心里很不好受:“我明天去那些人的办公室看看好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办公室?”

“我从前去过那里。”面对惠得忽然紧张的语气,贤宇把以往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未得为了保护你,帮那些家伙做过事情。”

为了保护我?

惠得有些迷惘:“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爸爸没有能按时还他们的利息,所以他们威胁未得,要从你身上下手。”

惠得被惊呆了:“你说未得为了我,居然去做那些事情?”

贤宇的无声让惠得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天啊!原来在几年前,自己与未得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未得居然还为了自己勉强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这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决心?惠得的眼睛模糊了。那时候,因为贤宇哥,自己与未得之间一直存在着龃龉。如果换成自己的话,有可能会趁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落井下石吧?可是,未得她居然在那个时候也在维护自己……

No.12 囹圄之灾(2)

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未得,而是我这个做大姐的!非但没有照顾好妹妹们,还害未得为自己做出牺牲,这样的生活,每一天都充满了罪恶感……

与往常一样,中午吃完饭后,佑赫和惠得在空阔的欧式咖啡厅里吃餐后茶点。不同的是,惠得对桌上的食物和饮料提不起一点兴趣,只沉浸在思念未得与爸爸的悲伤中。

“我也应该去你们家一趟。”佑赫并没有发现惠得情绪的异常,她平时也是这么不苟言笑的。想一想上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见到惠得爸爸的情景,佑赫还是觉得有些可笑,“虽然上一次已经见过你爸,但是……”

“佑赫哥,过些时候再去吧。”好容易回神弄明白佑赫哥到底在说什么,惠得十分为难,“我们家里有点事。”

又是这个借口!

佑赫有些不高兴:“是因为贤宇吗?”

“不是。”

“你怎么动不动就说家里有事?”佑赫明摆着不相信她,“你们家到底为什么三天两头有这么多事?”

佑赫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让自己冷静一些:“现在想一想,贤宇去当兵的时候,一有机会我就吵着你陪我去部队看他,当时你一定很为难,每当那个时候你都会说家里有事。”

没想到当日的借口——竟变成现在说真话的阻碍,惠得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使佑赫哥相信自己的话。

但是,真实的原因她却迟迟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自己与他之间,还有那么一层薄薄的隔膜吧。

“佑赫哥,我们家真的有事……”惠得艰难地开口,却被佑赫打断。

“我知道了。如果我那天没有叫住你,你打算过去和贤宇说什么?”

惠得在巨大的尴尬中说不出话来,佑赫继续看着她的眼睛:“当时我在现场,可是你还是想要跑去贤宇那边,你打算跑过去之后要怎么做?”

惠得慌乱而难堪地低下了头,佑赫却不打算放过她:“惠得,你抬起头看着我。你太爱贤宇,所以没有办法正视我吗?你应该知道,我把你看得多么珍贵,可是,你怎么可以带给我这么大的伤害?”

好像每一个人,都在被自己伤害……

惠得心里的负罪感又加深了一层:“很抱歉,我会努力……”

“这件事还需要努力吗?”本打算放手的佑赫看见惠得脸上痛苦而迷惘的表情,又心软了,这毕竟是自己第一个也是惟一爱过的女人……究竟该拿她怎么办呢?

从一大清早,贤宇就奔波在各个他所知道的地点,去寻找那些高利贷者。让他绝望的是,又野所有的踪迹在一夕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忙碌了一天却毫无结果的贤宇,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佑赫的身上。虽然他现在再也不想见到佑赫,但是,也许只有他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了。他还记得那天尾随佑赫去过的那个别墅区,那里高楼林立,不是有钱有势的主儿不可能在那里拥有一席之地。

“喂,是谁?……是惠得吗?”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贤宇张了几次嘴,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许,只有当面才能说得清楚。在佑赫居住的公寓前等了许久,才看见和管家鱼贯而出的佑赫。

“我想,因为你的状况比我好,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找到方法解决。”无视佑赫惊讶的眼神,贤宇径直走过去,低着头说出了类似于哀求的话语,天知道,他是多么不想以这样的语气再跟佑赫说话。

“到底什么事?”意识到贤宇话中的严重­性­,佑赫转过头对管家说,“你先回去等我好了,我一会儿就来。”

“我已经去过那些办公室了,可是大门紧锁。”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可是贤宇这一次的心情,与上次明显不一样,“我也去过报警,可是好像没什么用。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把这些事情告诉佑赫,贤宇的心里猛地一轻,也许一直以来,他都相信佑赫能比自己更好地处理问题,就好像每一次他帮助自己之后,那种感激而相信的心情。

No.12 囹圄之灾(3)

“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原来,自己真是误会惠得了,她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却不告诉自己……

“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

“这件事,其实你应该比我先知道才对。”贤宇的心里,其实与佑赫是同一想法,“发生了这种事情,惠得应该先去找你。”

“……”佑赫几乎要站不稳了,贤宇的话恰恰击中了他的软肋。

连贤宇都看出来了吗?

他的悲哀,大概只有惠得才不知道了……

坐在沙发上的佑赫,听到母亲要去见惠得家长商量订婚问题的决定,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应该喜气洋洋,怎么会愁眉苦脸呢?”儿子从小跟自己长大,得仁敏锐地看出了他的反常。

“这都是因为我不够好。”被惠得的感情和家庭的问题烦扰不堪的佑赫,整个人也颓废了许多。

“我问你,你真的觉得跟她有缘吗?”得仁想让儿子正视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从你嘴巴里说出这种话?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

不同于母亲的咄咄逼人,佑赫这时候只想逃开,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得马上解决的!

“我先走了。”他简单地和母亲告过别,转过头来叫管家,“朴部长,我有话跟你说。”

“有时候公司和银行调钱有困难,刚好需要急用钱的话,应该是去借高利贷吧?”佑赫旁敲侧击地想要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认不认识放高利贷的人?”

“你问这个是不是因为惠得小姐的爸爸?”管家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这件事情你知道?”

“这件事情我还没跟总经理报告。”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被我妈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惠得与自己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机会了。

车在一个小水库的边上停下。即使在微微水气扑面的凉爽夏风中,佑赫仍然感觉到了燥热:“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对不对?”

“我根本没有理由和公子玩游戏。”管家仍是一副绝对平静的脸­色­,“您也要体谅我。”

“你也知道,再过不久,我就会接任总经理的职位吧?”虽然知道可能没有多大用处,但佑赫还是希望能拿这个压住他,“听说你很反对?”

“对。”

“在我上任之后,我打算马上来一次人事大改革。”隐晦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佑赫开始打听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惠得的爸爸现在在哪里吧?”

“关于这一点我还没打听到。”

“照你的个­性­,如果没有搞清楚的话,这件事情你绝对不会轻易地说出口。”佑赫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谎言。

他似乎……要比以前聪明敏锐多了。

从小看着佑赫长大,管家的心里微微升起一丝喜悦:“如果,这件事情我还没有跟总经理报告就先私底下告诉公子,而事后让总经理知道的话,我相信不用我写辞职书,总经理就会把我当场开除的!”

“你用的这种交易方式是跟我妈学到的吗?”如果不是还要有求于他,佑赫此时就想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威胁自己,“你马上叫他们放了惠得的爸爸!”

“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跟对方进行协商。”看见佑赫几乎要把持不住的样子,管家心知不能再刺激他了,“就算情况非常紧迫,处理事情还是要有先后顺序。公子,你马上就要升格当总经理了,你觉得总经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叫我跟在你的身边?”

是让我跟你学习待人处事的方法!可是——“我不想跟你学这种拿人­性­命开玩笑的交易方法知道吗?”

“你不需要为了得到惠得小姐而赌上你的一切。”忽略佑赫故意的漠视,管家忠实地履行自己对他的关切,“想得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要让那个人需要你的帮忙而亲自来找你,这是我跟总经理学的。你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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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 囹圄之灾(4)

“……”是这样的吗?

虽然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自己还是那样地心疼惠得,害怕看到她哭泣时的泪眼:“如果惠得的爸爸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

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的威胁,佑赫郁闷地落荒而逃。

惠得现在是我的女人!

即使不知道她的心在哪里,不过她现在人在我身边,所以她是我的女人!

再一次握紧了拳头,一想起贤宇,佑赫的心情就好像老公回家,发现自己的老婆竟然去找别的男人一样!

他忽然很想找个人倾诉,可最令他悲哀的是:他惟一可以去倾诉的对象竟然只有贤宇一个人,因为他是自己惟一的朋友……

或许,我们都太孤单了……因为孤单,所以呼唤对方的名字;因为孤单,所以去牵她的手……

贤宇,我也是真心爱惠得的,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的、也是惟一爱过的女人。可是,你知道比失去最心爱的人更难过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我心爱的人——她并不爱我!

对不起,我不是那种会在心里默默祝福心爱的女人与别人相亲相爱的人!

看着那个小窗口的昏暗星光来数时间,大概又过去了一天吧?未得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如果能平安出去的话,我一定要先去买一碗炸酱面来吃。”

“爸爸买给你吃。”连累未得一起被抓进来挨饿,郑大木心里也是满满的愧疚。

“用借高利贷剩下的钱吗?”未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郑大木一阵尴尬,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哪一家的炸酱面最好吃吗?南山下面有一家很­棒­,还有钟路三街,那一家的牛骨汤真的很不错!”陶醉在想象中的美味里,郑大木忍不住开始吧嗒吧嗒嘴。

“原来你自己常常去享用这种美食!”

“嘿嘿……”又被­精­明的未得抓住了话柄,郑大木尴尬地笑笑,却仍旧没有停止对美食的向往,“他们家的萝卜泡菜也很好吃呢!喝牛骨汤的时候,必须要配上萝卜泡菜才好吃!”

他还好意思在这里吹嘘!未得几乎要被气炸了:“我都快饿死了,你­干­吗一直讲吃的?”

“我现在也快饿扁了嘛!”被未得一凶,郑大木像小孩子一样嘟起了嘴,但立刻又掉进想象的漩涡里了,“凉面呢,在绅士洞有一家……”

“不要再说了啦!”未得几乎要疯掉了。

“未得,你知不知道爸为什么一直想要生儿子?”郑大木收起了嬉皮笑脸,这样的诙谐似乎对未得没有什么作用,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要恐慌,“爸爸怕就这么结束,到我这一代就结束了……你还记得你们的祖父吗?”

“当然记得喽!”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富有却吝啬、家教极严的老人,“以前放暑假去乡下玩的时候,我偷摘别人园子里的香瓜,之后被痛骂了一顿。”

“是啊!”郑大木似乎也回到了小时候,他又开始骄傲起来,“国中的时候,爸爸可是班代!那时候的学费是十块钱,可是因为我是班代——所以想多交一点钱威风一下,于是我回家去骗你爷爷说是三十块钱,结果被绑在树上,狠狠地打了一顿。可是……当时他们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的财产,现在被我一口气败光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郑大木向未得展现出他一直没有向任何人表白过的内心:“如果我的一生就这么完蛋的话,我拿什么脸去见你们的祖先?”

一直被认为很没有责任心的爸爸,原来也有着这么深的忧虑!

不过,未得对他只想要儿子的想法还是很不屑,有了儿子,就能交代了吗?“睁大眼睛看着!你的女儿们一直不停地往前冲,你的人生怎么可能在这里完蛋?”

看着郑大木的惊喜表情,未得扭过头撇撇嘴,“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地就举白旗投降吗?你忘了我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总之你不要担心那么多啦!你……继续说凉面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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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 囹圄之灾(5)

未得这个女儿似乎比儿子还要坚强呢!

郑大木也不戳破她语言的脆弱面,他的思维又掉进习惯­性­的遐想中去:“对了,你知道吃凉面的时候为什么要放醋吗……”

在这方面,他真的没有不懂的呢!

看见未得笑起来,郑大木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这一笑牵动了嘴角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直没有过动静的铁门突然开了,郑大木和未得不禁呆了一下。又野的小弟们蜂拥进来,架起躺在地上的郑大木。

未得连忙站起来阻拦:“你们要带我爸去哪里?”

“少啰嗦,你也出来,出来就知道了!”

依然还是黑夜,依然还是在那个破败的垃圾厂,未得和郑大木被跌跌撞撞地推出来。

垃圾厂里停了几辆黑­色­的轿车,又野从其中的一辆里钻出来,捏着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没有,结果没想到你们还有靠山!”

靠山?这个家伙又想出了什么诡计来暗算自己,未得谨慎地看了他一眼:“臭小子,在你的眼珠子里,我像个有靠山所以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

这个丫头!一说话就让自己有想打人的欲望!

可是,想想她背后的靠山,又野还是决定暂时隐忍一下:“一个女孩子家,讲话怎么这么冲?我们­干­这一行的,也是为了给家里的妻小混口饭吃,每天马不停蹄地去讨债,弄不好还要看你这种人的脸­色­!”又野看到未得,几乎就想哭了,要是每个欠债的人都像她这么难缠的话,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跟你啰嗦了。我们来商量一下,等你考上了高普考变成高官,拜托——千万别来刁难我。”

他明明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消失,为什么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降低姿态?未得一巴掌挥掉又野伸过来的手:“臭小子,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你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不要!我们绝对不会去的!”未得没有丝毫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

“你这个臭丫头!”又野又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打人了。

郑大木也过来Сhā一脚:“拜托,请放了我女儿,请放了她……”

这个笨蛋,这一点问题都处理不好!佑赫家的管家在车里看见外面的混乱情况,迫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马。

忽然的车门开启声让正在争吵的三个人都安静下来。

“带走吧!”又野再也不想看到面前这两个人了。

向又野点了点头,管家打开自己的车门:“请上车。”

笑死人了!又跑出了第三伙坏人是吗?还表现得挺礼貌!未得没好气地大吼一声:“你找死啊!虽然不知道你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可是你会第一个死在我手上!”

这……是郑家的二女儿吗?

管家有些怀疑,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己想要询问的欲望,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现在是要送两位回家,请上车!”

“你居然想拿这一套烂台词骗我?”未得根本就不相信他,“你跟他是一伙的吧?”

“你还是一个学生,怎么可以跟长辈说这么无礼的话?”涵养好的管家,也有点经受不住未得的胡乱栽赃。

“再见了,流氓。过去的事我道歉,我劝你早一点改一改个­性­吧,你这样谁敢娶你啊?再见了,大哥我走了。”又野不想继续趟这混水,转身带着小弟们离开这个废弃的垃圾厂。

流氓?

管家忽然觉得有些玩味。郑家最会念书的二女儿,考上第一大学法律系的高才生,居然会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流氓?

看着未得依旧戒备的眼神,管家也不想啰嗦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略微解释了一下:“我们家公子已经把你们欠的钱还清了。他们那边我也交代过了,所以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未得有些蒙了:“你说的公子是谁?”

“李佑赫公子你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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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 囹圄之灾(6)

“你……你是说餐厅的儿子?”

未得直来直去的错误形容词把管家逗笑了:“公子家开的不是一般的餐厅。请上车吧,我已经联络好你的家人,他们应该在等你们。”

看着郑大木在车上一直恭维李家管家的表现,未得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才刚刚逃出魔掌,就立刻显露出唯利是图的本­性­了吗?

站在街角焦急等待的允子她们,几乎有些觉得跟梦境一般恍然。虽然不敢肯定先前的电话里,那个男人所说的是否是真话,但她们还是跷着脚在街上张望,希望可以盼回亲人的身影。

“爸!”郑大木一打开车门,眼尖的仁得就立刻认出了他的背影,兴奋地尖叫了一声,想要扑上去拥抱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第一个下车的郑大木两步走到前门,恭敬地打开车门,让管家方便下车。

“二姐,我好想你!”没有去管爸爸,娴得第一个抱住的是她最想念的二姐,眼泪迅速在眼眶里泛滥成灾,“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爸爸平安回来的。”

与娴得一同关注未得的还有允子,未得失踪的这段时间,允子比任何人都要难过,抚摩着未得脸上的伤痕,允子再一次把未得拥进怀里。

每个人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简单地就能明了吗?

能平安地回来,未得对妈妈能够先抱住自己而有些惊讶。如果是娴得,那是很自然的;仁得自然也是站在爸爸那一边,可是爸爸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看着郑大木卑躬屈膝地送走管家,未得忽然有些想笑,他的下一步,应该是找大姐吧?

果然,仁得再次被推开,郑大木一脸急切地在家人中寻找:“惠得呢?惠得在哪里?”

从早上就待在图书馆里挣扎一天的惠得,最终还是没有想到办法,她想去求佑赫哥,但是请求的代价,让她始终狠不下心来。

“未得?”怏怏地行进到家门前,惠得竟然看到了家里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口。

惠得第一个注意的是未得,她的样子有些惨淡,嘴角还有刚刚结痂的血迹。未得被放出来了?

惠得激动得热泪盈眶,加快了脚步跑过去,想要好好拥抱这个她亏欠了很多的妹妹。

“啊哈,我们家老大!”跑到一半的惠得被从半道里冲出来的郑大木抱了个满怀。

爸爸什么时候对自己变的这么亲热了?惠得呆住了。

相对于惠得的呆滞,郑大木表现出了万分的热情,他用力地拥抱着惠得,双手连连拍在她的背后。

“准财阀媳­妇­!哈哈。”郑大木的笑声在静寂的夜空中有些刺耳,“医生、法官算得了什么?就算当医生、法官也赚不了多少钱!财阀!财阀!你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惠得的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父亲的样子只让她觉得陌生尴尬。

站在母亲身后的未得冷冷地笑着,这跟她想象里的情景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她不想再看到郑大木让人恶心的嘴脸,便先一步向家中走去。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大木的狂喜,惠得则像一个布娃娃般被郑大木抱在怀里晃来晃去,她只觉得头好晕,有点想吐。

{­精­彩故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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