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没申请减免,我贷款了。"
弟弟有些意外,随即又问:"贷款?贷了多少?利息是不是很重啊?"
我忙解释道:"是助学贷款,利息很轻的,我只贷了学费。"
弟弟疑惑地问:"大哥,为什么不申请减免呢?"
我握着电话,说不出话来,弟弟又怎么理解我当时的心态呢?千言万语堵在我的咽喉,我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弟弟听我不说话,知道我有难言之隐,便很体谅地转移话题道:"大哥,你的贷款下来了吗?"
我当时心里很乱,随口道:"还没有呢。"
弟弟立即问道:"那你的学费怎么办?"
弟弟一句一句问到现在,把我所有不想说的话都问了出来。也只有弟弟,他对我所有的情况都关心,才会一步一步追问到现在。我赶紧对弟弟说:"学费现在要的不急,等贷款下来后再交都来得及。"我说的是实话,我也已经写了缓交学费的申请。但弟弟却并不相信,他以为我是在搪塞他,他以为我怕要钱给家里造成负担。他很快说道:"大哥,你不用担心,咱家里有钱,我明天就把钱给你寄过去。"我忙和弟弟解释,我想告诉他,这钱真的不急。但弟弟的语气非常坚决,最后,他要我多保重,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弟弟的汇款单,他给我寄来了整整三千元钱。当我从邮局取出钱时,我还在不停地抱怨弟弟卤莽。但当我走回寝室的时候,我的眼里却已经沁满了泪水。上楼梯时,我觉得步履沉重,每走一步,我都能感到弟弟和妈妈对我那厚重的爱。
但我的理解都是表面的,我根本想象不到弟弟当初的景况有多么的艰难。
弟弟把他在窑里赚的钱都拿了出来,又跑到林福增那里借了一千多块钱。林福增当时正准备着翻盖新房子,手头也不宽余,但还是豪爽地把钱掏给了弟弟。弟弟没和他客气,他已经把他当成了亲人。弟弟把钱都给我寄出来后,他身上连一百块钱都没有了。妈妈看病的钱一直都欠着医生,弟弟不住地嘱咐他千万不要和妈妈说,他怕妈妈知道了心窄啊。那位医生都五十多岁了,他不住声地答应着,说:"孩子,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就给我,就算没钱咱们也得看病啊。只不过,你妈的身体太虚弱,说啥不能再让她下地了。"弟弟含着眼泪点头,妈妈现在瘦得已经皮包骨了。
送走医生,弟弟给妈妈做饭,妈妈挣扎着喝了点粥,便又昏昏睡去。
弟弟看着妈妈孱弱的身躯,情不自禁地又去抹眼泪。
他跑到院子里,炽热的阳光晒得他头昏脑胀。他打开水龙头,把表层的热水放出去,然后用冰凉的冷水洗头,头在冷水的刺激下钻心般的疼痛,但他总算觉得清醒了。他又去了趟工地,他想去碰碰运气,没准就找到一份工作了呢。他现在特别渴望上班,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都愿意干,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妈妈出去干活了啊。
但弟弟转悠了半天,还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在他走出工地时,见到几个小混混冲他一脸坏笑,弟弟真想冲上去揍他们一顿。在那种情况下,他甚至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日子就这样过着,一天又一天,弟弟一分钱都挣不来,最后他的精神都要崩溃了。他想外出打工,但又放心不下妈妈,可他也非常清楚:守在家里,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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