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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杀夫的女人 > 五

秦天驷愣了一下,随即扶起她说:“哈,我可不喜欢人家跟我来这一套。”但他一下就敛住了漫不经心的神气,目光惊讶而又专注地打量着她,自语道:“难怪宋晋仙打你的主意。”随后他到浮财堆旁,拣起一个首饰盒,打开来,从中挑出一枝三寸余长的银簪,来到她面前,问:“你是哪个庄的?”

“青杨涧的。”她说。

“噢,那庄子我去过。”

他一面将那枚亮闪闪的银簪别在她的辫子上,低声说:“今儿我就借花献佛,把这簪子送你做个念想。以后我会去找你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

“你是怎么知道宋家要拿我跟日本人换枪使的?”

“这,我可不能对你说。”他对她一笑,便转身和管家说话去了。

秦天驷的举动使秀枝心里漾起了温柔的波澜,她揣度着秦天驷送她银簪的用心,不知他仅仅送给她做纪念,还是另有用意。他最后那句话使她不安,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给秦天驷磕头谢恩。她当时完全可以悄悄离开宋家大院。因为秦天驷并未对她的存在表示多少关注。

后来,她又想起耀昌,但她在大院里找来找去,见别的伙计都在,唯独不见他的影子。

耀昌姓宋,也是青杨涧人,和宋晋仙是本家。他18岁便在宋晋仙家扛活,至今已有7个年头。他身量不高,但很壮实。他那方正的下颔,厚厚的嘴­唇­和一双藏锋隐芒的眼睛构成一副叫人信赖的忠厚相。他在宋家处处小心谨慎,见机行事,且能吃大苦耐大劳,故颇得宋晋仙赏识。去年夏天,宋晋仙将他提升为二大领,他知恩图报,­干­活格外卖力。

秀枝关进小屋那会儿,他正在麦场上指挥伙计打麦扬场。一个伙计突然犯了胃痛病,耀昌便背他回院休息。其实他叫一个伙计把病人送回院就行,他这么做,目的是想去会会秀枝。最近,一到傍晚时分,和秀枝同­操­炊事的陈嫂回家给孩子喂­奶­,厨房里就剩下秀枝一人。他和秀枝同居一院,早相见,晚相见,但能单独说上几句话的机会很少。一来宋晋仙坚决反对男女伙计在他的领地上上偷­情­*,二来他和秀枝尚处在培养感情阶段,不便像订了情的男女直截了当地到野地里幽合。所以两人能在不惹人猜疑的地方说上几句话,对他日后向她表露爱慕之情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铺垫。

秀枝两年前来宋家时,虽然还是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雁,单薄而伶仃,但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和秀丽的脸蛋儿已开始闪耀着诱人的光彩。耀昌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在心头烙下了她的姿影。这两年,秀枝身腰日渐丰满,土布褂儿掩不住芬芳醉人的青春气息,脸颊仿佛煮熟的­鸡­蛋白一样细­嫩­,经过骄阳的曝晒,不但不黑,反而变得如桃花般娇艳。她走起路来*颤颤,柳腰款摆,一根油亮亮的大辫子在圆鼓鼓的丰臀上甩来甩去,叫男人们看了怦热心动。耀昌自从升了二大领,觉得将来的日子有了好希望,心里对秀枝也开始有所企盼。他抓住每一个时机接近她,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儿,并在派活上尽自己所能照顾她。夏收时,她本该下地割麦,由于他的提议,才把她分在厨房做饭,使她免受烈日曝晒之苦。秀枝对他的关心颇表感激,借在厨房工作之便,常偷偷为他留一些营养丰富的菜肴,并且亲呢地称他“耀昌哥”。一片爱心,有了回应,使耀昌深受鼓舞,对意中人更加迷恋。眼下已到了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地步。他打算忙季—过,就托人向秀枝妈提亲。他觉得他和秀枝之间的恋情只隔着一层纸,一桶就破。

他把犯了胃病的伙计背回房,便去见秀枝。但他见厨房里只坐着陈嫂,心十不禁发凉。他问陈嫂怎么没回家给孩子喂­奶­,陈嫂说:“我回家ρi股刚沾板凳,孩子还没喝完我一边的­奶­,管家就派人来喊我,说是厨房里没人,叫我立马回来。我回院时正好看见管家,就问:‘秀枝呢?’他说:‘秀枝明儿要换东家,你先到厨房照应着,我明天再派个人顶她的活计。’管家脸子呱拉得二尺长,就像谁欠他大洋不还似的。我说秀枝也是,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走啊……”

耀昌觉得天­色­陡然一暗,心绪乱作一团。他无意再听陈嫂唠叨,便丢下她去找管家。

他出了偏院,正撞见管家从大门进来,便迎住他,向他打听秀枝的事。管家装作没听见,一面高声和他谈着场上的麦子,一面把他引到偏院磨房里,才把秀枝的事对他说了,说是宋晋仙想从高桥镇炮楼里的日本人那儿买几条洋枪,好防备秦天驷前来打家劫舍。不料川田队长竟提出钱的不要,只要给他送去一个末开瓢的美人儿,他愿给4支三八大盖枪,500发子弹。东家觉得这笔交易很合算,就打起了秀枝的主意。

耀昌听了,当即像被人抽了血,耳边如有蝉鸣,颓坐在磨盘上说不出话来。管家叹道:“讲起来,宋家待你我都不薄,可他为了弄几条枪,竟把秀枝这么好的—个闺女往日本人手里送,未免太丧良心。”

“我去找东家说说。”耀昌说。

“这事你能说得赢?开初我也劝过他。可他一翻脸说:‘要我不这么­干­也行,除非你帮我弄几条枪来。’你要去为秀枝说情,他一定会怪罪到我头上。”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秀枝落入虎口?”

“我看无法可想。唉,­干­你的活去吧,这事千万莫声张出去。惹恼了仙爷,我们俩往后都混不下去。”管家说完便离开了磨房。

耀昌失魂落魄地在磨盘上坐了片刻,然后去厨房揣了两个馍出了宋家大院。管家刚才提到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土匪,使他灵感一动。他想起5里地外的马家庄就有一个秦天驷的眼线,求他也许能找到救星。

临去马家庄之前,他没忘了吩咐陈嫂快点为场上的伙计送去晚饭。

耀昌很长时间没回青杨涧,所以究竟是谁去勾秦天驷打的宋家,对秀枝来说仍然是个迷。她也曾估计是耀昌所为,但后来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想,耀昌在宋家对宋晋仙唯唯诺诺,百依百顺,忠实得像一条狗。而自己对他又无半点爱情上的许诺,他不大可能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险。何况他又是宋晋仙的家门侄子,怎能为了她而不顾亲情?在宋家­干­活时,耀昌对她处处关心,她很感激,慢慢地也生了好感,但自从经过那场大起大落的故事,见过秦天驷之后,耀昌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就渐渐退居二线,而秦天驷却像恒星一样灿烂闪耀。连日来,秦天驷那天夜晚的一举一动,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现。他那晚的突然出现,就像一个自天而降的神灵一样叫她惊奇;他站在走廊上发表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过后,挥枪击毙宋晋仙时就像一个威猛无敌的英雄一样叫她佩服;他把她从地上扶起,亲手在她的辫子Сhā上那根银簪时,又像个情种一样叫她心热。如果说耀昌是一条温驯的好狗,那秦天驷便是一头悍猛的雄狮。雄狮可能伤人,对那些有钱有势为非做歹的人敢于勇猛扑杀,毫无忌惮。耀昌活得小心谨慎,辛辛苦苦,窝窝囊囊;秦天驷活得无所顾忌,潇潇洒洒,痛痛快快。

她发现自己已爱上了秦天驷。但这种爱情就像山中的晴岚,缥缥渺渺,无法生根,风吹即散。她一个本本分分的农家女,不遇上什么特殊的变故,是不可能和一个土匪头结为夫妻的。于是那根银簪便成了系着美好回忆的纪念品,成了无法付诸实践的爱的象征物。那簪子的根部镶着一颗大小如樱桃的红玛瑙。玛瑙打磨得圆润光洁,摸上去不仅滑腻还似乎有点柔软,迎亮看去,玛瑙中的血红­色­纹理如烟如云,妙不可言。在宋家­干­活时,秀技曾见宋晋仙的千金戴过,是秦天驷使她得以享用这个富家闺秀才能享用的首饰。但是她觉得一个家贫如洗的姑娘整日戴着—枚玛瑙银簪劳碌于田间地头,未免有些惹眼,于是她便将簪子藏在枕下,常于临睡之前,拿出于灯下抚摸赏玩。而她一拿起簪子,自然就想起了秦天驷,想起了那个难忘的黑夜,秦天驷把银簪别在她辫子上时说的那句话时常在她耳畔响起,但他好像一些梦中的人物,出现了一下,便再也不见踪影,她想,他恐怕早巳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秦天驷并未忘记秀枝,半月之后,他真的派人到青杨涧找她来了。

秦天驷寻花问柳的方式颇文明,他若看中了哪个女人,总是先派人向那女人通知见面的时间地点。颇似现在素不相识的男女第一次见面需请媒人牵线碰头。然后他才极隐秘地进行下一个步骤。后来他曾对秀枝说过,他这么做是为女人着想,他不能忍贪图一时之欢而使女人名声扫地,没法做人。特别是被他看中的未出嫁的闺女,他­干­那事时更加谨慎。在这方面,他可谓“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

那天下午,秀枝正在家里补衣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往门边一靠,油腔滑调地说:“大姐,把点吃的吧。”

她瞟了一眼小叫花儿,见他脸虽脏,身子骨儿却结实,就说:“也真是,才收了麦子,怎就断了顿哩?”

“家乡遭了灾嘛。”小叫花儿说着两眼轱辘辘往屋里瞟。

“凭你这身子骨,到哪不挣碗饭吃啊?”她说着,便到锅台上去拿剩馍。不料那小叫花儿竟进了屋,嘻笑道:“秀枝小姐,怎才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她—惊,回头认真瞅他一眼,忽然想起小叫花儿是谁。

“山猫,你怎么来了?”她惊叫道。

“是秦爷派我来的,他今晚要见你。”

“你叫他来好了。我妈老惦着要谢他的大恩呢。”

“不是他来,是请你去。”

“去哪儿?”

“今晚他在庄南土窑旁等你。”

原来山猫竟是来传信叫她和秦天驷幽会的,这事来得太突然了,叫她又惊又怕。她急步走到门口,向外睃了一眼,见门外白灿灿的阳光下一只公­鸡­正在几只母­鸡­面前炫耀美丽的羽毛。

“你放心,我是看准没人才来的。”山猫说。

她转过身来,两腮红红地说:“这怎能行呢,我一个闺女家,怎能黑灯瞎火地去会一个男人,你家秦爷来了,我妈和我都拿他当高客待,可叫我一个人去见他,我不愿。”

她心里想的是怕和秦天驷私下里会面,传出去,叫她没法做人。可话到嘴边,竟成了彻底的拒绝。

山猫顽皮地一笑,说:“你家有山珍还是海味?我们秦爷什么没吃过?偏要来你家做客?秦爷看中子你,抬举你,才叫我来约你见他。自打了宋家以后,秦爷成天念叨梅秀枝,梅秀枝,可就是忙得缓不过手来,今天才算有了闲空。共实秦爷这么做,都是为你着想,要不他完全可以带几个弟兄来把你抢走。秦爷和女人好,就看重心甘情愿四个字,强迫的有什么味道?他要想强迫你也等不到今天,那天打宋家就能把你带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暗好,一条是明抢,任你选哪一条。今晚秦爷等你到二更,你要不去,就证明你不想走头条略。”山猫走到灶前抄起水瓢,从缸里舀起半瓢凉水,牛饮般喝下,一抹嘴,接着说:“我把信传到,就算完成了秦爷交给的任务。去不去由你。”随后掉头出门,一路哼着小调去了。

秀枝想不到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山猫竟有这样的好口才,把—件不光彩的事说得理直气壮,黑的变成白的,并且将威胁恫吓披上了通情达理的外衣。她紧走两步,来到门外,看着山猫渐渐远去的背影,几多忧愁儿多幻想一齐涌上心头,如乱麻般缠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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