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杀夫的女人 > 八

岁。他身着黑布褂裤,腰间的皮带上Сhā着一把短枪,枪把上尺余长的红绸子随着他挑断绳索的动作火焰般抖动。他将绳索割断后,一手托着她颈部,一手握住她手臂,把她扶坐起来。然后他退了一步,示意她跟他走。但她双腿被绳捆得胀痛木麻,站起来刚走两步,就跌坐在地上。于是他便扶着她走出小屋。

走向前院时,秀枝忍不住问他:“兄弟,你们想必是游击队吧?”

“不是,我们是秦爷的队伍。”少年说。

“秦爷,秦爷是谁?”

“就是秦天驷,听说过吗?”

“啊,听说过,兄弟你叫……”

“我叫山猫。”

“山猫?这名字真怪。”

她以前听说过秦天驷,知道他是大洪山一带威名赫赫的土匪。她想,日本人那里看来是不用去了。但秦天驷要是把自己抢走,岂不是未人虎口,又落狼群吗?自己的命也太苦了。同时,她想秦天驷今晚来打宋家有点奇怪,是巧合还是有人为她向他求救?她想起二大领(副领工)耀昌,难道是他进山勾来了秦天驷?但她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傍晚耀昌正在麦场上带着几个伙计打麦。

前院被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日。东边偏院的火已被伙计们扑灭,经过燃烧又经过水浇的房草屋梁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儿。在火把的光亮中,余烬冒出缕缕不绝的轻烟,晨雾般飘落。几个穿黑衣的男人荷枪站在院墙四周。伙计们来往穿梭,从屋里把宋家值钱的东西住外搬。宋晋仙失去了住口的绅士气派,两眼滴血似地看着院心里渐渐增高的浮财堆,脸上的表情仿佛被人从身上剜了二斤­肉­一样痛苦不堪。秀枝往纷乱的人群里扫了一眼,见一个男人正在和管家说着什么。他目光­阴­沉,神­色­严厉,对管家指指点点,像是正威胁他。管家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瞄一眼墙角里的宋晋仙,表情显然有所顾忌。山猫告诉她,和管家说话的人就是秦天驷。她很惊讶,他还不到30岁,身量适中,面庞白净而瘦削,乌亮的头发住后梳着,眼窝微凹,鼻梁高挺,眉宇间蕴着冷冷杀气,黑绸短褂敞着衣襟,露出雪白的马夹,紧束在腰间的皮带Сhā着两只短枪。她想象中的名震四乡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是个胡子拉碴酒刺成团的莽汉,想不到他竟很英俊很潇洒甚至称得上文雅。她不明白一个过着风餐露宿东跑西颠的土匪生活的人,怎还能保持这种阔少气派。

后来,秦天驷丢下管家,转身走到宋晋仙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堂屋的走廊下,跃上了走廊的石阶,喊道:“父老们,兄弟哥们,我秦天驷向来师出有名,今儿晚上我为啥要来打扰宋仙爷,大伙恐怕还不明白。我这次来是为了救一个人,她就是宋家的丫头梅秀枝。想必大家都认得吧?”

其实秦天驷来打宋家,井非仅仅为救秀枝,而是另有所图。然而他当着众人的面,必须说出一个堂皇的、颇能得人心的理由。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秀枝身上。秀枝心头一热,原来秦天驷竟是为了救她而来!

秦天驷接着说:“宋晋仙竟要拿她到小鬼子那里换枪使,大伙说他的心黑不黑?”

院子里起了哄,有人嚷着要揍宋晋仙。

秦天驷摆了摆手,说:“你宋晋仙拿良家女从日本人那里换来枪,能­干­什么?还不是用来打新四军,打我们这伙化外之民?你从老百姓身上刮点钱财,占人家几亩田地,搞几个女人,在我眼里都不算回鸟事。可你要跟日本人—个*出气,我就饶不了你!”

秦天驷说着便从腰间抽出枪来,宋晋仙见了,扑嗵跪倒,连连磕头哀求秦天驷饶命。秦天驷冷笑一声,说:“我饶了你,让你请日本­干­爹来给你报仇哇?”随即扬手一枪,宋晋仙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红白相间的粘稠浆液从残破的脑壳中喷洒出来,把几块青砖涂了一层彩釉。

宋晋仙的妻小呆了一瞬,随后放声嚎啕。两个汉子立刻用枪把他们赶到厢房里关了起来。

秦天驷打家劫舍,极少在得手后杀人,这次由于损了两个弟兄,一时间火气难平,才动了杀机。他待院子里稍稍安静下来,又说:“宋家的衣物和粮食,伙计们每人一份,然后各回各的家。”随后他从台阶上走下来,吩咐手下人给伙计们分浮财。

若不是山猫向秦天驷报告已找到梅秀枝,也许秦天驷直至离开宋家,也不会再问起她。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未­干­。而秀枝若不是被秦天驷的慷慨陈辞所感动,怀着感恩的心情上前给他磕头,她以后就可能回青杨涧继续种田度日,平平安安终其天年,不会再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发生。因为她当时立在暗影里,身旁还站着好些看热闹的男女。秦天驷听完山猫的回报,点了点头,向她这边瞄了一眼,便转移了视线。就在这时,她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跪下来,说:“救命恩人,秀枝给你磕头了。”

她不知道,这一真诚的举动竟铸就了她今后的命运。

秦天驷愣了一下,随即扶起她说:“哈,我可不喜欢人家跟我来这一套。”但他一下就敛住了漫不经心的神气,目光惊讶而又专注地打量着她,自语道:“难怪宋晋仙打你的主意。”随后他到浮财堆旁,拣起一个首饰盒,打开来,从中挑出一枝三寸余长的银簪,来到她面前,问:“你是哪个庄的?”

“青杨涧的。”她说。

“噢,那庄子我去过。”

他一面将那枚亮闪闪的银簪别在她的辫子上,低声说:“今儿我就借花献佛,把这簪子送你做个念想。以后我会去找你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

“你是怎么知道宋家要拿我跟日本人换枪使的?”

“这,我可不能对你说。”他对她一笑,便转身和管家说话去了。

秦天驷的举动使秀枝心里漾起了温柔的波澜,她揣度着秦天驷送她银簪的用心,不知他仅仅送给她做纪念,还是另有用意。他最后那句话使她不安,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给秦天驷磕头谢恩。她当时完全可以悄悄离开宋家大院。因为秦天驷并未对她的存在表示多少关注。

后来,她又想起耀昌,但她在大院里找来找去,见别的伙计都在,唯独不见他的影子。

耀昌姓宋,也是青杨涧人,和宋晋仙是本家。他18岁便在宋晋仙家扛活,至今已有7个年头。他身量不高,但很壮实。他那方正的下颔,厚厚的嘴­唇­和一双藏锋隐芒的眼睛构成一副叫人信赖的忠厚相。他在宋家处处小心谨慎,见机行事,且能吃大苦耐大劳,故颇得宋晋仙赏识。去年夏天,宋晋仙将他提升为二大领,他知恩图报,­干­活格外卖力。

秀枝关进小屋那会儿,他正在麦场上指挥伙计打麦扬场。一个伙计突然犯了胃痛病,耀昌便背他回院休息。其实他叫一个伙计把病人送回院就行,他这么做,目的是想去会会秀枝。最近,一到傍晚时分,和秀枝同­操­炊事的陈嫂回家给孩子喂­奶­,厨房里就剩下秀枝一人。他和秀枝同居一院,早相见,晚相见,但能单独说上几句话的机会很少。一来宋晋仙坚决反对男女伙计在他的领地上上偷­情­*,二来他和秀枝尚处在培养感情阶段,不便像订了情的男女直截了当地到野地里幽合。所以两人能在不惹人猜疑的地方说上几句话,对他日后向她表露爱慕之情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铺垫。

秀枝两年前来宋家时,虽然还是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雁,单薄而伶仃,但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和秀丽的脸蛋儿已开始闪耀着诱人的光彩。耀昌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在心头烙下了她的姿影。这两年,秀枝身腰日渐丰满,土布褂儿掩不住芬芳醉人的青春气息,脸颊仿佛煮熟的­鸡­蛋白一样细­嫩­,经过骄阳的曝晒,不但不黑,反而变得如桃花般娇艳。她走起路来*颤颤,柳腰款摆,一根油亮亮的大辫子在圆鼓鼓的丰臀上甩来甩去,叫男人们看了怦热心动。耀昌自从升了二大领,觉得将来的日子有了好希望,心里对秀枝也开始有所企盼。他抓住每一个时机接近她,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儿,并在派活上尽自己所能照顾她。夏收时,她本该下地割麦,由于他的提议,才把她分在厨房做饭,使她免受烈日曝晒之苦。秀枝对他的关心颇表感激,借在厨房工作之便,常偷偷为他留一些营养丰富的菜肴,并且亲呢地称他“耀昌哥”。一片爱心,有了回应,使耀昌深受鼓舞,对意中人更加迷恋。眼下已到了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地步。他打算忙季—过,就托人向秀枝妈提亲。他觉得他和秀枝之间的恋情只隔着一层纸,一桶就破。

他把犯了胃病的伙计背回房,便去见秀枝。但他见厨房里只坐着陈嫂,心十不禁发凉。他问陈嫂怎么没回家给孩子喂­奶­,陈嫂说:“我回家ρi股刚沾板凳,孩子还没喝完我一边的­奶­,管家就派人来喊我,说是厨房里没人,叫我立马回来。我回院时正好看见管家,就问:‘秀枝呢?’他说:‘秀枝明儿要换东家,你先到厨房照应着,我明天再派个人顶她的活计。’管家脸子呱拉得二尺长,就像谁欠他大洋不还似的。我说秀枝也是,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走啊……”

耀昌觉得天­色­陡然一暗,心绪乱作一团。他无意再听陈嫂唠叨,便丢下她去找管家。

他出了偏院,正撞见管家从大门进来,便迎住他,向他打听秀枝的事。管家装作没听见,一面高声和他谈着场上的麦子,一面把他引到偏院磨房里,才把秀枝的事对他说了,说是宋晋仙想从高桥镇炮楼里的日本人那儿买几条洋枪,好防备秦天驷前来打家劫舍。不料川田队长竟提出钱的不要,只要给他送去一个末开瓢的美人儿,他愿给4支三八大盖枪,500发子弹。东家觉得这笔交易很合算,就打起了秀枝的主意。

耀昌听了,当即像被人抽了血,耳边如有蝉鸣,颓坐在磨盘上说不出话来。管家叹道:“讲起来,宋家待你我都不薄,可他为了弄几条枪,竟把秀枝这么好的—个闺女往日本人手里送,未免太丧良心。”

“我去找东家说说。”耀昌说。

“这事你能说得赢?开初我也劝过他。可他一翻脸说:‘要我不这么­干­也行,除非你帮我弄几条枪来。’你要去为秀枝说情,他一定会怪罪到我头上。”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秀枝落入虎口?”

“我看无法可想。唉,­干­你的活去吧,这事千万莫声张出去。惹恼了仙爷,我们俩往后都混不下去。”管家说完便离开了磨房。

耀昌失魂落魄地在磨盘上坐了片刻,然后去厨房揣了两个馍出了宋家大院。管家刚才提到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土匪,使他灵感一动。他想起5里地外的马家庄就有一个秦天驷的眼线,求他也许能找到救星。

临去马家庄之前,他没忘了吩咐陈嫂快点为场上的伙计送去晚饭。

耀昌很长时间没回青杨涧,所以究竟是谁去勾秦天驷打的宋家,对秀枝来说仍然是个迷。她也曾估计是耀昌所为,但后来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想,耀昌在宋家对宋晋仙唯唯诺诺,百依百顺,忠实得像一条狗。而自己对他又无半点爱情上的许诺,他不大可能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险。何况他又是宋晋仙的家门侄子,怎能为了她而不顾亲情?在宋家­干­活时,耀昌对她处处关心,她很感激,慢慢地也生了好感,但自从经过那场大起大落的故事,见过秦天驷之后,耀昌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就渐渐退居二线,而秦天驷却像恒星一样灿烂闪耀。连日来,秦天驷那天夜晚的一举一动,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现。他那晚的突然出现,就像一个自天而降的神灵一样叫她惊奇;他站在走廊上发表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过后,挥枪击毙宋晋仙时就像一个威猛无敌的英雄一样叫她佩服;他把她从地上扶起,亲手在她的辫子Сhā上那根银簪时,又像个情种一样叫她心热。如果说耀昌是一条温驯的好狗,那秦天驷便是一头悍猛的雄狮。雄狮可能伤人,对那些有钱有势为非做歹的人敢于勇猛扑杀,毫无忌惮。耀昌活得小心谨慎,辛辛苦苦,窝窝囊囊;秦天驷活得无所顾忌,潇潇洒洒,痛痛快快。

她发现自己已爱上了秦天驷。但这种爱情就像山中的晴岚,缥缥渺渺,无法生根,风吹即散。她一个本本分分的农家女,不遇上什么特殊的变故,是不可能和一个土匪头结为夫妻的。于是那根银簪便成了系着美好回忆的纪念品,成了无法付诸实践的爱的象征物。那簪子的根部镶着一颗大小如樱桃的红玛瑙。玛瑙打磨得圆润光洁,摸上去不仅滑腻还似乎有点柔软,迎亮看去,玛瑙中的血红­色­纹理如烟如云,妙不可言。在宋家­干­活时,秀技曾见宋晋仙的千金戴过,是秦天驷使她得以享用这个富家闺秀才能享用的首饰。但是她觉得一个家贫如洗的姑娘整日戴着—枚玛瑙银簪劳碌于田间地头,未免有些惹眼,于是她便将簪子藏在枕下,常于临睡之前,拿出于灯下抚摸赏玩。而她一拿起簪子,自然就想起了秦天驷,想起了那个难忘的黑夜,秦天驷把银簪别在她辫子上时说的那句话时常在她耳畔响起,但他好像一些梦中的人物,出现了一下,便再也不见踪影,她想,他恐怕早巳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秦天驷并未忘记秀枝,半月之后,他真的派人到青杨涧找她来了。

秦天驷寻花问柳的方式颇文明,他若看中了哪个女人,总是先派人向那女人通知见面的时间地点。颇似现在素不相识的男女第一次见面需请媒人牵线碰头。然后他才极隐秘地进行下一个步骤。后来他曾对秀枝说过,他这么做是为女人着想,他不能忍贪图一时之欢而使女人名声扫地,没法做人。特别是被他看中的未出嫁的闺女,他­干­那事时更加谨慎。在这方面,他可谓“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

那天下午,秀枝正在家里补衣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往门边一靠,油腔滑调地说:“大姐,把点吃的吧。”

她瞟了一眼小叫花儿,见他脸虽脏,身子骨儿却结实,就说:“也真是,才收了麦子,怎就断了顿哩?”

“家乡遭了灾嘛。”小叫花儿说着两眼轱辘辘往屋里瞟。

“凭你这身子骨,到哪不挣碗饭吃啊?”她说着,便到锅台上去拿剩馍。不料那小叫花儿竟进了屋,嘻笑道:“秀枝小姐,怎才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她—惊,回头认真瞅他一眼,忽然想起小叫花儿是谁。

“山猫,你怎么来了?”她惊叫道。

“是秦爷派我来的,他今晚要见你。”

“你叫他来好了。我妈老惦着要谢他的大恩呢。”

“不是他来,是请你去。”

“去哪儿?”

“今晚他在庄南土窑旁等你。”

原来山猫竟是来传信叫她和秦天驷幽会的,这事来得太突然了,叫她又惊又怕。她急步走到门口,向外睃了一眼,见门外白灿灿的阳光下一只公­鸡­正在几只母­鸡­面前炫耀美丽的羽毛。

“你放心,我是看准没人才来的。”山猫说。

她转过身来,两腮红红地说:“这怎能行呢,我一个闺女家,怎能黑灯瞎火地去会一个男人,你家秦爷来了,我妈和我都拿他当高客待,可叫我一个人去见他,我不愿。”

她心里想的是怕和秦天驷私下里会面,传出去,叫她没法做人。可话到嘴边,竟成了彻底的拒绝。

山猫顽皮地一笑,说:“你家有山珍还是海味?我们秦爷什么没吃过?偏要来你家做客?秦爷看中子你,抬举你,才叫我来约你见他。自打了宋家以后,秦爷成天念叨梅秀枝,梅秀枝,可就是忙得缓不过手来,今天才算有了闲空。共实秦爷这么做,都是为你着想,要不他完全可以带几个弟兄来把你抢走。秦爷和女人好,就看重心甘情愿四个字,强迫的有什么味道?他要想强迫你也等不到今天,那天打宋家就能把你带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暗好,一条是明抢,任你选哪一条。今晚秦爷等你到二更,你要不去,就证明你不想走头条略。”山猫走到灶前抄起水瓢,从缸里舀起半瓢凉水,牛饮般喝下,一抹嘴,接着说:“我把信传到,就算完成了秦爷交给的任务。去不去由你。”随后掉头出门,一路哼着小调去了。

秀枝想不到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山猫竟有这样的好口才,把—件不光彩的事说得理直气壮,黑的变成白的,并且将威胁恫吓披上了通情达理的外衣。她紧走两步,来到门外,看着山猫渐渐远去的背影,几多忧愁儿多幻想一齐涌上心头,如乱麻般缠作一团。

不管梅秀枝盼望天黑还是害怕天黑,夜仍然如时降临。秀枝母亲帮人家Сhā了一天秧,十分疲惫,吃了饭,烧盆热水洗了身子,便睡下了。秀枝曾想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母亲,但她又想,母亲知道这事只会徒增恐慌,母亲柔弱的双臂阻挡不了雄狮般的秦天驷,也保护不了花萼般娇­嫩­的女儿。远走高飞也许是个办法,但远走高飞之后也难保不遇上坏人。同时她也不想失去和救命恩人、心目中的英雄见面的机会。山猫走后,她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其实多半是由于即将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诱人境界所致。天黑以后,她脑中便云消雾散水落石出,铁了心要赴秦天驷通牒式的约会。她匆匆洗了­操­,对母亲撒了个谎,说要到二丫头家挑鞋样儿,便出了家门。

那座已废弃的土窑距青杨涧一里多地。月亮还没露脸,满天星斗对着黑暗的尘世冷冷地眨着眼。阵阵蛙鼓如跌散了串的葡萄,带着水腥味的夜风掠过齐腰深的玉米窠子唰喇喇作响。秀枝顺着曲里拐弯的土路,走一截回头看看,像个偷了东西的贼或被追捕的逃犯。当她看见土窑的黑影时,心头不禁如鹿撞.脚丫儿像踩在独木桥上一样战战兢兢。忽听有人说:“她来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