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枝回到家时,孩子仍在熟睡。经过提心吊胆的奔走之后,她感到十分疲惫。她倒在床上,回想毕家嘴之行,恍然如历梦境,想到自己一个柔弱女子竟也能单枪匹马地救人于危难临头之际,她不禁感到几分自豪。她想,天驷要是活着,一定会对她大加赞赏。她今晚如果不是为游击队,而是为天驷通风报信,使他免遭劫难,该有多好啊!但这类似完成壮举之后的兴奋很快便被双重的忧虑代替了,耀昌领日本人去毕家嘴扑了空,肯定会疑心她去透的信。他要是追问起来,她将怎么解释?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关口,只要她死不承认,到时也许能对付过去。可日后她竟要和双手沾着秦天驷鲜血的耀昌同床共枕,而且要一直为他保守秘密,这简直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和漫无尽头的折磨。她该怎么办?她感到自己像一只误入陷阱的羔羊一样孤单无助。忧愁中,她又拿出那只受了伤的银簪,于灯下喃喃祷告天驷在天之灵救助她摆脱困境。
夜深人静,整个青杨涧一片死寂,银簪除了勾起她对美好与痛苦的往事的回忆之外,并不能给她半点启示。孤灯之下,与她相伴的只有尚不通人言的孩子。而孩子正在酣睡,并不知道母亲坎坷的经历和心中的痛苦。渐渐地,她被困倦所扰,手拈着那镀着爱情之光的银簪,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耀昌回来时已是午夜,秀枝被敲门声惊醒,发现手中仍拿着那枝银簪,忙将簪子塞在枕下,前去开门。耀昌进了屋,转身把门关好,恶狠狠盯着秀枝问:“你,怎还没睡?”
“谁说我没睡?我刚被你喊醒。”
“那你怎么还穿着衣服?”
“我等你老不见你回来,就躺在床上打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耀昌面带杀气,两眼凶光如刀,一把揪住秀枝衣领,低吼道:“你别他妈猪鼻子Сhā大葱,装象了,你肯定去了毕家嘴!”
秀枝第一次看见耀昌如此狰狞可怕,一时吓得答不上话来。耀昌见她不语,便认定自己猜对,怒骂道:“你个表子,坏了我的大事!”一耳光扇在秀枝脸上,又随手一搡,将秀枝搡倒在地。他继续低吼道:“你害得我险些吃了川田队长的枪子儿,要不是翻译说情,我今晚就回不来了!你他妈和游击队沾亲带故,还是那里头有你的野男人?看我今天不掐死你个臊表子!”说着便骑在她身上,双手来卡她脖子。她抵挡着,一面喊:“耀昌,你听我说,我真的没去毕家嘴呀!”
耀昌用手指着她鼻尖问:“你没去毕家嘴,他们怎么事先窜了?害得我们连个游击队的影子也没见到?”
秀枝说:“我一直在家看孩子,我就是托梦给人家,也得做了鬼才行啊。你们长腿,人家也长腿,就不兴人家临时改了开会的地方?再说,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开会不开会的事,你得到的信是假的呢?”
耀昌眼珠儿转了转,软软缩回手,起身说:“你没去透信就算了,日后你要是敢坏我的事,我就掐死你,然后把你扔到涧湾里喂鳖。人家要问,我就说你是投水自杀的。”
他的话叫她不寒而栗,她想自己现在已不是守着丈夫度日,而是和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相伴。她坐起来,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见手心里都是血,便哭了起来。耀昌又说:“好了好了,别像死了亲妈的样,你说你没去毕家嘴,我信,刚才我是气昏了,你也别怪我。快起来给我弄点饭吃,我肚子都饿得前墙贴后墙了。”秀枝爬起来,抽泣着去灶前做饭,他又说:‘炒几个鸡蛋,我要喝两盅解解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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