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陈容容的声音略微颤她抬起头来我亦对命理之说略有所学,君道出生时,我曾为他起过一卦,所得不佳,只是我始终未敢相信——今日先生所说,与我那日所见,并无不同,但我只不知如何消这劫数——如若出家便可消解,我愿意让君道出家!
容容……!
光出家可不行道士说贫道适才已经说了,他须不得与你们再见面
那就是说,我将他寄在寺院,我偷偷去看他也不可以?
不可以道士道小公子一生注定亲缘浅爆亦是没办法的事但此消彼长,或许会有其他奇遇,却是天机了
不行,绝对不行!夏廷道君道是我夏家长孙,你说当没生过就没生过?
老爷陈容容低头道当日道长来救君道,我便曾答应……
荒谬!我便不信没爹妈看着的孩子,反会更逃得过劫数……!
此次劫数已是明证,老爷若不信,下一场劫数,快则半个月,久则一年必至届时小公子避不避得过,那便看他的造化了
那道士说着,只是摇摇头,便自走了陈容容慌忙追上几步道长请留步
夫人?
你……你一定有办法的下一次的劫数,若寻不见你,可否教我,如何帮他避过?
道士看了看她,似乎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看似粗树皮与草茎混编而成的圆圈,道,前两日路过一贫苦人家,那家的妇人做了这粗糙饰物,想卖几个钱我便买了夏家大富大贵,将这低贱之物戴在项上,也许反而能消灾也不一定
陈容容将此物接过,那深枯的颜色,苍老却坚固
好我给君道戴上她点点头
道士摇头一笑,顾自离去
到得次年秋天,庄里人早把这事忘得差不多将满周岁的夏玢已然能咿呀而语,方始行走,与别的小孩并无两样虽则长大了一些,那丑黄的贫贱饰物在他小小的脖颈上还是显得过大了
只有陈容容仍是忧心忡忡为此,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守在夏玢边上,唯恐他生不测但那一日有夏廷老友远道来访,老友听闻夏廷年前得了个孙子,自然是要抱出来瞧瞧一行人游湖泛舟,自然也将小孙子抱了去了
陈容容只觉得必胜的坐立难安皆在此刻了盼到天色将暗,冲进来一个家冬却是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陈容容一颗心全然沉了下去——怎样呢?他终究没有避过这一劫么?
夏玢落水了深夜里,整个夏家庄的人几乎都扑在了水上,但夜色昏黑,又下起大雨如何寻得着陈容容站在雨里,只觉整个世界都去了
等一下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一静暗夜里似乎传来声婴儿的咳嗽陈容容惊起在那边么——在那边!可是人群一喧哗,又已什么都听不见
到天色微明,家丁们一个个筋痞尽地从水中浮出,伸着已经浮肿的四肢爬到船上却忽然有人惊呼:看那里!于是众人皆看向——远远的岸边,枯荷的边上,一具婴儿的小尸体正在不停地被冲得一耸一耸,头向岸边一撞一撞
陈容容只觉心皆碎了,飞奔过去那孩子仰面在水里,双目紧闭嘴还微张着,四肢也已涨开了她俯身去捞,身边人亦不敢拦她她一抱孩儿,却觉他被什么缠住一般抱不起来
等一下她伸手去抚那孩儿的脖颈微微的,还有脉搏跳动的节奏——温的——他是温的——不是冷的——他只是睡着了!
君道?她颤着声音顺着那缠住他脖子的东西移开手去——那个贫贱的项圈,从一开始就纠结了岸畔的枯荷,将他困在这里——仰着脸,不曾沉下,嗅着大人们的惶恐,在秋天的水里酣然入睡
她忍不住哭了,又哭又笑都被水浸坏了她嗔地骂她那个不可能听懂的儿子小家伙竟还在睡,连眉眼都不动一动
回家养了一段时日,夏玢算是康复了,那个救他一命的项圈自是仍然郑而重之地戴在了他脖子上,只是那道士的话——终于也叫夏廷无话可说
或者我们是该送他走夏铮低语道命中注定的事,本就无法抗拒若强抗命运,下一次更不知道要遭到什么危险与其这样失去他,倒不如让他离开家,过得好一点
夏廷似乎心绪烦乱,来回走动,道,可是送到哪里去?——这是夏家唯一的骨血,那道士倒好,说我们连他,都要带来劫数……
正说到此处,忽有来报,说有位道长求见父子两个面面相觑,夏廷道,请他进来!
那算命的道士竟又来了,好似早已算准了此劫
道长此来是……
我已听说小公子的事道士道不知庄主眼下是否已相信贫道所言,准备送小公子脱离凡尘了?
夏廷咬了咬牙,道,还请道长指点
道士摇摇头道,小公子命里劫数太多,贫道早已说过——唯离尽凡尘方可得免我知小公子的尊堂对道法亦有研究,想必更愿意将小公子送入道家?
确有此意夏铮道不知道长与附近道观中人,可有相熟往来?
道士摇摇头道,若送他在道观出家,庄主少庄主诸位,能忍住此生再不见他的面?纵使你此刻如此说,也必守不了一生——他固是亲缘淡爆诸位却不是
那依道长之见?
如当真想保他周全,不如让他跟我走道士道贫道云游四海,行迹不定,到时就算你们想找,也很难找得到
夏廷与夏铮对视一眼如此不留一点退路的做法,是他们未曾敢去想的——但竟这样摆在了面前无路可选
好——如道长肯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