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八岁,因为受了委屈而独自跑到这个岛上最为偏僻的角落偷偷抹眼泪。 淡淡的月色,清冷的寒风,将鲜艳单薄瘦弱的身子紧紧缠住。
“怎么啦?”突然,一个虽然苍老却依然动听的嗓音缓缓地从鲜艳头顶传来。
小鲜艳从双臂中抬起满是泪水的又黑又瘦的小脸,好奇地向前望去……
一张圆嘟嘟的老人的脸!
此时正对她露出一个慈善的笑意,薄薄的唇瓣微启,现出一口缺了一颗门牙的亮白的牙齿;一双眼因微笑而眯成了一条细小的黑色线条,只从缝隙中透出点点温润的亮光。
好可爱的老人!她整个人矮矮的,小小的,圆圆的又胖胖的,就像一个刚煮熟的茶叶蛋!
老人在那个偏僻的地儿有一所茅房,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儿生活。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传言从很久以前,她就出现在那儿了。奇怪的是鲜艳的父亲——也就是这片岛屿的主人却对此不闻不问,只说不许任何人打破老人家的清静。久而久之,那块地方便成了人们心照不宣的禁地。那晚夜色朦胧,伤心的小鲜艳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进到了那里。
从此以后,鲜艳便成了老人家的常客。
婆婆告诉她,“鲜艳”这个名字,其实不像鲜艳自己想像的那么随便和庸俗,甚至可以说,这是世上最美的名字。
婆婆问:小鲜艳,有什么东西可以用“鲜艳”来形容呢?
小鲜艳想了想,最终只得到一个答案:花。
婆婆笑了,露出一口缺了一颗门牙的白亮的牙齿:花漂不漂亮啊?
小鲜艳立刻想到了万紫千红的色彩、 清晨时散落在花瓣上清灵的露珠,还有……在阳光下时,花儿们会绽放出最绚丽的笑容 ……
小鲜艳痴痴道:漂亮。
婆婆笑得更欢了,温柔道:你看,用你来形容花朵呢,就是说啊,我们鲜艳像花儿一样美,等到将来啊,会比花儿还要美哦。
小鲜艳歪着小脑袋,觉得婆婆说得好像在理呢。
是吗?用自己形容那样美丽的花朵?
婆婆又道:不只是花啊,世上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可以用你来形容哦。
小鲜艳痴痴笑了。
婆婆轻缓的语音像魔咒般响起: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可以用鲜艳来形容,也就是说你的美是千变万化的,所以艳艳,你看你叫鲜艳多好啊!它简直就是世上最美的名字。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也一定是如此希望的呢……所以啊,这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名字,还是一份你的至亲对你的深沉的爱、对于你的人生的一个美好期盼。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
鲜艳弯下身子藏于婆婆温暖的怀抱中。她明显地感觉到,随着自己一天长高,婆婆的身子一天比天佝偻了,此时的婆婆仰头才能对上自己的面庞。站在矮小的婆婆面前,鲜艳觉得自己是大人,而婆婆则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孩子。
鲜艳将头深深埋进婆婆的身子,道:“婆婆,近些日子好吗?”
“艳艳好些日子没来了呢,婆婆以为你快忘了我这个老婆子了呢。”老者轻轻拍了拍鲜艳的头,笑着缓缓道。
鲜艳抬头望向老者,正色道:“艳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婆婆!”
今日的鲜艳,是为了告别而来的,白蓝二人组交待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十分的艰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份幸运,可以完好无的完成。
婆婆慰藉了自己孤寂的心,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婆婆的寄托?她实在难以想像,在遇到自己以前的漫长的岁月,婆婆孤身一人,是何以度日的。
“婆婆。”鲜艳低头轻声道,“不管遇到怎样艰难的处境,我都不会放弃!在艳儿无助绝望的时候,是婆婆给了我希望,给了我快乐。不论我的命在别人眼里是如何的微不足道,艳儿都不在乎!我会努力地活着,因为婆婆不能没有艳儿!”
如果自己到了一个没有婆婆的世界,会很孤独很孤独的。
“什么?”老者道,“艳艳你大声点,婆婆耳背,没有听得清楚……”
“我说。”鲜艳笑着拥住老人,“外面太凉了,我们进屋去吧。”
八
此时,翻过三十座险峻的高山、越过七十重青岭、涉过八十条湍急的河流、飞过漫无边际的世上第一大洋太白洋的青长(男一号狐狸精,别告诉我忘记了)终于抵达了鲜艳所在的岛屿。
化为人形的青长面色淡然地站在沿海的陆地上方,眺望着岛上的风景。虽然此岛也算得上物种丰饶,可比起青才居住的热带雨林地段,还是显得寒碜了些。
“它竟然在这种破地儿生活?”青长一脸鄙夷之色,“我竟然输给一个在这种穷乡僻壤中生活的物种?实在是有失身份啊。”
他立直身子,摆出副很有型的POSS;白色的长发如风般在他身后放肆飞扬,另他身上散发出的柔媚、冷傲又潇洒的气韵完美和谐到了一种最极致的状态。
突然,一个不明黑色物体以极快之速度朝他飞旋而去。
青长完全沉浸在了自我陶醉的高深境界中,待他反应过来,那个不明物体已经正中了他的后脑勺;上一瞬的痛楚刚传至大脑神经,下一刻的他便面朝青天直直朝水中倒去……
是谁?他活了千把年,功力无人能及,不想竟在这穷乡僻壤的地儿被人给偷袭了?青长在完全倒入水中的前刻,很不甘心地朝物体来源处望去……
他依稀见到一个青色的身影,在晨光下如嫩葱般清灵而又鲜活。
只听“扑通”一声,他庞大的身躯就这么栽进了青青的海水中……
鲜艳站在距海崖不远处,疑惑地向海面望去:刚才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丢出的石头砸中了东西?
她往前走去,想一探究竟。
“七姐!”不远处,斐怡正朝鲜艳“飞”过来,“他马上就要来了!”
鲜艳心中一紧,该来的始终要来了。今天,自己的任务就是在银国太子来时……
“我好兴奋!”斐怡高兴又期待地道,“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三姐想出的计谋究竟有没有用处呢?”
“这算是计谋吗?”鲜艳一脸不屑,“我说她一定是疯了!自己疯不够,还要拿我做替死鬼。”
“死不死的,要试过以后才知道啊。”斐怡全然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表情,兴奋道,“七姐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化险化夷的。”
鲜艳默然,如果成功了,对自己不失为一件大好事。
“我们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斐怡拉过鲜艳的手,不由分说往前跑去。
九
银国太子,另世人闻风丧胆的王,不一会儿便将乘着为他定制的奢华的战船来到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岛屿。
岛上成千上万的海盗们皆整齐着装,训练有素地立于战船即将停靠的海岸边,面色深沉地望向波澜无惊的海面。
海盗们穿得如此统一,站得如此整齐,面色如此沉着,使得空气也沉甸起来;海风忘却了飞舞,白雪忘记了飘扬……甚至连呼吸,在这一刻也因会破坏那庄严的气氛而显得多余。
鲜艳同众家眷一起,跪在距海岸线最近的地方。待太子临至,第一眼便能瞧见父亲的亲人对他献上的最极至的尊意及敬意,还有畏惧。
同姐妹们一起,鲜艳跪在家眷群最远离海岸的地方;女人,即使身处此种要向征服者委屈地献上自己的尊严的境地,也是极不受重视的。
父亲立于众人最前方,背向众人的身子略显佝偻,几根发白的发丝从他头脖颈处逸出,竟觉有些凄凉。
雪白的天地之间,赫然立着这么大一片面色肃穆的人,也真是有够壮观。
突然,海天交界的一处,现出了一个黑影。
来了!
“东西没忘吧?”跪于远处的蓝披风偷偷挪至鲜艳身侧, 悄声道。
鲜艳吐出两个字:“撕了。”
“ 什么?!”蓝披风失声叫道。
众家眷纷纷回头望向这边,面色不悦。
“你怎么能撕了?”蓝披风压低声调,咬牙切齿道。
“我放在心里了。”鲜艳面无表情道,“这种事情,还要拿那种东西,你不觉得很丢脸?”
终于,众人期盼已久的太子来了。
他身着金得耀眼的长袍,青黑的长发绑成一束,置于他修长的脖颈后;他用左手握住佩于身侧的利剑的剑柄,随意而优雅地置于一旁的右手的大拇指上,套着一个青绿的翡翠扳指。众士兵簇拥着他从战船上缓缓走下,而他的面庞,故意似的始终隐于一片暗灰色的阴影中,不可明见。
这是鲜艳第一次见着太子本人。
这个男人,与她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所有见到太子的人,都会露出如被海盗们俘虏回的囚徒般慌乱且畏惧的神色;而鲜艳知道,他不用动一个手指头,就能做出比那些凶残的海盗们做过的残忍一万倍的事情。
他比世上所有的海盗加起来,还要可怕——虽然,这一切都是鲜艳道听途所,加以总结的。
好像有点不一样。
太子虽然可怕,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像太阳,人们虽然知道越接近阳光,就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他周身所散发出的足以另人目眩神迷的光明和暖人心脾的温意,另所有人皆会不知不觉沉沦其中,不得自拔。
所以,众人神色里除了畏惧、恐慌,还有着敬仰甚至倾慕。
多可怕的人。
十
鲜艳透过那金色的身影,看到的是集天下睿智于一体的大脑、人口众多且强悍的民族、富强的大国和训练有素的军队、先进且超强的武力装备、整个太白洋里的岛和人——包括自己。
鲜艳和众人一起退至两侧,让出一条笔直且宽敞的大道给太子行走。
太子迈着轻如微风的步伐,静静地前行。
鲜艳把头低下来,让自己只能勉强见着太子黑色的皮靴,在地面一层层薄薄的积雪上无情地踏过。
她开始发抖。
蓝披风的要求,是要自己当着众人的面,给太子念一首情诗。
她真是疯了。
……
“我听父亲说,此次太子会从众海盗头的女儿们中选一个,做自己的妻子。”蓝披风那天如是说,“我想让他娶我。”
“关我什么事。”鲜艳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觉得当凭自己过人的美貌,没有太大的胜算。”蓝披风诚实道,“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鲜艳越听越迷糊了。
“我听说,太子年少时被一个女子迷惑过。”蓝披风讲到此,脸上晃过愤愤的表情,“而那个女子,就是靠一首诗打动了他。”
“诗?”
“应该说,是如诗的一段话。”
“你想让我给你写一段诗?”鲜艳讶然道,她可不觉得自己的文采达到那么高深的境界。
“不,诗我已经写了。我是想让你帮念出来。”蓝披风淡淡道。
鲜艳像瞧见怪物般盯着蓝披风——这个女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啊?
“如果打动了太子,我就会优雅地现身,告诉他其实这是我的杰作。”蓝披风道,“如果失败了,那就权当是你的作品。”
搞了半天,原来是拿自己当垫背。
“可是我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鲜艳一脸讪笑,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三姐,你不觉得太冒险了,胜算几乎为零?”
“有什么关系。”蓝披风笑道,“反正若失败了,我不会有半点损失。”
“可是我可以选择不陪你玩这个疯狂的游戏。”鲜艳有点恼怒了。
“你没得选择。”蓝披风淡淡道,“除非你不想活了。”
鲜艳默然,她不想死。
“如果成功了,我和四妹就会远走他乡,从此再无人可如我们般欺凌你。”蓝披风道,“如果失败了,你也不一定会怎样,说不定太子心情大好,奖赏你个什么也不定。”
“为什么会想到用这种不着边际的办法?”鲜艳有气无力道。
“因为好玩。”蓝披风淡然道,“这不过是一个赌注,于你于我。”
“想想看,你可以有机会在那么多的人面前演出……就算真的小命不保,也不枉你这一生。”立于一旁,许久不语的白毛衣轻声道。
“为什么选我?”鲜艳缓缓道。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胜算可能要大些。”蓝披风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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